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賤呢?把心刻在手上干嗎?你沒病吧?”
我笑了,那發自內心深處的微笑在訴說著什麼呢?
我說:“在我手臂上刻心的那個人才有病呢,而且病得還不輕!”
“依我看,那個人不只有病,而且還是個弱智,弄這麼沒腦子的事。我要是見到他非揍他一頓不可。真是太賤了,真討厭這種人。”
她走了,看著那漸漸離去的背影,心中有種濃濃的不捨與眷戀。
“仙子,你等等我,別走那麼快,我追不上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過耳畔,看著他,看著他懷裡的花,那麼美!只是不知他是否已經習慣了一只手,不知他是否會怨恨我?
我攔住他,問:“你怎麼了?跑這麼快干什麼?”
“我在追辛靈呢,再不追就讓別人追走了。兄弟,這次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放手了。”
我點點頭說:“加油啊,一定要把她搞到手。”
“好的,我會的。那我就先走了,不然該追不上了。”
“嗯,快去吧。”
“仙子,你等等我。我叫葉無痕,名字很霸氣吧。今年二十六歲,至今未婚。我是大學本科畢業,現在”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直到聲音模糊不清,我才轉過身,默默地為他們祝福,願他們永遠開心快樂。
時光飛逝,眨眼間三載悄然而過。我們畢業了,准備到伯父的公司去工作。而最大的喜事是今年我要結婚了。
婚期定在五月二十一日,是取我愛你的諧音,圖個永恆嗎。
老爸老媽也來了,每天一家人一起坐在同一張餐桌上,輕輕地,靜靜的地,即使無人講話,那份快樂,那份幸福也是可以體會得到的。
婚前的籌備工作全部交於四位老人,我和甄馨每天逛逛街,買點東西,拍拍婚紗照,真自在啊。
可就在五月十八號,緊緊離結婚還有三天的時候,一切都改變了,徹底的改變了。
那天我和甄馨取婚紗照,回到家,剛剛推開門,一股濃烈的煤氣味撲鼻而來,我忙打開窗子。
“爸爸、媽媽”甄馨在呼喊著。
我沖過去,頓時驚呆了,嘴角不住抽動。
老爸、老媽、伯父、伯母、子昂都倒在餐桌旁,靜靜地睡著。
立即撥打求救電話,看著幾人走進搶救室的那一剎那,時間定格了,永遠的停留在那一瞬間。
蜷縮在牆角的甄馨,已泣不成聲。淚水洗浴了她的美麗容顏,浸透了她潔淨的衣裳。
我將她抱住,用力的抱著,仿佛要將她內心的痛楚全部化為己有。她濕潤的臉頰輕輕地靠在我胸前,仿佛這是她唯一的依靠。
淚水早已奪眶而出,輕輕地滑過我的臉頰,留下一道清晰的透明的痕跡。
‘啪’
它擊在甄馨的臉龐,應該是暖暖的,或許感覺會是冰涼吧?甄馨不肯收留它,順著另一道淚痕,落在石地上,發出‘啪啪’的吼叫,這是我內心深處的呼喊嗎?
一小時,一分鍾,一秒鍾,時光每晃動一下,哪怕只是微微一動,心仿佛又跌入一層地獄。
門開了。我忙沖過去,問:“怎麼樣了?”不知何時,嗓音已變得沙啞,無力。
“我們真的盡力了,可送來的太晚了,你們節哀吧。”
‘嗡’
腦子霎時變得空白如野。
不,還有東西。那是五個人老爸、老媽、伯父、伯母、子昂,他們正向我微笑,笑得那麼甜,那麼美。他們不時地向我揮手,慢慢地走向遠方。你們要去哪裡?帶上我好不好?可無論我如何嘶喊,話到嘴邊卻變得無聲。
不知何時,甄馨握住我的手,慢慢的轉過頭,看著她。那雙眸不再明亮,而是盈滿淚珠,眼眸中映著我的身影,但眼底又是什麼呢?是悲痛,還是心碎?
“你不是天使嗎?你一定有辦法救他們的,是不是?”我恍若從絕望中看到了最後一絲希望。
“我是天使,但天使是沒有辦法管制人生死的,我無能為力。”
看著希望變成絕望又是怎樣的一種心緒呢?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病房,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此刻突然覺得很陌生。我是在逃避嗎?是想逃避這一段悲痛欲絕的心事嗎?
天黑了,漸漸的又亮了
在這個病房中,我們靜靜地陪了他們一夜。一夜的光陰,卻似一輩子的守候。
“我有辦法讓他們復活。”甄馨突然說道。
我怔了一下,隨即驚喜道:“真的嗎?那快點讓他們活過來啊。”
“嗯。”她含笑點了點頭,這一個微笑是否想對我訴說心語呢?
沉重的心終於變得輕浮,我笑了,他們好像也在笑。
甄馨將五人偷偷運出醫院,放在我們初次相遇時的綠茵草地上。選擇這裡是否也別有一番含義呢?
河中的水依舊在流,不時地擊在鵝卵石上,發出低沉的響聲,他們靜靜地聆聽著。
“你再保我一次可以嗎?”不知為何,甄馨突然講出這句話。
救人要緊,哪有心思顧及她在說什麼。我說:“快點救人吧,不能再拖了。”
她慢慢的飛上天,突然間金光一閃,她的身後已多出一對翅膀。
她向我笑了,隨即竟硬生生的從自己的翅膀上這下一根羽毛,帶著斑斑血跡,輕輕地從高空飄下。她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折下自己的羽翼?
又一根,輕輕的,慢慢的飄下,緊隨其後的是一絲絲暖熱的鮮血。
“小蝶,你在干什麼?為什麼要折斷自己的翅膀?”我高喊著,呼喊聲令人撕心裂肺,蕩氣回腸,久久地,悠悠地回蕩在綠茵地上。
它落在草地上,發出淡淡的藍色的光芒。
帶著血跡的第三根也輕飄飄的飛了下來,在風中,在空中,翩翩起舞,很慢很慢,好似要為主人再跳最後一支舞,舞動中也帶著濃濃的眷戀與不捨。
“天使的翅膀是有魔力的。”
甄馨的話突然閃在腦中,她所謂的辦法就是將自己的翅膀折斷,將法力用這種方式傳遞給睡夢中的人。
“小蝶,你住手。快停下,快”我不停的呼喊著,聲音漸漸變得低沉,漸漸變得沙啞,漸漸地,無論我多麼用力的呼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跳、我跳、我再跳為什麼自己跳不高?為什麼我跳不高?
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摧殘自己,我卻無能為力,我們的距離不過百米,為什麼我卻阻止不了她?百米的距離或許意味著今生與來世,或許是永遠吧!
甄馨曾說過,天使與人的不同之處,在於天使有翅膀,沒有了翅膀那就會消失於天際邊。千年前,為了救我,她折斷半邊羽翼,用了一千年得以羽翼豐滿。而現在她要救活五個人,她要折斷所有的羽毛,當最後一根從她身體飄落時,會發生什麼?
她的臉色漸漸發白,每折斷一根,仿佛要承受無盡的痛苦與煎熬。
潔白的身體,潔白的羽翼,還有白皙的皮膚,此刻都變得鮮紅,綠綠的青草,清清的河流,也變得鮮紅。那是她的血,她流出的血將周圍的一切染紅。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可在我嗅來卻如此甘甜。這是她今生唯一留給我的東西,記憶深處,她的一切都是那麼完美。
雨,滴在面頰上,和著我的淚珠,一起落到青草上,細細看去,那哪裡是雨,是她的鮮血。
下雪了
下雨了
這場雪似乎小了點,但雪花卻又大了點
這場雨似乎不可以滋潤萬物,因為雨滴是鮮紅色的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每當她從身體折斷一根羽毛時,我的心就會消散一塊,現在我的心沒有了,變得空蕩蕩
風聲,雨聲,雪聲
世界上一切的聲音剎那間變得無聲無息,只有她折翅聲
天地萬物凍結在這一刻,世界變得荒蕪,四處充滿哀悼的惋惜聲。
她的翅膀消失了,她的身體也消失了。可淡淡的微笑卻映滿整片天際,她消逝前的那一剎那,留給我的卻是一個微笑,雖然她已血肉模糊,可她仍多我笑;雖然我已滿身鮮血,但她仍對我笑。雖然少了幾分美麗,但卻多了幾分回憶。
整片天空瞬間變得空蕩蕩,太陽盡失光彩,雲朵也悄悄離去
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就在這一刻我失去了她,失去了全世界。
人是用頭思考的,可為什麼傷心、難過時心會痛?因為我們無論相距有多遠,我們依舊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我的心真的跳的很快,很快
慢慢拾起那些散落在地上,早已血跡斑斑的羽毛,一根,兩根,三根
泛著藍色光彩的血色羽翼,漸漸的不再發光,只剩下鮮紅與潔白。在此刻,在未來,這兩種顏色將成為世間最美的畫卷。
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放好,這不是在拾羽毛,而是在一片一片的拼湊甄馨的屍體。世界上還會有什麼事情比眼睜睜的看著愛人割肉自殺,卻還要強迫自己一塊一塊的將它們湊在一起更痛苦的事了?
“我最大的痛苦竟是你最大的幸福!”
我生來就會講的一句話,現在終於理解了它的本質。或許我們的命運早就已經注定了,只是無人知曉罷了。就連甄馨也不曾知道。
甄馨的想法很簡單,她是一個易滿足的人,能夠救活自己的親人,能夠看著他們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活著,她便覺自己是天底下早最幸福的人了。
而我呢,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愛人在摧殘自己,可卻無能為力。我是個廢物,一個天底下最大的廢物,這對一個男人來講還不是最大的痛苦嗎。
爸爸、媽媽、伯父、伯母和子昂的醒,並為給我傷痛的心,撫平些許。當他們知道一切時,都哭了,他們心中的痛和自責並不比我少絲毫。
我回到了西安,為她建了一座墓碑,裡面只有一根她的羽毛。
墓碑建好那一天,第二次為她做了一盤煎雞蛋,我答應過她,這盤菜只做給她一個人吃,永遠只做給她一個人。這是我唯一會做得一道菜,以前是唯一,現在仍舊是唯一。
蹲在墓碑前,看著她的名字,撫摸著她的照片,又是怎樣的一種心緒?無盡的傷痛,無盡的懷念,無盡的不捨,還有無盡的愛在這一刻都化成了眼角的淚水。自從我流下第一滴眼淚開始,淚珠似乎早就習慣了光臨我,男人的眼淚是不可以隨便流的,然而我卻一次又一次,只因情到深處。
“這盤菜弄鹹了,還有點苦澀味。不知道為什麼,做的時候就不停的流淚,想控制都不行,眼淚都掉菜裡了,我沒有放一粒鹽,可還是鹹了。本想再為你做一次,可真的沒有了力氣,下次我一定為你做盤好的。”
停頓了,講不出話了
“你曾經說過,它很好吃,我也答應過你,只做給你一個人,我可以做到的,我希望你也可以做到,每次你都要對我說好吃,每次都要把它全部吃光”
又一滴淚珠掉在那盤菜上,是否它也想將我的思念全部傳遞給甄馨呢?
“我要去旅行了,要走遍全世界的每個角落,我答應過你,下輩子我會去找你,不管你在哪裡,我都要找到你。所以,我想在每一座城市,點燃你的一根羽毛,我要讓你身上的氣息飄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融入每一寸土壤,沁入每一條河流。下輩子,當我再輪回世間時,你的氣息會被我第一是時間吸入體內,我會感覺到你就在我身邊,生生世世永遠陪在我左右。”
她笑了,照片上的她突然閃現一絲微笑,是我的錯覺嗎?或許她真的笑了吧。
“不知道你會不會認為我狠心,要把你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也要毀掉。我是很殘忍,硬生生的燒掉你,可我真的別無選擇,因為我不可以忘記你,對你的誓言,我不可以不兌現。”
長歎口氣
“小蝶,我愛你!”
告別了父母,獨自一人穿梭於陌生的世界,人孤獨,心也孤獨。
時間仍在流轉,可仿若什麼都不曾改變。日升日落,我就像這太陽一樣,依舊如往,唯一變化的是那歲月的滄桑,給我的雙鬢增添了幾縷白發。
又一個春去秋來,大半個中國已伏倒在腳下。光陰淡淡,內心深處的傷痛卻仍舊無法愈合。
每當點燃一根羽毛時,都會發呆許久,沉默中會帶著濃濃不捨,甄馨那美麗的容顏,悅耳的嗓音,如水的明眸,迷人的微笑,在我心中烙下的印記,更深了,更重了
九月了,在中國這片神聖的土地上,每一處都被炎熱籠罩著,特別是南方的高溫天氣,幾乎能奪走人的性命。然而在這裡,卻是雨季頻繁,溫度適宜——武漢。
走進武漢,就像來到天堂一般,這是一個可以告別酷暑的天堂,真的想一直住下去,等到冬天的到來,再進行我的旅行。
東望黃鶴山,雄雄半空出。
四面生白雲,中峰倚紅日。
巖巒行穹跨,峰嶂亦冥密。
頗聞列仙人,於此學飛術。
一朝向蓬海,千載空石室。
金灶生煙埃,玉潭秘清謐。
地古遺草木,庭寒老芝術。
□予羨攀躋,因欲保閒逸。
觀奇遍諸岳,茲嶺不可匹。
結心寄青松,永悟客情畢。
李白筆下的黃鶴樓,今日終於有機會一瞻仰其尊容了。這是我在武漢要逗留的最後一個景點,明天就要離開,去下一座城市。
這裡真的很美,和詩中描寫的一模一樣,怪不得古人對這裡情有獨鍾,只怪自己才疏學淺,否則也定會提筆寫上一首。
正在我拍照留念時,卻聽到一個人的叫喊聲:“吳雙。”
那個聲音,清晰無比,柔美至極,回蕩在天際邊
是她嗎?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嗎?老天真的已經注定好一切了嗎?
一個披著長發的女孩兒正笑盈盈的望著我,她的笑有些驚喜,更有些不安。她的面容有些憔悴,但仍擋不住那美麗的容顏。那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大眼睛,卻顯得有些異常,我看不懂,也讀不明白。昔日可以冰釋萬物的雙眸,不知會不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有些改變。
“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呢?你怎麼會來這裡啊?”她的語調滿是驚喜。我又何嘗不是呢?
走到她身邊,撓了撓頭,忍不住笑了,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竟開口問道:“我是不是變帥了?”
嘿嘿
那柔情似水的笑聲,那讓人魂牽夢縈的嘿嘿聲,又一次傳到耳畔,多親切啊,多暖人心啊。從未奢求過還可以再聽到她嘿嘿的笑,從未有過的奢求。
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她身旁站著一個大帥哥。整個世界上,只有我還在守候著孤獨,但卻從未感到過寂寞,因為甄馨一直都在我身邊,只是我看不到罷了,但卻可以深深地體會到她的存在。
我向那人打了個招呼,問道:“男朋友嗎?”
她搖搖頭,他卻苦笑了。
她說:“不是男朋友,只是個很要好的朋友,他叫鄧文傑。”
“你好,我叫吳雙”
突然間,我停下了,就在那一剎那,我發現她的手上戴著一雙白色手套。我問:“小雪,你手怎麼了?干嗎帶手套啊?”
劉戀搖搖頭,笑著說:“沒什麼啊,只是喜歡罷了。”
鄧文傑說:“小雪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既然你今天來到這裡,那就是我的客人,走,請你吃飯去。”
在一家不知名的飯店,點了一桌子的美食,只是我已不再像從前那樣欣喜。
劉戀問:“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我要游遍全世界,當然要來這了,只是沒想到會碰到你。”說話間突然恍然大悟,說:“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全國都那麼熱,只有武漢這麼涼爽了,都二十六七歲的人了,怎麼還那麼愛哭鼻子?”
鄧文傑聽了,插嘴道:“原來小雪一直都愛哭鼻子啊,從我三年前認識她,就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停止流淚,看來哭是她的愛好啊。”
‘哭是她的愛好’
哪有人會把哭當作愛好?人只有在最快樂和最痛苦時才會流淚。沒有人會整天開心,但卻可以整天痛苦。其實我早就知道她來武漢了,從她在北京消失的那一剎那,武漢便整天被大雨襲擊,除了劉戀,世界上還沒有一個人可以控制何時降雨。
我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永遠過去吧,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好嗎?”
“嗯!”她深深地點了點頭。
‘嗯。’多麼簡單的回答啊,但我又一次感受到了那逝去的欣喜。
她喜歡說‘嗯’,喜歡‘嘿嘿’直笑,也喜歡對我說‘這是你的義務,我的權利’。
只是不知這最後一句話,她還會不會再對我講,可能今生是沒有機會聽到了吧。
飯吃到一半時,劉戀接到公司的電話,讓她速回。她現在是一家外企的總經理,混得相當不錯。臨走時讓鄧文傑帶我去她家。
劉戀走後,從鄧文傑得知了很多關於她的事。
她現在有錢,有地位,但卻一點都不開心。很多人追求她,可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她很愛哭,只要一閒下來就會抹眼淚。最讓人心痛的是,她的那雙手
在那雙白色手套下掩蓋的那雙手,讓我心痛不已。
每當她哭的時候就會用刀去割自己的手,那雙曾經的纖纖玉手,現在只能靠手套來遮掩了。
鄧文傑講完劉戀的故事後,問:“她的過去到底是什麼樣的?她到底受過什麼傷?為什麼要那麼折磨自己?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已泣不成聲。自從知道劉戀接進我的真相開始,淚水就成了我的鄰居,從一個不會哭的小孩兒,變成今天一個時而流淚的大男人,我又經歷的多少風雨呢?
飯後,我去旅店取回行李,然後去了劉連家。
推開她家門,迎面跑出一群可愛的小狗,這些小東西,活蹦亂跳的,並不停的圍繞在你身邊,太惹人喜歡了。
鄧文傑走了,一個人陪這群可愛的小動物玩起來。
很晚了,劉戀才回來,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小狗,問:“怎麼養這麼多狗啊?”
“一是自己喜歡;二是你曾經對我講過最喜歡的動物就是小狗了,所以一個人也沒什麼事,就養它們玩嘍。”
我這個人記性很好的,我確實對她說過這種話,但這句話卻是被甄馨帶到原始森林以後隨口講出的。而且甄馨也告訴我,她和辛靈會把在原始森林的事忘得一干二淨,可為什麼她會記得?為什麼會把我無心的一句話記得那麼牢?
我沒有講話,而是慢慢的脫掉她手上的面紗。那道道傷疤,不只刻在了她的手上,也刻在了我的心上,刻在那顆已血肉模糊的心上。
看著深深的傷疤,撫摸的卻是滄桑的痕跡。無法想象世界上會有這麼傻的女孩兒,心痛了就用刀割自己的手指,十指連心,她以為手痛了,心就不會痛,可割後才知道那過往的悔,那往事的恨,早已深入骨髓。
這雙‘蒼老’的手,在我眼中卻藏有無盡的溫柔,想牽著這雙手一直走下去,直到來生來世,但卻只能想想罷了。
“你還恨我嗎?”她貼在我耳邊輕聲問道。
我沒有回答,而是起身打開自己的包,拿出一條圍巾,說:“如果我恨你,就不會把它保存到現在了。”
她笑了,是那麼天真,那麼爛漫。
“忘記過去吧,我早已經忘了,為什麼你就不能忘呢?找一個愛你的人好好過一輩子,你的路還長著呢。”
她沒有理會我的話,而是反問道:“你還愛我嗎?”
“曾經愛,現在也愛,將來還會愛,而且那份愛不會隨時間的推移而減少半分。但即使再愛,我卻只能把你放在心上的一個重要位置,永遠都不會逾越那個區域。”
“為什麼?”
“因為有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守候著我,而我也要在這裡守候她。”
“既然你可以守候別人一輩子,那我也可以為你守候一輩子,守候也是一種幸福。”
我長歎了口氣,說:“只有傻瓜才會把守候當作幸福。”
“你是傻瓜,我也願意做那個大傻瓜。”
看著她,那雙眼睛滿是執著。我問:“還記得我生日時,曾對蘋果許了一個願嗎?說好要一年以後告訴你的,現在都快五年了,還想聽嗎?”
“嗯!”她點點頭。
“我許的願是:希望小雪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兒。”
話音還未落,她撲到我懷中,哭得更加厲害。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說:“別哭了,再哭雪就融化了,小雪該變成小雨了。”
我的勸阻絲毫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我又說:“我的心願需要你的幫助才能實現,你願意幫我實現嗎?”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周游世界嗎?”
我也沒有回答,答案對於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對於她會很重要嗎?
第二天,一個人又踏上了征程,一條似乎可以減少我內心痛苦的旅程。
道別劉戀,感到陣陣惘然。她會不會再對我講‘這是你的義務,我的權利了’。她不會再對我嘿嘿直笑了。曾經的悲恨情仇,在分別這一刻,盡消於天地中,消逝的無影無終。
我愛劉戀,這是事實,也是甄馨肯接受的。但我卻不可以和她在一起,只因今生我只為甄馨而活。我走了,不知我離去的背影,會在她眼中停留多久,是一時,還是一世?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在時間的隧道裡,我們漸漸的淡忘了許許多多本屬於我們的回憶。然而,我卻仍然站在那,靜靜地守候著。今生我是守候天使,來世我還要守候你,生生世世的守候在你身邊。
我堅信,只要我一直守候下去,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我會一直等到你再次出現。
花開花落,雁去雁歸。來來往往,幾載又悄然而過,我的旅行沒有路線,沒有規劃,只是要用一生走完全世界。
這次我來到了這裡——日本,東京。
那天,從一家超市出來,腦後突然被重物一擊,頓時頭昏腦漲,眼冒金星。手裡的包被幾人搶走。漸漸的腦後越來越熱,眼前也漸漸發黑,在昏倒前那一剎那,看到幾個人在不遠處翻弄我的包。
一根白色的,柔軟的東西從天空中靜靜的飄落。
那是什麼?羽毛,甄馨的羽毛,他們竟將甄馨的羽毛也扔了出來。是憤怒還是意念?我立即爬起,向他們奔去。
‘啪’
一拳,一腳,又是一腳我又一次倒在地上。
幾人在脫口大罵(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但從表情可以大概猜出在罵沒錢吧)。幾人在嘲笑我,在笑我什麼?你們的聲音再大,笑得再歡快,但仍敵不過甄馨惜別時的那一個淡淡的微笑。
我又一次站起,向那根羽毛走去,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我最後的一絲力氣,都洩勁了。趴在地上,許久許久都無法移動。
可潔白的羽毛仍在向我揮手,示意我要快些將它收回,它不想被風吹走,不想被別人踐踏
路旁已沾滿了人,他們在笑,沒有人出來阻止,只是笑,是日本人的笑
我堅挺著,終於站起。
‘啊’
這一瞬間,腿部生疼無比,低頭望去,一把飛刀插在右腿中。刺的那麼深,那麼深。鮮血沿著腿部慢慢滑下,刀子的光亮,被浸得鮮紅,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擠出。
一步
一步
一步
我沒有倒下,而是堅忍著,向前走去,拖著那條似乎已不屬於自己的腿,煎熬著,挺立著。我想放棄,想倒在地上,舒舒服服的大睡一場,可我又不能,因為一個混蛋腳下正踩著羽毛。對我而言。它已不止是一根羽翼了,她是甄馨,是我老婆,是我的全部
但,不爭氣的我,還是腳下一軟,灘倒在地,沒有力氣了,一絲一毫都沒有了。突然間覺得眨眼,呼吸都變得那麼費力。但我寧願不呼吸,也要使出最後一點力氣,用自己的眼睛,不眨一下地盯著那根羽毛。
周圍人的笑聲,他們的面孔,在此刻全部都靜止了,一切變得那麼詭異,那麼靜靜悄悄,有的只是我偶爾的喘息聲。
身體怎麼不由自主地向後走去?右半邊臉仿佛被烈火灼熱般刺痛。是誰要讓我離甄馨越來越遠?
腿上的傷口被拉得更大了,更痛了,但這身體上的疼痛又怎能抵得過距離上的傷痛,那遠離甄馨的痛,比守候更要痛苦百倍。
笑聲漸漸的消逝了,他們似乎都走遠了,為什麼要把我拉得離甄馨那麼遠才肯罷休,又是誰拉住我的雙腿讓我遠離甄馨,難道只有這樣做你們才肯離去嗎?
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疼痛的面頰,沙粒,鮮血,碎肉,紛紛落下。整個右半邊臉,在今天,在此刻,永遠的化作了惡魔。
淡淡幽香,好熟悉的香氣。
是她,一定是她,我不會判斷錯的。
越來越清晰了,越來越清楚了。我看清了,是她,真的是她。
一個身著白色衣服的少女,正笑盈盈的望著我。我哭了,淚水融進血水中,沁入這片土地。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向我走來,只是靜靜地凝望著。
是欣喜,是吃驚,我慢慢的爬起,向著她的方向走去。走啊走,走啊走
為什麼我們的距離會越來越遠,越來越大?我加快步伐,努力的快走,可距離竟然被拉得更快了。
我慌了,你在哪?為什麼要離開我?我分明看到了你,你出來啊?出來啊!我大喊著,我大叫著,仿佛要震驚天地一般,可無人回應,就連一點聲音都不留給我。
倒在地上的那根羽毛,仍靜靜地躺著,潔淨的毛色上,仍帶著甄馨留下的絲絲血跡。我面頰的血珠滴在上面,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彎下腰,輕輕地將它拾起,緊緊地握在手中,就這樣,握著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只覺身下軟綿綿的,不像是剛剛的硬地,輕輕撫摸,竟是一張床。
“你醒了。”一個聲音傳來。
微微側頭,見一穿著白色套裝的女孩兒正望著我。白色,又是白色,突然間我的世界只有白色。白色是可怖還是驚喜?
我什麼都沒有問,也不想知道為何會來這裡?這些對於此刻的我已經沒有意義了。
握緊羽毛的那只手,偷偷的,更加用力,握的更緊了
“你是中國人吧,我也是”她在說什麼?我一句都不曾聽進去,只有那句,“你的腿,恐怕不會聽你的話了。還有你的臉也毀了。”
聽了她那滿是惋惜的話,我竟對她回以微笑,這是甄馨教我的,她在面臨死亡時,仍以微笑示我,我又何嘗不能呢?
仿佛稍好一點以後,我便靜靜地離開,繼續我的旅行。
以後的日子很難熬,走路很費勁,但是那來世的信念在支撐著我,我不可以放棄。
多年以後,世界上已到處是我的足跡,我終於走遍了全世界。
又一次回到西安,那已不再是我離開時的模樣了,變得更美,更繁華了。
當我再次站到甄馨墓前,那張照片已經模糊不清,歲月不饒人,它又何曾饒恕過一張照片呢?那音容笑貌,慢慢的浮過眼前。
我笑了
發自內心深處的笑容浮在臉上。
時間仿佛停留在這一刻,化作我和她的永恆瞬間。
我將最後一根無斑點的,潔白的羽毛插在碑前,它在風中搖曳著,好像看到主人後的那份欣喜不知該如何表現,只有跳舞,要為主人再舞一次。
她仿佛也笑
“八年了,眨眼間八年過去了。這幾年你過好嗎?還會想我嗎?我走遍了全世界,把你的氣息留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下輩子,我可以找到你了,我答應你的事終於可以做到了。”
深深的吸進一口氣,好舒服,好清新啊!每一絲空氣中都有你那淡淡的清香,我可以嗅到,但不知別人有無察覺?
“小蝶,我現在已經是個殘廢了,一條腿已經不好使了,還有我的臉也已經被毀了。如果下輩子你見到我,你會害怕嗎?你還會不會要我啊?”
她不曾回答,更不需要回答,一個回答對於我來講又有什麼意義呢?
伸出手,溫柔地撫摸那張模糊的照片。
輕輕的抱住它,深深地吻一口
輕聲說:“沒有了翅膀,你依然是我的天使!”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