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有一股超級風暴由台灣演藝圈為原點,迅速襲捲亞洲,進而以強勢的黑馬之姿攻佔英美市場,並且持續燃燒,大放異彩,絲毫沒有衰退的跡象。
桑麗,這名十七芳齡便以最絢爛奪目的姿態,登上台灣演藝圈,然後一炮而紅的少女,除了有過人的美貌、姣好的身材外,極佳的歌唱與舞蹈技巧,也十足令人驚艷。
她精湛的表演與穩健的颱風,完全沒有十七歲少女的青澀與怯場,她百變的穿著打扮帶起了潮流,是時下女性倣傚學習的對象;既能清純甜美,也能可愛性感,動靜皆宜的形象,奠定了她在青少年及宅男們心目中的女神地位。
桑麗渾然天成的明星風采與超凡魅力,教人不得不臣服在這股強大的旋風威力之下。
十九歲那年,她首度赴美發展,以一首輕快甜美的情歌風靡英美,專輯銷量亦獨佔鰲頭。
週一早上十點,桑麗在個人專屬的工作團隊簇擁下,踏進所屬的唱片公司,參與新專輯選曲會議。
桑麗走進寬敞的會議室,幾乎佔去她半張嬌顏的墨鏡下,雙眸下意識的打量著要待上幾小時的場所。
會議經過半小時,桑麗忽然分神,被窗外站在只容一人並且搖晃不已的鐵製吊車中,清洗大樓玻璃的男子吸引住了目光。
玻璃清潔工彷彿感覺到她的視線,漫不經心的望向她,與她四目交接。
對上那雙淡漠瞳眸的瞬間,桑麗某些記憶被忽然喚起,向來無所畏懼的她,也不由得暗吃一驚!
清潔工很快地別開眼,若無其事的繼續清洗玻璃,沒有因為和大明星對上眼就興奮失魂。
桑麗蹙起秀眉,冷不防起身走到窗邊。
她突兀的舉動,把眾人嚇了一跳,驚異的看著她。
桑麗伸出纖纖玉手,站在清潔工男子面前,她用力拍打著強化玻璃,儘管手心傳來痛楚也不在乎。
「桑麗,妳這是在做什麼?現在正在開會。」經紀人連忙上前關切制止。
她壓根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凡是她想做的,沒有人可以阻撓。從來只有別人順從她,沒有她配合別人的例外。
玻璃清潔工停下動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桑小姐,抱歉抱歉,是不是干擾到妳的心情了?我馬上把百葉窗拉上。」宣傳部經理指揮助理小妹關上窗簾。
「不准!」桑麗的眸光冷冽。
被她一斥,助理小妹整個人都嚇僵了,哪裡還敢動一下。
桑麗又拍打了幾下玻璃,試圖引起窗外男人的注意。
男子淡淡的覷了她明艷的臉龐一眼,面露疑惑之色,不明白她的用意。莫名其妙成為被觀看的對象,薛楚衛感覺不太好。
是他嗎?應該是他沒錯吧?桑麗仔細盯著他的五官猛瞧,半信半疑。但若真的是「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清洗大樓玻璃?而且好像完全不認識她……
「桑麗,乖乖回座位坐好,大家都等著妳開會。」經紀人說話的語氣稍微冷硬了點。
她又深深看了男子一眼,然後交代經紀人:「我要知道他的數據。」她的音量不大,但由於會議室相當安靜,所以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妳……妳要知道一個清潔工的數據做什麼?」經紀人感到不可思議,也忍不住多看窗外的男子一眼——
對方年紀應該不到三十歲,長相清朗俊秀,的確會讓人多看幾眼,但他不認為尊貴如公主的桑麗,會只憑外表就主動調查該名男子的身份。
那麼多追求者中,不乏多金又帥的男人,她理都不理,怎麼可能對一個清潔工產生興趣?!
「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桑麗語帶指責。
「好、好、好,我會去查,大小姐妳坐好,認真開會。」經紀人連聲應允,接受她額外的托付,安撫她的情緒。
到底怎麼回事?桑麗的思緒始終收不回來……
萬能事務所
下午三點半,社長及員工一共四人,各做各的事,態度閒散無比。
社長夏爾治盯著剛出爐的財務報表,歎著氣,皺眉苦思。
員工一號關有承依舊關注著股票走勢,從他的表情就能得知股市好壞。
員工二號薛楚衛手持電玩,戰得昏天暗地。
員工三號白緒忠則大口吃著飯團搭配熱拿鐵,當作下午茶……
他們鮮少交談,也不會干涉彼此的作為,倒是會私底下互相留意對方的狀況,不至於不聞不問。
突然間,事務所外發生一陣不小的騷動,聽起來像是有什麼大人物來訪,陣仗頗大,但事務所裡的四個人全都無動於衷,沒有人因感到好奇而想出去一探究竟、湊湊熱鬧。
不久,數名男女走進事務所,站在最前頭的一名男子環視整個空間,隨後露出不滿的表情。
在他身後,則是一名時髦嬌艷的年輕女子,戴著一頂街頭風味濃厚的鴨舌帽,白皙小巧的臉蛋上架著一支雙C品牌的墨鏡,深色的鏡片徹底隱藏她的雙眼,讓人無從窺探她眸中的秘密。
社長夏爾治見狀,立刻拋下慘不忍睹的財務報表,趨前接待客人。「歡迎蒞臨萬能事務所,各位裡面請坐。」他不著痕跡的掃過一行人,臆測他們可能委託的案件內容。
「不必!我沒空說廢話。」桑麗斷然拒絕。「薛楚衛在哪裡?」她開門見山、指名道姓,不想跟不相干的閒雜人等多說一個字。
「桑小姐想指名他什麼樣的任務?」夏爾治沒被她高傲的姿態唬住,心平氣和的問道。
「薛楚衛,你在嗎?」桑麗改了口氣,一邊輕喚著,一邊往裡面走。
薛楚衛手指快速操控著電玩按鍵,雙眼緊緊盯著小小的屏幕,眼球快速的轉動著,對於有人叫他名字一事充耳未聞。
桑麗走向每個位子一一確認,到最後才看到她要找的人,居然埋首於掌上型電玩中,她當下難免感到挫敗,有些接受不了自己遭到漠視。
「薛……薛先生,我有事想跟你談。」她壓下心中淡淡的不快,客氣的說。
她摘下墨鏡,露出水汪汪的電人美眸,直視他清俊的臉孔,等他認出她來。
「想談什麼?」他面無表情的問完,又低頭注視電玩畫面。
「你……真的不記得我嗎?!」桑麗的語氣稍稍提高,透著失望。
看樣子,他確實不記得三年多前發生的事。
他掀了掀眼皮,定定的凝視她幾秒鐘。
「全台灣的人都認得妳。」他無所謂的說,答非所問。
他的答覆並非她想聽到的答案,桑麗皺了眉,然後舒解開來,重新強調一遍。
「我問的是,你——記不記得我?」
她不願在眾人面前提及三年多前的經歷,那是未經披露的秘密,問得隱諱。
「妳特地來這裡,就是跟我談這個?」薛楚衛被煩得打不下電玩,壓低嗓音,但是表情仍舊沒有起伏,教人分辨不出他真正的情緒,到底是生氣還是無謂?
桑麗咬了咬唇,不高興的情緒悄悄佔據心頭。
這幾年,她在演藝圈的身份地位更甚以往,去到哪全都是高規格待遇,受盡尊寵逢迎,被崇拜追隨慣了,現在反過來是她一頭熱,積極與他接觸,卻沒被看在眼裡,她的耐心逐漸流失。
她牽牽掛掛這麼多年,換來的卻是他的淡漠以對,挫敗感可想而知。
她想試著展現誠意,向他示好,可惜成效不彰。他好像把她當敵人似的,充滿防備,令她不解。
她盯著他,不禁打量起他清冷俊秀的長相——濃眉下是一對狹長神秘的眼睛,英挺的鼻樑搭配一張薄唇,和過去並沒有太大差別,自然垂散的墨黑短髮甚至讓他顯得更加年輕。
然而現下一身簡便的白襯衫及牛仔褲,漫不經心的模樣,和當初見到他西裝筆挺、英姿煥發的形象大相逕庭。
連眼神都變了……
在記憶深處裡,那雙如鷹般炯炯有神的黑眸,此刻卻黯淡無光,缺乏鬥志。
當時她感受到的溫柔,如今已不復見,雖然他還是那麼冷漠,但卻不再是她記憶深處中,那個氣宇軒昂的英雄……
事態發展和她的預期有所出入,桑麗不免感到悵然若失,彷彿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期待落空。
感覺到她緊迫盯人的視線,薛楚衛覺得不太自在。
「妳來找我,只是想確認自己的知名度?」他低緩的語氣挾帶著嘲諷。
桑麗抿起粉唇,氣惱不已,累積許久的良好觀感,不禁大打折扣,一切都只是她將他太過理想化嗎?過去她所見到的他,只不過是她自以為的假象嗎?
她還是不願相信自己看走了眼,仍有一絲冀盼。
「我們過去……」她不死心的試圖想喚起他的記憶。
「我沒興趣和妳談過去。」薛楚衛不假思索的打斷她的發言。
「過去」,是他不想觸碰的禁區。
不知情的她被狠狠「打槍」,這下子面子完全掛不住,笑容僵了,臉色變了,滿腔柔情被他冷若冰霜的態度凍結,賭氣的情緒油然而生。
「我客氣的問你,你的態度不能好一點嗎?」桑麗板起俏臉,口氣嚴厲起來。
「客氣?有嗎?」薛楚衛斜睇她一眼。
桑麗深吸一口氣,有種被羞辱的不堪。尤其他還是她在乎重視的人,卻遭到否定,她實在很難繼續保持平常心而不動怒。
雖然對他心存感謝,可是也不能任憑他糟蹋她的心意。
「批評我之前,你是不是也該檢討自己的態度?!」桑麗的驕傲性格有爆發的傾向。
在薛楚衛還沒開口之前,夏爾治見態勢不對,於是出面緩頰,展現社長風範。「楚衛一向不太會講話,桑小姐別跟他一般計較。」末了,還對薛楚衛擠眉弄眼一番。
桑麗的經紀人很好奇能讓這位大明星、演藝世家的傲慢千金堅持親自上門,甚至吞忍對方冷漠姿態,並且讓她願意紆尊降貴,拿她的熱臉貼冷屁股的這名年輕男子,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不單單是經紀人有此疑惑,在場所有的旁觀者也同樣有許多問號。
氣氛僵得有點詭異,又該是身為事務所社長打破僵局的時候。
夏爾治再度詢問她來此的目的。「桑小姐,請問妳有需要委託的案子嗎?」現在說什麼都好,總比無止境的沉默好。
桑麗望著薛楚衛似乎在考慮些什麼,然後高傲的開口:「無論什麼案子都可以接對吧?」
「只要是正當合法,我們會視案件收取酬勞。」夏爾治態度客氣的解說答覆。
桑麗仰起弧度完美的下巴,緩慢而堅定的下達指令。「我要他,在我拍新連續劇期間,當我的私人助理。」她的纖纖玉指欽點的對象,正是薛楚衛。
既然他不記得她,她更有理由讓他跟在身邊,喚起他的回憶,也能幫助她瞭解這些年來他究竟經歷了什麼變動,讓他淪落至此。
話既出,現場每個人又陷入目瞪口呆的狀態,而薛楚衛則是明顯皺起了眉,但眉間的深溝在眾人察覺前又被冷淡填平,忍住不開口,顯示他定力十足。
這細微的小動作卻被桑麗盡收眼底,終於看見他臉上有了其它表情,她突如其來的委託,對他有不小的刺激哪!
「讓他當妳的私人助理……這似乎有點為難。」夏爾治面有難色。「當妳的助理等於要長時間跟著妳,如此一來,敝事務所就少了一員大將,損失慘重……」
「價碼由你開。」桑麗爽快的說:「擬好合約,讓他送過來給我。」她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薛楚衛。
「桑小姐真是我遇到最好、最有見解、最明理的客人!」夏爾治的嘴角不斷上揚,奉承地大拍馬屁。「楚衛能在妳這樣的大人物身邊做事,是他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薛楚衛白了夏爾治一眼,冷冽的眼神傳達他的抗拒。
利字當頭,夏爾治沒辦法顧及員工的意願,把大好的生意往外推。
除了錢,他實在也很想看看性格如狼一般的男人,和一個壞脾氣的公主相處,會迸出什麼樣的火花……
薛楚衛會變身為嗜血的惡狼,還是衝動的色狼?會將驕縱的公主吞噬,還是被她馴養?不管是哪一種結局,都很有意思。
好聽話聽得太多了,桑麗絲毫沒有感覺,就像空氣的存在是理所當然,不值得特別高興。
她翻開和墨鏡同品牌的最新款手拿包,裡面裝的不是化妝品之類的女性用品,而是一迭捆好的千元大鈔。
「十萬塊就當訂金,三天內我要收到合約,要是沒有遵照我的意思,我保證一個月後這間破事務所就會倒閉。」她說話時視線一直沒離開薛楚衛。
薛楚衛睨了她一眼,然後漫不經心的轉移目光,對她拿錢壓人的氣焰並不以為忤,只是對她的印象又更差了一點。
「呃……」夏爾治的笑容微微僵住,不過沒有維持太久,即刻恢復到他一貫的從容自得。「一定、一定!不會讓桑小姐失望的。」
一副賣友求榮的嘴臉。這是事務所的三名員工共同的心聲。
「該走了,開鏡典禮時間快到了。」經紀人湊到她耳邊催促。
桑麗緩緩收回複雜的目光,對社長夏爾治做最後叮嚀。「敢收下我的錢,若是沒辦好事情,就要有被我整垮的覺悟。」她的語氣充滿不留情面的決絕,是她一貫的跋扈。
他們一行人一離開事務所,緊繃的空氣立即被抽空,回復到原本輕鬆安靜的氛圍。
「楚衛,你都聽見了,這筆生意非你莫屬!」夏爾治直喚他的名字,有意拉近彼此的距離。
「我什麼都沒聽見。」薛楚衛完全不買帳。
「我現在去擬合約,明天勞煩你送過去。」大丈夫能屈能伸,夏爾治收起老闆該有的威嚴,客氣的請托。「我們可是坐在同一艘船上,是所謂的命運共同體,事務所倒閉對我們都沒好處。」
「這艘破船沉了,頂多改搭別艘,沒什麼影響。」薛楚衛不痛不癢的低語。
夏爾治撇唇一笑,理解的說道:「我才不信你這套。」
之前他也說過同樣無情的話,結果還不是都接下指派工作,這次也不會例外。
這小子,是個嘴硬心軟的傢伙,只要多相處就能看透。
但是一般人往往來不及瞭解他,就被他的冷漠嚇跑了。
薛楚衛未置一詞,默默越過他,從社長辦公桌上拿起找狗的委託數據夾。
「這種事不是你該做的。」夏爾治抽回檔案,不忘灌迷湯。「你可是賺大錢的人才,去找狗太糟蹋了。」
他的話隨便聽聽就好,員工三人不會有人放在心上。
他這麼向「錢」看也無可厚非,畢竟這家事務所財務狀況似乎岌岌可危,說不準下個月就關門大吉,根本不必輪到剛才那個大明星費心撂倒。
「這種小事誰去做都行,你……」夏爾治話未竟,就被打斷。
「這種小事很適合你。」薛楚衛報復似的接腔。
即使有被貶低的意味,夏爾治也只能釋然的接受,不為這點芝麻綠豆大的事計較。「找狗這種事包在我身上,伺候公主的重責大任,就拜託你了。」語畢,他呵呵笑了幾聲,一派瀟灑樂觀。
薛楚衛斂眸,盡量以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低啞的說道:「如果這是還你人情的方式,我會去做。」
夏爾治挑起單邊眉毛,有掩不住的詫異。也是現在才明白,當初請他吃了一頓飯及幾千塊的「恩情」,他一直都沒忘記。
「我先下班了。」薛楚衛在他開口前,搶先說道,沒等他批准,便掉頭離開。
夏爾治以為他提早下班,是不想被追問他與大明星桑麗之間撲朔迷離的關係,因此沒有制止他的行動,任由他去。
殊不知,他之所以會提早離開,純粹因為今天有款新遊戲發售,限量只有五百名,為了能夠順利入手,他不得不早點去排隊——這才是真相。
望著他孤傲的背影,讓夏爾治聯想到離群的狼,要靠近得小心翼翼,薛楚衛有著和白淨外表截然不同的冷沉氣質,但不冷血。
既然他答應會接下桑麗委託的案子,就不會出爾反爾,臨陣脫逃。
夏爾治放寬了心,坐回辦公椅,開始擬訂要交付給桑麗的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