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打扮入時的男女紛紛湧進東區,著名的夜店門口早已響起震耳欲聾的電音,台北的夜生活才正要開始。沈拓將車子停妥,瞄了布萊恩一眼,那英俊的臉龐仍是漾著慵慵懶懶的笑意。
「總經理,請吧。敝店可沒有吃人的妖獸。」布萊恩笑道,右手一彎,做出歡迎對方入店的姿態。
沈拓的眉頭皺了下,走在前頭。
與其他夜店不同,處在偏僻巷子的白色建築物像是在沉睡。靜靜的,沒發出任何吵雜的聲響,也沒有奇裝異服的男女出入。外面的裝飾,簡單樸實到十分不起眼,沒有供人窺看的窗子,僅有一扇白色木門。
一推開門,憂傷悠揚的爵士樂飄然入耳,燈光昏黃朦朧,看得到的白色物品都染上了不甚清楚的光澤。
「這就是我的店。」一道壓到低沉的磁性嗓音在沈拓的耳邊喃著,熱麻的氣息也隨著話語惑著皮膚,還未回神,腰已被對方的手臂強行摟住。
沈拓瞪著隔壁的男人,但對方絲毫不在意,在他的耳邊低喃輕笑。「來這邊的人是來玩,你這樣一副死板板的表情,會讓他們嚇到,以為你是警察或來拆店的。」
「說話不用那麼近,放開我。」沈拓不悅道。
「你還弄不起清楚這裡是什麼店嗎?要入境隨俗,我這算是距離最遠的了。」布萊恩依舊在沈拓的耳邊低笑,說著其實是謊言的話語。
沈拓一愣,一時也弄不清楚這間店的規矩,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眼眸巡視各處。
視線所到之處都是白色紗幔,一層層的遍佈整間店,圍繞起一塊塊的空間。一男一女、數男數女就坐在朦朧的紗幔內說笑,更令他有些訝異的是,也有男人與男人親暱地摟在一起,毫不在意地調笑。
很奇怪的一間店,客人很多,但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與他想像中的吵鬧夜店頗有差距——他本身不喜歡夜店之類的場所,除對新聞報導上的社會事件印象深刻外,也不怎麼想去瞭解到這些場所的人為何喜歡這種醉生夢死的地方。
「你沒來過這類型的店。」布萊恩笑道。口氣肯定,因為他隨口說出的謊話竟沒被沈拓駁斥,也沒被推開,可見沈拓根本還搞不太清楚……
真有趣,很少見到有人對這類型的店不甚瞭解,他真的挺好奇沈拓活到二十多歲都沒有玩樂過嗎?
「聽過,不代表非要來。」沈拓皺眉,微閃過布萊恩的低喃,很不習慣耳邊被吹著熱麻的氣體。
「那就見識一下吧,看看這些客人究竟出手有多大方。」布萊恩笑道,對沈拓想抗拒他的騷擾卻又忍受下來的模樣,感到新鮮十足。
沈拓眉頭依舊皺著,雖說他不想再待下去,但布萊恩的幾句話又提醒他的職責,便任由布萊恩摟著他前進。
走在狹小的走道,走動時偶爾碰觸到紗幔,低低的交談笑語微微入耳,腰被人緊摟住,種種感覺……有種誤入別的世界……一時讓他難以適應。
突然,身旁的紗幔被拉開,一頭飄逸的黑色長髮入眼,俊美至極的臉孔分不出是男是女,正朝自己笑著。「唷,表哥你來了,要我服務你嗎?」
沈拓無語,又多一個叫他表哥的人,這間店的人很喜歡叫他表哥嗎?可見宣宣來這間店時,定是做出使他們印象深刻的事。
「他可是我的老闆沈拓啊。」布萊恩笑道,那手臂微微使力,將沈拓更拉近懷中,笑瞇的眼眸定定看著傑特。「你可別搶走我巴結他的機會。」
沈拓面無表情,他還沒正式錄取他,這人已經自認為是他的員工。
「老闆,對,老闆,他是你的老闆。」傑特笑得花枝亂顫,一雙極媚的眼眸勾視沈拓。「我差點忘了,你要退隱山林,不問世事,早把這間店交由我這天資聰穎的人打理了。」
布萊恩將沈拓摟在懷中,下巴枕著沈拓的肩膀,慵懶道:「你看太多武俠片。現在只差沒帶把刀,大喊『劫鏢,把人交出來』!」
本來就已經夠親暱了,布萊恩這一摟,簡直將兩人的身子扣在一起。沈拓有些不悅,但打量他的那雙眼睛更令他不安,直覺這人跟布萊恩一樣,是個挺危險的人物,只好不做任何動作,靜靜聽兩人說話。
「哎呀呀,那種野蠻粗俗的言行可不符合我的格調啊!」傑特笑得極邪極媚,美麗的嘴唇噙著笑意。「表哥,真是可惜啊,下次你來,若沒布萊恩這傢伙在,我這個大紅牌鐵定會陪你,讓你捨不得走。」
「……不用了,我不需要。」沈拓瞄向傑特的身後,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癡笑地看著傑特。
如此奇怪的景象……太陽穴頓時抽痛起來。他不覺得自己還會再來這間店。
「呵呵,傑特你可別把我的老闆帶壞,他今天只是來看看店,談生意。」
「那你的老闆該與我談啊,還是說,你這幕後老闆又想管事了,想親自上陣談。」傑特笑得很開心,不懷好意的眼眸瞟了沈拓一眼,暗道你真不想帶壞他,怎帶他來。
布萊恩輕笑,意有所指道:「因為你很忙啊。我怕,你會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傑特一頓,察覺布萊恩的話中有話,隨即笑出聲。「哎呀,不打擾你們了。表哥啊,你就跟布萊恩好好聊聊。」
真是小氣又沒品吶,他只是想逗那表哥玩,竟然連讓都不讓,還語帶威脅,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好心幫忙接下這間店,唉,這間店恐怕會被某人的一時丟棄,弄到群龍無首。
沈拓從頭到尾都沒更正對方的稱呼,很顯然這人把「表哥」這兩個字喊得很熟練,就算他提醒,也不見得對方肯接納。對於這間店的人,他開始有些瞭解了,有什麼樣的老闆就有什麼樣的員工,物以類聚是最合這些人的形容詞。
布萊恩輕笑,將沈拓帶入另一個空間,拉起紗幔。
兩人一走入,紗幔落下,白色的紗幔環著周圍,隱約隔開了他們和外面的世界,但附近的一切仍看得一清二楚,連交談聲都在音樂的遮蓋下模糊地傳來。
沈拓不自在地站著,雖成功裝出漠然的表情,但實在很難不把眼前男女、男男擁吻的景像當作背景忽略之。
「呵,緊張?還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布萊恩的右手撤離腰,在沈拓的耳邊低低地笑出聲。「放輕鬆點,若不是我看到你的眼神很無助,我真以為你很能適應這裡。」
沈拓回神,瞪著布萊恩,而對方卻是無視他的瞪視,欲動手脫下他身上的西裝外套。他扣住那雙不問他就想亂動的手,冷喝:「你在幹什麼?」
「服侍你脫掉外套。」布萊恩笑道,表情自在。「難不成你在與人喝酒聊天時,喜歡穿著西裝嗎?」
「……不用了,我自己來。」沈拓甩開那雙手,逕自脫下外套,外套一脫下,隨即被人取走,擱在白色沙發椅上。
布萊恩將外套放在沙發上,同時比著頸子,暗示沈拓領帶也要拿掉。
沈拓臉一沉,鬆開領帶,但沒將它拿開。「我只能接受這樣。」
他不習慣在外面穿得太邋遢或服裝不整,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他向來不喜自己被人擺佈,但也不至於厭惡到極點。若在忍受範圍內,他是可以悶不作聲。
唯獨布萊恩,似乎很喜歡挑戰他的忍受範圍,一次次的藉故接近,一次次看他如何忍受。即便自己擺出什麼臉色或言行,在這人的眼中,他的冷淡就像個小孩子在耍酷,需要人逗弄。
「呵,我想也是。」布萊恩坐下,優雅的將雙腿交迭,拍拍隔壁的座位,像在招呼聽話的犬類過來。「過來坐。」
「一定要坐這麼近嗎?」
「坐太遠,說話就會大聲,一大聲,就會吵到隔壁的人,吵到隔……」布萊恩如連珠炮的說著,還未說完,質疑的人已經坐在身旁。頓時好笑。「拓,你是那種在盤算過後,覺得可以勉強忍受,就會隨對方意的人吧?」
「我沒那麼沒主見。」沈拓冷道。
「我知道,你只是覺得若在勉強能接受的狀態下,自己沒損失太多,就不會太堅持。這對我來說,真是極好的個性啊,我很欣賞。」布萊恩輕笑,一隻手臂環過沈拓的肩膀,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在耳邊低笑。「你那些員工下班後怎麼叫你?還是叫總經理?下班後,是私人的時間,我還是叫你拓,你不介意吧?」
沈拓皺眉,布萊恩的話根本是似是而非,雖然覺得讓員工叫自己名字有些怪,但是他不認為阻止布萊恩,他就會乖乖叫總經理。
「呵,拓,你就不能放輕鬆點嗎?既然來了,何必讓自己拘謹得像在上班。」環過沈拓肩膀的那只左手一用力,將沈拓靠到自己身上,「全身放軟,聽著音樂。」
「我是來看看這間店的狀況,不是來玩!」沈拓想離開,卻被錮住,他瞪著微笑的臉。「你玩夠了沒?」
布萊恩側頭,好笑地看著那張俊秀的臉,瞬間貼近嘴唇,在近到一根手指的距離時停下,低喃出聲:「若我真想玩,就會吻你。」
「你不想要白天的工作?」沈拓定定地看著布萊恩,兩人的距離近到他感受到布萊恩呼出的氣體,攥緊的手掌微微冒汗。
「呵,要啊。」布萊恩笑道,欲吻不吻的停在唇前,瞇眸看著疑似很鎮定的人。「你覺得我會不會吻呢?」
「你只想捉弄我,看我會不會臉色大變罷了。」沈拓鎮定道,摻染到對方氣息的空氣在一呼一吸間滲入肺部,令他有些暈眩。「看我會不會在你吻前,驚慌失措地推開你。」
他是不懂布萊恩在想什麼,也不認為才見幾次面,布萊恩就喜歡他。
上次的吻,是布萊恩處於好玩下吻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基於布萊恩的好玩心態,他才會跟布萊恩來,倒不是因為自己相信他或沒防備。
「若不是你想的那樣呢?我是這裡的幕後老闆,若我在這裡強行要你,你不怕他們都會裝作視若無睹?」姣好的唇瓣勾了笑,右手撫摸滑膩的俊秀臉龐,摸滑的手法極輕佻,順著臉緣,碰觸唇角,像是在逼那張臉會不會猛然大變。「你不怕嗎?」
「我不會反抗嗎?」聽他如此威嚇,沈拓反倒冷靜起來,平靜道。「你不是那種先警告的好心人士,若你真想對我做什麼,你大可直接來,好出現讓你更高興的狀況。」
此話一出,兩雙眼眸直視彼此,唇慢慢地逼近,兩人的呼吸交錯混亂起來。藍眸瞇起,摸撫的指尖碰著柔軟的唇角,一股誘人的氣味在引著自己去征服……
在這一瞬間,沈拓靜靜地看著那張臉接近,在唇角流連碰觸的指尖忽然撤離。
「……你猜對了。」布萊恩慵懶一笑,聳著肩,躺回原來的位子,左手仍霸道地摟著沈拓的肩膀,絲毫不理會沈拓不悅的表情,維持在他耳邊低語的距離。「既然我不會吻你,你就放心地躺著,靜靜地聽音樂或聽我廢話。」
方纔那一瞬間,他是想吻的,想狠狠吻沈拓,看他被自己吻時的掙扎。但是,何必為了一個吻,惹沈拓將他逐出公司。
畢竟他還沒玩夠,太早結束就不好玩了。
沈拓仍是繃緊神經,看著布萊恩將桌上的酒打開,倒了一杯紅澄澄的液體在高腳杯內,而那杯酒被塞到自己的手中。
「呵,喝酒吧。」
沈拓看著酒杯,撲鼻的酒香讓他知道濃度有多少。酒精濃度雖高,他不認為自己會喝醉,但……
「我不會下藥,別忘了,你是我的老闆,我帶你來看看,順便放輕鬆的。」布萊恩笑道,拿走沈拓的酒杯,啜了一口,像是在示意自己絕沒做任何事。「你不放心我嗎?只因為我曾經惡作劇吻了你?還是說,你沒膽?」
「不是。」明知布萊恩在激他,沈拓還是接過那杯酒,喝了一口,香醇的酒味和略微酸澀的口感,令他嘗出這酒的價值。「好酒。」
「你真敢喝啊,有這麼信任我嗎?」布萊恩挑眉,臉上掠過促狹的笑意。
「與信任無關,我不是剛出社會的菜鳥。」自父母雙亡後,他已不是受人保護,事事憨呆的嫩娃,看人的眼光多少還是有的。他喝酒,不是信任布萊恩,只是直覺布萊恩的高傲性子不會容許自己趁人酒醉時做出太卑劣的行為。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開始信任我了。」布萊恩狀似可惜道。
沈拓喝光那杯酒,目光定在布萊恩的臉上,那張過於俊美的臉仍漾著令人看不透的笑意。「你覺得自己能讓人信任嗎?」
「不能嗎?」
沈拓沒回答,而手中那杯無酒的酒杯被拿走。
布萊恩把玩手中的高腳杯,同時惡意的朝沈拓的耳邊吹了口氣,看到沈拓敏感地蓋住,露出凶狠的目光瞪他時,唇角露出挑釁沈拓的笑意。「還能喝嗎?」
「你覺得呢?」冷冽的視線掃向布萊恩,沈拓不解為何布萊恩總想挑釁他,而他似乎也無法忍受對方的輕視。
「那好,看誰先醉倒。」布萊恩笑道,將酒注入酒杯,飲了一半後,遞給了沈拓。「拓,你可別趁我喝醉,對我亂來啊。」
沈拓冷哼,毫不客氣地接下那杯酒,直接喝下,也不管是否構成了間接接吻。
那只酒杯輪流的在兩人手中交換。
布萊恩每一啜飲,像是在親身試酒給沈拓看,又像是在曖昧的將同杯酒交換著喝。
過了一會兒,桌上、地上擺滿了或倒或立的酒瓶,而喝得一乾二淨的杯子在布萊恩的手中。沈拓仍是維持原樣被迫靠在布萊恩身上,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沈拓似乎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由隔壁的人頂著,不似先前還會支撐坐起的模樣。
發現沈拓的身子逐步下滑,布萊恩左臂一伸,將半醉半醒的沈拓靠到懷中,把玩起修長白淨的手指,輕輕地低喃:「拓,你喝醉了嗎?還是沒喝醉?你可喝了很多的酒吶,沒想到你的酒量真驚人,但略遜我一些,我可是從小把酒當水喝啊!」
沈拓無力地貼著布萊恩的胸口,暈沉沉看著如夢幻的紗幔,任由磁性的低喃附在耳邊。
他不曉得自己怎麼會喝那麼多,他從不喝醉,因為他不容許自己酒後失態,更不想糊裡糊塗不記得發生什麼事。然而,現在的他似乎有點醉,全身像是發了軟……很少這樣過……
「拓,我抱著你很舒服吧……」
那陣低語幾乎在耳內,幾乎快親上耳朵,徐徐吹入的熱氣持續酥麻著皮膚。沈拓知道自己並沒太醉,也知道被摟在一個男人的懷中,但就像被催眠似的,雙眼閉上,任由那曖昧的耳語繼續。
「拓,你從來沒放輕鬆過吧?在我身邊,你可以像現在這樣……再放鬆一點,想像自己就快化掉一樣……」
沒多久,出現規律起伏的呼吸聲,懷中的人像是睡著了,長長的眼簾靜靜地合在一起,總是面無表情的臉孔在沉睡後,流露出毫無防備的稚氣。布萊恩靜靜地瞅著安靜的睡容,藍眸閃爍著莫名難解的光芒。
每個踏入店的客人,自然是他的客人,每個男公關本來就是讓客人盡興,這是這間店的準則,但,這準則不包括他自己。
不管是男是女,他也鮮少待人如此,即便是讓他看上眼,頂多一拍即合,做完就算,從未想盡辦法攀上關係。
他對沈拓似乎太感興趣了,有史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為了想玩一個人,跑到對方公司當員工。呵,真是瘋了,不過,好像有一點點值得……
毫無防備的睡容穩穩貼著胸膛,傳遞了熱度,布萊恩甩了甩有些因酒而暈眩的頭。腦中浮現的「值得」有些讓自己錯亂,他不曉得為何要用這字眼套在一個他想逗弄的人身上……
悠揚的樂聲依舊,細微的交談仍不時出現。跟以往一樣的氛圍,卻不同以往的靜心,懷中溫軟的重量,幾乎讓自己不自覺鎖緊手臂,將那人扣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來來往往的腳步聲、談笑聲絲毫沒驚醒懷中的人。布萊恩看了一下手錶,時間將近三點……
他以不會打擾到沈拓的方法,慢慢站起身,將放置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蓋住沈拓,雙臂微微使力,熟睡的人瞬間落入懷中。
「這麼輕?他到底有沒有吃飯?」比一般成年男子還輕的重量,完全沒替自己造成搬運上的負擔。從沈拓的外表看,沈拓不會瘦得很離譜,但抱起來的重量讓他頗感訝異。
酣睡的人依舊酣睡,布萊恩的眉頭難得皺了一下,抱著沈拓走出這個空間。
步出後,一道好笑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表哥睡著了?」
一個擁有模特兒般身材和容顏的人踱過來,披肩的長髮隨著步伐不斷舞動,愉悅的笑意充盈臉龐,彷彿從未卸下過。
「我得送他回去。」布萊恩小聲低語,像怕吵醒懷中的人。
跟著布萊恩的異常好心,傑特也壓低聲量。「咦?送他回家?我還以為你正要把他搬回狼窟享用呢!原來是我用心不良啊——」壓低的語氣帶著戲謔。
本來在想這個表哥會不會被鬧到發飆,沒想到竟是睡在布萊恩的懷中。仔細一看,這表哥睡著的稚氣模樣,倒挺可口的。
「多謝你的關心了,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好心過。」布萊恩笑道,挪了一下位置,避開傑特注視沈拓的臉。
「我一向很好心的,最喜歡關懷弱小族群。別忘了,我之前還送可愛的小孩子回家呢。」傑特媚笑道,姿態優雅地環胸,無視對方要他離開的視線,更無視布萊恩不想讓自己看沈拓睡臉的「小」動作。「說到這,你的手臂麻不麻啊?要不要換人抱?」
極度慇勤的話飄起,但說話的那人完全沒有做出與話相仿的動作,連腳也沒移離位子,仍保持著極度優美的站姿。
「不了,我得保護自己的老闆,免得他被惡劣人士戲耍。」布萊恩笑道。
「你說的惡劣人士沒包含自己嗎?那種感興趣的就玩一玩,玩膩了就丟一旁的人不算惡劣人士?我真怕表哥被你騙感情啊!」傑特似笑非笑地抿唇。
嘴巴說是要去沈拓的公司玩玩,怎麼將玩弄的對象顧得如此緊啊?一下不讓他逗他說話,一下又不讓他看他的睡臉,防他防得甚緊,簡直變成沈拓的保母了。
「你說錯了,他沒那麼好騙。」布萊恩定定看著安詳的睡臉,眼神複雜。「就算他現在睡在我懷中,明天一對上我,態度還是不會變。」
從第一眼就知道沈拓不是好騙的人,現在會倒在他的懷中,也只是因為他挑釁他而起,過後,沈拓依然將他當外人看。
「你希望他變嗎?」傑特問道。
「呵,不曉得。這可是我第一次不曉得要對方用什麼態度對我。」布萊恩笑道,眼眸依舊沉沉地定在沈拓的臉龐上。
他希望沈拓對他的態度可以跟其他人不同,但,更希望沈拓仍然保持以往的冷淡對待他,讓他保有新鮮感。
兩個相悖的希望,令他十分難抉擇。
一輛紅色蓮花跑車順著彎曲的山路行駛,逐漸靠近一棟別墅,紅色的車尾燈閃了閃,車子便停在別墅的大門前。車門開啟,一位身材高挑、五官挺立的俊帥男子下車關門,繞過車頭,打開紅色的車門,彎腰俯看熟睡的男人。
他拍拍沈拓的臉,力道輕柔。「拓,到家了。」
被拍擊的人皺了眉頭,雙眼卻未開啟。
見沈拓一時間無法清醒,布萊恩將沈拓的外套掛在肩頭上,抱起沈拓,打算按電鈴叫周宣宣開門。
門鈴一按,刺耳尖銳的鈴響像是觸著了熟睡人的某根神經。微微的動作出現在懷中,一雙睡意濃濃的雙眼對上自己,茫然、失神、疑惑……隨著大腦的運轉,眼眸漸漸轉為清醒銳利。
「拓,你醒了,你的體重真輕,腰也挺細的,抱起來毫不費力。我正想抱你到床上呢。」布萊恩打趣道,沈拓大夢初醒的眼神蛻變,堪稱是純真小孩瞬間變成現實大人的極致。
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被人打橫抱著,沈拓冷下聲音。「你別多事。」掙扎著想從對方懷中下來。
布萊恩順從沈拓的意思,放下他。
腳才碰地,雙腳似乎還沒從酒醉中、睡夢裡恢復知覺,遲鈍地踉蹌向前。手臂一下子被後面的人抓住,扶穩他的身體。
布萊恩一見沈拓險些跌倒,手立即抓住他的右臂,穩住他的平衡,輕笑道:「別太逞強,跌個狗吃屎可不好看。」
「多謝你關心。」沈拓淡道,抓下那隻手,從口袋中掏出鑰匙,一串叮叮噹噹的鑰匙撞擊聲在微亮的路燈下響起。
他在門口檢視哪支是開門的鑰匙,卻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酒醉與睡意不斷在侵蝕他的腦子,令他無法一下子恢復過去的敏捷。
「我幫你。」一道低沉的嗓音從後過來,貼在耳邊,後背也貼上溫軟的物體。在腰被摟住的狀態下,一隻大掌握著他的手,將鑰匙一一比對鎖孔的形狀。「每支都試,不就好了。」
很曖昧的姿勢,身子貼身子的靡亂熱度,幾乎令沈拓氣結。
在幾分醉意下,他沒有過去的忍耐性,忍不住低吼:「走開!」
不在意沈拓的惱怒,布萊恩依舊在耳邊低喃:「幫你開門後,就會走。」
一說完,像是在挑釁沈拓,更緊摟他入懷,慢條斯理地看著一支支可能打開大門的鑰匙。「真糟,有兩、三支挺像的,要一一試試看。」
「你……你夠了沒?現在不是在你的店!」在他的店,他配合他的規矩,在外面,可沒他的規矩。
「呵,我是好心幫你,跟店無關啊!」布萊恩無辜道,低喃在耳邊的唇微啟,朝耳內送著熱氣。「真不愧是拓,完全不會改變呢。」
令他玩性大發,幾乎是想賴在他身上不動。
熱氣吹來,沈拓全身瞬間顫起,無法閃躲地接受後面人的戲弄。
「改變什麼?」沈拓力持平穩,擁著他的霸氣力道和戲弄的吹氣幾乎讓自己從酒醉中清醒。
「沒什麼。」他輕笑,喀擦一聲,方才插入的鑰匙宣佈了它的身份,執行了開門的職責。「呵,真快,早知道動作放慢一點。」
「開了,放開我!」沈拓命令道,身子瞬間自由。他狼狽地推開門,進入庭園的碎石步道後,立即關門,但門卻關不上。
沈拓瞪著將手擋在門縫的人,像在無聲質問對方,為何不讓他關門?
「吶,你的西裝外套。」布萊恩笑著,把掛在肩上的外套遞給他。
接過外套,沈拓靜默一下,低低的幾句話從口中出來,細微得幾乎令人聽不見,隨後門毫不戀棧關上。
布萊恩看著關上的大門,咀嚼著沈拓剛說的話。「謝謝,公司見……」
真是……彆扭的人啊,從不開口說他是否被錄取,卻拐著彎向他暗示。
呵,真是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