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命令以後,葉昕安就一直沉浸在緊張狀態中,坐立不安地期待中午快點到來。
像是個要面對主考官的學生一樣,緊張得手心冒汗。
樓幸堂臉色不善地瞪他,冷嘲熱諷:「娘娘腔就是娘娘腔,還心甘情願被男人上,要是我寧可去死。」
「人各有志。」葉聽安完全不為所動,用冷水洗了把臉,把凌亂的頭髮梳理整齊,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順眼一些。
他本來以為是單獨和蕭震恆餐敘,沒想到陳鏞把樓幸堂也叫上了,還有另外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葉昕安有些失望,做了那麼久的心理建設全廢了,讓他有些心慌意亂,而那個人探究的眼神讓他對自己這副黑道頭子的外表十分羞愧,臉色蒼白,抬不起頭來。
「他叫邵永琨,沒想到你連他也不認識了。」蕭震恆的聲音響起,葉昕安茫然抬頭看了那人一眼,低聲說:「你好。」
倒是樓幸堂看到他像見了鬼一樣,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失聲道:「你、你來幹什麼?來看老子的笑話不成?」
邵永琨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不是一定要自稱『老子』才能顯得像個男人。」
樓幸堂罵了一句髒話,轉身就走,又被兩個彪形大漢按在座位上,被迫跟他們共進午餐。
蕭震恆顧不上理會他們兩個,一直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著葉昕安,後者又驚又怯地抬起頭,看到他手上的戒指,眼中流露出掩蓋不住的欣喜。
這份欣喜讓蕭震恆覺得十分刺眼,好像自己不小心被窺見了底牌一樣,他冷哼一聲,說:「你對這戒指有什麼感想?」
葉昕安脫口而出:「我看了第一眼就很喜歡,所以買來做你的生日禮物,先前還擔心你會討厭它呢。」
話一一出口,蕭震恆臉色立時轉陰,又出現昨晚那種濃濃的懷疑與輕鄙,葉昕安吞了口口水,小聲說:「我說的是真的……發票在書桌左邊第三個抽屜裡,你可以去查。」
一桌入都愣住了,直勾勾地盯著他,樓幸堂有些興災樂禍,戲譫道:「我佩服你這種鍥而不捨、死纏爛打的精神。」
謝謝誇獎,對待震恆我一向如此。不過他還沒回應,蕭震恆已經厲聲打斷對方:「閉嘴!」
餐室裡出現了冷場,幸好這時候開始上菜,幾個人的嘴巴終於又派上了用場。
在用餐的過程中,蕭震恆一言未發,但是始終都在密切觀察著對面的人。
如果不是那張臉讓他保持清醒,蕭震恆真的以為葉昕安又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了。
所有的用餐習慣都一模一樣,折餐巾的動作,使用刀叉的手法,斯文又嫻熟,連把肉切成三角小塊的習慣都一樣。
至於那個長得很儒雅的樓幸堂,在吃相上遠不如他這個「侄子」優雅從容,或者說,這桌人裡頭,比起三個粗人,「樓展戎」的餐桌教養實在好到讓他們汗顏。
蕭震恆又起一塊燻肉遞到他嘴邊,葉昕安很自然地張口吃掉,羞澀地對他一笑。
樓幸堂的叉子掉了,被這種男男餵食的肉麻場面嚇出一身雞皮疙瘩。讓他更覺得恐怖的是,這個強佔了他侄子身體的傢伙,竟然表現出這麼小鳥依人的弱受相,好像恨不得趴下來舔蕭震恆的腳。
樓幸堂很想仰天長嘯:展戎你快回來吧,這個娘娘腔會葬送你的後庭貞操啊!
邵永琨吃飽之後,指指樓幸堂,向主人請示:「你又用不著他,我順便把他帶走好了。」
「不行!」樓幸堂像炸了毛的貓一樣跳起來,狠狠瞪著對方。
蕭震恆挪開黏在葉昕安身上的目光,說:「隨你的便。」
「我不幹!」樓幸堂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葉昕安,急吼吼地說:「我不管你是真的還是裝的,總之你我從來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就算愛他愛得要死,表面上也不能陣前倒戈,腹背受敵的下場可是死路一條!」
這傻子真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癡情種,這邊還沒接收他,就急巴巴地和原產地撇清關係。他樓幸堂苦心經營這麼多年,殺出一條血路好不容易坐穩江山,結果少主登基沒幾天就被借屍還魂,拍著翅膀要飛回蕭震恆懷裡,真是讓他把全身的血都吐光了也不習慣。
他真是天底下最倒楣的軍師,飛來橫禍大概就是指這種狀況,這些年來他為了讓樓展戎繼承掌門之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入,現在被葉昕安這麼一搞,馭風堂群龍無首亂成一團還算小事,他樓幸堂遲早會被那幫虎視眈眈的元老們生吞活剝了。
葉昕安傻乎乎地看著他,那雙不懂江湖險惡的清澈眼瞳讓他看了就有氣,而
他說出來的話更是讓樓章堂想把餐盤扣在他臉上——
「你擔心邵警官抓你去投案嗎?天網恢恢疏麗不漏,主動自首才是犯罪分子的唯一出路。」
在一旁看熱鬧的邵永琨也聽得笑噴了,他扭臉看了看神色陰沉的蕭震恆,對葉昕安和顏悅色地說:「我會先保護他不被黑吃黑,至於打擊黑社會嘛,這個會牽涉到很多方面的利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實現的。」
「我明自了。」葉昕安這才想起來他的蕭震恆也是黑道頭子一名,立即像說錯話的小學生一樣,羞愧地低下頭。
「你能不能別這麼一副小媳婦樣?」樓幸堂伸手要拽他的耳朵,搖頭大歎:「我覺得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他手指還沒沾著葉昕安的耳廓,蕭震恆一把餐刀飛過來,讓樓幸堂嗖地一聲縮回手去。
「嘖!」幸好他閃得快,才沒造成流血事件,葉聽安則被嚇了一跳,又驚又怕地看著蕭震恆。
像掉入獵人陷阱的小白兔一樣,正襟危坐,表情無助又可憐,眼中流露出明顯的乞求神色,憂傷地看著他。
像幾滴淚水落在他的心上,濺起酸澀的疼痛,這是他再一次始料未及的,蕭震恆眉頭皺得更緊,叫來陳鏞,命令道:「帶他回房。」
葉昕安默不做聲地起身跟他離開,蕭瑟的背影充滿了認命的味道,樓幸堂忍不住竄了過去,叫道:「我也去。」
他的直覺告訴他,與其落到邵永琨那個衣冠禽獸手中,或者回去面對組裡的狼豺虎豹們,他寧願待在那個草食動物葉昕安身邊,還比較安全點。
該走的走,該溜的溜,餐室裡只剩下蕭震恆和邵永琨兩個人,後者若有所思地撫著下巴,說:「看來你這回遇到的事情很頭大啊……」
他還奇怪蕭震恆怎麼沒對樓展戎痛下殺手,竟然還叫他同桌吃飯,現在他終於明白,殼子還是那個殼子,靈魂卻明顯換過了一副。
蕭震恆撫著額角,說:「我的家事,你就少操些心吧。」
「就怕你當局者迷。」邵永琨一針見血,「個人感情因素很容易讓人失去理智,從而無法準確判斷。」
「旁觀者也未必清。」蕭震恆一派死硬脾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平復由方纔的悸動所引起的不悅感。
「蕭,實話實說。」邵永琨收起吊兒郎當的神色,一本正經地說:「以我這麼多年和罪犯打交道的直覺,他給人的感覺無辜單純得像一張白紙,而且很想黏你又不敢。」
「你都是憑直覺辦案的?」蕭震恆反諷,「當年你該去學面相而不是刑偵。」
邵永琨不疼不癢地聳聳肩,說:「證據就要靠你去收集了,記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免得釀成冤案再後悔莫及。」
「廢話。」蕭震恆飲盡杯中酒,起身朝外走去,邵永琨伸了個懶腰,說:「不介意我在你這裡住一夜吧?你花園裡的籐花開得很美啊!」
醉翁之意不在酒,用腳底板想也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蕭震恆不耐煩地答道:「免談,帶上那個礙眼的傢伙一起滾,我這裡不是給你們偷情用的。」
「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邵永琨嘻皮笑臉,「孤枕難眠的日子不好過,兄弟,祝你早日解脫。」
他是霸道專制,自我意識極強的人,而且天生有一種野獸習性,會死死把住自己的地盤,不允許任何他看不順眼的異類跑來撒野。
所以樓幸堂就算叫得再大聲,還是讓他掃地出門,被邵永琨像拖死狗一樣裝上車帶走了。
但是留下來的「樓展戎」,卻沒有給他半分違和感,甚至連敵對意識都幾乎消失到無。
他好像已經在他面前不自覺地放下戒備,屢屢被刺中心中最柔軟隱密的角落。
對於一個幫派老大來說,這絕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對於一個痛失愛人的男子來說,卻是他重拾舊愛的唯一希望。
只怕接觸越多,越無法自拔,到頭來卻是大夢一場,醒來成空。
懷著幾分志忑,他輕輕推開那扇房門,他的囚徒正縮在床上睡得正香,窗邊晾著半干的衣服,蕭震恆走了過去,俯身凝視那個沉睡中的人。
曾對昕安愛有多深,對樓展戎的恨就有多深,如果這份愛與恨融為一體,他該怎麼面對這樣荒唐的結局?
床上的人呼吸平緩,手指抓著枕頭一角,身體蜷成他所熟悉的蝦仁睡姿。
那一瞬間,他又產生了錯覺,好像昕安真的回來了,正在他的守護之不安享美夢。
胸口一陣酸澀,於疼痛中又萌生出蠢蠢欲動的奢想,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輕撫對方柔軟的髮絲。
葉昕安驀地驚醒,睜開眼睛竟然看到蕭震恆坐在他床邊,他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微笑,說:「我不是在作夢吧?」
蕭震恆像被燙到似地收回手去,眼中罕有的溫度也被戒意取代,葉昕安覺得心跳漏了一拍,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去。
沉默了許久,蕭震恆開口問:「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可以直接告訴陳鏞。」
「告訴你不行嗎?」葉昕安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怯弱中又有幾分調皮,漸漸化解了他的心防,蕭震恆臉色放晴了些,問:「你想要什麼?」
「衣服。」葉聽安無奈地指指窗邊還沒乾透的衣服,說:「每天早晨如果衣服幹不了,我沒辦法起床的。」
可憐他被匆匆押來,連打包換洗衣物都沒來得及,只好天天晚上洗衣,然後睡覺的時候祈禱第二天陽光普照,免得他被迫賴床賴太久。
蕭震恆的視線掃過他的身體,葉昕安這才意識到被單已經滑到腰部了,而被單下面的身體清潔溜溜,跟剛出娘胎沒兩樣。
他有些尷尬,想往床裡縮,蕭震恆卻輕笑一聲,說:「不用害臊,你的身體對我沒有吸引力。」
葉昕安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只好附和著乾笑,說:「有吸引力的那個已經火化了,我也沒辦法。」
他好像捋了虎鬚,蕭震恆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危險,身體前傾,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問:「你知道我們多少事?」
泰山一般的壓迫感讓他大氣也不敢喘,葉昕安怯怯地看著他,答道:「所有。」
即使你忘了,我都不會忘記那些已經銘刻在心的愛與等待。
清澈又溫柔的目光讓他不禁動容,蕭震恆手指輕觸他的面頰,一言不發,葉聽安鼓起勇氣,說:「你左肩有一顆紅痣,腰上,背上,還有手臂都有刀疤,最明顯的在左腿上,長度大約十五公分,當時一定很痛……晤……你不挑食,雖然不太愛吃青菜,但是我做的青菜豆腐你也會吃,不喜甜食,水果會直接拿來啃,還嫌我切塊是多此一舉,還有……」
他打開話匣子,如數家珍一樣把蕭震恆的老底抖了個精光,身體特徵、飲食愛好、生活習慣……甚至比他自己還清楚,最後開始吞吞吐吐,紅著臉回憶他在術上的慣用體位以及持久度時,蕭震恆一臉黑線地打斷他,說:「這些都是我的事,你的暱?」
葉昕安抿了抿唇,輕聲說:「我……如果不是遇到了你……幾乎沒什麼值得他的眼神有些黯然,靠在床頭,慢慢地說:「父母去世那年,我本來覺得一切都完了,其實那些人打我的時候,我不是不害怕,只是覺得……乾脆被打死算了,一個人孤伶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意思呢?連個可以牽掛的人都沒有……
幸好那時遇到了你,我知道你肯定會笑我,可是……你能體會那種在絕境中被人伸出援手的滋味嗎?」
像一隻傷痕纍纍的小動物,本來已經生氣全無,突然他的英雄從天而降,那麼把滿腔熱情傾注在他身上,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吧。
「從那時候起,我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你……『』葉昕安搖頭苦笑,「像著了魔∼樣,為了能得到你的注視而費盡心思,甚至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為你去死……
不需要你承諾,也不用回報什麼……只要你肯接納找,只要你肯……我從來不會後悔把後半生消耗在等待上。」
說到最後他有些哽咽,眼中含著淚水,乞憐地看著蕭震恆,後者半信半疑,盯著他看了許久,低聲說:「即使從此放棄自由,一輩子被我軟禁在這裡,你也願意?」
葉昕安眨了眨眼,淚水掉了下來,他小聲抽泣著,抓起床單胡亂地擦了擦臉,腫著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震恆,在你面前,我可曾說過一句不願意?」
那麼辛苦地追逐著你,一次不經意的回眸都能帶給我莫大的勇氣,我重視的從來不是自由,從來不是,因為這身心已經牢牢地被你禁錮永遠喪失了逃離的動機。
蕭震恆神情凝重,沉默片刻,站起身來,說:「我會叫陳鏞給你準備生活必需品。」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合上門走了,葉昕安躺回床上,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手腳冰冷,心緒惶然,他盯著天花板上的花紋,呆怔了許久,陳鏞敲門進來,提著大包小包的衣服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
他效率還真高,葉聽安裹著床單爬起來拆包裝袋,陳鏞清了清嗓子,客氣而恭敬地說:「還有什麼需要的,可以直接告訴我。」
「好,謝謝。」葉昕安也客客氣氣地道了謝,打開那一大箱洗理用品,說:「你買太多了。」
陳鏞低頭不語,等葉昕安抱著幾件衣服雜物進了浴室之後,他列了個單子,飛速去向老大報告。
「牙膏他選了水果味而不是薄荷味,毛巾拿了天藍色的,洗髮精選的某某牌,沐浴乳則是……」
蕭震恆面無表情地聽他匯報完,揮手打發他出去,陳鏞頭痛地揉著額角,說:「就算生活習慣相同也不能證明他是葉老闆,大哥,你真的要把他留在身邊?」
如果是短時間拘禁也就算了,老大竟然打算把那個敵方頭目長時間綁在身邊,這無異於是留著一顆定時炸彈!
「我自有考量。」蕭震恆輕描淡寫,命令道:「不許你們為難他,他有什麼要求都得盡量滿足。」
「那怎麼行?」陳鏞叫了起來,「如果他是臥底來刺探我們的機密怎麼辦?」
哪個老大會蠢到親身上陣做臥底?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的關係,蕭震恆瞪了他一眼,說:「如果連個人都盯不住,你趁早卷包袱回鄉養老,別給我在這丟人現眼了。」
被罵得一頭汗,陳鏞縮著脖子退出去,怨歎自己命苦的同時,也不敢違抗老大的命令,調了幾個聰明靈敏的小弟當監視員,負責盯梢目標的一舉一動。
葉昕安在晨麒花園的生活開始了。
本來以為彼此能相安無事,頂多他會去煩一煩蕭震恆而已,沒想到現實永遠都是最打擊人的。
由於以前書店都是十點才開門,所以他總是習慣晚睡,以及賴床賴到八、九點鐘才起,可是每天早晨不到七點,這宅子裡基本全員啟動,組員們繞著房子跑步,在前庭練習搏擊和散打,每次都會把他吵醒,然後痛苦地憋著滿腹起床氣把腦袋埋到枕頭底下。
不僅如此,更難過的是這裡開飯時間相當規律,如果他想在早餐桌上見到蕭震恆,就算困得半死也得在八點鐘衝向餐廳。
機會稀少,不能不把握,蕭震恆每天的行蹤他都不知道,只有每天早晨能「確定」
見到他。
好幾年養成的生理時鐘被迫調整到和對方同步,葉昕安渾身不自在地在床上翻來滾去,垂死掙扎想多賴幾分鐘,眼看著分針慢慢朝中間挪了過去,他大聲歎了口氣,跌跌撞撞地衝進浴室。
用冷水洗了臉,稍微清醒一些,葉昕安揉揉腫脹的眼睛,穿好衣服,半閉著眼睛把頭髮衣服弄整齊,然後一秒也不耽擱地往外跑。
直到在蕭震恆對面坐下,他還是一副沒睡飽的瞇瞪相,朝蕭震恆傻乎乎地笑,糊里糊塗地把草莓醬抹到香蔥蛋餅上。
蕭震恆搖了搖頭,伸手過去,把他扣錯的衣扣重新扣好。葉聽安臉一紅,低頭把捲好的蛋餅往嘴裡塞,甜膩和椒鹹的滋味混在一起,讓他差點被噎到,勉強嚥下去之後,趕緊灌了兩口皮蛋粥來順氣,結果喝太急嗆到,手忙腳亂之下打翻了碗,粥灑得到處都是,葉昕安猛地向後躲,又不小心撞翻了椅子。
一連串聲響,把路過的傭人都吸引了來,葉昕安眼明手快,搶過她手中的抹布,幾下搞定了餐桌上淌開的粥羹,把椅子扶起來,在最短的時間內清理了現場,然後如芒刺在背地站在那裡,等著蕭震恆發號施令。
就算睡眠不是,他現在也徹底清醒了,臉皮一陣陣發燙,在愛慕的人面前丟臉讓他一時臊得無地自容。
蕭震恆似笑非笑地瞥過去一眼,讓傭人換了一份早餐給他,然後語氣輕淡地說:「坐下。」
葉昕安老老實實地坐下,悶頭吃飯。
本來是老夫老妻的關係,結果由於他換了一身皮囊,以前的感情幾乎呈現垮台狀態。葉昕安雖然傷心,卻已經認清了事實,於是使出渾身解數,在蕭震恆面前力求完美,結果卻是越緊張越出差錯,把裡子面子丟得精光。
蕭震恆沒再搭理他,直到他吃完早餐,開始慢條斯理地切水果來吃,他才打破沉默,狀似不經意地問:「精神這麼不濟,晚上沒睡好?」
葉昕安頭也不敢抬,小聲應了一聲:「嗯。」
「幾點睡的?」
「一……一點多。」
怪不得看起來沒精打采,好像走路都會睡著,蕭震恆板起臉,問:「瞎耗什麼?
怎麼不早點唾?」
葉昕安像被冷落的小媳婦一樣,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說:「習慣了……早睡會失眠。」
「那就睡夠了再起床。」蕭震恆被他的水泥腦袋搞得哭笑不得,明明是對方自作自受,偏偏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讓他連教訓人都不忍心疾言厲色。
葉昕安執拗地搖頭,說:「那我醒來的時候你就走了,晚上又是過了飯點才回來,我會一天都見不到你。」
他黏人而不膩人的風格倒是一點都沒變,蕭震恆避開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眸,說:「白天總是一個人悶在房間裡,很無聊吧?」
「不會,還好。」葉昕安受寵若驚,面露笑容,說:「我會看看電視,或者找陳鏞要幾本書來看。」
蕭震恆只聽聽都覺得沉悶又乏味至極,不理解對方何以忍受這種生活,葉昕安頓了一下,輕聲說:「其實跟以前也沒多大差別,都是在白天消磨時間罷了……」
後半句話他沒好意思說,以前他開書店,白天懶懶散散地過去,只為了等待夜幕降臨,這見不得光的情人來與自己幽會。
可惜現在連這點盼頭部沒了,他已經完全變成米蟲一隻,混吃等死而已。
蕭震恆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說:「你住進來半個多月了,陳鏞說你甚至不去院子裡走動,總在屋裡不怕悶出病來嗎?」
葉昕安笑意更深,壓低聲音,問:「你在關心我?」
蕭震恆瞇起眼睛,輕哼一聲,站起身來往外走,說:「我沒那麼閒,你自己愛做什麼做什麼。」
「哦。」葉昕安垂下眼簾,送他離開,輕聲道:「我等你。」
每天送他離開時,都是這三個字,即使結果仍是靜待至深夜,他∼個人在大床上枕著失落入眠,葉昕安也會在第二天重新燃起希望,繼續義無反顧地黏上去。
只是不知道這樣週而復始的等待,還要持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