颼颼冷風中,一白一紅的清瘦身影正踩著細碎的步伐,快速通過彎彎曲曲的迴廊,來到了王府東側的一座深紅色拱門前。
「王妃,請三思啊!在這王府裡頭有吃有住的,你幹嘛跟自己過不去,老想離開這裡呢?」
當夏侯霽月主僕倆照著下人們的指示來到了書房門口時,楊柳又開始在她耳邊叨叨不休。
但是,夏侯霽月卻充耳不聞,仍執意往前走去。
眼看著夏侯霽月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扉內,楊柳只好歎了一口氣,在一旁挑了塊大石頭坐下子來。
「王爺啊!希望您可得念在過去曾經那麼疼愛王妃的份上,千萬別答應讓她離開才好畦。」
就在她閉著眼睛,口中唸唸有辭之際,一陣輕柔的女聲突然自她頭頂上響了起來,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就是王妃身邊那個俏丫環是吧?」
當楊柳一睜開眼睛,所看見的就是那名叫雨霧的胡人女子,笑咪咪的站在她面前。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滾開啦!」楊柳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理也不理她。
倘若不是因為這個女人,王妃又怎麼會失寵呢!所以,她討厭她。
不過,雨霧並沒有因她惡劣的態度而打退堂鼓,反而更加湊近她,一臉關切的問道:「你怎麼啦?遇到了什麼困難嗎?瞧你愁眉苦臉的。」
「少假惺惺了!」楊柳則是沒好氣的回答她,「咱們王妃要不是因為你,也不會傷心欲絕的想要離開這,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跟了王妃這麼多年,她的性子她老早就摸透了。莫名失身只是剛好給了她一個離開的借口罷了!
「什麼?」雨霧一聽,故作驚訝假意道:「她為什麼這麼傻呢,我根本沒想過要和她爭王爺啊!」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跟著王爺回來?兩人一塊兒傷她的心。」她不以為然的輕嗤。
哼!睜眼說瞎話,裝模作樣的狐狸精。楊柳暗罵。
對了!講到失身這回事她倒差點忘了,她還要去請沈總管加派幾名高手來保護王妃的安全,沒空理這個女人了。
正當她從石頭上一躍而起,打算進大廳找沈吉之時,雨霧所隱約發出的哽咽聲,讓她好奇的停 下了腳步,側過頭去打量她。
「怎麼?哭什麼?受害者是王妃又不是你。」她納悶的問道。
「你真以為王爺喜歡的人是我嗎?」她淒涼的一笑,眼淚更是掉個不停,「直到昨晚我才明白,我在王爺的心目中根本一點地位也沒有。」
為了能探知王爺和那女人之間的種種,所以她不得不喬裝可憐,耍耍小手段。
「這話怎麼說?」這番話,的的確確引起楊柳的興趣來了!相對的也使得楊柳對她喪失了戒心。
「其實……其實昨天晚上王爺並沒有在我房裡過夜。」她坦白的告訴她。
「什麼?」楊柳一聽,一雙眼睛瞪了老大,一臉的不可置信,「可是你的貼身丫環明明說……」
「那是我教她這麼說的。」
「為什麼呢?」楊柳不解的問道。
「因為面子問題。」舉起衣袖拭去了淚水,她試探性的問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王爺昨晚應該是在王妃那兒過的夜吧?」
「這……我也不清楚……」楊柳搔了搔頭,「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王妃今早一起床,整個身於全都佈滿了紅痕,然後她告訴我王爺好像來過……」
照這麼推測下來的話,昨晚侵犯王妃的人應該是王爺羅!
哇!真是太讓人意外了!她不由得手舞足蹈了起來。這麼說來,王爺對王妃還是有感情的。
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訴王妃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果然!雨霧一聽,臉色立即黯沉了下來。
想不到她的推測居然是正確的,王爺表面上仍然待那名女子相當冷漠,但私底下還是相當在意她的。
難怪他昨天會突然做出那些失常的舉動來。
「對了!你能不能多告訴我一些王妃的事情?我在這裡舉目無親,也想多交個朋友談談心。」斂下了不懷好意的眸光,她朝楊柳露出了一抹親切的笑容。
看來,這女人並不壞嘛!挺坦白的,她楊柳就是欣賞坦白的人。
「好哇!」楊柳倒也挺乾脆的回答,「這得要從七年前說起了,當時王妃才十歲,是個不多話的可愛小女孩,咱們王爺可是寵她寵得要命……」
一踏進書房,夏侯霽月見夏侯曜陽正背對著她佇在窗台前,專注的凝視著外頭的景物時,她也不敢貿然打擾他。所以,她就一直安靜的站在門口,垂首默默地等候著。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聽見他發出了一聲喟歎,她才霍然抬起頭。
想不到他也會有歎氣的時候,這令她感到好吃驚。像他這種睥睨群倫、目空一切的狂傲男人,不是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他的嗎?
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他如此的煩心呢?若是他肯的話,她多希望能夠依偎左他的懷中,替他分憂解勞。
傻瓜!她忍不住暗斥了自己一聲。這檔事根本輪不到她來為他瞎操心,那個女人應該會貼心的讓他躺臥在她的大腿上,然後一邊餵他吃著水果,一邊聽他抒發心中的鬱悶吧!
這副親暱的想像畫面,很快的在她腦海中勾勒了出來,即使只是單純的在想像,卻足以令她心痛不已。
深吸了一口氣,她本是想抑住眼中那即將潰堤的淚水,然而,這細微的抽氣聲,卻驚動了夏 侯曜陽。
他聞聲轉過頭來,當他看見夏侯霽月一身素淨,飄逸出塵的站在門口時,他愣了愣。
這是他的幻覺嗎?怎麼他剛剛想著她,這會兒她就出現在他面前了!難道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心聲,所以將她領到了這裡?
欣喜的人他馬上快步朝她走近,但她卻倉皇的退後了一步,刻意與他拉開了距離。
該死的!本以為在經歷了昨夜的肌膚之親,她至少不會再像以往一樣排斥他,沒想到情況卻依然如故,絲毫不見改善。
「既然你這麼痛恨本王,為什麼昨天還要到大門口去迎接本王?」毫不猶豫地沉下了臉,他冷聲問道。
他並不想凶她,也不想給她臉色看,但每每見她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他就火大。
或許,他不該選擇留下來的。
「月兒只是恰巧經過。」她淡淡的回答他,美麗的面容平靜無波。
昨兒個她才在眾人面前鬧了個天大的笑話,難道現在還要在他面前承認她的癡傻嗎?不!她做不到。
「那你在外頭站那麼久又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想引起我的關注?」他緊接著又問,臉色可說是難看到了極點。
「您想多了,王爺。月兒只是一時貪戀雪中美景,所以才在外頭多待了一會兒。」她輕描淡寫的回道。
「該死的!」她這些無關痛癢的話語,著實惹惱了他。長臂一伸,他用力地將她拉了過來,禁錮在自己健壯的胸膛,容不得她掙脫。
「那麼你這會兒站在本王的書房裡頭做什麼?別告訴我你又是剛好路過。」抬高她的下巴,他惱怒的質問。
「不!」她搖搖頭,「這回月兒到這裡來是有事想找王爺談談。」
「什麼事?」倏地瞇起了眼,這代表著他正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脾氣。
「我……」鼓起了勇氣;她抬眼對上他的視線,緩緩的道出:「既然王爺已經有了要好的姑娘,那麼……可不可以請您放了月兒,月兒想出府去……」
「想都別想!」根本沒給她機會把話說完,他已憤然的打橫抱起了她,往一旁的書案走去。
「你……你要做什麼?」她慌亂的問道,四肢則是在半空中使勁的揮舞著。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大手一揮,他將案上的物品全都掃落於地,然後將她輕盈的身子往上頭一丟,整個人旋即壓了上去。
他的唇迅速俯落下來,冷,硬且粗暴。
「不!不要……哇……」她拚命的搖頭閃躲,就是不讓他得逞。他都已經有別的女人了,為何還要來招惹她呢?
「不要?」抬手扣住了她頻頻晃動的頭,他露出了一抹詭譎的笑容,揚聲說道:「你昨晚可不是這麼說的。」
昨晚?她內心不禁一驚,難不成……他知道了些什麼嗎?
「你……在說什麼……我……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她故意裝傻。
如果讓他知道她已教人給奪去了身子,他將會如何看待她?她實在是不敢再猜想下去了。
這丫頭,當真把昨晚的事情全部忘得一乾二淨了嗎?那麼他現在就來喚醒她的記憶。
低下頭,他再度攫獲那兩片微張的櫻唇,輕輕的以唇輾壓著、以舌翻攪著,直到她完全放棄了抵抗,徹底的臣服在他柔情的深吻中時,他才滿意的抬起頭來。
「怎麼?想起來了嗎?昨天夜裡我就是這麼待你的。」他暗示的告訴她,「而你,也是如此熱情的回應著我。」
「原來……真的是你。」
經由他的提醒,昨晚所發生的片片段段,很快的在她腦子裡串連起來,拾回了她遺失的記億。
現在,她已能清晰的記起,昨晚他是如何的愛她,讓她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女人。甚至在臨走之前,都還不忘再欺負她一次。
想到此,她除了感到慶幸之外,一陣燥熱也同時襲上她的臉龐,暈紅了她原本毫無血色的俏臉。今早倘若不是楊柳的誤導,說他整晚都待在雨霧閣裡陪著那個胡人女子,她也不會傻得錯認為自己是被別人給……
「是我。」深情的望進她略顯困窘的雙眸,他漾開了笑。想不到這女人居然臉紅了!為他。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欣然接受他了?思及此,一股莫名的喜悅迅速湧上他的頭,融化了他早已因她而冰封的心。
夏侯霽月的心靈深處又何嘗不感到喜悅呢?不過……這並不是她今天到這裡來找他的目的。
每一想起昨日他與那名胡人女子進門時的恩愛模樣,她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隱隱的揪疼著。
所以……她還是得走。
明知道像他這等有權有勢的狂妄男人,身邊總不免有個三妻四妾,但……
可能是受了父母親專情的影響,從小她就認為男人身邊只能有一個最愛。如今,他已經貪心的尋到了另一個,那麼……她也該識相的走開了。
夏侯霽月率先阻斷了兩人癡纏緊鎖的目光,垂下了眼簾,幽幽的道:「既然王爺您都已經得到了月兒的身子,那麼……是不是可以請您高抬貴手,放了月兒?讓月兒離開?」
因為她相當明白,她是絕不會允許自己跟另外一個女人共同來分享他的愛,與其日後痛苦,倒不如現在就走得遠遠的。
夏侯曜陽一聽,一張笑臉頃刻間又凝結成冰,她這些話,無疑是在他胸口上狠狠的捅上一刀。
這該死的女人,為什麼總是要在他誤以為她已經拋開了一切仇恨,終於肯敝開心胸接受他的時候,卻又狠狠地將他的心給踐踏一番才高興。
從他逐漸轉為僵硬的臉孔,以及緊握成拳的手即可明顯的看出——她已徹底惹惱了他。
「滾!」深吸了口氣,抑住排山倒海的滿腔怒火,他冷冷的從齒縫中進出這個字來。
「這麼說……您是答應了……」夏侯霽月一聽,心中頓感悲喜摻雜。喜的是,她終於擺脫了他長年以來的掌控;悲的是……竟是在愛上他之後。
「你給本王死了這條心吧!」這時候,夏侯曜陽終於忍不住發出了驚人的怒吼,「本王是要你滾回霽月閣去,除非我死,否則你這輩子休想離開王府一步!」
一吼完,他用力的將她從桌上拽下來,殘忍的將她推出了書房外,「砰」的一聲甩上了門。
「我就說嘛!。是誰敢這麼大膽的玷污咱們家王妃,原來是王爺,害我擔心得半死。」楊柳和雨霧兩人相談甚歡,以至於不知不覺中,話題又繞回到了原點。
「不過王爺也真是的,想和王妃圓房就正大光明點,幹嘛趁著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
聽完了楊柳的陳述,雨霧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不過,興致勃勃的楊柳卻絲毫未察覺她的異樣。
就在這時,一陣震耳欲聾的怒吼聲駭人的由拱門內傳了出來。不一會兒,只見們「呀」的一聲被打開,接著,夏侯霽月顫巍巍的身軀就由裡頭踉蹌的奔了出來,臉上還掛著兩行清淚。
「王妃,你怎麼了?」兩人見狀,立刻飛奔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關心的詢問道。
「我……」夏侯霽月抬起頭來,便和雨霧的視線對個正著,幾乎是反射性的,她馬上厭惡的甩開她的手,躲到了楊柳的背後。
楊柳一見,除了訝於夏侯霽月會有這等反常的舉止之外,相對的也替雨霧叫屈。
「王妃啊!雨霧姑娘是出於一片好心,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呢?」
夏侯霽月聽了不免一愣!?怎麼才短短兩刻鐘不到的時間,楊柳居然護起這個女人來了!
「沒關係的。」但是雨霧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想不到這乍看之下像個小鬼似的女人,居然擁有一張驚為天人的絕世容顏,雨霧見了也不免驚歎!
下意識的往前站上一步,沒想到夏侯霽月這回的反應卻令楊柳更為咋舌。
「走開!」
只見夏侯霽月像個鬧彆扭的孩子似的,伸出雙手使勁的推了她一把。而雨霧一個不小心,便教她給推倒在地,頭部不慎撞上了一旁的石墩。
「呀!」雨霧吃痛的尖叫出聲。頓時,一道熱流迅速湧出她的後腦,染紅了地面上的白雪,令人看了觸目驚心。
這聲淒厲的叫喊,立即引來了夏侯曜陽以及下人們的觀看。
「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當夏侯曜陽一走出書房,便見到倒臥在血泊中,已呈半昏迷狀態的雨霧,二話不說,他當下便火速的衝上前來,蹲下身子將她扶起。
「霧兒,你醒醒,怎麼會搞成這樣?」他讓她躺靠在自己的胸前,以手背輕輕拍打著她毫無血色的面頰,焦心的問道。
勉強撐開了沉重的眼皮,雨霧虛弱的對著他一笑,表情顯得相當痛苦,「王爺……霧兒沒事……是……霧兒不小心跌倒的。」
「跌倒?好好的怎麼會跌倒?」夏侯曜陽繼續追問道。
「我……我……」像是有所顧忌似的,她一直支吾其辭,始終沒有說出到底是什麼原因來。
由她閃爍的眼神看來,這肯定另有隱情。
轉過頭,他犀利的眸光射向夏侯霽月主僕兩人,厲聲問道:「你們兩個離她最近,應該最清楚這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楊柳可從來沒見過王爺發這麼大的脾氣,雙腿一軟,她嚇得跪坐在地上,害怕得哭了起來。
完了!萬一這事兒王爺要是怪罪下來,恐怕連她這個做奴才的也難辭其咎,說不定還會步上金大娘的後塵……
想到這裡,她哭得更厲害了!
「王爺……真的是霧兒自個兒不小心跌的跤……請您……請您千萬別責怪王妃……真的不干她的事……」似有意似的擠出這些話後,她便在他懷裡暈了過去。
事情已經點得很明顯了!眾人一聽,全都張口結舌、驚訝萬分的望向夏侯霽月。想不到他們眼中一向溫柔善良的王妃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而夏侯霽月也被這突發的狀況給嚇傻了!她明明只是輕輕的推了那女人一把,怎麼會讓她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
費力的蠕動著雙唇,她好想開口告訴夏侯曜陽她並不是故意的,但是,嚇壞了的她卻始終無法擠出一丁點兒聲音來。
夏侯曜陽一聽,更是怒火中燒。
他本想開口教訓她一頓,但見她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他的心又軟化了下來。
「你立刻給本王滾回霽月閣去待著,本王等會兒再去找你算帳。」
撂下了這幾句話之後,他快速的抱起了懷中昏迷的佳人,轉身往雨霧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