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一大一小的身影藉著月光引路,並肩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
原先仇釋劍無法理解,自己使輕功將寧千羽自「龍淵山莊」帶出後,她竟提議要他別再施展輕功,說希望兩人可以就這樣不做任何事地在街上晃晃,現下仔細一想,她或許是想要他感受一下尋常人閒適地在街上遊走的感覺吧。
從未如此輕鬆愜意的仇釋劍,此時方赫然發現,原來在黑暗中,他也可以心平氣和地漫步而行,不必為了要取人性命而心情陰暗地飛掠於屋舍街道間。
和仇釋劍一塊兒走在街上,寧千羽的唇角始終掛著喜悅的微笑,雖然他抱著她施展輕功飛簷走壁時,會讓她自覺像個精通武藝的俠女,但是今夜她就是想和他在街上信步,欣賞沉靜的月夜。況且兩人漫步而行,更可以讓她擁有更多與他相處的時間。
不過,教她感到遺憾的是,他們倆無法在白天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看教人驚歎的江湖賣藝、逛新奇有趣的雜貨攤、品嚐可口美味的點心,但仔細一想,目前這樣已經讓她很滿足了,做人不可以太貪心,她得珍惜眼前的美好才是。
「你打算花一整夜走遍全城?」兩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仇釋劍很難不做此聯想,遂打趣問道。
「才不是呢,我是想要去城南的王家大宅。」寧千羽的雙眼帶著興奮的光芒。
「王家大宅?」他眉一皺,不懂她要到姓王的家做什麼,畢竟夜深了,根本不可能上門拜訪。
「就是我們頭一回見面的那個地方呀!」她快樂地提醒他。
「去那裡做什麼?」他不懂她為何要特地到那裡,照理說,她在那裡有不愉快的記憶,應該不會想再去才是。
「上一回我到王家大宅是因為聽說裡頭鬧鬼,想進去探險,卻沒能去成,現下想想實在不甘心,我真的很想進去看看裡面是怎麼回事。」假如是她自己一個人,自然沒辦法生出勇氣直闖王家大宅,可現在有他陪伴就另當別論了。有他在,就算是刀山火海她都敢去,更何況是座小小鬼屋。
「……」仇釋劍沉默地看著她,她一個姑娘家,長得嬌嬌弱弱、不堪一擊,居然會想要到鬧鬼的房子去?且之前為了這麼點無聊的事,還差點受辱,她果然是笨得可以!
「你不會是怕鬼吧?」一個怕鬼的殺手?傳出去好像不太好聽。
「該怕的人是你不是嗎?」他雙手環胸,睨眼看她。
「可是我有你陪伴,就什麼都不怕呀!」她對他非常有信心。
「你不怕我會撇下你不管?」他故意嚇唬她。
「你才不會!」寧千羽根本沒被他嚇著,反而嬌嗔地橫了他一眼。
瞧她眼波流轉,天真中帶著一絲迷人風情,教仇釋劍心弦悸動。
「我是冷血無情的殺手,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
「不管你是否為殺手,我一直都知道,你值得信賴。」她定定地看著他,認真答道。在她心底的仇釋劍不是冷血無情的殺手,而是個會在她陷入危險時,不顧自身安危挺身相救,有血有肉、充滿吸引力的男人。
她的一句信賴,使他冰寒的心為之化開,瞬間漾滿柔情,動情地伸出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寧千羽愣了愣,心下又驚又喜,怎麼也想不到仇釋劍竟然肯握她的手,她開心地低垂著頭,小臉害羞得差點埋進身上的黑色暖裘中。
「我從來都不懂,怎樣待人才算是好。」他苦澀著聲,望著遠方的明月低道。
「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聽到他話中隱藏的痛楚,寧千羽的心宛如遭到利刃劃過,熱辣生疼。
「你是在安慰我嗎?」向來被眾人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她,會說他很好,這不是安慰是啥?
「才不是安慰,我說你很好就是很好。」她可以清楚看見隱藏在他冰冷臉孔下的真心,所以不許他自我否認。
「你這是在護短。」
「護短就護短。」她滿不在乎,就是要維護他。
仇釋劍凝望著她,釋然一笑,埋藏在心頭的百般苦澀滋味,因她的維護而消弭。
寧千羽握著他的手,想像會不會有一天,他們兩人都已頭髮霜白、牙齒掉光,他依然緊緊握住她的手,和她一塊兒閒散地走在街上?她悄悄渴望著。
兩人的雙手緊緊交握,沉靜地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夜風帶著寒氣迎面吹來,照理說寧千羽應該冷得直打哆嗦,但有仇釋劍在身邊,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冷,反而還覺得很溫暖舒服。
他們很快便走到外觀破敗的王家大宅前,寧千羽望著斑駁的大門,心裡有點緊張。
「你確定要進去?」仇釋劍發現她神情緊繃,遂給她機會反悔。
「嗯!」寧千羽用力點點頭。
「那就走吧。」從不信鬼怪的仇釋劍並不認為大宅裡會有鬼,但見她想要一窺究竟,他不想掃她的興,且這樣也能和她有更多時間雙手交握,是以對於進入王家大宅一事,他毫無異議。
「好。」
見她已做好心理準備,仇釋劍抱著她,自外躍入王家半是傾倒的圍牆內,再輕柔地將她放下。
「為什麼你要施展輕功躍進來?」進入鬧鬼的王家大宅,寧千羽不由自主地壓低音量詢問。
「儘管早已無人居住,但夜闖他人宅邸就該有夜闖他人宅邸的模樣,從大門進來,會失了那份趣味。」
「你這話真是說得太有道理了,不愧是常常夜闖他人宅邸的人。」她嘲笑他。
仇釋劍不介意她的嘲笑,再牽起她的手,與她開始夜探。
一陣寒風吹來,使雜草叢生、四處破敗傾倒的王家大宅更增添了幾分鬼影幢幢的味道。
「你覺不覺得這裡似乎真的住了鬼怪?」寧千羽倚偎在他身邊小聲問道,雙眼忙碌地張望著各個暗處。
「並不覺得。」在他看來,王家大宅不過是一般久未住人、已頹倒毀壞的屋舍罷了,會有蟲、蛇之類的動物出沒,至於鬼怪則是完全不可能。
「瞧你說得如此斬釘截鐵,我倒是期望真的會蹦出一、兩隻鬼怪來證明你錯了。」她不以為然地皺著鼻尖。
「你就這麼想看我吃癟?」他揚了揚眉。
「對,這樣子你就不會顯得與我距離太遙遠。」總覺得她很多方面都不如他,所以若能有鬼怪出現來證明他錯了,那便可以讓她的心理平衡些。
她說的沒錯,只是他們的位置該對調,真正距離遙遠的人是她才對。縱然此刻他們倆並肩牽手,也無法拉近他們本質上的距離,不管他再怎麼往上掙扎,他們始終是天差地別,她純淨美好、他晦澀醜陋,就算窮其一生,他也永遠都構不著她的邊。
仇釋劍與她避開叢生的雜草,進到佈滿蜘蛛絲的大廳。
「這裡面好像真的沒有鬼……」這一路寧千羽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可什麼都沒發現,心下有些慶幸,也有些失望。
仇釋劍環視了下四周,開口問道:「這裡棄置多久了?」
「至少有十年,怎麼了?」寧千羽不解他為何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不對,這裡還有人在出入。」靠著投射進屋內的月光,讓他發現地面上紛亂的足跡。
「大家也都跑到王家大宅來探險嗎?」原來城裡有這麼多大膽的人哪!
仇釋劍正要開口時,突然眉一揪,仔細側耳聆聽。
「怎麼了?」寧千羽見他一臉認真,突地感到緊張,又想到他剛說這裡有人出入,不會不是人,其實是鬼吧?
「有女人在哭。」已聽分明的仇釋劍對上她的眼說道。
「什……什麼?有女人在哭?!那、那不就是多年前死在大宅內的女僕嗎?」寧千羽嚇壞了,原先還在期待有鬼怪出現,這樣就可讓仇釋劍吃癟,但現下可不敢這麼想了。她靠仇釋劍靠得更近,就怕鬼怪突然出現抓走她。
「這宅子裡死掉多名女僕嗎?」依他敏銳的耳力聽見的,不僅是一個女人的哭泣聲,還有別人的呼息與說話聲音,他敢肯定,除了他們兩人以外,至少有五個人此刻也在這座大宅院裡。
「沒有啊,我聽說是死掉一個。」她搖搖頭,不敢猜測他話中的涵義。
「你別怕,鬼是不會呼息的,我聽到的是很明確的呼息與談話聲。」見她嚇壞了,仇釋劍不捨地低聲安慰她。
「呼息聲?那就是人了。」果然人嚇人會嚇死人,她鬆了口氣,不過大家也太有志一同了,全都選在今夜前來王家大宅探險。
仇釋劍輕輕應了聲,眉心忽然攢得很緊,唇角抿成一直線。
「怎麼了?」寧千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不快,便輕問道。
「有些令人不齒的雜碎在這裡作怪。」已聽得更加分明的仇釋劍淡然道。
「什麼雜碎?」寧千羽不解地搖頭。
「有人在這裡做醜惡的事。」仇釋劍看著她,不曉得該如何跟她解釋,畢竟她的天地僅有美好事物。過往他遇到逼良為娼的雜碎時,會認為這世間就是如此醜陋,弱肉強食,不夠強壯的人遭到欺凌是常有之事,所以他並不會出手管閒事,除非對方刻意挑釁,他才會出手。
可是現在和她在一起,一切變得很不一樣,他好像沒辦法再維持一貫的淡漠,且聽到雜碎欺凌婦女的聲浪時,會令他聯想到他們倆初見面的那一夜,她也遭到欺凌,若非他正好經過,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這可不好!我們去幫忙吧!」聽見他說醜惡的事,又想到他說有女人在哭泣,她馬上想到對女人而言最壞的事,於是慌張地仰望著他,希望他能仗義助人。
「嗯。」望著她急切的小臉,他完全無法對她說出個「不」字,遂同意了她的要求。
寧千羽朝他嫣然一笑,她就知道他不會冷眼旁觀,她果然沒有喜歡錯人,嘻。
仇釋劍帶著她朝聲音傳來的地方快步而去,愈接近愈是聽清楚那些女人害怕的啜泣聲。
寧千羽緊張地以貝齒緊咬著唇瓣,穿過陰森幽暗的迴廊,往大宅最偏遠的角落而去,就怕會來不及救那些傷心哭泣的姑娘們脫離魔掌。
「老子告訴你們,就算你們哭瞎了眼也沒用,最好是乖乖聽老子的話,把饅頭給吃了,好免去皮肉之苦!」狹小髒污的房內點著燭光,一名滿臉虯髯的拿刀大漢威脅著身前三名嬌弱哭泣的少女。
「老麥,你同她們說這麼多廢話做啥?誰不肯吃,直接打得她們分不清東南西北就行了!」另一名身材壯碩、同樣拿刀的男子神色不善地瞪著緊緊靠在一起的三名女子。嘖,這些乾瘦的姑娘根本就賣不了多少錢,他得在將她們賣出前,盡量使她們的賣相好些。
他們倆是人口販子,專門在城裡抓落單、面貌姣好的女子,先是引誘或跟蹤對方到無人的胡同綁縛住,再將女子賣到其它城鎮的勾欄院。之前苦無藏匿女子的處所時,正好想起王家大宅有鬧鬼的傳言,於是便將抓來的姑娘全都帶到此地。
就算姑娘被鬆綁啃乾糧時哭喊救命,附近的住家也會當成是惡鬼出來作祟,根本就不會有人敢前來一探究竟,此一奸邪計謀果然不啟人疑竇,成功地讓他們多次買賣拐帶來的年輕姑娘,賺得銀兩。
「這裡這麼熱鬧,歡不歡迎我們加入?」仇釋劍雙手環胸,站在早就沒了門的門框邊,傲然睨著兩名無恥之徒。
寧千羽站在他身後,同情地看著蜷縮在雜亂角落哭泣的三名女子,她們三人看起來很是狼狽,似乎吃了不少苦,讓她更加厭惡眼前這兩名只會欺負弱女子的惡人。
「你們是誰?」滿臉虯髯、叫老麥的男人完全沒發現有人接近,直到來人出聲,才驚駭地趕緊以刀尖指向對方。
「要命的話,最好不要多管閒事!」另一名壯碩的男子同樣受到不小的驚嚇,原本認為王家大宅是最好藏人的地點,怎料竟會有人闖入,且還妄想多管閒事,他不禁惱怒地低咆。
「你們不夠資格知道我們是誰,不過我倒想看看你們是想怎麼取我的性命。」仇釋劍輕蔑一笑,早就發現這兩人下盤虛浮,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你甭說大話,我看你身後那名姑娘比這三個加起來還美,定能賣到更好的價錢,你乖乖把人留下來,自己摸摸鼻子走吧!」老麥未把他放在眼裡,一見到對方身後的女子一副我見猶憐、嬌滴滴的模樣,眼睛一亮,又打起了壞主意。
「哈!老麥,說得好,要是賣了她,咱們又可以逍遙好一陣了!」壯碩的男子仰頭大笑。
「請救救我們!」三名因害怕而哭泣的年輕少女見有人出現,眸底浮現希望,啞著聲求救。
「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仇釋劍臉色一沉,冷哼了聲。他非常厭惡老麥與另一名男子猥褻地打量著寧千羽的目光。
惡徒們邪惡的話語,讓寧千羽心裡非常不舒服,她避開兩人淫邪的目光,密密實實地躲在仇釋劍身後。
兩名惡徒看不過他的囂張,發出怒吼,提刀往前衝,狠狠劈向氣定神閒的他。
「閉上眼,別看。」仇釋劍對於往他身上劈來的大刀,完全不放在眼裡,他的手輕撫過寧千羽的眼,柔聲囑咐了句。
寧千羽聽從他的話,輕合上眼,不去看接下來會有的血腥畫面。
見她乖順地閉上眼後,他滿意一笑,旋身面對兩名面目猙獰的惡徒,唇角的笑容陡然變成殘酷的冷笑。
「醉闇」於電光石火間出鞘,森冷劍光飛揚,一字劃開,鮮血飛濺,左掌神形變幻在兩名惡徒身上拍擊。
兩名男子只見眼前劍光一閃,劇痛便馬上傳來,兩人發出淒厲的哀號聲,右手的手筋皆已被挑斷,大刀落地,再也無法為非作歹。
「你……居然廢了我們的手……」滿臉虯髯的老麥渾身氣力盡失,握著流血的手腕,痛苦低嘶道。
「像你們這種人,死不足惜。」仇釋劍本來打算一劍解決這兩個雜碎,尤其他們倆居然對寧千羽動了壞念頭,更加不可饒恕,可他極不願再讓寧千羽見到他出手殺人的情景,他不希望她再對他心懷恐懼,這才勉強自己克制住殺意,手下留情。
「謝謝大俠出手相救。」獲救後,三名年輕姑娘快速繞過惡人身邊,一臉感激地仰望著救命恩人。
「謝謝大俠!」
「如果不是大俠出現,我們就要永遠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了。」其中一名女子想到那可怕的生活,忍不住再次啜泣。
三名女子你一言、我一語地感謝著如神祇般出現的仇釋劍,再以忿恨、略帶恐懼的神情望向受了傷、再也無法傷害她們的惡人。
藏在仇釋劍身後的寧千羽睜開眼,看著一再出言感謝的三名女子,心方釋然,而對於他沒有取了兩名惡人的性命,讓她著實鬆了口氣。雖然她討厭這兩個壞人,但也不希望他的雙手再沾染血腥。
「你們無須謝我,我不過是不喜歡有雜碎污了我的眼。」仇釋劍冷淡地接受她們的感激。
寧千羽掩唇輕笑,想起了他頭一回出手救她時的情景,當時他也說了相似的話,這樣是否也算是為善不欲人知?
儘管仇釋劍冷腔冷調地拒絕她們的答謝,但她們三人仍舊是感激再感激。
「你把這兩個壞人怎麼了?」寧千羽看著仇釋劍問道,她想知道他是以何種手法對付壞人。
「他們已經被我廢去手筋,無法再作惡。」
「嗯,不會再有人受傷害是最好。」同樣身為女人,寧千羽怕三名女子再受傷害,遂不敢開口問她們被抓後有何遭遇。
「大俠,這兩人壞事做盡,他們抓我們來後,誇口說之前也抓過許多年輕姑娘,將她們賣到別的地方去,您絕對不能輕饒他們!」受苦的少女無法接受兩名惡人就這樣被簡單放過,畢竟這兩名惡人為了讓她們乖乖就範,不停述說曾如何對付從前抓來的姑娘,使她們心生恐懼,就怕會遭受到相同的悲慘遭遇。
「是啊,大俠,您要為我們主持公道!」
少女們渴切地望著仇釋劍,希冀他能讓惡人嘗盡苦頭,幫她們討回公道。
「要主持公道,到官府去,別找我。」對於她們開口閉口喚他大俠,他覺得很可笑,倘若她們曉得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肯定會嚇得噤口,更甭提要他主持公道了,這事情若傳出去,豈不是要笑掉眾人的大牙?
「你就幫幫她們吧!」寧千羽在他背後小聲加入請求的行列。
「如果是要取他們兩人的性命,我倒是很樂意。」仇釋劍無奈地回頭看著寧千羽笑盈盈的表情,故意同她打趣。
「我不是要你殺了他們,而是她們三人皆是弱女子,雖然這兩名惡徒已被你廢了武功,但要一路抓他們上衙門,他們很有可能再生歹意或是逃跑,實在不妥。你不如就幫到底,替她們將這兩名惡徒送進衙門如何?」她思來想去,認為還是由仇釋劍代為出面會比較好。
仇釋劍斂眉沉吟,實在是沒有將惡徒送到衙門的興致,但是也難以狠下心來拒絕她的請求。
「幫幫她們好嗎?」寧千羽挽著他的手臂,撒嬌。
寧千羽撒嬌的模樣,使仇釋劍冷寒的心當場融化。
三名女子好奇地來回看著仇釋劍與寧千羽,其中停放在寧千羽身上的目光特別久,已然認出她是「龍淵山莊」備受寵愛的小姐。
「好吧!就這麼一次。」仇釋劍同意了她的請求。
「嗯!」寧千羽開心地用力頷首。
仇釋劍自懷裡取出兩粒黑色藥丸,隔空彈入兩名哀號不已的惡徒嘴裡。
「你……讓我們吃了什麼?」壯碩的男子驚呼道。
「咳……」老麥用力想咳出已滑入喉頭的藥丸,可不論他如何努力都咳不出來。
「你們兩個已中了我獨家秘製的毒藥,沒有我的解藥,包準你們七天後腸穿肚爛而亡。」仇釋劍雲淡風輕地說道。
「你想怎樣?」老麥趕緊問道,不願死得淒慘無比。
「你們自己上衙門去將曾經犯下的罪行一五一十地供出,不得有半點虛假,我自然會給予你們解藥。」仇釋劍可沒興趣充當捕快將人押進衙門。
「你真的會給我們解藥?」壯碩的男子無法相信他。
「你們若到衙門吐實,七天內,我自有辦法給予解藥,倘若你們不願意上衙門去也是可以,七日後要死狀淒慘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仇釋劍威脅欺騙他們,使他們心生恐懼,將犯下的罪行全數招出。
「好,你最好是說到做到,不然我們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老麥細細思量後,痛下決定到牢裡苦蹲。
順利將事情解決後,仇釋劍冷冷一笑,不理會老麥的威脅,逕自牽起寧千羽的手往外走。
三名女子奔向前,再次向仇釋劍與寧千羽道謝後,便各自分開,急著回家去向家人報平安。
離開王家大宅後,寧千羽心情愉悅地和仇釋劍在街上漫步。
「這麼開心?」柔軟的小手使他的心顫動盪漾。
「當然,你今晚出手挽救了三個姑娘的人生,又懲治了惡人呢!」她的語氣充滿喜悅,要他知道,當他出手時,不是只能殺人,其實也是可以救人的。
「我對於救人沒多大的興致。」他提醒她,千萬別誤以為他是什麼善心人士,從頭到尾他都不是。
「是嗎?」寧千羽不以為意地輕笑,拉著他的手走到橋邊供人歇腿的石椅坐下,望著在月光下閃閃發光、覆有薄霜、穿越整座城的河面。
仇釋劍與她一塊兒並肩坐下來,欣賞月夜下的河岸景致。他以為她會對他並不熱心助人一事大表不贊同,甚至是說些大道理,要他妥協遵循,結果她不僅沒有,還依然眉開眼笑地挨在他身邊,這樣的她令他很舒服、很自在,覺得待在她身邊是種享受。
「今晚的月色很美吧?」寧千羽用力吸了口黑夜中澄淨的空氣。
「每一晚不都是這樣。」
「怎麼可能每一晚都一樣?今晚一定是不同的。」她嬌嗔地說道,因為有他,所以黑色的夜晚在她眼前是繽紛亮眼的,她的心因他而熱情澎湃。
仇釋劍對上她漾滿萬千柔情的眼瞳,腦中靈光一閃,突地明白她所指為何。今夜和平常的夜晚確實不同,因為他的身畔多了她,明月顯得更加柔和美麗,覆在河面上的白霜晶瑩光潔,連岸邊的枯木都別有一番韻味。原來有她在身邊,雙眼所看見的景物都有了全新感受。
「今夜的確分外美麗,只是這分美麗能持續多久?」因這夜、因這月,也因她,他的心激烈鼓動,渴望將她納入臂彎中。
「你想要多久,它就會持續多久。」寧千羽雙眼迷醉,嗓音近似夢幻。
「真的是我想要多久,就會有多久?」仇釋劍著迷地捧著她冰涼的小臉,溫熱的氣息暖味地噴吐在她臉上。
不管他們有多喜歡對方,她的爹娘、兄長們絕對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的,再者,以他殺手的身份,完全無法給她安定的生活,是以仇釋劍從來就不認為他與她之間會有未來可言。
他的心患得患失,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他擔心今夜這一見,將會是最後一面,不安的情緒加深了對她的渴望。
「那是當然的。」小手輕輕覆在大掌上,唇角揚起一抹動人的微笑。
好聞的氣息總是似有若無地牽引著她,溫熱的大掌不僅溫暖了她的手,也熨燙了她的心,她最喜歡他冰冷的眼瞳因她而盛滿暖意,他的一切一切,都教她深深著迷。
芬芳清新的女性氣息,撩撥著他的心弦,誘人的朱唇近在眼前,不斷誘使他一親芳澤,他深陷於旖旎的氛圍當中不可自拔。
「我希望我們能夠永遠停留在此刻。」如此美麗的一刻,她不願它自指尖消逝。
「我也是。」仇釋劍的額輕抵著她的,低歎道。
從來不曉得有個人在身邊會令他感到如此快樂,從來不知道心底有個人可以牽腸掛肚的滋味是如此令人難捨,直到見識到愛情的美好,他才明白原來他的心可以如此柔軟,他的血液可以如此沸騰。
「不管你有著怎樣的過去、做過什麼事,我都喜歡你。」寧千羽動情說道,衷心感謝老天爺讓她遇見他、喜歡上他,不在乎是否會被他笑話不知羞,她就是想讓他知道,她喜歡他。
她真誠的告白、她的不在乎,在在勾動著他的心弦,教他再也難以壓抑住滿腔的渴望。低吼一聲,他貪婪熱切地吻住她的朱唇。
兩人的唇瓣火熱接觸,這份甜蜜來得猛烈突然,寧千羽先是一愣,緊接著合上雙眼,領受他帶給她驚心動魄的醉人滋味。
仇釋劍被軟嫩如花瓣般嬌柔的唇瓣所深深吸引,醉飲其中的芳馨蜜意,想著自己何德何能,竟能有幸獲得她的青睞。
是老天爺見他孤獨太久,同情他,才會派寧千羽來教會他領略愛情的美好嗎?抑或是他作惡多端、殺人無數,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所以故意想先讓他嘗嘗擁有的醉人滋味後,再出其不意地剝奪,讓他墜入萬丈深淵?
他深怕會是後者,擔心她下一瞬間便會從他的懷中消失不見,是以雙臂將她擁得更緊,恨不得能將她揉入骨血當中,使她永遠都無法離開。
寧千羽意識迷濛,沉醉於他的雙唇間,狂猛的親吻奪去她的呼息,好聞的男性氣息教她意亂情迷,她忘情地攀附著他,乞求這一刻能直到永久。
月夜下,河岸邊起了濛濛白霧,如輕紗在有情人身周翩翩起舞,讓這對有情人自成一方天地,細喃動人愛語,綿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