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一聲,搭在她肩上那只很有份量的手沒有撤開的意思,而是轉對身後的女人吩咐:「你先回去吧,今天我不能送你了。」
天藍好奇地看過去,原來是杜琳,似乎她出現在程柯身邊的頻率最高。沒辦法,人家美貌與智慧並存,真的很出色,捫心而論也跟程柯相當般配。
杜琳愣了下,但掩飾得很好,撥了撥長髮微笑道:「好,那再聯絡吧。」說完優雅地踩著細細的高跟鞋款步離開。
那麼灑脫,看得天藍的心一絲一絲變涼。搞什麼花樣?她還指望杜小姐吃醋發火不依不饒好解救她得空脫身呢。剛剛兩個人不還吻得天昏地暗嗎?這會兒怎麼說陌生就能裝得跟點頭之交似的,真虛偽。而她,好無辜。
雙肩一垮,她不客氣地對著地板重重歎了聲氣。
他不理會她的哀怨,撈起她的半邊胳膊拉著往電梯口走,「不是要上去嗎,電梯已經下來了。」
她斜瞪他一眼,狠狠甩開他的手跨進電梯。他跟進來,按下關閉鍵。
「總經理大人,您老百忙之中還要這樣跟在小的我後面,到底有何指教?」她臉色不佳,口氣更不佳。
「上次沒談完的事,今天剛好把它談完。」他笑得很欠扁。
「什麼事?我不記得我們有談過什麼啊。」她轉過臉裝傻。
「是嗎?看來你又需要我提醒一下了,我不介意。」他突然伸手將她困在兩臂中間,俊臉緩緩欺近。
可惡!又來這招,損不損啊?
「你是不是老用這種方式去逼一些可憐如我的弱女子就範,就不能換點別的嗎?」她的臉一寸一寸後退,抬高下巴氣勢不減地教育他。
他的臉停在裡她鼻尖僅半寸的地方,唇角的笑意漸深,頗有得色地道:「不換,因為對付你這招最有用。」
此話從一個素來行事冷靜自若的大男人口中說出來,實在有夠滑稽無聊到足以逼死聖人。他很閒嗎?逗她真的那麼好玩?
她冷下臉力持鎮靜,恨恨地說:「請嚴肅點,我們認認真真把話說清楚。」
他們現在這樣的相處模式並不是她想要的,他的確注意到她了,卻是抱著逗弄的遊戲心態。甚至在他眼中,她連杜琳那樣的女伴身份都還夠不上吧,充其量就是一個在他閒極無聊時逗來玩的小丑。如此一想,心中免不了一陣悲哀。
程柯見她似乎真的認真了,於是斂起笑撤身站回去,半倚著牆道:「好,那就說吧。」
天藍深深吸了口氣,調轉視線看向他,開始認真地說了:「程總,我不知道你是基於什麼原因才會對我如此禮遇,但我要認真地申明一下,我不是一個會玩感情遊戲的人。我很保守,單調又老土,所以那天你說『做你女朋友,玩場感情遊戲』的話,我就當你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你這麼出色,有自己的一片世界,而我絕對不會是可以飛進你世界裡的那種人,請你明白。」
程柯如炬般的晶亮眼眸又緩緩瞇了起來,閃爍出冷凝而危險的光,看得天藍心虛地移開了視線。該死的,她是在表明自己立場,又沒做錯事,心虛個什麼勁?
「這麼說,是我會錯意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你並沒有刻意特立獨行來引起我的注意,其實只是我太自作多情?」
「是……是……」起碼基本上是如此。除了第一次在電梯口她莽撞地想引起一下他的注意,之後真的沒再想過要刻意讓他注意到自己。
「你在結巴。」他敏銳地指出她心虛的事實,「說謊了所以心虛是嗎?」
「哪……哪有。」她根本不必心虛,可是為什麼舌頭不聽使喚?
「有沒有都無所謂,只不過我這個人從來都拒絕被人耍,你不要妄想開先例,因為不可能。」語音落處,他已經再次將她困進掌控中,漸漸移近,欺吻住她顫抖的氣息。
天藍只暈眩了一秒便狠狠揮手將他推開。他的唇上分明還殘留著另一個女人的幽香,憑什麼敢對她如此孟浪放肆!
「走開!別碰我!」她火光地低吼,用手背狠狠擦了擦嘴巴,表情裡寫滿嫌惡。
「我沒有那份熊心豹子膽敢耍你,同理,也請你尊重我。」
六樓早就到了,她在他的困縛下無從脫身。深呼吸穩定情緒,冷凝著神色表明自己的立場。她也不再掙扎,靜靜地與他對視等他放手。她想,他那麼一個擅長玩感情遊戲的人,應該可以看出其間的利害關係吧,她這種人沒有招惹的價值,所以聰明如他會放手的。
程柯眉梢動了動,鎖眉盯視了她良久,突然笑了。一隻手撐在她身邊將她重新逼貼回牆上,淡淡地道:「原來這就是你面具下的真實性格。如此義正詞嚴地想與我撇清關係,的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你生氣的樣子一樣很有趣,沒讓我失望。」
該死的傢伙!他居然還敢笑,有什麼好笑的?可惡,她是很嚴肅地在表明態度,為什麼在他眼中卻像是一場鬧劇,他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思維異於常人?
「我很認真,不是開玩笑。」她擰著秀眉,忍住想咬他一口的衝動冷聲提醒他。
「那麼你希望我怎樣做呢?」她的冷言相向居然沒有惹來他的不悅,他輕笑著向她虛心請教。
這個素來三分矜貴七分霸道的男人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友好?讓人相當不放心。不過如今她在他的困縛下也算豁出去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哪管他老兄聽完後爽不爽。
「很簡單,別來招惹我。」她挑釁地抬高下巴。
「好。可是同樣的,你也就不可以來招惹我對嗎?不如我們來賭一局吧,如果誰先去招惹對方就算輸了,輸的一方要接受贏方的懲罰。如何,你敢賭嗎?」他懶懶丟出一個陷阱等她跳進來,那表情篤定他一定會贏一樣。
他不是被她給氣糊塗了吧?這個賭約怎麼看都是她佔上風,要她不去招惹他有什麼難,她本來就沒打算跟他再有糾纏。
「沒問題,我跟你賭。」
「很好。期限就定一個月吧,如果你輸了,記得別賴賬。」他說完,大方地撤身放人。
她在跨出電梯前自信地揚起一抹笑:「你不覺得這個賭我贏定了嗎?我怕到時候想賴賬的人是你可不好。」
他優雅地勾唇淡笑,抬起手揮了揮,「一個月之後見吧。」
一個入世未深的小丫頭敢跟一個老奸巨滑的商人作賭,勇氣不錯,可惜太莽撞了些。經不起對手三句話的激將,光這一點已經足以導致她的敗局。看似精明,其實真夠傻乎乎的,小姑娘。
事實上不用一個月,一個星期後天藍就氣勢洶洶地殺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啪!」她一掌把一張A4紙拍到桌面上。
辦公桌後的男人隨意投來一眼,繼續簽完最後一份公文才丟了筆坐進旋轉椅中,也不說話,氣定神閒地看著她恭候下文。
「這是什麼東西?請你解釋一下!」天藍按著紙張推到他面前,那上面第一行清楚書著三個細明體黑字:人事令。內容則是她已經被正式調任總經理秘書一職。
「說話啊!」他悠遊自得的表情更是激得她內火上升。說好了互不招惹,他這分明是在耍賴。
「林天藍,你輸了。」程柯得意一笑,閒閒宣佈出事實。
天藍一愣,「是你耍賴,這局根本不算。」她抬抬下巴,拒絕認輸。
「當初定下約定的時候,可有說過不許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何況調你為總經理秘書是出於公事,是你沉不住氣先來找我麻煩,所以你輸了。我拒絕聽任何借口,請願賭服輸吧。」他笑得像一隻精明的狐狸。
「你居然玩陰的,真是太可惡了!」她咬牙切齒地哼。
「客氣,是你承讓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太蠢了。他運用職權逼她就範分明一點都不公平,奸商!小人!
「我不會做你秘書的,大不了辭職!」做他秘書便從此與「曖昧」一詞脫不了干係,他分明就是那種興致來了連窩邊草也不放過的人。
「原來你真的輸不起,早知道就不賭了。可是你是簽過合同的,想辭職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吧?至少要問我准不准對嗎?」他輕聲詢問。
「我可以賠違約金,你攔不住我。」她顯然是槓上了。
「別意氣用事。你認為我若想阻止你逃走就沒有其他方法嗎?你進公司也有一段時間了,對我的作風應該有一點瞭解吧。還是別做浪費時間的事才好。」她的堅決多少讓他有點不悅,做他的秘書真的有那麼讓人不屑嗎?
她怎會不知道他公事上固執到底的強硬作風,這一套若用在私事上只會更讓人無從招架。她帶著半真半假的態度接近他,到這一刻才發現已經無法全身而退。她沒有掌握住進退的尺度與分寸,可惜這時候才意識到好像有些遲了。他也用半真半假的態度來對她,即使如此,他顯然不會輕易對她放手。
「說吧,你到底想怎樣。就算我願賭服輸好了,你的懲罰是什麼?」惡劣地罰她去掃廁所?還是降到一樓去站大門?來吧,她才不在乎。
「我可以調你回社刊部,前提是跟我交往,不可以拒絕。」
「果然是個狠毒的懲罰方法!」她惡狠狠地搓了搓牙。
「馬馬虎虎吧。」他笑,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好吧,做他的女朋友有什麼難,誰會成為那個生不如死的人還不一定呢。
約會,似乎是情侶間的必修課程。
雖然她在心裡拒絕承認因為他耍詐而讓她背下的身份,但明目張膽違抗他那種看似好說話實則相當難搞的人,鐵定佔不到多少便宜。交手以來她連一次小勝都沒撈著,只好老老實實先忍耐一下,至少表面上不會鬧彆扭。
所以,下班被他飛車半途劫住去吃飯她也沒有太意外,有白食可以吃,多少能安撫一下她鬱悶的心情。
她想他其實已經看出來她不會吃西餐的內幕,倒也沒有惡劣地存心為難她,車子一路直駛向市區一家很有名的中餐館。
推門下車,門房小弟恭敬地迎上來打招呼:「程先生,您來了。」看來他是常常光顧的熟客。
「嗯,老規矩,給我一間包廂。」程柯邊走邊說。
天藍杵在後面沒動,秀眉淡淡蹙緊。老規矩,怎樣一個老規矩?像他每次帶女伴來時所遵循的「老規矩」嗎?一間包廂從而可以恣意妄為?沒來由地,她覺得一陣厭惡自心底滑過。
「為什麼站著發呆,不喜歡這裡嗎?」程柯轉身,站在高她幾級的台階上徵詢地挑眉。
「我喜歡人多的地方,我們坐大廳吧。」她對他淡淡笑了笑,看似商量,眉心的凝重卻昭示了她的堅持,表明她是「非常、相當」想往人多的地方扎堆的。
他愣了下,但很快便轉回了先前的溫雅與風度,「沒問題。」
一人一份菜單,他隨意翻著,精準地報出菜名。
她猜他對這裡的菜色其實早就輕車熟路了,翻看菜單不過是想顯擺一下自己點菜時舉手投足間的那份優雅。
沒錯,站在客觀的角度來看,對面的男人在安靜下來的時候,的確很有那麼點優雅而內斂的氣度,昭顯著他良好的家世與教養。垂下的眼眸掩去了素日裡的輕佻與不羈,讓此刻的他看起來多了份成穩與從容。這是一個矛盾的男人,她雖不算瞭解他,卻憑直覺認為他優遊神色下一定掩蓋著另一種性格。當然她目前還無從探知,雙面人很多,她是,他應該也是吧。
「看好了嗎?決定了沒有?」程柯合上菜單,抬眼看她。
天藍正在用菜單做掩護偷偷打量他,被他突然掃來的眸光嚇得一懾,結巴地應道:「呃……我看看,再看看。」不可以臉紅!否則丟人丟大了!
她努力地暗自吸氣藉以平復莫名狂跳的心,凝神飛速掃了眼菜單,正好翻到素菜那一頁,她連忙胡亂報出幾個菜名充數。
「點這麼清淡的菜,沒胃口嗎?」他平聲詢問,眸光中似有關切之色。
這男人果然有做情聖的本錢,該是對每個與他共處的女伴都會表現出如此體貼吧,即使她是如此的平凡不起眼。
「沒有啦,你知道的,女孩子總少不了一輩子跟減肥做鬥爭,我也不例外。」她「呵呵」乾笑,瞎掰出一個理由。天知道她林天藍分明是那種可以為美食撐到死也不悔改的人。
「你的體形適中,沒有減肥的必要。何況即使再減也絕不可能減出一副凹凸有致的身材來,不如順其自然。」他涼涼說道,順勢隔著桌子瞄了眼她的上半身,嘴角彎出一抹笑紋。
天藍豎起菜譜擋在胸前,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警告道:「你再說這種影響我食慾的話,我就閃人了,我可不想被氣成消化不良。」
是他使詐讓她落入敗局,約會交往也是他提出來的,他現在想後悔她可是一點意見都沒有。了不起踹他兩腳洩憤。
「原來你是這麼沒自信,才會經不起一句玩笑話。」他搖搖頭,遞出菜單讓服務生去布菜。
玩笑話?拿她當玩笑主題的笑話她可笑不出來,她又不是缺心眼。總被他三不五時口頭打擊一番,她再好的修養耐心也耗光了,何況把耐心用在他身上也是浪費。
「就是說嘛,跟您這樣一位玉樹臨風儀表出眾的人物同居一桌,的確很難不叫人自卑一番。如此說來我們真的沒有做朋友的緣分,還是各忙各的吧,比較不會浪費您寶貴的時間。」她抓住他的話題順竿爬,巴不得他說一句「言之有理」然後揮揮手赦她閃人。
他執起水杯淺啜一口,看都不看她一眼,很顯然對她的話也視作沒聽見。
這男人,真是死不悔改的臭脾氣!而且常常閉著嘴讓人摸不出脾性從而應對無方,八面玲瓏若她竟也只能暫敗於他手之下,真叫人鬱悶!
菜陸陸續續上桌,天藍埋著頭苦吃,懶得再理對面的傢伙。
有些奇怪,她素來將脾氣控制得很好,外人面前很少失態到頭頂冒煙,而程柯總有本事幾句話就惹起她的鬥志,害她白眼亂飛形象全無。越來越覺得他們兩個沒有做朋友甚至更近一步的緣分,根本就是八字犯沖。
低著頭磨了磨牙,她忍不住隔著劉海又瞪了他一眼。
「腹誹別人不太禮貌吧,也容易造成消化不良。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大可以說出來,我洗耳恭聽便是。」
他擱下筷子拋來一句,居然正中她的心思。不愧是眼利如針的商人,眼睛真毒啊!
天藍眨巴眨巴眼睛斜他一眼道:「是你請我說的,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請說。」
「我覺得你這個人相當的莫名其妙。就算視力不佳也不該挑上我做你的女朋友吧,把我列入一票子美女中間分明成心想讓我出醜。誰不知道您程總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些天姿國色級的美人,我夾在中間自然成了外人矚目非議的對象。因為你開的一個玩笑而讓我陷進別人的詆毀和議論中,我實在太無辜了,根本就不關我的事 ——」
「你以為……」他擰眉想打斷她。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難得他肯給她機會申訴冤屈,怎麼可以中途反悔?
「行了,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他的臉色沉了下去,好像生氣了。
「是你讓我說的,想生氣也要等我吃完了再罵人。」她再次埋頭抓緊時間吃東西。開玩笑,這些菜可是很貴的,當然要趕在他罵得她胃口全失前多吃一口是一口。
「天藍。」他突然叫她,聲音低緩溫柔。
天藍的心微微一緊,狠扒幾口菜低頭裝沒聽見。
「不管你信不信,對你,我好像有點認真了。」他的聲音從耳邊滑過,那麼清晰,連大廳裡鼎沸的人聲也沒能將其蓋住。「天藍……」
他伸手蓋住她握筷子的右手,天藍本能地一哆嗦,竹筷從手中松落下來,落在玻璃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她的手迅速地撤開,沒有停留。
「我說過,開玩笑你選錯對象了。我是個玩不起的人,你招惹了,就要負責。」她冷靜地抬頭迎視他,「你敢嗎?不敢的話,就請把剛才的話收回,我可以當作沒聽見。」
她習慣了用嬉笑與懶散來掩飾性格中的固執,但明白這一刻必須用很認真很坦白的態度來面對他。事關自己的感情與未來,她不敢馬虎對待。
「跟你在一起讓我覺得很放鬆,不必端著身份裝冷靜裝矜貴。我也喜歡看你笑的樣子,你不算頂漂亮卻有一種親和的氣質。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喜歡上你,但每次和你見面都抱著認真的態度。我只能說希望你能接受我和我交往看看,我不會輕易承諾什麼,但也不會允許你從我身邊逃開,這一點我想你應該明白。」
他的語氣很緩很柔和,眼底眉梢卻是不掩飾的認真與固執之色。
「程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老實說,從你那裡有可能得到真心嗎?好吧,就算我可以等,但前提是有一天還可以等得到。」
他皺眉,深深看她一眼,老實地說:「我不知道。」
「你真自私。對我也很不公平。」她嘴上斥責,心卻早就妥協了,早在他淺笑著在她耳邊說「我們來玩一場感情遊戲」那一刻起,她已經妥協了,心不由己。
「天藍,我不會以隨便的態度對待你,我們就像現在這樣自自然然地相處,不管明天是什麼樣子,好不好?」
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為什麼要用這麼溫柔的語氣來徵詢她的意見,是否在他心中,她算是有一點點特別的?她明知道自己不會是他的唯一,也知道頭一點下去就只能委屈自己,可是為什麼還是心軟了?
「程柯,答應我一件事吧。如果有一天我們不能在一起了,提前通知我一聲,讓我離開的時候走得從容些。」她垂眸低歎了聲氣。
「好。」他伸手握緊她的,觸手處一片冰涼。這次她沒再躲開,很深很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她對他沒信心,事實上他對自己也沒什麼信心。他很自私,喜歡看她笑的樣子,覺得和她在一起心情會變好,所以就霸道地闖進她的世界。不允許她拒絕,卻也不肯給承諾。未來的路,只能放任它走下去,沒有規則地繼續前行。他從來都是個拒絕回頭的人,即使他錯了。
氣氛陷入沉默裡。全因飯吃到中途卻闖進了一個不速之客。
「堂堂『飛遠傳媒』的總經理卻躲在這種小菜館裡吃東西,還坐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也真不怕招人笑話。」
程柯沒有抬頭,淡淡蹙緊了眉心。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眼底的利光卻昭顯了他濃重的郁色與不悅。
天藍順聲望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挺著啤酒肚身材發福,再頂一張寫滿蔑態的肉餅臉,很像電視裡惡俗的紈褲子弟。
男人斜眼瞄了瞄天藍,嘲諷道:「咦?眼光高於頂的程總這會兒改品味了?居然丟了杜琳那樣一個大美人和這麼平庸的女人來吃飯,審美觀果然異於常人。不過也是,如果外人知道看似風光無限的程大總經理其實是個沒有實權的阿斗,恐怕也就沒有人肯再圍著你巴結奉承了。業績做得好又怎樣,還不是送錢進別人腰包,我若是你早就捲鋪蓋走人,何苦還死賴著不走?再賴也不會有結果的,還是少癡心妄想了吧!」
八百年不變的台詞,他不煩說聽的人還嫌噁心。
「滾開。」緊抿的薄唇淡淡拋出兩個字,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吃飯。」他溫聲招呼對面陷入愕然中的女人。
「你襆什麼襆?還不就是程家的一個……」
「大哥!」火光沖天的叫囂被另一道溫淡的男聲打斷,「少說兩句。」
隨後而來的是一名與程柯年紀相仿的男子,西裝革履,面容溫雅中透著冷淡。他示意地對程柯點了下頭,說道:「有空就回家看看吧,芸姨近來身體不太好。」
「程峻,你瘋了嗎?他有什麼資格去我們家?」叫囂的男人正是程家長子程平。
「好了大哥,別在這失了態讓人看笑話,如果你不想上明天報紙八卦版頭條的話就走吧。」程峻皺了皺眉,推著程平走人。
「我還沒說完……」程平仍想不依不饒。程柯那小子自從繼承了「飛遠」之後根本不回家,他積了幾年的牢騷不趁機發一發怎麼對得起自己?
「真有什麼話回去對父親說。」程峻一句話把他堵得死死的。
爭執聲漸漸沒入大廳鼎沸的人聲裡,冒失的闖入者走遠了。
天藍小心地看了看程柯,見他神色平靜反而一陣擔心,「你……還好吧?」
「我不會為一隻瘋狗傷神。」他優雅地勾唇淡笑,嘴裡卻說著最刻薄的話。
「那就好。」她低下頭繼續吃飯,識趣地選擇不多問。無論有怎樣的恩怨牽扯都與她無關,她只是個不相干的外人,懶得多管與她不相干的閒事,這是她做人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