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好滋味 第一章
    梅龍鎮

    春色如曉,杏花繽紛,有著碧水涓流小院落的梅龍鎮東巷,今日忽然金光閃閃、貴客臨門。

    路公公遠自京師長安而來,對著梅龍鎮喜宴餐飲界第一把交椅「東家酒樓」眾人,展開手上的聖旨,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察聞江南梅龍鎮『柳氏媒人館』、『東家酒樓』、『風門鳳轎坊』、『花房嫁衣閣』四大世家,世代以來善營婚商喜慶之事,頗受江南百姓稱許,朕聞知甚喜,特將帝姬寶嬌公主婚事托予爾等。今著令東氏新任掌勺,於三個月之內,承接公主龍鳳喜宴主辦之事宜。若能於期限之內做出冠絕天下之無雙酒宴,朕必大悅,當御筆親書『天下第一宴』聖匾頒封,並賜下黃金五千兩,以茲獎賞;如若有違朕意,有負朕深切托付者,自當重重領罰,欽此,謝恩。」

    為當今帝姬寶嬌公主主辦、婚、宴?

    宛似天上掉下來一個大餡餅,登時令整個東家酒樓大大小小人等全歡喜得呆掉了。

    哇塞!不得了,了不得,真是大大的不得了啦!

    恭迎完聖旨,東施施咧嘴笑得意洋洋,歡喜得團團轉的看著爹親,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頭。

    「爹,恭喜您啊!咱們東家酒樓可真是熬出頭來了,連皇上都指名要把公主的婚宴交給咱們辦呢!」

    「嗚嗚嗚……也不枉我自十五歲起犧牲玩樂的時間,留白了青春,就是為了在灶房裡守住我們東家代代祖傳的好滋味啊!」

    「爹,您果然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她一臉與有榮焉。「真是好樣兒的,女兒以您為榮!」

    「嗚嗚嗚……哈哈哈……」東來順忍不住哭完又笑,笑完再哭,又哭又笑,簡直是沒完沒了。

    東施施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爹親,再望向一旁始終沒說話,卻滿臉憂色的祖母。

    「奶奶,您怎麼都不說話?您要不要幫著勸勸爹啊?他老人家好像感動過頭了,不太對勁哪。」

    「乖孫女兒,妳來。」東老夫人歎了一口氣,對她招招手。「別管妳爹去,他是一時衝擊太大,待會兒哭完就會好了。現在咱們祖孫倆最該擔心的不是妳爹,而是該拿這道不知是吉是凶的聖旨怎麼辦才好呀。」

    東施施眨了眨眼睛,一臉困惑地望著祖母,越聽越糊塗了。

    皇上看中他們東家酒樓的實力,是件好事,自然是大吉,又怎麼會是「凶」呢?

    「唉,妳沒聽見方纔那位公公宣讀的聖旨裡,是特別指名要東家酒樓的『新掌勺』來承辦寶嬌公主的龍鳳婚宴嗎?」東家老夫人眉心都打結了。

    「呃,對喔。」東施施傻笑地撓了撓臉頰,隨即茫然地問:「可是咱們東家的新掌勺……是誰啊?」

    「就──妳啊!」

    東施施登時眼前發黑,腦筋一片空白。

    啊,那就完啦!

    長安皇宮

    百香繚繞的御膳房裡,有來自大江南北的山珍海味,聚集著無數廚藝驚人的料理師傅,為的就是創造出一道道精緻鮮美、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的美味佳餚,頤養君胃,以慰君心。

    就在象徵著料理界最崇高地位的御膳房裡,那位人稱「神廚天王」的總御廚長駱揚,正在品評手下一級特廚做出的新菜。

    御廚們緊繃著神經,屏氣凝神地看著總御廚長那張英俊驕傲的臉龐,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那是一道取玫瑰花瓣之香,包裹著雪白玉泉豆腐,層迭隔著金華火腿薄片,再佐以特釀烏梅醬汁,入爐炊蒸了一個時辰,方才熱騰騰呈上的特製佳餚。

    做這道菜的一級特廚老魯非常有自信,這可是他研究了三天三夜才創新出的百年奇菜,保證吃過的都說──

    「難吃。」駱揚挑高濃眉,緩緩吐出兩個字。

    老魯一張老臉瞬間垮了下來。「怎、怎可能?」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專業嗎?」駱揚瞇起雙眼。

    「哦……」其它人不約而同地指著老魯,哦聲連連。

    居然敢對素有「玉皇大帝親吻過的靈指」之稱的神廚大師提出疑問,簡直是不想繼續在料理界混下去了。

    「呃,不不不,當然不是,老魯不敢。」老魯拚命搖手,趕緊陪笑道:「只是、只是這菜究竟哪兒不合您的胃口,不知道可否提點一下小的?」

    「玉泉豆腐觸舌滑嫩,金華火腿齒間鹹香,如果再佐以蘿蔔、干貝、竹笙熬出的清爽上湯澆淋而下,這道菜還算勉強堪可入口。」駱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手底下怎麼會有這麼自作聰明的白癡,重重哼了聲,道:「誰讓你自作主張,撒玫瑰花、淋烏梅汁,花香和肉香相剋得亂七八糟,酸溜溜的梅汁活生生強暴了豆腐……你居然還敢問我它好不好吃?嗯?」

    老魯嚇得渾身打顫,急急忙忙央求道:「對不起對不起……老魯、老魯下次絕不敢再犯這種錯誤了。總御廚長,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我再去做一道拿手菜來,您再嘗嘗。」

    「一天試一道爛菜已經是我的極限了。」駱揚站起身,身長玉立姿態宛若俊朗迷人的鳳凰,眼底光芒卻比蒼鷹還銳利。「你,明日再從三等下手做起,好好地想一想料理的真義究竟是什麼?一個月後,再來跟我說話。」

    「是、是。」老魯滿頭冷汗。

    這已經是總御廚長對他天大的恩德和寬容了呀!

    像去年也有個一等特廚,就是自以為是地做了一道地獄無極酸辣湯要呈給皇上喝,誰知皇上那幾日恰好胃痛,結果總御廚長一見,立刻就將那位一等特廚連降十八級,可憐的傢伙現在負責倒御膳房隔日的餿水,甭說菜刀了,連顆完整的菜也沒能瞧見。

    還記得那次總御廚長大發雷霆,說愛護皇上的龍體是太醫院和御膳房的最高宗旨與責任,明明太醫院都發了帖過來,要御膳房做些宜養脾胃的清淡料理給皇上吃,結果那個「腦殘的王八」──這五字乃是自總御廚長那迷人好看的薄唇吐出來的──竟然用四川「斷魂燈籠椒」外加渾名「妖獸辣花椒」煮出來的酸辣湯,說是要幫皇上開胃。

    幸好總御廚長發現得及時,攔下了,要不然別說幫皇上開胃,恐怕那個「腦殘的王八」現在就不只是倒倒餿水,而是直接送進大牢開膛破肚了。

    想到這裡,老魯不禁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只是被發配到邊疆切菜啊。

    「你們其它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駱揚一雙利眼冷冷環視全場,不怒自威。

    「是!總御廚長!」其它人趕緊散了,熬湯的熬湯,烙餅的烙餅,炒菜的炒菜。

    駱揚抱臂審視監督全場,俊朗的臉龐卻隱隱泛著寒霜。

    因為他想起了今早路公公親自過來頒讀的那道聖旨──

    「寶嬌公主的龍鳳婚宴居然由江南梅龍鎮的東家酒樓主辦,卻要我御膳房只能從旁協辦?」他眼角不著痕跡地抽搐了一下。

    梅龍鎮的東家……怎麼這麼該死的耳熟?

    梅龍鎮

    「這個好吃嗎?」

    「好吃。」

    「那個好吃嗎?」

    「好吃。」

    「那妳再嘗嘗這個。」

    東施施一顆頭幾乎埋進碗裡,吃得碗底朝天。

    「唔唔,這個也超好吃的!」

    東來順聞言如遭雷殛,手軟腳癱地往後倒在椅內。「完了……」

    「爹,您怎麼對自己煮出來的菜餚這麼沒信心?」她抬起頭,圓潤小巧的臉蛋上還黏了顆飯粒,滿嘴油,咧嘴一笑,「在女兒心中,爹爹您煮的菜最好吃了!」

    「問題是──」東來順哭喪著臉。「這不是我煮的呀!」

    東施施一怔。

    「這碗臘八粥是小翠煮的,」他一一揭開謎底。「那盤炒三鮮是小紅炒的,小青做了那盅下水湯,妳現在吃的是掃地的阿全做的豬油拌飯。」

    「喔。」她低下頭,看了看這碗,再看了看那盤,最後尷尬地摸摸頭,笑了起來。「他們的廚藝還不賴嘛。」

    「有──嗎?」東來順氣急敗壞地指出有問題的地方,「妳看,那碗臘八粥只加了桂圓、紅豆、紅棗三種,這還能叫臘八粥嗎?還有這盤炒三鮮,魚片、魷片、蝦片外加豬血、酸瓜……這什麼東西啊?」

    見爹爹在氣頭上,她也不好意思承認自個兒剛剛還多夾了幾筷子的酸瓜呢!

    「還有那個下水湯,缺心少肝沒肚沒肺的,叫什麼下水湯?乾脆叫滾水燙白碗好了。」東來順氣呼呼的。「還有這碗豬油拌飯,一碗白飯就下了半碗的豬油,虧妳還吞得下去,我光聞那油膩味都快吐了。」

    「爹,您別惱,小翠小紅小青本來就不是在廚房幫手的,你叫她們做菜,本來就太為難人家了。」她忍不住幫底下人說話。「還有阿全,他年紀也大了,平時掃掃地就已經夠辛苦了,你還忍心叫人家下廚嗎?」

    而且又要吃又要嫌,很沒品呢。她暗自咕噥。

    「妳當我是在生他們的氣嗎?」東來順戳了戳女兒的額頭,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爹是在氣妳!」

    「我?我又怎麼了?」她小臉滿是無辜。

    「妳能不能爭點氣啊?妳連東西好不好吃都分辨不出來,還能煮出一手好菜來嗎?」

    「我──」

    「至少妳也不能錯把豬食當美食啊!」東來順都快聲淚俱下了。

    東施施啞口無言,好半晌才擠出話來:「……那也不能怪我呀,我是真覺得好吃嘛。」

    「妳這樣,爹怎麼放心讓妳上京到御膳房裡煮食呢?」他光想就覺得前途一片烏雲罩頂。

    派她去,到時候還怕皇上不將他們東家滿門抄斬嗎?

    「我也沒說我要去呀。」她嘀咕。

    而且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得去京城?還得進御膳房煮食?為什麼?

    「妳以為爹很想妳去嗎?」東來順聞言火氣又上升。「要不是爹這把年紀了裝小不能看,我還真想男扮女裝頂替妳進宮去!」

    東施施登時嚇壞了。「爹,不好吧?萬一嚇著了皇上,那可是死罪呀!」

    「讓妳這恁事不懂的廚房白癡去,那更是欺君大罪。」東來順都快急白了頭,「怎麼辦呢?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怎麼辦?就涼拌唄。」東老夫人在丫鬟攙扶下走進來,沒好氣地看著這一對大小活寶。

    「娘,您怎麼能一副事不關己呢?」東來順忍不住小小埋怨起來。「再怎麼說您當年可是梅龍鎮鼎鼎有名的『金菜刀』,就算已經退休了,也仍是梅龍鎮料理界的鎮山之寶,您幫著出出主意,也好過兒子在這兒想破了頭,對不?」

    「等你那顆豬腦想到計策,我老人家都過身了。」東老夫人毫不客氣地道,轉頭望向孫女兒,嚴肅老臉上總算浮起了一抹笑。「施施,來,奶奶同妳商量一件事。」

    「甭說商量了,只要奶奶您一聲吩咐,孫女兒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啊,不過如果是煮菜這回事,施施就不敢跟妳拍胸脯保證了。」東施施心虛地陪笑道。

    「妳放心,奶奶會教妳『走後門』的。」東老夫人笑得好不神秘。

    「什麼?」東施施滿臉不解。  

    乘官船、經運河,日夜逐波北上,半個月後,公主婚宴民間業者代表──東施施,終於一路暈船一路吐到了長安城。

    轎子就這麼進了東四宮門,直到見過內務府總管路公公,被安置在鄰靠御膳房後方的一處名喚「小知軒」的園子裡。

    「東姑娘,今兒晚了,您早點兒歇著,明日周公公自會來請妳過御膳房,同總御廚長打個照會。」路公公笑道。

    「有勞公公了。」東施施儘管腳已踏穩在陸地上了,可人還暈暈晃晃著,彷彿仍然身在水上。

    路公公再叮嚀了數句,留下兩個服侍的宮女,便去了。

    「小姐,」她自東家帶來的丫鬟小紅強掩著疲色,「那兩位宮女姊姊去幫妳燒水備飯了,婢子先服侍妳卸了頭飾、袍子,鬆一鬆筋骨吧?」

    東施施不用人說,早已經甩釵脫簪,繡鞋也扔得東一隻西一隻,嬌小身子迫不及待爬上了那張看起來軟綿綿舒服到不行的繡帳大床。

    「呵……終於可以平躺著睡個好覺了。」

    這半個月晃得她全身骨頭都快散光了。

    「不──行──」小紅毫不客氣地就要拖她下床。「這一身風塵僕僕的,小姐不嫌骯髒,婢子都替妳覺得噁心呢!先洗完了澡再睡,乖。」

    「小紅……我眼皮都掉到胸口了,不行不行,真的撐不住了……」東施施打著大大的呵欠,抱著湘繡描金枕,頭一點,已經睡著了。

    「小姐……」小紅忍不住大翻白眼,「這兒是宮裡,不是咱們家呀!」

    可是全梅龍鎮誰人不知東家小姐有三奇:其一是口味獨特,吃什麼都好吃;其二是歌聲驚怖天下,中者無救;其三是只要一睡,就算天雷也劈不醒她!

    小紅自己也愛困得不得了,加上小姐已經鐵了心睡死過去了,她再也忍不住跟著打了個呵欠,伏在床沿,就這麼蜷著睡著了。

    兩名宮女喜鵑和樂鵲打點好了沐浴澡桶和飯菜,連袂進繡房來要請貴客,一進房,看到的就是這「屍橫遍野」的一幕──

    「嚇!」猛一看可把她倆嚇壞了。

    幸虧再一細看,床上橫七豎八的兩個姑娘正發出微微鼾聲,喜鵑和樂鵲一顆高高吊到嘴邊的心這才緩緩跳回原位。

    哦,原來貴客是睡著了。  

    御膳房分內膳房、外膳房、茶膳房、宮點膳房、香料膳房以及肉膳房,一級特廚一十六人、二品特廚三十二人、三品特廚四十六人、大小廚役廚娘二百餘人,負責皇宮各房主子們的大小膳食。

    其中,統領眾廚的就是首席總御廚長──駱揚。

    東施施望著這位高高在上的總御廚長,端上了滿臉笑容。「駱總御廚長您好,我是代表東家酒樓的東施施,您叫我施施就好。」

    哇,她還以為干到總御廚長一職,至少也是個白鬍子老公公了,沒料想原來還這般年輕,而且長得好不英俊好看。

    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呵呵呵,還挺秀色可餐呢。

    「東施效顰的那個東施?」駱揚眉也不抬一下,莫測高深地盯著這個一臉蠢樣的傻妞。

    東家酒樓就派這種毛都還沒長齊的小丫頭?究竟想瞧不起誰?

    他臉色頓時陰沉了起來。

    「是東施──施──」她笑嘻嘻的道,「差了一個施,聽來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呢。」

    「妳覺得我會在乎妳的施是一個、兩個,還是三萬七千五百九十八個嗎?」他瞇起雙眼。

    「呃……你……不會?」她小心翼翼地回答,不忘好奇地問:「不過為什麼是三萬七千──」

    「東小姐,我怎麼想並不重要。」駱揚打斷她的話,轉身走向料膳台。「妳是聖上欽點來主理寶嬌公主的婚宴菜色,御膳房受命協辦,就是如此而已。」

    「呃……好吧。」她撓了撓頭,怎麼覺得這個素未謀面的總御廚長好像挺討厭自己的?

    是錯覺吧?她這輩子從沒見過他,更不可能得罪過他,自然也沒理由惹他嫌啦!

    她略一想,立時就釋懷了,笑咪咪地蹦跳走過去。「那請問一下,我現在應該做什麼?」

    駱揚雙手抱臂,昂著下巴睨著她,「東小姐這話怎麼會問我呢?」

    東施施一愣。

    「別忘了,我御膳房只是協辦婚宴。」他再次重複,濃眉挑得高高,兩手一攤做沒奈何狀。「可不是主辦婚宴。」

    一定是錯覺!

    否則堂堂總御廚長怎麼好像存心袖手旁觀、看她笑話的模樣?

    東施施環顧四周忙著洗洗切切煮菜的其它廚子們,他們雖然個個以背對人,可是兩耳都可疑地拉長了,肯定是在竊聽最新情況,卻沒有半個人肯跳出來指點一二。

    「那……」她汗濕掌心在衣衫上擦了擦,遲疑地、猶豫地問道:「我把東家祖傳食譜給你,然後……我就可以回家了……這樣沒問題吧?」

    駱揚聞言,深沉的眼底不著痕跡閃過一抹精光。

    她竟可以如此隨便就將每家酒樓賴以為生,看得比命還重要的秘密食譜就這樣交出來,然後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東家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他瞇起雙眼,盯著她討好的、狀似傻氣的小圓臉,剎那間,心念猶如電光閃過──

    嫁禍。

    他終於明白了。

    想那公主龍鳳婚宴何等盛大隆重,他東家早有自知之明,以身處江南僻遠小鎮一小小酒樓,菜色自然難登大雅之堂,偏又皇命推不得,與其做了不合君臣和眾權貴脾胃的料理而被重罰責懲,還不如藉詞將東家食譜交給御膳房,屆時御膳房端出的婚宴菜餚若有所閃失,那是御膳房手藝不精,與東家無尤……

    駱揚濃眉緊皺成結。

    東施施見他一陣紅一陣白,又迅速鐵青的臉色,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下意識往後悄悄退了兩步。

    「這樣……不好嗎?」她小小聲問。

    他一揚濃眉,突地轉怒為笑。「東姑娘,妳太客氣了。東家酒樓喜宴馳名天下,東家食譜內蘊之奧妙無窮,豈是我御膳房這些食古不化、腦袋僵固的廚師所領悟得了的?」

    「咦?」她眨了眨眼睛。

    「不如東姑娘就先露一手東家料理,」他雙手抱臂,慢條斯理的微笑。「讓我們見識見識如何?」

    內膳房內所有「食古不化、腦袋僵固」的廚師們見總御廚長抬眉示意,忙不迭放下手頭上的活兒,齊齊圍了過來。

    「對啊對啊,就讓我們嘗嘗連皇上都叫好的東家菜吧!」

    「是呀,也好讓我們向妳東家酒樓學習學習嘛!」

    酸溜溜的話此起彼落,再加上那個身長玉立,滿眼似笑非笑瞅著她的總御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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