斜射的陽光穿透大樓的玻璃帷幕,沒入整間辦公室。辦公室極靜,除文件的翻頁聲外,別無其他,靜謐得似無人在此。
沈拓翻著數據,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眼睛直酸,精神難以集中。翻了一頁,像是發覺辦公室內太過安靜,立即想到某人。沉靜的眼眸朝躺靠在沙發椅上的人望去,只見對方將數據蓋在臉上,彷彿入睡了……
或許……自己還太嫩了。
沈拓不得不承認,即便在商場上打滾數年,習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商界鬥爭,也對人們的送往迎來、逢迎拍馬瞭然於心,懂得這些,在這社會中已算是歷練極深的人。
但面對上布萊恩時,全然不是這回事——所以,他無法搶回主導權。
他徹底明白,會制訂策略不等同擅長把玩人心,會盤算全局不等於情場高手。
布萊恩精於此,而他不,他才會像個新手一樣,被他耍弄著玩。
想到此,沈拓皺了眉,不喜自己被人擺佈至此,但事實提醒自己,他不斷被布萊恩的言行打擾了心神……
他慢慢坐直身體,晃了晃腦子,不願繼續思索對他來說不需要費心的事情。頭一抬,見到玻璃的另一端是陳頤與周宣宣打鬧的場景,這場景幾乎是天天上演。
對於這兩人他向來不去干涉,他對所謂的愛情並沒有多大的體悟,也不覺得人生應當必要有,僅有的認知就大概像陳頤那樣的範例,而這範例令他覺得……愛情可以令人像個瘋子,整天不斷在注意那人的情緒。
這顯然不適合他,他無法讓自己變成那麼奇怪的人。
沈拓突然覺得很累,想站起身走動,走向門口。布萊恩橫躺沙發的熟睡景象映入眼中……西裝頓時脫下,輕輕地蓋在他身上。
沈拓關上辦公室的門,外面的人忙碌得不知他出來,他出聲叫住從面前經過的人。「我今晚要加班,你今天先回去。」
「是。」周宣宣歎道,她得花錢跟人擠捷運、擠公交車囉。
「陳頤。」沈拓走到陳頤的桌前,對忙到天昏地暗的人交代。「晚上,你跟布萊恩拿著酒去他的俱樂部,記得銀貨兩訖才能走。」
「嗯,沒問題。」陳頤聳聳肩,貨到付款用在一個不是熟客的店是最好的方法,雖說這舉動似乎有點不信任布萊恩。
沈拓看看陳頤後,似乎想到昨晚遇見的人,難得多說了一句話。「還有,小心點。」
「……哦。」沈拓難得會提醒他小心,陳頤疑惑地看著沈拓,但對方已走入辦公室。
「為什麼要你小心?」周宣宣納悶道。那家店哪裡不對勁了?
「可能是……裡面有老虎吧,哈哈哈……」陳頤大笑,隨即正色。「宣宣,你還是跟我一起去你表哥要我小心的俱樂部,我順路送你回家!」
「……那裡不可怕,裡面的人你不都見過?」不是幾天前就看過那些人了?
「我知道,但……看到布萊恩對你表哥的那一幕,我怕得要命,怕誤入歧途,好怕我和他獨處時,他會撲上來。」又擔心又害怕的眼神瞄著周宣宣,惹得她翻白眼後,語氣笑嘻嘻。「你跟我去,我才安心啊!」
有送宣宣回家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啊!這可是老天爺給他的機會啊!
關門的聲音傳來,布萊恩翻了身,發現身上蓋了件西裝外套,樣式與顏色是某人所穿的,而那人,正是從外面走進來的沈拓。
「還你。」布萊恩將外套披在沈拓身上,拉住外套兩端,看著被圍住的人,輕輕地笑出聲。「沒想到總經理會關心我的身體。」
他沒料到會睡著,更沒料到沈拓竟會脫下外套給他,他以為就算是他冷死,沈拓也會當沒看見。
「……我只是不希望有病毒流行在公司內,讓員工感冒。」在冷氣房內,若一個員工感冒,在互相傳染病菌的情況下,會嚴重導致公司運作不良。
「你心裡就只有這樣想啊?」布萊恩笑著,拉扯外套的手頓時鬆開,外套因此微微晃動了下。「好關心公司和下屬的主管。」
他早知道沈拓最重要的是公司、表妹和員工,但現在再次證實,他反而有種被漠視的感覺。究竟沈拓是把他當員工,還是外人?或者是具有員工身份的外人?
聽出對方的話語中有奇怪的生疏感,沈拓不怎麼在意,穿上西裝。「晚上,陳頤會和你送酒去俱樂部。」
布萊恩笑道:「你呢?加班?」
「嗯。」
「真可惜。我以為可以再抱著你。」布萊恩輕笑出聲。
沈拓一瞪,冷道:「這些事不准你向任何人說!」
「遵照您的意思,您被我抱在懷裡的事,我會守口如瓶。」布萊恩挑眉,沒告訴這位年輕上司,早上他摟著他的景象,除了瞎子外,全部的人都看到了。
「呼,終於搬完了。簽收吧。」陳頤將送貨單拿出來,正當要拿給人時,疑惑了一下,看向兩個男人。「我要拿給你?還是他?」
傑特笑得極媚惑,拋著媚眼。「當然是我囉,目前我當老闆啊!」
「是嗎?付錢的人也是你?」陳頤問道,關於金錢的事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
對於男人向自己獻媚,他當沒看到,他的喜好已經奠定得很清楚了。他就是喜歡宣宣,喜歡宣宣的真和可愛,喜歡到就算她是男的,他也追。
「不,是他!」傑特一指,指向幕後老闆,布萊恩。而那人正坐在吧檯前,喝著酒。
周宣宣趴在吧檯上,美眸在兩個男人間轉著,隨即笑出聲。「怎麼你當老闆,他付錢啊?」
「這叫分工合作啊!」傑特笑瞇了眼,將長髮往後撩,模樣撫媚,卻帶著隱隱的邪氣。「在現今的社會裡,凡事都要計較才行。」
「也對。」周宣宣點頭附和,推著陳頤。「笨蛋陳頤,還不收錢。」
「是是是,小的立刻討。」像哈巴狗一樣陪笑的陳頤,一轉向布萊恩立刻做出討錢狀。「親兄弟都明算賬了,員工和公司間絕對要算得更明!」
「表哥吩咐的?」傑特好笑道。「挺小心的。是不想我們騙貨跑掉嗎?嘖嘖,布萊恩啊,你老闆並不是對你很信任啊!」
布萊恩挑眉,靜靜地晃著酒杯。
「那當然,我表哥頭腦清清楚楚,該算的錢都會算,才不會因為一些小感情就隨便起來。」周宣宣環胸,儼然一副研究沈拓的專家。
「……真瞭解,你不會有戀兄情結吧?那我可就麻煩了。」陳頤歎道。他或多或少察覺到宣宣對沈拓的仰慕和關心,早有她可能是戀兄情結的準備了。
「你麻煩什麼?」周宣宣愣道。
「可能要整型,順便學冷淡的個性啊。」陳頤裝模作樣道。「我學了,可能會喪失天真熱情的性子啊,這叫有一得必有一失嗎?」
周宣宣一怔,狠捏他的肩膀,惱道:「……你幹嘛學啊!莫名其妙……」
傑特莞爾一笑,這句是要人別學沈拓,還是要人維持原狀啊?這女孩子的心思還挺難捉摸的。
似乎沒融入愉悅的氣氛,布萊恩搖著手中的酒杯,杯內的褐色液體晃動不停,慢慢啜了一口。「呵,我明白,我會付錢。我親自拿給他吧。」
「我等一下送宣宣時,就要送錢去他家。」陳頤歎道。難得可以跟宣宣獨自在夜晚同車,卻還身負著如此重大任務。
「不如……我把錢送去。」布萊恩瞇眸笑道。
「真是太麻煩你了。」陳頤感激不盡地看著他。雖然總經理是叫自己去,不過,應該不會有老闆送款時,卷自己的款落跑的事吧?
走入幾乎無人的公司,走廊上晃亮的電燈照著有些陰暗的空間。遠遠的,總經理辦公室內刺亮的光芒幾乎取代所有的照明。
但,辦公室內沒人。
不受沒人的景象干擾,他繼續走向唯一明亮的地方,手上提著黑色的公文包,裡面沉墊墊的重量代表了多少的鈔票,也代表了他與沈拓間的淺薄關係。他逐漸發現,自己開始不滿足這樣的關係線。
開啟了沈拓辦公室的門,裡頭安靜無聲,數據有些凌亂的散佈在桌上,人卻不在椅子上。布萊恩關上門,一轉身,便發現沈拓躺在沙發上休息。
他擱下公文包在地上,走到沈拓的身旁。沈拓身上的藍色領帶鬆開,襯衫解開到第三個扣子,露出白淨誘人的胸膛。
自他初識沈拓以來,很少見到沈拓衣衫不整的樣子。
「拓,醒醒。」布萊恩彎下身叫喚,沈拓依然沒醒,睡得極沉,就跟昨晚一樣,好像逮到好不容易睡覺的機會般,拚命地入眠。
他指尖摸向俊秀白淨的臉龐,從微皺的眉宇一路滑下鼻尖,輕柔觸碰微微開合的柔軟唇瓣。蔚藍的眼眸瞬間變暗,一向笑意濃濃的嗓音在笑著說話時,變得低沉許多。「你若不醒來……我會吻你。」
警告著,像在開玩笑的警告卻雜著壓抑的認真。
在警告的同時,他低下頭,沈拓依舊未醒。徘徊在唇瓣的指尖離開,他啄吻了一下,柔軟的觸感令他有些動情,情不自禁地吻起沈拓。
極柔極慢極輕的吻持續在他與沉睡的沈拓間,他正慢慢越過不可犯規的界線,品嚐著他開始渴望起的唇。
已經不是好玩有趣了……
布萊恩明白,惡作劇時的心態跟趁著沈拓熟睡時吻的心態,全然不同。前者的偷吻僅是一種逗弄,而非慾望;後者的偷吻幾乎是依本能去做,他渴望能觸碰眼前的這個人。
不會吵醒沈拓的柔吻逐漸散落到各處,他吻著唇角、下巴、頸子,右手輕輕撥弄耳畔間的短髮,像是發現自己快失控,停下了吻。
他頂著光潔的額頭,一呼一吸間滿是沈拓的氣息。「呵,睡得真沉。我該說,不醒來,就侵犯你,搞不好你就會跳起來了……」
長長的眼睫眨了一下,沈拓緩緩清醒,方才翻閱報告的疲憊一掃而空,正當他要坐起身時,與一雙湛藍的眼眸對上。擁有那雙眼眸的人正慵懶地躺靠在長型沙發上,長腿交迭的優雅姿態彷彿像在鑒賞他。
沈拓一怔,不曉得布萊恩何時來到,連忙坐起身,一件黑色的西裝從胸口滑下,但,那件西裝並不是他的。「你怎麼會在這裡?」
布萊恩掃了一眼因坐起而扯得更開的領口,鮮少運動的滑膩透白膚色幾乎在誘惑著他。
「我拿錢來。」他比向在兩張沙發椅間的黑色長几,上頭擱了個黑色公文包。
「你不必再跑公司一趟,由陳頤負責就行了。」他看了一眼那個公文包。卻沒動手打開清點。
「我覺得親自拿來比較有誠意。」布萊恩笑道。
「什麼誠意?」沈拓一怔。
「讓你信任我的意思。」
莫名其妙的話過來,沈拓一時間找不到話,隨後想起,可能是要陳頤收錢不收支票的吩咐,讓對方有些不舒服。「這是慣例,並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我不能因為你成為我的員工,就將過去的規矩……」
他不曉得為何要向布萊恩解釋這麼多,他從不理會別人對他的觀感,更不想費口舌跟人解釋自己的用意。
現在,他卻對一個屬下嘗試著說明,未曾有這樣……
「我很瞭解,只是有些……」布萊恩輕輕笑出聲,鎖定沈拓的眼眸閃著莫名的情感。「難以接受吧?」
沈拓就事論事的作法,明擺著沈拓就是這樣的人。
他明白,早就明白,之前也覺得有趣,現在……可一點都不有趣了。
沈拓完全不懂對方的意思,既然瞭解,又為什麼會覺得難以接受?「我的意思很清楚了,這不是針對你。若你還是覺得我在針對你,我也無話可說。」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這不關收不收錢的事。」布萊恩歎了口氣,沈拓不會明白他的想法。他轉了別的話題:「你最近睡得不好吧?」
沈拓一愣,被這種跳躍式的問法弄到反應不過來。他向來不認為自己反應遲鈍或愚笨,但對上布萊恩,總有種被他的思緒干擾到無法獨立運作的感覺。
「看你累的樣子,睡眠時間絕對沒超過四個小時以上。」
「我無意回答這問題。」他向來不喜跟外人談到自己的私事,連宣宣也不例外。
「呵,那就是沒有吧。」布萊恩瞄向遠處的辦公桌,若有所思地笑著。「你還在擔心公司的將來吧?少了一成五的貨量,看似影響不大,但難保那隻老狐狸不會再接再厲,繼續往下砍,搞不好,他會因大捨小也說不定,不是嗎?」
沈拓不語,布萊恩的話意透出他認識克勞德……他開始有些好奇布萊恩的身份。
像是看出沈拓的疑惑,布萊恩笑道:「我的母親來自台北,我在法國長大。」簡單幾句話便交代了異國婚姻。
沈拓聽出布萊恩並沒交代清楚他的身份,但,是不是故意不交代清楚引他追問,他是不想知道。再說,他不想追問下去的原因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許是怕問了,就更容易被對方所擾——倒不如什麼都不知道,彼此間劃分得清楚明白……
像是故意轉移自己不願問的事,他只說布萊恩點出的狀況:「我是擔心你說的狀況。屆時若遇到那樣的情形,單靠其他酒類,公司仍是經營不下去,員工的生計會受到波及。我的職責就是在那樣的未來來到之前,做出預防。」
這次是因為布萊恩的關係,他們可以高枕無憂,但下次呢?他們是否什麼事都不做,只顧祈求奇跡出現?他很明白,若他沒覺悟這狀況,只會任人捏尖捏圓,毫無招架之力。
「很盡責,他們若知道了,恐怕會痛哭流涕吧。」布萊恩笑道。
沈拓瞟了布萊恩一眼。布萊恩雖然進入他的公司,卻總是在言行中與其他人劃開,從不將自己與他們並列一起。
沈拓站起身,隔著茶几,遞出那件對他來說過於寬大的西裝給對方,對方也跟著站起,伸出手來,卻不是抓回外套,而是攫住他的手。
沈拓愣住,訝異的眼眸直直盯著布萊恩。「你……」
布萊恩不語,灼灼的視線鎖住沈拓,唇角揚著若有若無的笑。
他想要一點點的反應……越與眾不同的越好,他想要那張臉上表露出因為他才會有的表情,這是他進來這間公司的目的,而這目的只為了沈拓。
從頭到尾只為了他,簡單的有趣好玩根本無法解釋他來這間公司就職的動機。
他早已被吸引。
他要一點一點逼出沈拓對他的情緒反應。
「放開。」極力平靜的語氣飄起。
「我若不想放呢?」
「……我們就會這樣一直僵持不下。」沈拓面無表情道。
「到天亮,我也無妨。」
「我不想因你的一時好玩,站到天亮。」
「假如,不是好玩呢?」
又是個匪夷所思的疑問句。
沈拓一愣,本以為他又好玩想鬧他,但那炯亮的含笑視線隱隱透出……認真,不該出現的認真——依稀記起那句「男女不拘」的戲語,猛然間,似是真切感受到某人是隨心所欲,毫無性別之分的個性。
「……你別忘了,進入公司時的條件。」
「我沒忘,牢記在心,你給我的條件是我不得跟人談辦公室戀情。」若有若無的笑意擴大。「但……有人跟我戀愛嗎?那人是誰?你得找出那個人,才能服眾。」
沈拓啞然無語,所立下的條件竟隱藏著絕對破綻——他不可能會承認布萊恩在追他,也不可能承認已經知道某人喜歡誰。
「我很遵守條件的,拓。還是說,你想違背當初的約定?」
沈拓低下頭,深吸了幾口氣,想用力的在桎梏中撤離手,即便那一點點的力道也撼動不了對方,但他就是想從那過於灼燙的溫度中抽離。
拉扯不斷,突然間,失去平衡,他難看得往前跌,上半身落入對方的懷中,立刻被緊摟住,心跳快了一拍……
他們隔著張茶几抱在一起。
抱著倔強的人,布萊恩低頭親吻柔軟的髮絲,愉悅地笑著:「除非某人承認,否則,你是開除不了我的。」
耳邊的低語過來,沈拓張大雙眼,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對方狠狠地打亂了……
敲門聲響起,坐在位子上的人從文件中抬頭,一見進來的男人,手立即探向話筒,按了內線。「周秘書請你進來。」
走進來的男人將文件遞給沈拓後,眉毛一挑。「有必要嗎?」
那晚他才抱了幾分鐘,就被對方狠狠地推開。在那之後,只要有他在,沈拓必定把周宣宣拉進來,就是不願與他獨處。
有防備了……
這防備也造成自己一些些的遺憾……
沈拓瞄了布萊恩一眼,那張俊美的臉龐充滿濃濃的笑意,似乎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我找她有事罷了。」
他對同性戀、異性戀沒有多大的感覺,只不過是兩個人類把自己浸在一種名為愛情的氛圍內,然後說些令人噁心的話。
他不想接受,也不想理會,因為他不會去觸碰。
「是嗎?」布萊恩冷不防地摸向沈拓的側臉,指尖若有若無碰撫令他心癢的唇角。「可別說謊啊,上司說謊可要不得的。」
他很想吻他,但他沒下手,他不懂自己為何這般忍耐,他從以前想吻誰就吻誰,從沒強忍過。
或許……吻的人是沈拓,一個例外……
臉被摸撫後,指尖突然摸向唇角,心瞬間漏了一拍,沈拓對上布萊恩的雙眼,迅速拍掉那隻狼手,冷靜道:「你別動手動腳。」
布萊恩端詳著沈拓,方才沈拓的表情他可沒遺漏掉。「我記得以前我碰你、抱你,你反應沒這麼大……」
「那是……」沈拓深深吸了口氣,最終沒說出口。那是布萊恩無聊在玩,他只是忍。
一陣靜默,兩人對視。
像是受不了對方的注視,沈拓翻開文件,轉移注意力。
周宣宣打開門走進來,納悶道:「表哥找我有事嗎?」
這是第幾次表哥叫她進來?對了,好像只要布萊恩在,表哥都會叫她進來。
「我等一下有事跟你說。」
沈拓低下頭,翻閱了布萊恩的報告,報告的內容相當出色,不像是菜鳥所能撰構出的文句。他對布萊恩的身份又再次起了好奇心,但仍不想問出口,因為他曉得對一個人的身份、背景、嗜好、興趣產生了好奇,就代表想去接近這個人,而他不會想接近他。
「你可以走了。」
「不問我嗎?」布萊恩輕笑道。
「我要問你什麼?你的報告可以了。」沈拓合上文件,翻開別的。
周宣宣愣住,發現這兩人的交互方式實在冷到不像上司與屬下的對話,也不像表哥與他們間的氣氛,總覺得有股角力在暗暗拉扯。
「這麼快,我還想多聽你的話。」布萊恩聳了一下肩,若有若無的笑噙在嘴角。「下次……還會請門神來站崗嗎?」
門神?周宣宣呆住,往辦公室周圍巡視,發現根本沒有門神的圖樣。
沈拓皺了眉。
布萊恩笑道:「你是在害怕。」
「我怕什麼?」沈拓冷道,表情不變。
「你知道的,我可能就是你最不想接觸的人……」
沈拓抬眸,那雙含著認真笑意的眼眸直直探入眼底。他隨即下意識將視線轉移在文件上。「請你出去。」
「呵,假如有那麼一天,某人不顧門神在,硬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覺得請門神來的人會不會再多請幾個站在周圍呢?」布萊恩輕笑,語帶暗示。
「那就請某人節制一點。」沈拓冷道。
「呵,也是。」布萊恩笑著走出辦公室。
像是壓力解除,沈拓額頭靠在右手上,不著痕跡歎了口氣。不曉得該怎麼應付布萊恩,他完全被擾亂到隨著對方的言行起舞。
他不可以這樣下去,他不曉得與他的角力到底要持續多久?
「什麼某人和門神?」周宣宣納悶道,她完全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沒事。」沈拓淡道。
「那……找我有什麼事?」周宣宣傻笑道。
「等一下要外出,有人找我,就請他們留下電話,我回來會回復。」沈拓交代著其實出門前就能交代的事。
「……外出?」周宣宣愣了一下,翻開行事歷,隨即睜大雙眼。「啊,是舅舅、舅媽的……我要一起去嗎?」
「不了。」沈拓回絕,他現在只想靜一靜,一個人靜一靜。
「好吧。」周宣宣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