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壓多久,你居然還不拿出來……」
數不清到底過了多久,只知道空氣都開始漸漸冷了下來,背上那個人仍舊壓著自己不放,耿樊晨翻翻白眼,突然發現他居然沒能立刻感應到安德魯的思想,而這則代表著精神同步已經結束掉。
報仇的日子到了!
耿樊晨興奮地準備呼喚風來將後背壓著自己的男人放倒,可是手一動,耳邊就聽到了輕微的鼻鼾聲,一怔,他試探的叫了幾聲。
「安德魯……高橋敦臣……安德魯……」
沒有任何反應,看來這個男人在我身上享受夠後就舒服得睡著了!
耿樊晨對著自己的心說:
「忍耐,我不能為這樣的事情生氣,這樣的事情有什麼好生氣的!」
可是,我真的很生氣!
手肘拼盡全力朝後一撞,耿樊晨趁機翻身,藉由著微弱風力的幫助,好不容易才由安德魯身下逃出,而那逗留在他體內的東西亦隨著他的抽身而慢慢離開體內,只是仍舊帶出了一抹讓人臉紅的餘韻,頓時,耿樊晨氣弱了三分。
睡著的男人似乎仍沒有察覺到任何變化,睡得坦然的臉上帶著一抹幸福的笑容,直讓耿樊晨覺得光芒耀眼,一時竟不知道該拿這個裸男如何是好;想了半天,最後他只能恨恨的低咒幾聲,勉強撐起不知道為什麼遠比上次還要酸痛數倍的腰身,來到臥室拿出棉被蓋在那個不怕冷死的男人身上。
「安德魯,你欠我的,就算用你全部的財產來還也還不清!」
還是忍不住的偷踢了安德魯幾腳,耿樊晨這才拖著又酸又痛的身子走進浴室。
平常善後的不是應該是享福的那一個嗎?為什麼我這麼命苦?唉……
整理好儀容,仔細看過再沒有任何線索留在臉上,除了那腫得實在讓人看不下去的嘴唇之外,一切完好,耿樊晨慶幸現在是初春,穿上高領衣服不會引人注目。
那個安德魯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在我的脖子上印子這麼多痕跡,是深怕別人不知道我們上床了嗎?
一想到安德魯奇怪的舉動,耿樊晨不由得頭疼。
我並不排斥男男相戀,只不過一廂情願的話就不太好了,平時大家一起上上床排解排解不錯,常常黏在一起就嫌煩人了,只是這件事情還是留到以後詳談好了,反正看安德魯那樣子,就算趕他,他肯定也不會跑到哪去!
渾然沒覺得自己居然是如此相信安德魯的不會落跑,耿樊晨慶幸今天的床事是發生在大樓裡,樓上樓下幾分鐘,趕過去雲雪那邊依然及時。
好,就這樣決定吧!
耿樊晨朝著鏡中的自己點點頭,然後掏出面具仔細戴上,將經過一場床上運動後顯得紅潤的臉全然遮起,又恢復成那個面無表情、冷眼看天下的濼梵。
踏步出門,堅持只坐電梯不走樓梯的原則今天更要貫徹,扶著酸得厲害的腰,耿樊晨靠在電梯門前靜候,不一會,電梯便落了下來,『叮』的一聲過後,電梯門裡、門外的人都吃了一驚,耿樊展望著大清早就起床的龍浩暉,龍浩暉也望著一身清香、頭髮顯得有些濕潤的耿樊晨,在互相評估過對方之後,龍浩暉這才讓出門讓耿樊晨進來。
「你昨晚到哪過夜了?雲雪打了好幾個電話找你,你手機關機。」
「啊?」耿樊晨連忙掏出手機一看,果然已經沒電了,「你也看到,我手機沒電了,昨晚就在單身貴族裡待了一夜,雲雪她怎麼了?」
「不是雲雪怎麼了,而是你怎麼了?潛跟我說雲雪的未婚夫找過來了,你們兩個人碰面沒事吧?」
有!當然有事!
耿樊晨暗暗咬牙按按腰身試圖讓它再站直一點,「沒,怎麼會有事呢?我跟他也是老朋友了,就到單身貴族那裡喝兩杯。」
「喝到嘴都腫了?」
我實在是好奇你的嘴是怎麼弄到這樣腫的?而且上面還有傷口,說打架嘛……又不太像!
「就是昨天辣吃多了,你也知道,我很少吃辣,偏偏昨晚的大廚炒得很好吃,忙著跟人搶飯,結果不小心就吃多了點。」耿樊晨臉不改色、眼不轉神,似乎他說的就是事實。
「明明自己不能多吃辣就別逞強,既然沒發生命案,那我就不管了,剛剛還準備出去找你呢,現在你沒事,我正好回去補眠!」說著,龍浩暉打了個呵欠,昨晚全部的人都跑去拼酒倒下了,新婚夫夫的龍潛跟蘭森不便被人打擾,就只剩他跟羅浩傑兩個因為昨晚的偷跑,結果一大早就要出來幫忙找耿樊晨。
「看來你家那位很熱情啊,讓你晚上都睡不了覺!」發現龍浩暉沒看出什麼,耿樊晨又有興致開始挪揄別人。
「你是不是也想我讓你睡不著覺?」龍浩暉笑瞇瞇的不答反問,耿樊晨頓時噤聲。
「你最近脾氣沒有以前穩健了,以前這種玩笑我也開過,可是你沒這麼大反應。」
「或許是因為在乎的深度吧!」這次龍浩暉倒是很爽快的告訴耿樊晨答案,「其實我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大,不過是身體自動做出反應,我也無奈。」
「我懷念以前的你。」耿樊晨唉了一聲。
只是短短幾個月,龍家又再淪陷兩個,現在只剩我跟龍偉是難兄難弟了,其它的各有各的伴,以後想常聚在一起的機會肯定沒多少!
「人總是要往前走的,我也是,你也是……別總想著以前,往以後看看吧!」
「你對我的生活方式不滿嗎?」一天內被說兩次數,難道我的生活態度如此散漫嗎?
「你的生活方式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既然你當初答應照顧雲雪,就不應該讓她傷心,如果你注定要讓她傷心,那你應該讓她傷心得明明白白,雲雪是個好女人,這個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她又傷心了?」
沒道理吧?我都跟安德魯串通戲演給她看了,雖然現在我已經知道她的擔心不是莫名其妙,而是那個安德魯果然對我圖謀不軌!
龍浩暉覺得此子實在無救,說了這麼多居然一點都不開竅。
「她傷不傷心,關鍵是你開不開心,你不開心,就算你待在她身邊,她也不會開心到哪去;雲雪是那種喜歡上就是以對方的喜怒哀樂為中心的人,潛告訴我,藥已經無法再起效用了,雲雪的命活不過一年,做為朋友,我建議你這一年別到處亂跑,乖乖待這裡當個賢夫賢父,讓她好好度過最後這段時問。」
「可是這樣我不會開心啊!」
「開心是看你自己怎麼想的,又不是說你跑到日本、歐洲去拚搏就會開心,嘗試放低一下要求,只是放縱自己回去以前的幸福家庭,這未嘗不可,你不能因為你家庭的不幸就認為所有家庭都會不幸,就當作是陪一個朋友跟你心愛的小女兒一起渡個假日;雲雪並不是一個要求太多的人,你要學會怎麼樣在狹小的範圍裡尋找快活,別人家的貧窮夫妻也能過得很快樂,你別以為錢能解決一切,這樣的話,你跟你父親有什麼兩樣!」
「龍浩暉!」
「不提不等於你就能忘掉,我相信你之所以不敢提是因為以前他也算是一個好爸爸對不對?就是因為反差太大了,所以你無法接受以前的幸福家庭是虛偽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在你不知道真相的時候,你的幸福是真實的!同樣,你能給雲雪的也就只有建立在謊言上的幸福,相信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
一點也不怕耿樊晨的吼叫,龍浩暉將要說的話全部說完之後,突然伸出手摸了摸耿樊晨的頭髮,「你比我小一點,我一向也將你看成弟弟,別讓我失望。」
「去你的,居然搞溫情戰術!」
才剛剛被緊繃的責罵弄得不爽的心情,在龍浩暉奇異的一句話下頓時消失無蹤,耿樊晨知道龍浩暉真的是為他好。
或許,我真的該透徹的想一下,而不是見步行步。
「想想吧,我要回去補眠了。」
再次的呵欠讓耿樊晨突然開聲問道:
「你是睡到一半出來找我的?」
「不然你以為我幹嘛這麼困?我可以熬幾天夜,但是不能睡一半、不睡一半。」
龍浩暉步出電梯,站在自己住的樓層上,朝耿樊晨揮一揮手就走進了自己的家門。
「真是的,明明就是個低血壓,學人家睡一半就出來找人,困死活該!」
吐了吐舌,怨言裡卻全是甜蜜,耿樊晨這次是心甘情願等待著電梯的升高。
不管如何,一切等見到雲雪再說!
打開傅雲雪家的門時,耿樊晨還在為自己做心理建設。
要怎麼樣提出留在雲雪身邊不離開才不顯得唐突呢?暉也真是的,既然提了這個意見,順便幫我想個台詞嘛!
「樊,你怎麼了?嘴怎麼腫成這樣?I
果然,大家第一眼都只看到這張嘴!
耿樊晨乖乖站在原地,讓著急衝過來的傅雲雪察看,好一會傅雲雪確定耿樊晨除了嘴上奇怪一點之外,不見其它任何外傷,這才放下心來。
「我以為你跟敦臣出去打架了。」
「我們都多大了,還打架?」耿樊晨臉上無波,心裡卻虛得很。
的確,我們開展了一場另類打架!
「敦臣心高氣傲,他喜歡你,卻被你說我比他更重要,他八成會不服氣。」
這倒沒有,安德魯現在沒以前那麼蠢了!
差點就想開口為安德魯辯駁,幸好被理智及時阻止了,耿樊晨勉強笑道:
「放心吧,以前他也不是沒打過我,可是有哪一次是打得到的,況且,現在他的朋友是龍潛的親親愛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不敢動我的。」
「啊?潛有愛人了,什麼時候的事?你就是因為這件事跟他重逢的嗎?」
「昨晚急,沒告訴你什麼,來,我現在陪你去複診做檢查,然後再詳細跟你說明。」
耐著性子,耿樊晨的溫言細語讓傅雲雪非常受用,不想探究耿樊晨是怎麼突然間溫柔了這麼多,她點一點頭,立刻進去更衣準備出門。
耿樊晨這才望向一直盯著他們看的小寶貝傅明漪,他招招手,傅明漪立刻奔到他懷裡,任由他抱住。
「明漪在想什麼?一雙眼睛睜這麼大,會變凸眼金魚的哦!」
「明漪才不會變成凸眼金魚,爸爸,昨天那個伯伯是誰啊?他長得好帥哦,也好高大!」
「明漪,你變心不愛爸爸了?」
耿樊晨沒想到傅明漪等待這麼久只是為了問安德魯,不由感歎父女天性原來是如此不可分割。
「沒有啊!我還是很愛爸爸的,可是那個伯伯好壯啊,他一隻手抱著明漪也沒有喊累過,而且明漪拉他頭髮他也不生氣!」
那是他發呆好不好!
不願拆破傅明漪美好的想望,耿樊晨咳嗽一聲,很鄭重的朝傅明漪說道:
「他是爸爸為你找來的白馬王子的樣本,注意,這是樣本哦,只是要教你以後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高大、帥氣、能扛得起東西的男人。」
「樊,你怎麼這麼快就數明漪談戀愛了?」一出來就聽到耿樊晨的胡言亂語,傅雲雪連忙搶過傅明漪,很認真的跟她說:「別聽你爸爸說話,他就愛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你還小,以後再慢慢挑選適合的人選當男朋友,記得要找一個敦厚老實的,別找像你爸這種騙死人不償命的男生哦!」
「爸爸騙死人了?」
「只是比喻,等明漪多讀點書就會明白媽媽的話了。」
「嗯,明漪一定努力讀書!」
「明漪真乖……」
母女倆你親親我,我也親親你,一時樂也融融,耿樊晨注視著這一大一小,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他的母親也是這樣哄著小妹,那時候他們過得很開心,活著是一種幸福。
或許暉說得對,即使是謊言上的幸福,只要不知道真相,那就永遠是真正的幸福!
「明漪乖,等爸爸陪媽媽去完醫院以後,再跟你一起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真的嗎?真的嗎?爸爸有空了?」
一直以來都在期待著與耿樊晨出遊的傅明漪高聲歡呼,連傅雲雪也忍不住看著耿樊晨,似乎想看看耿樊晨是說笑還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已經請好假了,這半年哪裡也不去,就待在家裡享福!」
朝著傅雲雪眨眨眼,耿樊晨摘下已經很久沒有在傅雲雪面前除下的面具,「現在的我只是耿樊晨,不是濼梵。」
「樊……」
「既然拐你出來,自然要陪你玩玩,好了,不哭,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很討厭女人哭的。」
話仍舊是毒,卻有了不同於以往的溫柔在話裡,傅雲雪點點頭,硬將就要冒出眼眶的淚水逼下,不管耿樊晨是為了什麼突然轉變成如此,但可以看得出來他的肩膀是真的輕鬆許多,他困在眼底的鬱悶也減輕不少。
「好了,來,明漪,你拉著媽媽,我們出發了!」
耿樊晨直起原本為了抱起傅明漪而彎下的腰,沒有了面具的遮掩,他現在只能盡可能不做出疼痛的表情,免得讓傅雲雪擔心。
「嗯,媽媽,我們出發了!」
拉起傅雲雪的手,傅明漪興沖沖的直跑出去,那股樂勁不禁讓傅雲雪與耿樊晨相視一笑,耿樊晨伸手拉住傅雲雪空著的另一隻手,無視於傅雲雪的吃驚,三人行就這樣朝著醫院出發。
逞強的後果是要付出可怕的代價,陪著傅雲雪跟傅明漪玩了一天,加上之前的暗傷在身,耿樊晨只覺得渾身都要散架似的,可是一看到傅雲雪那甜絲絲的表情,心裡又舒服了很多;在這次的出遊中,他能做的也只是恢復成以前的耿樊晨,像大哥哥一樣保護著她,不帶任何愛情,但是傅雲雪卻笑得比任何一次都燦爛,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狀況。
吃過晚飯,哄了傅明漪睡覺,傅雲雪這才有時間慢慢與耿樊晨詳談。
「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了?」就像剛認識時的你,讓人不知不覺會將眼光放在你身上!
「我有對你不好過嗎?」
耿樊晨倒是不知道,原來傅雲雪要的也就這麼簡單而已,只是將她當作朋友,毫無拘束的相處,這就叫好。
傅雲雪側臉讓留得很長的髮絲隨著臉的輪廓滑下,手挑起一縷髮絲,有些怨歎。
「認識你的時候,我的頭髮只到肩後……」
瞄了瞄已經快有一人高的髮絲,耿樊晨也不說話,兩個人似乎都同時回到當年初相見時的那一刻,傅雲雪還是一個讓人有些厭惡的懦弱女子,而耿樊晨還是那個詭計不斷、愛捉弄人的小伙子。
「時間過得好快,明明我們相識的模樣還近在眼前,現在你是媽媽,我也是爸爸了。」
耿樊晨將自己摔進沙發裡,就像一個孩子似的窩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傅雲雪。
「傅媽媽,給你一個晚上,有什麼想要的、想做的,我都可以讓你做!」
「你當你是聖誕老人嗎?有求必應?」
不是不知道因為我的病,樊退讓了很多;也不是不知道樊這個人冷起心腸來,真的很冷;卻更知道,很多時候樊還是會願意為我讓步,成全我的每一個願望!
傅雲雪走近耿樊晨身邊,慢慢伸出手,平生第一次這樣大膽的將耿樊晨摟進懷裡,「我想就這樣靜靜跟你過一夜,我希望你能在我的懷裡睡一個好覺。」
「你知道我晚上睡不好覺?」
沒有掙脫,耿樊晨覺得龍浩暉說得真是對極了,傅雲雪似乎真的是以他的喜怒哀樂在生活,即使給出這樣大的誘惑給她,她所要求的也從來不會是為了她自己,只除了那一次,用手上僅有的籌碼,硬是強求他留在她身邊。
「你一直睡不好,眼圈都這麼大了,你認為沒人看得出來嗎?」纖纖長指將耿樊晨的輪廓描述個徹底,傅雲雪很小心、很小心地慢慢將手中的觸感收入心底,「你也不喜歡性事,所以不用擔心我要求過高。」
此話一出,耿樊晨如果不是因為身體真的太痛,他鐵定會彈跳起來。
雲雪到底是在看我的哪些地方?
「是不是很奇怪?其實女人心很細,你不喜歡我,但是又從來不會帶別人的味道回來;你雖然不常在家,可是除了公事外你就沒有離開過我們,即使那因公事而離開的時間的確久了一點,可是你的眉宇、你的言談,不會讓人看到你心中有著人的痕跡。」
「你都可以去當偵探了。」耿樊晨低聲嘀咕著。
我從來不知道雲雪心裡居然裝的是這些!
「女人很善妒的,如果你身邊真的出現了另一個人的存在,我未必會如此放得開,你該感謝你的潔身自愛。」
十七歲的女孩跟二十五歲的媽媽,心態上的完全轉變,又豈是樊這個不願長大的男孩所能懂的,偏偏我就是喜歡他永遠長不大的樣子!
手沿著輪廓而上,慢慢為耿樊晨梳理起頭發來,傅雲雪似乎十分享受這樣的親暱,而耿樊晨則努力催眠自己:我是在媽媽的懷抱裡、我是在媽媽的懷抱裡!
「因為誰也得不到我,所以你也就甘心了,是嗎?」
「嗯,至少在我死之前你只屬於我一個,那就好了。」
「你真容易滿足!」
耿樊晨笑了,即使早就知道傅雲雪要的也不過是這個,但是他好像還是在無意之中背叛了她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