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典的手快握不住劍了,腳步也有些發軟。身邊的雲重已經倒在了地上,自己也是強撐著才站著。蕭衍城的劍在他的眼前晃動著,閃著白花花的光芒,可是自己卻已經快無法分辨,哪邊該讓哪邊該擋了。難不成今天真地要命喪於此了?
腳下一個趔趄,林典沒能穩住身體,一下倒在了地上。蕭衍城手中的劍直指著他的胸膛便要刺下去。林典看著蕭衍城的臉,心裡卻出奇的平靜,蕭衍城的面容七分像極了早逝的親娘,卻還有三分像極了蕭白風。蕭白風那總是帶著幾分無奈的笑臉浮在了眼前,這一刻,他突然在想,如果蕭白風看到自己現在這樣會是什麼表情。只是這麼想著,心底就泛起帶著甜蜜的刺痛。
於是林典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略帶了點哀傷,卻又很平靜滿足。他伸出手,對蕭衍城說:「衍城,來吧!」
蕭衍城的劍貼在林典胸前的衣服上,居然沒有刺下去。呆滯的雙眸定定地看著林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典叫他的那聲還是為了別的什麼,神智受控的蕭衍城就是拿著劍,沒有刺下去。
這種情形變得有些詭異,便連魏若谷也覺得有些奇怪。於是他連連擊掌,不停地催促著蕭衍城動手。蕭衍城似乎還在鬥爭著,身體搖晃得厲害,手上的劍也在顫抖。
「典衛!」伏在地上的雲重抬著頭,對著林典叫著,眼淚流了出來。
林典側頭看了看他,對雲重說道:「小雲,別怨他。福王是不得已的,答應我,就算我今天被他殺了,你今後也一樣要用生命保護他。」
雲重拚命咬著牙,搖了搖頭說:「典衛,我做不到!」
林典歎了一口氣說:「你就把他當成我吧。」說完了,他將目光投向了蕭衍城。
「我都沒來得及好好照顧你……」他苦笑了一聲,看著蕭衍城的目光十分溫柔,「不過,就算沒有我,你之前的生活也一樣優渥快樂……只要你可以永遠無憂無慮地活著……如果蕭白風以後敢對你怎麼樣,我在下面也不會放過他。」
蕭衍城還是面無表情,只是臉上滑下兩顆水珠。林典笑了一聲,輕輕閉上了眼睛。
「蕭白風,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過……不過……算了吧……」
魏若谷見蕭衍城遲遲不動手,未免有些急了。他走下木階,對著蕭衍城喊道:「快些,快些!」
蕭衍城的身體微微搖動了片刻,手上的劍向下刺入了半分。劍尖刺破單薄的衣服,從裡向外滲出了鮮艷的紅色。而林典眉頭也沒皺一下,依舊臉色平靜地閉目等著。
門內的雲彩音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突然連人帶椅立了起來,向前撲去,滾了兩滾,正滾出門外,一下子將站在台階之上的魏若谷撞翻。
魏若谷不及防備,整個人被雲彩音用椅子壓在下面,嘴裡發出痛苦的聲音。身邊的下屬急忙衝了過去,將雲彩音和椅子拉到旁邊,扶起了魏若谷。魏若谷扶著腰站起身,一掌便摑在了彩音的臉上。用力大了些,正好將堵在雲彩音嘴裡的白絹給帶了出來。
白淨的臉頓時紅腫了一片,雲彩音卻毫不在意。清亮的聲音衝口而出。
「魏若谷你這個老匹夫,你今天害了林典,明天我們影衛便讓你全家雞犬升天,你信不信?」說著,雲彩音突然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你家裡三個兒子,三個女兒,最小的孫子還未足月,你想不想知道我們會怎麼對待他們?」
魏若谷打了個寒戰。
「你住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蕭氏天下,上無愧於君,下無愧於民,所有罪愆全由我一人承擔,你休想威脅了我。」
「你當真不想知道我們影衛對付敵人的辦法嗎?」雲彩音烏黑的雙眼盯著魏若谷看,「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你三天三夜痛得叫不出聲,想死也死不成,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那些兒孫們有沒有你的硬骨頭。我們會當著你的面,一個個將他們剮成肉泥。直到最後一片肉從骨頭上割下來,他們還留著一口氣能看著自己全身的骨頭,你看這是不是很好玩?」
魏若谷揚起手,又是一掌。彩音的唇角流下了血,她卻笑得更大聲。
「你只知道林典是影衛之首,卻不知道影衛有四神嗎?你以為只要林典死了,影衛便不存在了嗎?真是可笑又可悲!」彩音的腫起的嘴角掛著一絲嘲諷,「你今天要殺的林典是『白虎』,而我就是『朱雀』,我們還有『玄武』和『青龍』。你讓你的全家老少都洗洗乾淨等著受死吧。」
魏若谷臉上一僵,伸手奪過手下的劍,將劍抵在了彩音的項前。
「他們是誰?在哪哪裡?」
「怕了?」彩音斜著眼看了看他,「原來自詡忠義之臣的你也有害怕的一天。想知道嗎?好,我告訴你,你俯耳過來。」
魏若谷剛將耳朵湊過去,彩音立刻張口咬住了魏若谷的耳朵,一咬一扯,生生咬下一塊耳肉來。魏若谷慘叫了一聲,捂著耳朵退到後面。
「等你到了下面來,我一定好好告訴你!」雲彩音將鮮血吐了出去。鮮紅的血染著豐滿的雙唇,顯得格外的妖艷。
「臭婊子!」魏若谷怒叫了一聲,將手中的劍狠狠刺進了雲彩音的胸口。鮮血從劍尖入口處噴濺而出,點點腥紅落了魏若谷一臉。
「姐!」雲重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彩音!」林典看著雲彩音的方向也叫了出來。雲彩音側過頭,一雙美目盯著林典,染紅的雙唇露出了絕美的微笑。
「小林……」
以為淚水不會再有的林典心中一陣劇痛,雙目模糊了起來。
「彩音!」
雲彩音紅唇微張,好像要說什麼,卻什麼聲音也再沒發出,只是圓睜著雙眼,失去了生氣。
魏若谷將劍拔出,看著雲彩音的臉微微怔了怔。然後轉身走到了雲重的面前。
「如果不想像你姐姐一樣的下場,就把那個玄武和青龍的身份說出來。」
雲重紅著眼睛,恨恨地瞪著他。
「你想知道?你知道以後想怎麼樣?去殺了他們嗎?」一邊流著淚,雲重一邊笑起來,笑得不可自抑,身體伏在地上劇烈地顫動著,「真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
「快點說!」被雲重有些可怖的笑聲催促得焦躁無比,魏若谷用劍在雲重的後背狠狠地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立時將他的後背染得血紅。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雲重年紀雖小,骨頭卻硬得很。被生生劃出這麼長的傷口,他竟然連眉頭也不皺一下。「魏若谷,你死定了!」
魏若谷的手腕顫抖著,劍卻怎麼也刺不下去。剛剛刺殺雲彩音只是他一氣怒極,從小只讀詩書的他何曾親手殺過人。只是,一想到剛剛雲彩音所說的話,寒意就從骨髓裡向外滲透。
影衛是極隱秘的存在,在朝堂這麼久,關於影衛的種種傳說他都有聽聞。他並不怕死,但不代表他可以讓自己的家人,特別是那幾個天真可愛的孫輩們去送死,而且死得痛苦且沒有尊嚴。無論如何,他只能主動出擊。
「你還年輕,何苦這麼為難自己!」硬的不行,魏若谷便來軟的,「只要你說出玄武和青龍的真實身份,我便不會殺你,而且將你送到遠方,給你筆錢財,讓你好好度日,你姐姐我也會厚葬的。」
「啐!」雲重吐了一口,極輕蔑地看著他。
「只要你說,我也可以放過林典!」魏若谷一揚手,立刻有人上前來,將蕭衍城架到一邊去,「你們對林典都這麼忠心,想必不想見他死。我保證,只要你說了,我可以不殺他!」
雲重遲疑了片刻。只要林典不死……他的目光看著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的林典。
林典也正看著他—緩緩地搖頭。
「我便說出來,他也無法動得了他們!」雲重用目光向林典示意。
「你說的當真?你真的不會再害典衛?」雲重向魏若谷求證。
魏若谷立刻點頭:「不錯,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殺林典不代表不可以讓他變成廢人。只要讓陛下再也見不到林典,只要讓陛下相信林典是被蕭衍城所害,那麼他這一石二鳥之計就絕無失敗的可能。
「小雲!」沒等雲重開口,林典已經出聲,他的聲音平和而淡定,和魏若谷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一樣,讓人那麼的舒服。「你忘了影衛的守則了嗎?」
雲重渾身一震,閉住了口。
「魏若谷,你要殺便殺吧。」林典清亮的雙眸顯得十分平靜,「影衛有影衛的生存守則,我們絕對不會受人威脅。與其受辱生,毋寧死。」
魏若谷急地蹲在雲重身邊道:「你莫聽他的,快些說出來,說出來你們就都不用死!」
「你這麼想知道的話,用不著問他,朕來告訴你!」眾人眼前一花,輕衣簡從的蕭白風已經站在了林典的面前。
「你……」林典望著他,一時之間失去了言語。
蕭白風蹲下身,將林典冰冷的手握在了掌心。
「對不起,我來得遲了。」
林典微微搖了搖頭,眼淚卻再也忍不住,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白風……」
從來沒聽過他如此親暱地叫過自己的名字,蕭白風將林典的身體輕輕摟入懷中。
「我來遲了,對不起!」重複說著這樣的話,蕭白風將雙唇不斷地印落在林典的眉梢眼角。
「陛下?」沒想到蕭白風會出現在這裡,魏若谷睜著無法置信的眼睛,望著眼前摟著林典的男人。
蕭白風轉過頭,看著依舊被縛在椅上,睜著雙目的雲彩音,臉上掠過又痛又怒的神情。
「老師……朕實在想不到,你竟然連個女子也不能放過……」
「不……這不是……」
「她可是朕重要的『朱雀』……朕,一直將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
可以感受到蕭白風聲音中的怒氣和氣得微微發抖的身體,林典看著雲彩音的屍體,輕輕咬住了下唇。
「你甚至讓朕最心愛的弟弟去殺朕最心愛的人。」用不著說明,只要看一看現場的情形,蕭白風已完全了然魏若谷的如意打算。「朕與你說過不知道多少次,衍城從來沒有過覬覦皇位的想法。若他有這個想法,朕早就滿心歡喜地將這個江山送與他……為什麼你偏偏不肯信,非要除去他不可?」
魏若谷不覺挺直了身體。
「臣所做全是為了蕭氏的天下,並不全然是為了陛下您。」
蕭白風看了他半晌,才說:「老師,你以為殺了他們兩個,這個天下便會固若金湯了嗎?」
「最起碼,蕭氏一族不會在陛下手中斷絕。」
「衍城也是蕭家的皇族,你卻要親手斷絕他!」
魏若谷閉上唇,良久才說:「他日後必會是你的禍端。」
蕭白風搖了搖頭道:「禍端只在老師心裡,這點,老師應該比朕更清楚!」
蕭白風的身後,一身玄衣的青年走過來,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些什麼。蕭白風點了點頭。青年隨後看見了一身是血趴在地上的雲重,眼中寒光一閃,卻忍著沒有過去。
「朱雀死了。」他有些傷感地對青年說,「你去把她身上的繩索鬆開,讓她闔眼吧。」
青年面色沉重地走了過去,將彩音的身體放開。魏若谷的屬下們知道此刻站在院中的正是皇帝陛下,便沒有人敢上前阻攔。將彩音還溫暖的身體抱在懷裡,玄武伸出手,輕輕摸著那被抽腫的臉,咬住了牙關。
他抱起彩音的身體,走到了蕭白風的近前。
「我想她,還是希望典衛親手讓她闔眼。」
「放我下來!」林典輕聲地說。於是蕭白風將他放下,讓他的身體靠著自己。
林典凝視著彩音的臉,看了很久,才將手放在了她的眼睛上。
「彩音……你安心地去吧……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會好好地待你!」
蕭白風沒有說話,只是將摟住他的手緊了又緊。
「玄武,你去看小雲吧,他也傷得不輕。」林典示意玄武將彩音放下。
魏若谷終於看清楚了「玄武」的容貌。身材頎長,一身玄衣下包裹的身體看來強韌而靈敏。他有一張如刀削般輪廓鮮明的臉,英俊但看起來十分冷漠。深陷的眼窩,閃著寒光的黑色雙瞳,淡薄的雙唇和堅毅的下巴。他看過這張臉,一直如影隨形地跟著蕭白風,他以為是蕭白風專屬的護衛,卻原來是四神之一的玄武。
玄武看向他的目光深刻而寒冷,魏若谷完全可以讀懂其中包含的意思。但,那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俯下身,將受了傷的雲重抱在了懷中。
「小雲!」有些心疼地看著雲重身上的傷,玄武濃黑的雙眉擰在了一起。「我不會放過他。」
雲重將頭埋進了玄武溫暖的懷中。
門外突然響起了嘈雜的聲音,黑沉沉的天際也被映上了一層紅幕。
「這裡種了步仙草。」林典靠著蕭白風,輕聲地說,「你沒有什麼事嗎?」
「怎麼會沒有……」蕭白風壓低了聲音對他說,「我現在一點力氣也使不出呢,我想玄武一定也一樣……不過沒關係,我和玄武過來之前已經讓疾影去喚了羽林騎軍過來,現在馬上就會進來了。只要他們在,我們便萬無一失。」
林典舒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老師……」蕭白風有些艱難地開口,「他是不會對我動手的……是他對我的期望,把他逼上了絕路。」
林典沒說話,緊緊地握住了蕭白風的手。
他是還有些話沒來得及對蕭白風說,但當蕭白風就在自己身邊時,這些話反而說不出口。有些話,或許放在心裡就好。他抬起頭,看著蕭白風的臉有些發怔。
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離自己是如此之近,近得甚至可以看清他臉上細細的毛髮。身體內頓時盈滿了近似喜悅和痛苦交纏的心情,林典粗暴地將蕭白風的頭拉下來,如同撕咬一般吻住了他的唇。
只有一瞬間的錯愕,蕭白風立刻熱烈地予以了回應。胸口傳來了陣陣的疼痛,是被蕭衍城刺開的傷口被過度擠壓,還是因為身體內部泛起的痛楚,林典已無暇探究,唯一讓他在意的只有蕭白風此刻就在這裡,並且被自己吻著的這個現實。那一刻,林典甚至產生了要將蕭白風完全吞入體內的衝動,如此強烈的情感,讓他倍受衝擊而發出了悲鳴。
只有他,不想放開啊!
正吻著,林典的身體突然被蕭白風遠遠推開。身體向外撲倒的同時,一支亮白刺目的長劍就在林典的眼前,刺入了蕭白風的胸膛。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所有的人都被這一變故驚呆了。
被左右挾制著的蕭衍城不知何時起恢復了行動力,就在林典與蕭白風熱烈擁吻之時,他手中的劍突然向著林典的後背刺了過去。蕭白風本能地將林典推開,自己的胸膛便毫無滯礙地完全敞露在了蕭衍城的劍鋒之前。
劍身沒入了蕭白風的身體,就如同彩音被魏若谷一劍穿胸時的情形一樣。只是,這次蕭白風的血並沒有飛濺而出,只是順著劍身慢慢地流出,滴落在了地面。
蕭衍城還是呆呆地站著,看著劍身上流出的血一臉的木然。蕭白風將手搭在劍身之上,唇邊露出一絲苦笑。
「衍城,還不醒醒嗎?好孩子是不可以亂玩兵器的。」
火光突起,數十名全副銀盔銀甲的羽林軍衝了進來。
「陛下!」率隊入內的羽林軍千羽長見到蕭白風的模樣大驚失色,合身撲了過來,「陛下受傷了!快喚軍醫過來!」
立刻有兩名身著軍甲的隨軍大夫衝了過來。
「快!快馬去太醫院,將太醫都叫來!」
蕭白風吸了一口氣,輕輕擺了擺手。
「你們……先去向太傅要解藥,朕……要福王……好……好的……」說完仰面倒了下去。
「白風!」林典叫了一聲,撥開軍醫撲到了蕭白風的面前。
「林典……我……」蕭白風苦笑了一聲,拉起了他的手,「我可能不能繼續陪你了……」只此一句話,便不再說什麼,只是拿一雙眼睛看著他,眨也不眨一下。
林典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好像有無數小人在腦子裡敲著鼓,轟隆轟隆地響個沒完。伸出手,想要幫蕭白風止血,手指卻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枯葉,完全找不準方向,好不容易找到穴位點下去,卻又想起此刻自己沒半分內力,點下去也是白點。
「別哭……」蕭白風氣息微弱地說,「你哭成這樣,讓我還怎麼安心地走……」
哭了嗎?林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手冰涼,早已濕了一大片。很久沒有哭過了,怪不得眼睛又酸又澀脹得難受。林典抬起手,對準蕭白風的臉就是一掌,清脆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所有的眼睛都對準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皇帝和用力摑了皇帝耳光的都廷衛長。
「你別死!」他們一向冷靜嚴峻的典衛大人揪著陛下的衣襟一邊哭一邊叫,「不準死,你聽到沒有!你不準死!」
「我做了些什麼……我做了些什麼……」魏若谷跪在了地上,他的聲音和神情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先帝……老臣對不起你……」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魏若谷向前膝行了幾步,「陛下,是臣害了你……只是求你……放過我的子孫……」
蕭白風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林典憤怒地抓起地上一粒石頭對準魏若谷的額頭就擲了過去。魏若谷不避不讓,額頭上立刻青紫了一塊。
「好。」蕭白風看著魏若谷,緩緩地點頭,「不管怎麼說,你始終是我的老師。」
魏若谷老淚縱橫,連磕了幾個響頭之後,拾起地上的劍便割破了自己的咽喉。
蕭白風歎了一口氣,轉頭看著林典。
「如果說我愛你,你會不會信?」
林典搖頭:「如果愛,你就別死……別在我面前死……」
「我對你說了無數次,你卻總也聽不進去。」蕭白風抬手輕輕摸著林典的臉,「現在我要死了,難道你還是不信嗎?」
林典突地抬起手又甩了蕭白風一巴掌:「你想要我相信,就別死!我……我還想……還想繼續聽你對我胡說八道……」
眼淚無法止住地不斷掉落,無法抑制的情感終於衝破了自己所下的桎梏,噴發而出,「蕭白風,你不是一直想聽我說的嗎?你別死……當我求你……你怎麼可以在我想跟你說的時候就去死……如果你現在離開我,我便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對你說那幾個字……蕭白風、蕭白風……」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失去理智的林典只知道揪著蕭白風的領口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只是蕭白風卻沒有了回應。含著笑的臉甚至還帶著淡紅的指痕,如同沉睡一般沒有了聲息。
林典將他的頭抱進了自己的懷裡,癡癡地看著他的臉。
「你這傻瓜……」他將沾滿淚水的吻落滿了蕭白風的面頰和雙唇,一邊吻著一邊低聲地呢喃,「我愛你,我愛你,我怎麼能不愛你……白風,我早就愛上了你……早就愛上了你,只是我不敢告訴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說離開就離開……」
「典衛……」玄武站在了林典的身後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林典卻如著了瘋魔似的完全不予理會,還在自言自語著。
「你是在埋怨我不肯跟你說我愛你嗎?」林典自顧自地說著,將額頭貼在了蕭白風的額上,「你知道我不敢相信愛,但並不是說我不會愛啊……」說著,用自己的唇去吻蕭白風的唇,「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去找你……你說過要永遠陪著我,怎麼可以一個人離開……」
跪在一旁的兩個軍醫看傻了眼,雖然世間諸多流傳,但他們還是第一次親眼證實陛下與都廷衛長之間的非常關係。即便如此,他們卻絲毫未覺不妥。陛下與典衛,他們在一起並不會讓人覺得有任何違和感。只是看林典的模樣,他們總覺得心驚肉跳的。
果然,林典抬起了頭,盯著他們看。那毫無生氣的目光看得人寒氣自腳底直透發尖。
「你過來。」微微有些嘶啞的聲音倒還算平靜。被點指到的軍醫戰戰兢兢地爬過來。林典也不說話,直接就將軍醫腰間佩的短劍抽出來。
「典衛!不要!」軍醫立刻伸手去搶,但那短劍在林典的指尖盤繞了兩圈,也不知他用的什麼手法,短劍已經避開了軍醫的手毫無滯礙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典衛!」眾人一起驚呼起來。早守在一邊的玄武此刻突然出手,手上的劍柄直擊林典頸後,腳上一使力,已經觸到胸前衣襟的短劍被玄武一腳踢飛。被劍柄擊中的林典軟軟倒下暈了過去。
玄武蹲下身,看著蕭白風,歎了一口氣。
「好了,陛下,您要玩到什麼時候?這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眾人又是一驚,隨後又大喜。
果然,蕭白風慢慢地睜開眼睛,竟然從地上坐了起來。
「誰在玩了……朕的確被劍刺傷了嘛。」
玄武皺起了雙眉。
「您穿著護心甲,福王中了花香之毒,手上根本沒半分內力,那支劍頂多刺入一分半,離您的心脈還遠著呢。」
蕭白風捂著胸口,笑了起來:「玄武啊,人有時候可不能太聰明哦。」
「那是關心則亂。」玄武挑了挑眉毛,「若傷的是別人,典衛早就能想到了,偏偏傷的是您,您又一副奄奄的模樣,他不上當才怪!」
蕭白風又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滿意之極。
「您滿意了嗎?」玄武雙手抱胸問他。
「滿意之極!」蕭白風連連點頭。
「不過讓典衛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失態……」玄武輕笑了一聲,「而且害他差一點就自尋短見,陛下,等典衛醒來,看您怎麼去解釋吧!」
蕭白風看著昏倒在一旁的林典,臉上露出溫柔之色。
「不用管那些……他和我,都明白。」
一旁的眾人歡呼起來。
「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白風對著眾人招招手,然後對著昏迷不醒的林典輕輕說了聲:「我們,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