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是個俠客,擅用刀!婭艮是他的新婚妻子。
婭艮過門的第二天玉龍就背著刀離開了家,其實玉龍並不想娶婭艮,甚至不想成親,但玉家家規是必須大婚後才允許去闖蕩江湖。
玉龍管不住自己想要闖蕩江湖的心,於是婭艮就成了他的妻子。天知道,他連婭艮長什麼樣子都沒細看。
婭艮的心中充滿了痛苦,原以為同意父親的要求嫁了人後就可以脫離原來在家裡的苦悶和壓抑,誰知玉府的規矩更讓她不知所措,而那個是自己夫君的人根本就沒碰過自己就浪跡天涯去了,甚至都沒仔細看看婭艮是什麼模樣,獨留她夜夜守空房。
婭艮靜靜地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梧桐樹發呆。婭艮的丫鬟是從自己家帶過來的,後娘存心不讓她好過,給她陪嫁的丫鬟沒有一個伶俐的。
婭艮回過頭叫:「環兒,給我倒杯水來。」那丫頭半天才答應一聲,婭艮一直呆坐到天色慢慢黑了這杯水都沒有倒到。
婭艮站起身來,喊道:「環兒!」小丫頭慌慌張張從屋外跑進來答應著:「噯,我在這兒。」
此時玉夫人的貼身丫鬟正走到窗前,聽見環兒的答話,厲聲喝道:「哪個奴婢這麼不懂禮節?竟對少夫人你我相稱?」環兒嚇得立在了那裡不敢動。
那個叫翠玉的大丫鬟掀簾子進來,略略行了個禮,道:「少夫人,夫人讓你明早不用過去請安了。明天上午夫人要到十里寺裡去上香,讓奴婢來告訴少夫人準備準備跟著一起去。」
玉府的夫人似乎是怨怪婭艮沒能把她兒子的心拴住,一直以來對她都不冷不熱的,這次上香卻願意帶上她,這很讓婭艮意外。
實際上玉夫人對婭艮不管不問並不會讓婭艮覺得難過,婭艮反而覺得落得個輕鬆自在,總比在家後母天天看她不順眼,時時冷嘲暗諷的日子好些。
婭艮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翠玉對還愣在那裡的環兒說:「還不快去給少夫人打點一下衣服,這次我們要去十來天。」
婭艮聽了一愣,問道:「十里寺離這裡很遠嗎?為什麼要去這麼久?」
翠玉迅速看了婭艮一眼,道:「是的。夫人每年都會去住上十來天的。其餘的你到了寺裡就知道了。奴婢告退。」
翠玉走了以後,環兒才鬆了一口氣似的拍著胸口,婭艮苦笑,只得自己去收拾衣服。
十里寺,在玉府東南方向,有百餘里路,然而玉府的轎夫們似乎都有一身好武功,不到半天功夫,玉夫人和婭艮的轎子就停在了寺門內。
按理,寺裡面住的應該都是和尚,可是婭艮驚訝的發現十里寺裡住的全是尼姑。
玉夫人下了轎就去見寺主了,婭艮被一個小尼姑帶到了西廂房。
小尼姑挺面善,於是婭艮大著膽子問道:「小師傅,這是十里寺嗎?」
小尼姑道:「是的。」
婭艮接著問道:「寺不是都住和尚的嗎?」
小尼姑低著頭唸了一聲佛,沒有回答就退出去了。
此時翠玉進門來,略略施禮,道:「少夫人,夫人吩咐了今晚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去。夫人明早將帶少夫人一起去見主持。」
婭艮點點頭,翠玉又對旁邊的環兒說道:「今晚你就睡在少夫人房裡,呆會兒有小師傅會給你拿來被褥鋪到地上。不管聽到什麼動靜你都不要出去。」
環兒忙不迭的點著頭。
天色漸漸黑了,環兒已經在地板上睡熟了,婭艮卻怎麼也睡不著,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出神。
忽然外面響起一聲長嘯,接著有一個很奇怪的聲音似乎是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又似乎是狼嚎,過了許久叫聲慢慢細下去,慢慢在山谷中迴盪,慢慢弱了。隨後似一串嘟噥斷斷續續斷斷續續,一直到雞叫了才平靜下來。
環兒一直都睡得很熟,然而婭艮拉著被子恐懼了一晚上,直到一切都平靜時才稍微睡了一小會兒。
婭艮梳洗過了翠玉就過來帶她到寺的正殿,正殿中央是一尊大佛,兩邊列著十八羅漢,一個老尼姑盤著腿坐在殿左邊的蒲團上,玉夫人坐在她對面。
婭艮進門的時候,那老尼姑抬頭看了她一眼,道:「你出去吧!」玉夫人頭也不回,翠玉趕緊扯扯婭艮的袖子,帶了婭艮出來。
婭艮詫異,正要問,翠玉把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帶婭艮回房了。
婭艮回到房裡就躺在床上睡著了。待她醒來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在廂房裡而是躺在十里寺的大殿裡,就在那老尼姑坐過的蒲團上,而大殿空蕩蕩的,渺無人聲。
婭艮感覺表情奇怪的十八羅漢盯著自己,心底恐懼萬分。婭艮跌跌撞撞走到正殿門口,外面院子裡也空無一人。
婭艮傻了眼,婭艮一間廂房一間廂房地找過去,每間房都寂然無聲而且空無一物。婭艮找到自己住過的那間房透過窗子就能看見裡面同樣空無一物,婭艮背靠著門滑了下去。
良久,婭艮忽然聽到環兒的哭聲從隔壁房間傳來。
婭艮顫聲問道:「是環兒嗎?」
隔壁門開了,環兒驚喜地看著婭艮:「呀!小姐。你還在這裡。」
環兒一急把婭艮喚為小姐,因為在婭艮在家的時候環兒一直是這麼叫的,到玉府後一直改不了口叫她少夫人,況且直到現在婭艮也不是玉府真正的少夫人,玉府給她的僅僅只是個名份而已。
環兒眼巴巴地看著婭艮:「小姐,夫人她們到哪去了?」
婭艮搖搖頭。環兒驚叫起來:「她們是不是把我們扔在這兒了?我知道夫人好像一直都不喜歡你。」
婭艮苦笑了一下,心裡想恐怕是這樣吧。
環兒著急地說:「小姐。我們該怎麼辦呀?」
婭艮問道:「我們的行李還在嗎?」
環兒點點頭:「嗯,還在隔壁房間。小姐,我們還回玉府嗎?」
婭艮沉默了一下,緩緩搖搖頭。環兒似乎鬆口氣:「那麼。我們可以回家嗎?」
婭艮愣了一下,良久,不得已地點頭,雖然後母對她不好,至少還有父親,還有哥哥。
環兒把包袱背上,和婭艮一起走出了寺門,此時她們才發現,即便是回家也不可能了。十里寺地處偏僻,似乎是在一座大山谷裡,極目不見有人煙,只有很多鬱鬱蔥蔥的樹木延展到很遠之外。
環兒害怕地拉住了婭艮的衣裳。她們轉過頭,赫然發現雪白的牆上寫著大大的紅字「如果不想死,天黑之前離開十里寺。」此時夕陽正照在這面牆上,顯得特別醒目也特別猙獰,婭艮不由得退了一步,環兒整個人都快貼到婭艮身上了。
婭艮盡量鎮定下來,堅定地對環兒說:「我們走!」
「可是小姐,我們往哪兒走啊?」
婭艮看了看寺前的小路,說道:「哪兒有路往哪兒走。」
天黑了下來,婭艮和環兒仍然在密林中的小徑上跌跌撞撞的摸索著方向,婭艮早把包袱接過來背在自己背上。
她們越走天色越黑,已經快要看不到亮光了,四周蟲子叫聲嘈雜,遠處還有野獸的聲音傳來,環兒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此時十里寺的方向忽然火光滿天,婭艮和環兒驚訝得停住腳步,轉過頭向火光處望去,彷彿聽得見十里寺燃燒傾塌的聲音,一個尖利的嘯聲從林子上空劃過,然後消失了。
十里寺的火繼續燃燒著似乎越來越旺。環兒呆住了,婭艮沉下聲說:「我們走!」
婭艮和環兒走到又倦又餓,可似乎這片林子永遠沒有盡頭,十里寺的火依然沒滅,然而奇怪的是附近也沒有人往這邊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環兒真的哭了:「小姐,我走不動了。」說著就蹲在了地上。
婭艮咬咬牙,道:「環兒,起來,不要坐在這裡。我們必須往前走。」
婭艮把環兒拉了起來,環兒哭哭啼啼地繼續走著。
十里寺越來越遠,火光也慢慢弱了,婭艮看看前面渺茫的夜色和身邊哭個不停的環兒,心裡十分難過。
婭艮腦海裡已經顧不上去想其他的了,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趕快離開這片似乎沒有盡頭的林子。
然而當十里寺的火光終於看不到的時候,她們依然還在這片林子裡。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環兒坐在了地上:「小姐,我實在走不動了。」婭艮也是又困又累。終於也靠著地上的環兒坐了下來。她們不覺昏昏睡去,待婭艮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露水打濕了全身,又冷又乏。
然而天依然黑黢黢的,遠處不知什麼野獸咆叫著甚是嚇人。樹上的鳥兒彷彿偶爾從夢中發出點啁啁啾啾的細語,又慢慢弱下去。環兒依然把頭靠在婭艮肩上,眉頭皺得緊緊的。婭艮不由得痛惜起她來,這種痛惜多少有點同病相憐的意味。
天終於亮了,環兒也醒了過來,可憐巴巴的問道:「小姐,我們還走嗎?」
婭艮歎口氣:「走,我們必須離開這片林子。」
婭艮幾乎上是拖著環兒在走,走了一段路就開始出汗,好在不覺得十分冷了,但衣服濕濕的十分難受而且兩個人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太陽出來了,但林子裡依然陰森森的,婭艮和環兒只是機械的挪動著腳步,婭艮心底只有一個聲音:「走!」又不知走了多久,婭艮一抬頭,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婭艮醒來的時候環兒已不知到哪裡去了,只覺得渾身酸痛,婭艮撐著雙肘努力想要站起來,可小腿上一陣劇痛讓她又重重摔在了地上,婭艮恐懼地看著小腿正汩汩的冒血,就在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小腿被旁邊的石頭劃了一道很深的傷口。
婭艮咬著牙撕了一片衣襟把傷口包紮起來,傷口暫時止住了血。婭艮努力扶著旁邊的樹枝想要站起來,可一使勁小腿就鑽心的痛。她半蹲著在地上,伸長著流血的腿,終還是撐不住自己,一下坐在了地上,地上又濕又潮。
婭艮小聲呻吟著,額角在冒著冷汗,而天色又慢慢黑下來,婭艮的心底充滿了絕望與悲哀,婭艮終於放棄了站起來的念頭,把腳縮起來,雙臂抱著自己,頭低低的埋在臂彎間。
不知過了多久,婭艮突然聽見有人在叫著自己的名字,剛開始還隨著風斷斷續續的,婭艮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這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婭艮心中一喜:是沈銘,是哥哥。婭艮想要答應,可忽然發現自己的喉嚨發不出聲音來,婭艮一急,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頓時人事不知。
十二年前婭艮才六歲,娘親還在,把她當小公主般疼著,父親也很愛她,沈銘那時候的身份還是父親書房裡的小書僮,婭艮經常把自己好吃的東西留一半給沈銘,好玩的玩具一起玩。
有一次娘親笑瞇瞇地看著她說道:「讓沈銘做你哥哥好不好?」婭艮說:「他本來就是哥哥呀!」父親在一旁沉吟,片刻後對娘親說:「那我們就收沈銘做義子吧。」
只是娘親到死了也不知道沈銘是父親的親生兒子,或許這對娘親來說未尚不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婭艮七歲的時候知道沈銘是自己的親哥哥,婭艮沒有驚訝,反而很開心地和哥哥一起走了很遠的路去看哥哥的娘親的墳墓。
婭艮八歲的時候後娘進了沈家,後娘對沈銘和她都不好,然而沈銘是男孩子,父親很多事情都不允許後娘管,卻把婭艮全權交給了她。後娘對自己不能掌握沈家的各項事體很不滿意,就把火都撒到了婭艮身上,沈銘總是幫著婭艮。
但後來父親出外做生意都把沈銘帶去,家裡只剩婭艮和後娘,婭艮的日子就跟丫頭差不多,而且後娘對丫頭們總不好。
沈銘從外面回來就會跑來看她這個妹妹,給她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漂亮的衣服。後娘板著臉坐在門口,沈銘抬著頭似乎沒看見她,很高興地把帶回來的玩藝攤了一桌子給婭艮。後娘的臉掛不住,抽身走了。婭艮怯怯地看了看後娘離去的背影,沈銘低聲說:「我們不理她。」
沈銘在家的日子不多,通常一年同父親一起回來兩次,住上十天半月就出去了,沈銘可以做到不理後娘,可是婭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面對她呀。
所以當父親對婭艮說讓她嫁到玉府時,她沒有太多的驚訝,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只是沈銘似乎很吃驚,但也無可奈何。畢竟婭艮已經十八歲了,女大當婚了。
婭艮出嫁那天是沈銘親自送過去的,在大喜的前一天沈銘看著婭艮好像很不放心的樣子,眉頭輕輕皺著。
婭艮開玩笑地說:「哥哥,是不是玉家給的彩禮不夠你娶嫂子呀?你這生意做虧了?在這裡不高興呢?」
沈銘臉一沉:「別瞎說。婭艮,他們要對你不好你就回家來住。」
婭艮笑了,紅著臉道:「他們怎麼會對我不好呢?那將是我的家呀!」
沈銘沒再說話,只是輕輕歎了口氣,溫柔的摸摸婭艮的頭髮:「婭艮,對不起。哥哥沒能把你好好的照顧好。」
婭艮一聽這話眼淚就湧上了眼眶:「哥哥,沒有啊!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哥哥。」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是墜兒的聲音,婭艮聞到了自己房間特別的檀香味,屋子裡暖暖的,婭艮知道自己已經安穩地回到家中了。
婭艮緩緩睜開眼睛,沈銘那張焦急的臉就映入眼簾,婭艮想要說話,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婭艮偏偏頭,一滴淚水從眼眶滑落。沈銘心急得不行:「婭艮,你好好休息,你別哭。哥哥知道你受苦了。」
原來在婭艮第一次暈過去之後,環兒搬不動她,只得一個人摸索著瞎闖,最後闖到了一個小鎮上。環兒拉了一個打柴的漢子讓他到沈園的沈家報信,說沈家小姐在林子裡,到沈家後會有重謝,說完這些環兒就暈過去了。
打柴的漢子是個忠良人,又恰好以前在沈園附近住過,一家人深得已故沈夫人的照顧,立即把環兒送回了沈家並把話及時轉達。
過了幾天,婭艮可以下床走路了。也從沈銘口中得知玉府在婭艮去十里寺的那天亦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玉府在江湖有幾十年的威名,同時仇家也不少,一時查不出來是什麼人幹的,官府也不敢怎麼深究江湖的事。
沈銘最開始以為婭艮也給燒裡面了,可在前幾天同樣昏迷不醒的環兒被人送回,可不知道婭艮是在什麼林子裡。
待環兒醒後沈銘立即帶人趕往十里寺那片林子,而趕到時婭艮已經在林子裡昏迷兩天了。
「幸虧沒遇上野獸,不然我會恨自己一輩子的。」沈銘臉上掛滿了關切。
過了兩個個多月,環兒和婭艮的身體都已經恢復得差不多。父親早就催促沈銘到外面去做生意。沈銘一直不放心婭艮,而父親卻再也不允許沈銘拖延下去了。父親和沈銘一走,憋了一肚子火無處撒的後娘開始刁難起婭艮來。
這天早上,後娘吃過了早飯倚在門檻上罵小丫頭:「你以為潑出去的水收回來就可以了?攪過渾湯你抽身就可以清白了?你這個樣子嫁出去也會被人家不明不白的拋林子裡的。」那小丫頭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惹到了這個姑奶奶,不得已想偷偷溜掉。後娘罵得更厲害了,「還不知你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你躲躲藏藏做什麼,你給我過來。」小丫頭害怕地靠過來,後娘揪著小丫頭的耳朵,小丫頭痛得哭起來。
婭艮早就在屋裡聽到後娘的指桑罵槐了,一直沒吱聲,直到聽到小丫頭的哭聲,才說道:「二娘,你有什麼不滿的你說。何苦拿小丫頭出氣。」小丫頭見婭艮幫自己說話,也忙忙地說到:「夫人,我沒做錯什麼呀!」後娘一聽扇了小丫頭一耳光:「呵!小丫頭片子,是不是見有人給你撐腰還來勁了啊?」後娘把聲音又提高了八度,「我告訴你這小賤婦,誰給你撐腰我也不怕你。你要清楚誰是這屋子的主人,你還頂嘴造反不成,你這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廢物。」
自從經過十里寺的逃難後,環兒倒是膽子大了很多,聽見後娘含沙射影地罵得不可開交,環兒從屋裡跳了出來:「我說夫人,你這就不對了……」
話還沒說到一半,後娘發瘋罵開來:「你算什麼東西,你一個小賤貨,你憑什麼對我指手劃腳?你以為救出個小姐就可以爬到老娘頭上了?你不看看你是哪裡跑出來野種。」
環兒卻不示弱:「你以為你有多大權勢,還不是仗著你娘家給的那點嫁妝,我們老爺若不是那時候要做一筆大生意才不娶你這種潑婦呢。你充什麼夫人,我們的夫人靜淑漂亮溫柔大方,你給她舔鞋都還不配。」後娘氣得渾身發抖,順手撿起手邊的雞毛撣子就向環兒擲過去,卻打到了屋角的花瓶上,花瓶「嘩啦啦」碎了,水流了一地……
婭艮早聽不下去,呵止環兒多次,然而她們吵得太激烈,沒一個人理她。砸碎花瓶的同時婭艮站在了門口,冷冷的呵道:「鬧夠了沒有!」 後娘和環兒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婭艮這麼嚴厲的表情,都靜了下來。
小丫頭忙忙的收拾著打碎的花瓶,後娘忽然回過神來似的:「我說沈婭艮,你憑什麼還在這裡發你的小姐脾氣?
俗話說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有你這麼在家長住的麼?你又不是死了丈夫無處可去,你男人不是很英雄的嗎?
你幹嘛不去找他,你守著沈家嗎?這還輪不到你來守吧?「
婭艮臉上的表情冷冷的,沒有絲毫變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會走的。」
後娘臉上神氣起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逼你啊!說吧什麼時候走呀?」
婭艮想想,道:「至少應該等哥哥和父親回來後……」
後娘頓時不滿意的打斷婭艮的話:「喲喲喲……我說大小姐,你說話不算話呀,等沈銘和天居回來你還會走?
你不會是等著他們回來反咬我一口吧,我可不能上你的當。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你若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你如果馬上走的話我還可以給你點盤纏。「後娘說到盤纏時用眼睛瞟瞟婭艮。
婭艮沉默,環兒急道:「小姐,別聽她胡說,該走的是她,不是我們。」婭艮緩緩道:「好的,我明天就走,至於盤纏我還不至於到需要你給的地步。」
後娘一臉得意,把眉毛也笑彎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要到時候說話不算話。」
第二天一大早雞剛叫一遍,天尚未亮,後娘就在敲婭艮的門:「沈婭艮,天已經亮了,我叫人給你做了早餐,你起來吃吧。很好的小米粥,熱乎著呢。」
後娘從來都沒起過這麼早,而且還費心的準備早餐,看來為了讓婭艮早些離開沈府,後娘也是煞費苦心的,婭艮想著笑了笑。
婭艮把從玉府帶到十里寺,又從十里寺帶回家的包袱重新收拾好,這次環兒倒是幫著婭艮收拾,只是東西不多,一會兒就裝完了。
「該往哪裡走呢?」環兒跟在婭艮後面走出沈家大門,回頭望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婭艮揚了揚眉,似乎是自言自語但語氣十分堅決:「我要去找玉龍,我要問清楚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天色暗將下來,婭艮和環兒來到一個小鎮的一家客棧門前,客棧外面掛著的招牌上大大地寫著「客來不悅」四個大字。
環兒噗嗤笑出聲來,道:「小姐你看這」客來不悅「可真有意思,它是客棧為何客來不悅?難道它不是做客人的生意,有銀子送上門還不悅啊?」
婭艮微微一笑,邁了進去,站在櫃檯後的店小二看到兩個明顯不會武功的女子走了進來似乎吃了一驚,並不斷的向婭艮她們身後張望,確認只有她們兩人後,懶洋洋地喊了一句:「客人兩位。」店小二口裡喊著只站在櫃檯後面並不動。
環兒詫異,直接走到店小二面前,道:「你們太不會做生意了吧?怎麼客人來了也不招呼一下。」
店小二抬抬眼睛:「我不是招呼著嗎?本店的規矩,自己找房間,沒人領位。今兒個兩位運氣好,只剩下二樓西廂房最後一間,你們省卻了麻煩,那是本店最好找到的房間。」
店小二邊說著邊攤著手伸到環兒面前,環兒一驚,往後一跳:「你幹嘛?」店小二道:「房錢呀!本店規矩先交錢,不管你住多久,先交十天房錢。」
婭艮摸出銀子交了房錢,正準備上樓的時候,店小二似乎是不經意地問一句:「你們是來看明天的熱鬧的嗎?」環兒停在第一級樓梯上,偏過頭問道:「什麼熱鬧啊?」
店小二笑道:「呵!原來兩位不是來看熱鬧的,那明天切忌不可出房,聽到什麼就當沒聽到。」婭艮覺得奇怪了,問道:「是什麼熱鬧,我倒很感興趣。」
店小二搖搖頭:「我勸你別冒險了,你的臉色不大好,一定是經歷過大災大難。從你眉間鬱積的晦氣看你還要經歷兩場大難,挺得過挺不過就看你的造化了,此外小災小難更是不斷,你還是養著點精神以後用吧。」
婭艮默然,忽然仰頭笑了,笑得很璀璨,環兒呆住了,婭艮拉了她一下:「環兒,我們走呀!」
她們繼續上樓梯,店小二在後面喊道:「明天會有一幫江湖中人在本店小小切磋下武藝,兩位還是不要出來的好,刀光劍影沒什麼好看的。」婭艮揚揚眉,心想:「正合我意呀!我正愁無處可尋得我的夫君。真是天助我也,這麼多的江湖中人,說不準玉龍也在裡面,我怎麼能錯過呢?」
天剛黎明,透過窗戶隱約可見一點兩點微光,就聽見客棧樓下開始嘈雜起來。婭艮聽見有人敲門,高聲問道:「誰呀?」
店小二的聲音響起:「二位早些下樓用餐,本店今天只提供早餐,午飯晚飯本店一概不管。」
環兒惺忪著眼在地鋪上醒來問道:「這麼早,小姐我們下去嗎?」婭艮道:「起來吧,我們下樓去。」
婭艮和環兒從樓梯上看下去,樓下熙熙攘攘很多江湖中人,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從樓梯上登登登下樓,背上背著一把似乎很沉重的彎刀,經過婭艮她們身邊時,環兒「呀!」的叫了一聲,那漢子不滿地瞪了環兒一眼,環兒趕緊閉上嘴。
待那漢子走遠了環兒才低低說道:「小姐那人背的刀好像是玉府祖傳那把刀,就是玉龍少爺背出去的那把。婭艮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不敢確認,婭艮低聲道:」我們跟上他。「
漢子在樓下一張靠門的桌子坐了下來,要了兩個小菜,兩壺酒,自顧自地吃喝起來。婭艮想找張靠近那漢子的桌子,奈何人太多,婭艮只得遠遠地坐在隔了那漢子兩張桌子的地方。
店小二對客人一點都不經心,想起來了就擦擦桌子,一會兒卻客人怎麼叫也不應。到這裡的客人卻也司空見慣似的,找張桌子坐下來,叫不動小二了就等著。等到小二想起來慢悠悠走過來時才點菜,菜倒上得快,可人也吃得很快。
婭艮和環兒坐下時,店小二卻毫不遲疑的走上來,站著低低說道:「我說二位趁這會天亮了趕緊離開本店,昨天我是見這麼晚了二位沒地方去,現在這個地方似乎不適合兩位呆。」
婭艮自然不肯,但小二說的也確是實情。在周圍的都是背刀帶劍的男子居多,偶爾有個把婦人都不是單身,而且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婭艮和環兒明顯不會武功的兩個弱女子,在這裡一站已經引起很多人的側目。
店小二亦不多勸,一溜又溜到牆角偷懶去了。環兒說道:「小姐,我們怎麼辦?」說話間店小二又蹩了過來,給婭艮送了飯菜。婭艮道:「先吃飯。」
怎麼能吃的下去?這麼早起來,這下面又這麼吵,婭艮和環兒只是象徵性的用筷子挑了挑幾筷子。
此時一個滿面鬍鬚,頭髮亂亂的漢子闖進門來,咋唬唬叫道:「掌櫃呢?」店小二正站在牆根用牙籤剔著牙,又慢吞吞地走過來:「別吵別吵,等會等會,天還早呢。」漢子吼道:「早你個娘。老子趕了三天路沒合眼,天都大亮了還等什麼?叫張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