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米有米都是樂 第十章
    全國稻米品質競賽一向競爭激烈,各大小鄉鎮爭得臉紅脖子粗,一年到頭都繃緊了神經,但比賽總有暫停時間,因為冠軍和亞軍即將聯姻,冠軍當女婿,亞軍當岳父,消息甚至上了報,實為稻米界年度盛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住在中央山脈左邊和右邊的稻農們,拋開了敵對意識,都給予熱烈的祝賀,吃喜酒時除了沾沾喜氣,也看看有無適當對象,農上加農,你儂我儂。

    訂婚在台南舉行,結婚則在台東,兩場喜宴都是人滿為患,啊不,是人山人海、水洩不通。

    翁阿公送的結婚禮物正是那棟有紀念價值的房子,翁阿嬤帶來布農族人上台為新人歡唱,還做了幾百條手鏈送給出席的賓客,其他人則送上自己種的米,一較高下,啊不,是分享,是交流。

    黃信元以介紹人的身份上台致詞,除了大大誇獎了新郎和新娘一番,祝福他們百年好合之外,最後慷慨激昂道:「稻農要團結,團結真有力!台灣米要走向國際,必須靠各位的團結,不管東南西北,只要用心打拼大家都是冠軍!」

    這番話博得滿堂彩,鄉親們早已放下得失心,在這種歡喜的時刻,拼酒才重要,絕對不能漏氣啊!輸人不輸陣,輸陣就歹看面,回去是要怎麼交代?

    「米王是我女婿子,我輸給他也甘願!」林金泰轉了好幾桌,不知怎麼跟黃信元對喝起來。「以後他們生的小孩,第一個就要來台南唸書,不管是男的女的,交給我來栽培,做台南的米神!」

    黃信元一聽當然反對,「不行啦,小孩要留在台東,由我的米廠來栽培!我的顧問被你女兒搶去,你好歹也還一個給我,拜託咧!」

    「黃老闆,你這個人很盧哎!」翁錦城也來湊一腳。「人家林桑的女兒嫁到台東來,幫我的乖孫管錢又管家,林桑要一個孩子去台南有什麼不對?」

    黃信元想想也有道理。「啊不然這樣啦!他們至少要生兩個或四個,東部和西部都需要人才,千萬不要只生一個或三個,這樣大家會很為難。」

    如此醉言醉語,在場來賓被逗得大笑,看來米界不愁沒有明日之星了。

    林家瑜因為有孕在身,旁人不敢叫她喝酒,一律用果汁代替,但是翁育農就不同了,人人都要找他敬酒,看他像巡田一樣巡桌,一田又一田,不知何時巡得完。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翁育農一整晚都說著這句話,笑得像一次拿了三個冠軍,他有老婆、有孩子,還能親眼看到米界的大和解,夫復何求?

    中場時間,林家瑜由新娘秘書陪同,回到休息室換禮服。

    她手機裡有多封簡訊,都是來自親友們的祝賀,其中有一個她不認得的號碼,打開一看,裡面寫著——「在報上看到你的喜訊,由衷替你感到高興,因為你值得被真心對待。恭喜你找到你的最愛,我也將繼續我的追尋,祝你幸福快樂。」

    沒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誰,一時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當真把這個號碼給忘了,是時間的淡化,也是愛情的改變,正如同他所說的,她已經找到最愛的人。

    「要換衣服嘍!」新娘秘書提醒她。

    「好的。」她沒有把簡訊刪除,也不打算回覆,能得到前男友祝福的女人,應該是個幸運兒吧!

    午夜,一台吉普車停在翁家門口,是的,從今天起,這就是翁先生和翁太太的家了。

    「姐,我來就好。」林家修把姐夫背在背上,等姐姐打開門再進屋。

    「走這裡,慢點,小心不要撞到頭。」林家瑜在旁指揮方向。「把他放到床上就行了。」

    「OK!」姐夫身材偏瘦,林家修沒花太多力氣,但是等一下可有得累了。

    「我還要去接送別人,這些人都是酒鬼,包括我們老爸和老媽!」

    她搖頭一笑。「開車要小心。」

    「沒問題啦,姐夫的車超好開的,明天我再來還車。」林家修走向門口,忽然回頭做了個勝利手勢。「姐,要幸福喔!」

    姐弟倆從小到大好像沒說過這麼「噁心」的話,她吸了吸鼻子才說:「謝謝,我會的。」

    等弟弟離開後,林家瑜轉身向丈夫一看,他睡得像個小嬰兒,天真無辜,但全身酒氣沖天,沒看過這麼誇張的小嬰兒。

    她自己先換上睡衣,才開始替他寬衣,反正他們是夫妻,也看過很多次了,只是自從他得知她懷孕後,這還是她第一次碰他的身體,因為………他不再對她有任何動作。

    是因為她懷孕了,他怕傷害到孩子嗎?還是她不再有吸引力,他連碰都不想?

    正當她胡思亂想,忽然被他握住手,只見他睜開朦朧的眼,對她微笑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這房子以前我跟我爸媽住過………」

    酒醉的人真奇妙,一會兒醒一會兒睡,又愛笑又愛說的,或許她應該喝醉看看,就可以一吐心聲了。

    「我聽阿公和阿嬤說過。」她是上周才知道,既驚訝又感慨。

    「我們今天可以結婚,一定是我爸媽在保佑,他們也會保佑我們的孩子………」

    「我相信。」這房子是有守護神的,他們就像跟公婆住在一起。

    「家瑜、家瑜……我終於可以喊你老婆了……」他心情大好,翻過身壓住她,在她臉上親了幾下,然後……然後睡著了。

    「育農?」她推推他的肩膀,發現他真的不省人事,所以洞房花燭夜就這麼結束了?

    之前他曾喝醉酒,一樣對她興致勃勃,為何現在改變了?當男人不再渴望女人,就在她心中種下猜疑的種子,如果他們沒有愛情,也沒有慾望,那麼還剩下什麼?

    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嗎?或許,只剩下親情,還是可以維繫一個家。

    結婚後,林家瑜繼續上班,翁育農則是東西部兩邊跑,大家都說她是幸福的,她也無法反駁這句話,每次產檢丈夫都會陪她去,相當注意她的身體狀況,跟醫生討論的時候比她還投入。

    只是,他不再說愛,不再流露真情,甚至也不再碰她,應該是厭倦了吧?偏偏她是個沒情趣的女人,不夠性感,不會誘惑,更不可能主動。

    雖然翁育農不能常陪在她身邊,卻安排了眼線和熟人,幾乎每天都有人來看她,送來各種食物和用品。

    米王的名聲太響亮,連帶她也跟著沾光,彷彿有地下電台在放送消息,連她開車出去都有人幫忙找停車位,主動喊她「翁太太」或「師母」,熱情得讓她招架不住。

    每當丈夫外出上課或開會,她就守著滿屋的寂寞,但她可以佈置嬰兒房,縫製小襪子、小毛巾,等孩子出後以後,她的注意力會被轉移,就沒時間再東想西想。

    幸福有很多種可能,她不再期待愛情,只要想想她所擁有的,這樣就夠了。

    週五的夜裡,林家瑜一邊看電視一邊縫補衣服,不能讓丈夫穿扣子鬆脫的衣服,他現在是已婚人士,有妻子會好好照顧他。話說回來,最近的連續劇真會拖戲,男女主角熬了這麼久,怎麼還沒有Happy Ending?

    曾幾何時她也變成了「電視主婦」,因為現實生活沒有太多起伏,就靠著螢光幕上的俊男美女、愛恨糾葛,來填補心中的小小缺憾。

    「鈴——鈴——」電話響了,應該是她丈夫打回來的。

    「明天我會回家,要不要我帶什麼回去?」翁育農人在台南嶽父家,每次只要來上課就會住下,像是自己第二個家。

    只要你願意回來就好了。她心裡這麼想,嘴裡卻說:「米吧,家裡的米快吃完了。」

    「沒問題,什麼不多,就是米最多。」他低沉笑了,讓她覺得耳朵好癢,然後他又問:「寶寶這幾天好嗎?」

    「很乖。」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懷孕四個多月了,她體重增加了四公斤,算是正常範圍內。

    「我最近一有空就在想寶寶的名字,有夠困難的!」

    「像你的名字就很好,育農,我第一次看到就覺得很適合你。」

    還記得那是在米王公司的網站上,她看到她的照片和名字,照片中他靦腆的微笑吸引了她,從此展開他們的愛情故事………雖然她也說不上是好結局還是壞結局,但在離婚率超高的今日,應該還算不錯吧。

    「我看,男生就叫無敵,女生就叫無雙,你說怎麼樣?」

    「寶寶長大以後會討厭你的。」

    「這麼嚴重?」

    夫妻倆閒話家常,就是不談戀愛,那是結婚前做的事,都結婚了還搞什麼浪漫?面對即將誕生的小生命,是他們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寄托。

    週末午後,翁育農打開自家屋門,第一眼就看到阿嬤站在院子裡,正好在那棵梔子樹下,撿起一朵白中帶黃的落花,微風吹過她的白髮,陽光閃在她的眼中,應該把這一幕拍下來才對。

    他還記得阿嬤說過,這棵梔子樹是她親手種的,以後寶寶也會在這樹下玩耍、長大。

    「Mi-hu-mi-sun!」布尼一看到孫子就喊道,她的漢名叫卓素霞,但她喜歡布妮這名字。

    這是翁育農從小聽到大的一句話,布農族的招呼和祝福語,意思就是「好好活著」,不管在什麼情況,沒有什麼比好好活著重要的事。

    「Mi-hu-mi-sun!」他也給了一樣的祝福,微笑問「阿嬤,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阿公中午送我來的,家瑜人不舒服,剛剛睡了。」布妮最近常來台東市,她發覺市區也沒那麼討厭,尤其是在這間充滿回憶和希望的房子。

    「她怎麼了?」翁育農非常驚訝,昨晚的電話中,妻子完全沒提到她不舒服啊!不,他好像根本沒問,他只問了寶寶好不好………

    「她頭暈、腰酸、反胃,剛才還腳抽筋呢!你有空多幫她按摩。」

    「這麼多問題?」自從知道妻子懷孕,他根本不敢碰她,要怎麼幫她按摩?

    一方面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另一方面也覺得怪怪的,因為她是被迫跟他結婚的,如果沒有孩子,她會點頭嗎?

    布妮忍不住要數落孫子:「你連她有什麼症狀都不知道?」

    「以後我會多抽空回家。」

    「身體不舒服,跟心情多少有關係,你是不是跟家瑜吵架?」

    「沒有,當然沒有!」儘管他常常不在家,他自認已經竭盡所能的對她好,只是他仍不懂她的心,那是他到不了的地方,她始終保持神秘戒備。

    看孫子眼神茫然,布妮決定用別的方法來勸說,於是她提起自己的故事。「你知不知道,當初我跟你阿公在一起,曾經分手又復合過?」

    「真的?你們為什麼分手?」他還以為阿公阿嬤一直很恩愛呢。

    「你阿公是我的初戀對象,我那時才二十歲,以為自己真是公主,也把他當成王子,想得很完美、很浪漫。可是很快就發現他有一堆缺點,固執、愛面子、脾氣差,有一次吵完架我就說要分手。」

    「後來呢?」原來阿公也被甩過呀,看來他跟阿公同病相憐。

    「你阿公想挽回,但我沒立刻答應,等我嘗試跟別人交往的時候,才發現每個人都有缺點、都會犯錯,後來我就想開了,主動回到你阿公身邊。」

    翁育農聽得一愣,這故事結束得也太快了,「就這麼簡單?」

    「嗯,第一次戀愛難免期待過高,結果給對方太多壓力,也給自己設定太高的標準,其實我也不是一百分,怎麼能要求對方十全十美?」布農族的布妮公主如是說。

    「阿嬤說得有道理。」他的初戀也很失敗,應該好好反省原因。

    「家瑜她過去的事,我們都很清楚,我想提醒你的是,她的出發點是因為對家人的愛,一個充滿愛的人是值得再給一次機會的,更何況,過去和未來都沒有現在重要,你可不要錯過了眼前的人。」

    「我……」

    「我知道你對家瑜很照顧,但你們看起來都不快樂,如果你們是相愛的,不會有這種表情。」

    「我會好好想一想。」他想起自己曾把家瑜當成天使、女神、公主,結果好像都是自己的幻覺,但他還是愛著她、不想放開她的原因是什麼呢?因為他們是凡人嗎?

    巷口傳來汽車喇叭聲,布妮知道是她的老伴來接她了,於是她打開門說:「阿嬤先走了,你等家瑜醒了,提醒她電鍋裡有熱湯。」

    「謝謝阿嬤。」

    「Mi-hu-mi-sun!」臨走前,布妮再一次提醒孫兒,好好活著,好好去愛。

    林家瑜做了個惡夢,夢中她一直在爬樓梯,自己也不懂為何要這麼做,等她爬到了最高點,腳下的大樓忽然崩塌,她逃無去路,雙手只抓到空氣,就這樣一路往下掉,在快要碰到地面時……

    她醒了,喘著氣、流著汗,心跳如擂鼓。

    「是不是做惡夢?瞧你都流汗了。」天色已全黑,翁育農坐在床邊守著,看妻子睡得很不安穩,現在終於醒來,他拿起擰好的毛巾,輕輕擦過她的額頭。

    「謝謝……」她還有點不清醒,任由他替她服務。

    「不用客氣。」

    她注意到他只點了一盞檯燈,小桌上則放著一本書,他既然在看書,為什麼不開大燈?就算怕打擾她的睡眠,他也可以到客廳去啊。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醒我?」

    「阿嬤說你在休息,她跟阿公已經回去了。」

    「喔。」她準備從另一邊下床。「你吃過飯了嗎?我去準備一下。」

    他拉回她的肩膀,讓她坐在床上。「不用忙,晚點我們出去吃就好了。」

    她點點頭,沒別的意見,因為家裡真的沒米了,若要拿他帶回來的米煮飯,也得等好一陣子。不過,他把她拉回床上做什麼?

    「等我一下。」翁育農起身走到廚房,很快又回到床邊。「來,你先把湯喝了,是阿嬤交代的。」

    她接過碗和湯匙,一口一口喝下,熱湯真的有功效吧,她覺得心頭暖和多了。

    當她喝完了把碗放下,他拉開她身上的被子,著實把她嚇了一大跳,這男人是想怎樣?

    「聽阿嬤說你的腳抽筋了,我幫你按幾下。」

    「呃……不用了。」她不想麻煩他,也不想他看到她水腫的腿。

    「快點,把腳伸出來。」

    在他催促的眼光中,她不得不拉高睡衣的裙擺,他從她的腳趾頭開始按摩,逐漸往腳踝和小腿前進,邊按邊說:「 我剛才看過書,會抽筋應該是血液循環不良,要多運動,還要多補充鈣質。」

    「知道了。」她像個乖學生回應他,告訴自己這只是「純按摩」,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並無其他意圖。

    他還算客氣,只按到她的雙膝就結束了,然後自然的把手放到她肚子上,閒聊著說:「好像還感覺不到寶寶踢腳,你有感覺到了嗎?」

    「呃……我也還沒有。」他第一次摸她的肚子,害她心跳忽然加快,但仔細想想,其實這是很平常的事,她不用過度反應。

    「你除了肚子變大,胸部也變大了。」他像是忽然發現了新大陸,充滿了驚喜和冒險的衝動。

    還用說嗎?懷孕本來就是這麼回事,正當她覺得古怪時,他又開口了:「以後你會喂孩子喝母奶嗎?」

    原來他是要提這件事,果然他們還是只能談家事、孩子的事,多麼安全而實在的話題。「嗯,我希望可以喂到孩子斷奶。」

    「你能喂母奶是很好,但是都被孩子佔去了,我怎麼辦?」

    「你、你在說什麼?」她雙頰泛紅,終於確定不是自己想太多,他真的在說某種雙關語,可是……他多久沒說這種話了,他今天實在很怪,明明就沒喝酒啊!

    「看來我得把握時間。」說著,他居然把臉埋進了她的雙峰之間。

    「育農你……」她開始喘息,他可以清楚感覺到,波濤洶湧就是這麼回事啊。

    「我問過醫生,也看過書,只要小心點就可以。」

    「可是……可是……」她相信他會很謹慎的,但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做?

    他不給她機會拒絕,封住那微啟的嘴唇,是的。他們不是王子與公主,只是會受傷會犯錯的凡人,但正因如此,相愛才變得那麼珍貴。

    時空彷彿停格在這屋內,只有夜風輕吹起窗簾時,才讓人察覺外頭還有個世界。

    林家瑜半瞇著眼,緩緩調勻呼吸,躺在她背後的是汗濕的翁育農,他已徹底在她體內爆發過,一手讓她靠著頭,一手撫著她的臀,意猶未盡。

    他遵守了承諾,小心而謹慎,但越是輕緩越是折磨,溫柔的火焰才叫纏綿,兩人都快被逼瘋了,想不到懷孕期間更多情趣,早知道他又必苦撐(傻瓜)果然是他的專屬歌曲。

    「你到底是怎麼了?」她終於有力氣發問,今天他沒有喝酒,所以是吃錯藥了。

    他轉過她的身子,望著她迷惘的眼,他彷彿看到好多個她,有初見面的、熱戀中的、決裂時的、分開後又重逢的,以及現在成為他伴侶的她。

    「你……曾經愛過我嗎?」

    這問題太尖銳,她的心立刻被刺痛,淚水忽然不請自來,可能孕婦比較情緒化,居然擦不干也止不住,只能任由它們奔流,彷彿要替她訴說心情,哭也哭不出。

    「你、你不想回答沒關係,不用哭成這樣啊。」他起身拿了一條新毛巾,溫柔地擦過她的臉龐,像她這種哭法不用毛巾還真不行。

    林家瑜一邊抽噎,一邊找呼吸空檔:「我……我愛你,你可能會以為我在騙你,但我還是要說……我愛你。」

    終於他聽到最想聽的三個字了,繞了一大圈,原來只要問一聲就行了,他們兩個怎麼會都這麼傻?除了「絕配」之外,無法說明這件蠢事。

    等她稍微平靜些,他才歎口氣說:「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初戀對象,當你離開那天,我的初戀也就結束了,紀念品是一個被退回的戒指。」

    「對不起……過去我傷了你的心。」低下頭,她沒有臉見他。

    「當時你確實傷了我的心,但是當你再次來到台東,我的表現也很差,沒有好好珍惜你,現在我想要談第二次戀愛,你還願意當我的對象嗎?」

    「你的意思是?」抬起頭,她又有希望。

    「這很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戀愛,你要有心理準備,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你。」

    「我願意用一輩子補償你。」點點頭,她有力量也有決心,可以給他承諾。

    「很好,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把她抱緊了,高聲要求:「林家瑜小姐,我愛你,從初戀到末戀都是你,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裡,你只能愛我一個人,聽到沒?」

    「是,我答應你!」

    兩情相悅是如此的快樂,他壓抑不住心中的熱情,在她臉上亂親一通,又變得像小貓小狗了,她捨不得擦去臉上的吻痕,那是多麼讓她懷念的……被愛的感覺。

    「還有,我的心碎了,你會縫縫補補,那就交給你了。」

    「你願意送給我?」她受寵若驚。

    「你早就偷走我的心了,我想搶回來也沒辦法。」愛上一個小偷,就是這麼無奈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才怪,你把我害得好慘!」

    看來某人還在記恨,她苦無彌補之道,左思右想,終於想到一個妙計,怯生生的喊道:「少爺,你別生氣了……」

    妙極了!她的妻子找到了通關密語,打開他心中最狂野的那道門。

    既然他們一個流汗、一個流淚,需要好好洗一洗,於是他抱起她走向浴室,在她耳邊咕噥低語:「我跟你說喔,我一直很想跟你洗鴛鴦浴,從你搬進員工宿舍那天起,我每天都會用念力穿透浴室的門,還有一股衝動想去踢開那扇門……」

    咦,為什麼她得聽他的性幻想?還這麼鉅細靡遺、活色生香……只能說愛上一個傻瓜,本來就是傻瓜才會做的事。

    今晚不用看連續劇了,那不是她的人生,也不是他的故事。屬於他們的Happy Ending就在彼此眼中。

    我愛鄉村之寶島遊記(Partn)凱利

    Partn前情提:今年六月一日至八日,蔡阿婆為了非常重要的寫作取材,以及不甚重要的愛玩愛放假,從台北縣獨自勇闖天涯,展開台南、台東和高雄之旅,開車開到雙腳(我的,我左腳右腳都會開)快抽筋,迷路多日終於平安回家,可見老天也希望把我小說寫出來,感恩啦!

    是的,你沒看錯,這是一段關於愛與夢想、土地與人的故事……

    六月三日,跨越南橫公路之後,從台九線進入台東縣,發現此地有三多,稻田多,砂石車多,警察也多(但很奇怪,在市區不多)。路標寫著限速六十公里,本人因為窮酸,很怕被開罰單,卻見一路上諸多運將都在超速以及超車,交通規則原來只是個參考。

    這條路比起南橫算是康莊大道,於是我打開窗戶讓風吹進,心情輕鬆愜意,轉到當地廣播電台,發現有原住民的歌曲,我聽不懂,但是好美。

    途中碰到交通警察攔車,我不是第一次被臨檢,卻第一次聽到這種理由:「你今天很晚起喔!」

    我呆了一下才說「不是啦,我是從台南開南橫過來的,不好意思,我頭髮很亂。」原來我被當成夜遊的還是宿醉的瘋婆子,真是對不起大家的眼睛,嗚嗚……

    「哇!」警察先生又驚又笑,轉頭向同伴說這消息好像我這阿婆勇闖南橫很酷似的,好吧?我也覺得我很酷,但是我應該梳個頭了。

    「要看駕照嗎?」我打開包包要找皮夾,警察先生說不用了又呆嚀我左後方有車要小心。

    我就這麼不帶走一張罰單的離開了,感想是,台東警察人好好啊。看到駕駛人頭髮凌亂,還……我已經愛上了台東!

    經過關山鎮農會休閒中心,追尋米王的我一定要停下來看看的啦。裡面有水稻文物餓、展售部和碾米廠,我對著各種儀器拍照,心想這就是我要的,小說場景就在我眼前,多麼歡欣鼓舞,謝天謝地。

    這趟旅程我買了很多米,有蘭麗米、禾雁米、池上米、御旦米、關山米,米的世界好熱鬧好精彩,我卻陷入空前迷惘,這其中學問太高深了,我沒事幹麼要寫米王呢?都忘了自己有腦容量短缺的問題,好小的腦子卻有好大的膽子……

    其實,我在寫小說的時候非常惶恐,幾乎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中完成,可能是貓咪半夜在鍵盤上跳舞吧:雖然我查了很多資料,編輯也給了很多意見(一定要拖人下水就對了),但我相信還是會有所疏失(陷入絕望的悲觀者),有請各位米王米後見諒,看在我有買米的小小心意上,若發現錯誤請給予溫柔指教,以保護作者脆弱心靈,感謝您啦!

    剛進台東市的時候我並沒有發現,直到我看了路名又查了地圖,赫然發現這真的是台東市!天啊,我還以為是省道上某個鄉鎮,原來眼前就是台東市?漸漸的,出現一些城市光景,我才確定自己早已抵達。後來看到台東市也有稻田,不是一小塊,而是一大片,我驚訝的停車拍照,還以為在市區裡不可能的畫面,我的觀念實在太老舊了,是我不對,我會改。

    路上有很多騎腳踏車的人,他們好像從來沒被車撞過,一直想知道是什麼感覺?而我不願成為他們的初體驗,只好做個不合群的人,咬牙忍耐,逆來順受,繼續遵守交通規則,我也是百般的不願意呀!

    很快的,我發現路人、機車和汽車也一樣搖擺,有些人不知該何雲何從,有些人卻太執著於自己的方向。當我看到一位婦女朝我的老車衝來,幾乎嚇破了我的膽,當真要我撞好嗎?我可以拒絕嗎?幸好她及時改變主意,扭了個腰就從容離去。

    這就是台東市給我的震撼教育,市區可以種田,而且大家都很團結,不畏強權(罰單)!

    開一整天的車快掛了,今晚先到民宿休息,老闆算我一天五百,平日單人介,我一人獨享超讚的豪華套房,還有超大浴缸,窗外不遠處就是稻田,只有電視收訊比較差,但我已自覺像女王。

    我住的民宿叫狗窩,我合作的出版社叫狗屋,只能說一切都是天意啊。

    晚上七點,廣播「台東之聲」的兩位男主持人讓我笑翻了,他們一搭一唱的絕妙組合,把一首好好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給毀了,旁白的搞笑功力渾然天成,雖然我不認識他們,但我要謝謝他們,讓我知道台東處處是人才。

    晚上外出覓食,最大發現是大同戲院!它位於一條死巷內,車子開進去就開不出來,巷子甚至成為停車場,我對它非常感興趣,聽說台東曾有三十六家戲院,大同戲院是唯一僅存。

    由外觀看來,我以為它是二輪戲院,最後請問狗窩民宿的老闆,才知道是首輪戲院,不過上映速度較慢,票價又要兩百元,不太符合本地的消費標準,難怪生意無法興隆。

    當時我晚上也拍、白天也拍,還在別條路上拍它的電影廣告海報,沒想到我拍的是它的遺照。

    在莫拉克颱風過後不久,八月十七日,大同戲院被一把火燒燬了,祥情尚未查明。員工有做了十年的、二十年的,看到戲院燒燬,台東人的共同記憶缺了一塊,而且是曾讓大家哭哭笑笑的電影院。

    上網查資料時,我還發現一個奇妙的部落格,要替大同戲院做一翻改造,包括商標、看板、名片、周邊商品等,最後一篇文章是今年一月,不知何故停止更新了,從此也在網海中成為一處廢墟。

    六月四日,計劃先在台東市區晃晃,再走197號縣道看看(一個要命的決定,請看我稍後揭曉)。

    第一站是台東森林公園,佔地廣闊,很多民眾來運動,應該是個好所在,但是當然我不想租腳踏車來騎,我好懶,而且我會曬乾。

    來到鐵道藝術村,由台東舊站(2001年廢站)改建而成,木板棧道旁有棵大樹,樹下有個流浪漢,似乎住在這兒,他的衣服褲子家當都掛在樹上,或許他是藝術家?

    看到一隻黃白色流浪母狗,應該有結紮過,因為有剪耳標誌,而且還挺胖的。

    可能有人不知道TNR是什麼,在此簡介一下,就是Trap捕捉、Neuter結紮、Release放回,目的在於以結紮取代撲殺,減少流浪貓狗數量。通常在結紮時會順便剪耳(剪一小塊,並不會造成傷害),男左女右,作為辨認標誌。像蔡阿婆我就遇過好幾次重複結紮,沒剪耳實在看不出來,肚子也未必摸得出來,白挨一刀實在冤枉啊。

    不過眼前這隻母狗剪了左耳,讓我整個迷惘,到底是不是TNR之後的狗?還是台東喜歡男右女左?

    在停車場的地上,我撿到一本黑色外皮的筆記本,可惜不是死亡筆記本,看內容應該屬於某個青少年。這孩子似乎想寫魔幻小說,或是在玩魔獸之類的遊戲,還寫著買了什麼東西、跟家人相處如何的,青春中帶有迷惘的記錄,若是以前的我會帶走,但現在在我的房間快爆炸,就把它放回原地,等待主人領回。

    來到鯉魚山上,上面的座忠烈詞,很復古、很整潔,清潔阿姨在打掃落葉,明明有樹蔭,她們還是全副武裝,長袖長褲帽子袖套和大口罩,只看到一雙專注的眼睛。從椅子、涼亭到垃圾桶都很有歷史感,我很久沒看到寫著「果皮箱」的垃圾桶,還是採用企鵝造型,有的已嚴重掉漆,一時看不出是什麼動物。

    看到一座銅像寫著「鄭品聰先生」,我不知道他是誰,只拍了張照。後來查了資料才明白,原來他是一位抗日誌士,開過中藥店、當過情報員,後代子孫有多人從政,曾經歷過「台東中華會館事件。」

    我在中正路上有看到中華會館,正在維修中,準備成為觀光景點,當時我覺得這房子挺美的,白色牆面、木製窗框、彩色圖徽,回家查資料後才知道,發生過多少血淚歷史。

    1937年七七事主發生,中日戰爭爆發,日警嚴密監控在台華僑,發生所謂「中華會館事件」,十二月起,在日本警務官小林松三郎指揮下,首席對各地中華會館及直屬支部展開大檢舉。

    1939年五月,第二次大檢舉,前後兩次共逮捕華僑四百多人,凡中華會館的幹部及代表,皆在逮捕之列,他們被集中在淡水、中港等地,鄧是以嚴刑拷打,迫其承認參加抗日救國組織。

    台東華僑被捕的有鄭品聰、孫全莢、劉洋等多人,其中遭酷刑而死的有鄭振貴、陳其要、張和光、陳綠安、陳伯盛、張國平……等人。

    有時旅遊就是走馬看花,得知背後的故事後,感覺完全不一樣,頓時多了三分感慨、七分敬重。

    中華路上有座天後宮,將近百年歷史,跟關山鎮的天後宮,同為見證台東拓墾史的兩大廟宇。

    我進廟參觀,坐下來歇歇腿、吹吹風,老媽打手機來跟我聊了幾句,她跟老爸好像擔心我開完南橫會不支倒地。忽然我想到聖母有兩種,東方的媽祖,西方的瑪莉亞,都是母親的形象,慈悲為懷。

    台東火車站讓我非常驚訝,在一個接近世界盡頭的地方,附近種了許多茂密大樹,路標超級隱密,很怕被人看到,還有綠葉替它作偽裝,我繞了幾次才找到,車站本身算是廣闊新穎,但好像蓋在大家都不熟的重劃區那樣,不曉得要騎或開多久的車才能抵達。

    路過台東舊議會,不知道為何它已停用,我只注意門口有個告示牌,用白底紅字寫著:「為了台東的環保與美觀,垃圾請勿往裡面丟,謝謝大家的合作舊議會托謝謝合作」

    多委曲求全的口吻呀,要是在台燕應該會寫「錄影監視、拍照罰款、嚴懲不法」之類的,台東真是人情味太重了。不過大家幹麼把垃圾丟進去?奇怪了,這兩天我在台東市覺得挺乾淨的,沒看到什麼垃圾說,難道就是通通丟進廢屋……

    開上197號縣道,沿路風景很天然,但最大重點為長達十四公里的碎石子路!

    當我一開始看到這告示,還不知道死活的想說十四公里算什麼,就算路面顛簸一點,最多半小時就開完吧,結果花了一個多小時,證明了自己是個無膽肉腳。

    整條碎石路上只有我這台車,荒涼到一種詭異的程度,深感人類渺小、自然偉大,看到許多黃色小蝴蝶,還有一隻疑似老鷹的烏,它飛得太快鳥,我無法確定。路上有人用白漆噴字,算是一種精神喊話吧,例如「現在回頭還來得及」、「X爛路」、「堅持,不要放棄,OK,」比較起來,省道台九線簡單是天堂啊!

    我的感覺分為三階段,先是好笑、驚訝,變成害怕、無助,最後是生氣、無奈,台東縣政府你抗什麼我東西啊?是否鄉鎮首長官員出國考察後,發現碎石子路比較有觀光價值啊?內心狂喊啊啊啊個沒完……

    碎石路走到一半變成柏油路,讓我以為終於解脫,結果沒多久又是碎石路,給我希望又讓我幻滅,好一條滅人場所的考驗之路,最可怕的是有一處斷崖,路邊沒有護欄,路面凹陷,只見落石和黃色砂土,這根本不是人走的呀!阿婆我一一拍照存證,馬上想到要讓男女主角來走一遭,如此取材精神太可佩了,讀者大人還能不捧場嗎?不過看看書就好,這條路還是別走的好。

    途中沒看到半個人,卻遇到兩隻流浪狗,身材瘦到見骨,精神還可以,一隻親人、一隻怕人,共同點就是很餓,一隻狗可能有被捕獸夾傷過,成了三腳狗,走路一跳一跳的,另一隻四腳狗看到我就猛搖尾巴,但它越是搖尾巴,我心情就越沉重。

    我車上隨時有帶罐頭和飼料,我把剩下的存貨都拿出來,它們像吸塵器一樣吃光光,我不知它們為何在此流浪,就算故意棄養也不容易帶來,更不知它們下一餐要等到何時?在這人煙罕至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要多久以後才會有台車停下,並且願意分給它們一些食物?

    無奈的事情太多,我只能無奈的告別它們,再去下一站補充食物,路上若遇到很餓的貓狗,就請它們吃一頓,希望它們能再多撐一陣。

    後來查資料發現很多網友開過這條碎石路,包括單、機車、汽車,大家都記錄得很翔實,原來出發前做功課查如此重要,但我就算早知道了,也會想冒險(我是個衝動的阿婆),總之凡經過必留下回憶,而這條路會讓人珍惜生命,至少我再也不敢來了。

    經過了瘋狂的斷崖碎石路,什麼路都變得很好開,加上開闊的視野、金黃的稻田,我又開始拍照,發現有個地名叫「電光」,種了很多田,還有一所電光國小,操場講台上方晝著日出光芒,讓人睜不開眼啊。

    路旁有一間紅色的廟「電光聖母壇,還有黃色旗子寫著天上聖母,好閃亮的感覺,發著電光的聖母。

    經過萬安社區,來到稻米原鄉館,這時下了點小雨,我停車進入參觀,當然又是買不完的米米米,裡面有一塊木製篇額,寫著」台灣米王「,我看了趕緊拍照,原來米王你在這裡等我啊!

    館外有台農用貨車,館內有許多制米儀器,在一塊鐵板上刻有」掌生谷粒「,很棒的四個字,牆上掛著曬乾的稻穗,說明是台梗四號。這些我以前都不懂,也沒想要懂,人生的成熟確實需要時間,對於的人文史地自然萬物,我開始去看、去學、去感受。

    記得在十多年前,就有某男這樣提點我,建議我除了自己愛看的書,也可看看《所羅門王的指王》、《別鬧了,費曼教授》這類的書,確實我不該給自己設限,人生很長、世界很大,雖然我是個阿婆了,仍有許多新奇的事物等我去發掘同,一想到此,心中那個小女孩又回來了。

    六月五日,前往」藍色日出「早餐店用餐,老闆和店員都是年輕人,店內強調健康環保,有客人自備杯子、保鮮盒來買外帶,讓我看了好生感動,阿婆我也會帶環保餐具出門,不過只有筷子湯匙叉子,多年來省下了許多竹筷子和塑膠湯匙。

    今天要走台十一線海岸公路,風很涼,感覺像是秋天,只見黑配上陰天,幸好還有白浪。記得資訊服務處的小姐說過,是處的海沒有台東的海那麼藍,是啊,那是指晴天,不是像這樣的陰天!看看那片黑海,像是黑葡萄加上藍莓,釀成了一杯美酒,但我用看的就好,喝了會鹹死。

    來到都蘭新東糖廠(日據時期建立,1991年停產,2002年登錄為歷史建築),很多器械都還保留著,只是沒有了員工,它們仍繼續存在,無聲訴說過往此外也有民宿、咖啡廳、藝術文化館,我一邊逛一邊拍照,心想要不要寫糖廠的故事,大少爺和小女工,大小姐和小長工,多麼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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