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漢傑按掉電話,按了267,想叫她自己來領藥布,分機空響了好一會兒沒人聽。
他沒耐性再等,她分明不在位子上,上班第一天就打混嗎?
他起身,拿了藥布下樓走到她的部門去看,她坐在窗邊的圓桌和工作小組正低頭在研究。
他沒有叫她,見她早上背的包包掛在一個辦公椅上,辨認出那是她的位子,走過去把藥布放在她桌上,退出工程部。
韓茱兒拿了小組細分之後的工作進度表,回到自己的位子,看見桌上有兩封疼痛貼布。
她正需要,剛跌倒時還沒那麼痛,現在她的小屁屁可疼著呢!
放眼看去,大家各忙各的,她問了鄰近的同事。「是哪個善心人士給我的?」
「我不知道,剛才我只看到總裁進來,但我沒看見他帶這個耶!」認真工作的同事回了她一句,立刻又專注在自己的電腦上。
茱兒想想,會是周漢傑嗎?不太可能……但如果不是他,那究竟是誰會那麼好?要是知道了,她可要好好的謝謝人家才行。
她去了趟洗手間,貼上藥布,感覺好多了。
回到工作崗位上,她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下班後,她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同事幾乎全走光了。
她走向下樓的樓梯,在樓梯口遇到周漢傑。
「總裁。」她對他一笑,有禮地讓開路,請大人先走。
他酷酷的,走下樓去,她跟在他身後約三步遠的距離,她的手機響了。
是她那位聚少離多的男友劉豪然打來的,他在航空公司擔任正機師,總是世界各國飛,回到台灣才會找她。
她跟他是在朋友聚會上認識,交往三年多來,她總是等他的時候,比在一起的時候多。
他也從來不承諾將來要走一輩子,彼此的感情充滿著許多不確定因素,她沒有安定感,原有的熱情也漸漸地淡了,他絕不會放棄他的工作,而她已不像當初那麼期待他的歸來。
「你回來了。」她接了,捂著手機悄聲說,不想讓前面的大人聽到她在講私事。
「剛到,要不要出來?」劉豪然的聲音有些疲憊。
「我……好吧,幾點?」她感覺周漢傑的腳步變慢了。
「八點。」
「我去你家載你,我有車。」
「好,等你。」
茱兒把手機放回包包裡,繼續跟在大人身後下樓。
「你藥布貼了嗎?」
突來的問話教她愣了一下,隨之而來的驚訝在她心裡擴散開來,大人怎會知道那藥布?
「是……是啊!」她快速走到他身邊,有點笨拙地問:「不會是你給我的吧?」
周漢傑看了她漾滿驚奇的小臉一眼,強調說:「是公司給的。」
「公司有這種福利喔?應該不是健保給付的範圍。」她都不知道呢!
周漢傑還是頭一遭被問得詞窮了,但要大方承認說是他給的,他硬是說不出口。
「有效比較重要。」他勉強找了句話回。
「很有效喔!謝謝你,你人真好。」她心好熱,紅著臉,看他臉上一閃即逝的靦表情,肯定了就是他給的,公司絕不會送藥布,而且同事看見他進了辦公室。
「我沒說是我送的。」他仍是冷冷的。
她卻感到全身暖暖的,很窩心,要他這麼自負的人親口承認說他對人也有關心,還真是不容易的事,他算是面惡心善的人。
其實他要是溫和一點,稱得上是個極英俊的男人,她悄悄看他一眼,都會不自主的心跳加快哩!
「總之,謝謝你,再見了,明天我絕不會搶你的停車位。」到了停車場,她再次向他道謝,對他笑了笑,揮揮手走向自己的車。
周漢傑在那璀璨的笑臉下心旌搖蕩。
她真甜,甜到有些醉人了,光是一個笑容就可以讓人感染到她的開朗。
他絕不是隨便就會對美色感興趣的男人,但她甜美的樣子卻讓他有「暈車」的感覺。
是太久沒有女人對他笑得這麼燦爛了吧!
他經歷了幾任個性驕縱的女友,總是交往又分手,個性難以磨合,教他感到疲憊,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去談感情。
要是他真有看上或愛上一個女人,那得要是可以當老婆的才行。
那女人勢必得要是聰穎又個性情開朗的可人兒……像茱兒一樣。
他斂起濃眉,低斥自己,想哪兒去了?
從她剛剛的電話聽來,是男朋友打的吧!她已名花有主。
要是她沒有男友,那他還有機會可言。
真可惜!他認為不錯的女子都已有人預約了。
他壓抑下心頭的遺憾,走到車旁,收斂心神,回家。
「什麼時候給我?」劉豪然的手伸過桌面握住茱兒的小手。
「結婚的時候。」她試探他到底有沒有對未來的打算?他老是要求她跟他上床,她一次也沒答應過,她的家風保守,不允許自己沒名沒分就把身體也交給他。
「你明知道現在還不是結婚的時候。」劉豪然長相帥氣,職業好又多金,自命風流的他在各國都有女朋友,但他對要不到手的茱兒,一直有著高度的興趣,認為她具有挑戰性。
「你說等我有工作,我現在已經有正式的工作了。」
「結了婚我也不能天天陪著你,這麼急著結婚做什麼?」
茱兒抽回手,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不會說這種話。
這次她真的對劉豪然絕望透了,心底早已冷淡的情意也蕩然無存,她並不是看重他的高薪,急著要用婚姻來綁住他,而是想要安定,但他分明是不打算跟她結婚。
「你想想我說得有沒有道理,我去一下洗手間。」劉豪然對自己的魅力充滿自信,以為她會想通,跟他共度春宵,陪他度過無聊的夜。
茱兒枯坐著,打算等他回來,跟他說明白,她要分手,她不想再花時間去等他,也不再對他抱有任何希望。
驀地,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震動了。
她不知該不該替他接聽,眼看他還沒有回來,要是重要的來電,他可能就錯過了。
她索性替他接了。
「阿娜答,你到台灣了嗎?」女人嬌滴滴的聲音用日語親密地問著。
「你是誰?」茱兒很震驚,也以日語問對方,她空閒時都在網路上日語課,由日師親授,每天對話一小時,日語一點也難不了她。
「你又是誰?」對方也很吃驚,反問她。
「我是豪的女朋友。」
「什麼?我不是他唯一的女朋友嗎?」對方聲音突然高了八度。
這也是茱兒心裡的問號。
「他人呢?我要找他問清楚,我跟了他一年多,還為他墮胎,他怎麼可以有別人?」那女子歇斯底里地叫著,接著哭泣起來。
「你……待會兒再打好了。」茱兒聲音發顫地按掉電話,內心的衝擊讓她痛苦萬分,竟有女人為了他墮胎,她一點也不知情,一直以為他只有交她一個女朋友。
順手按著他的手機,看看他電話裡的聯絡人,全是女人的名字,簡訊裡全是談情說愛的字句,他的回覆更是肉麻到極點,算一算他不只有一個女朋友,而是世界各國都有,難怪他遲遲不跟她結婚了。
她放回他的手機,心冷絕了,腦子卻更清明,分手的意志更強了?
她一直都被他蒙在鼓裡,還癡癡地等待他,真是傻。
「怎樣,我說得沒錯吧!」劉豪然回來了,逕自坐到茱兒身畔,摟著她。
「你說得也對,我急著結婚做什麼呢?」她推開他的手,他的觸碰令她作嘔。
「那……我們今晚……」他俯下臉,熱熱的鼻息噴在她頸部的皮膚上。
她無法忍受地立起身。「我要回去了。」
她起身走向櫃檯買單,沒當面戳破他的謊言是給他留顏面,也避免衝突,她不想說難聽的話,畢竟傷害對方並沒有什麼好處。
劉豪然錯愕,根本不知她是怎麼了,拿起手機追上她。「不是還要去山上吹吹風嗎?」
茱兒沉默著不理他,結完帳,逕自走出餐廳。
「茱兒……」劉豪然又追上她,在紅磚道上扣住她的手臂。
「我們分手吧!」她沒有哭,不想為一個騙子掉淚。
「為什麼?」劉豪然根本不知她是中了什麼邪,怎麼突然拗了起來,當街擁抱她。
「你何必問我為什麼?」她反射性地跳開。
「你得說明原因……」他問,手機震動了,拿起一看是遠在日本的女友,他沒敢當場接聽。
茱兒可想而知,是那日本女人要來質問他了,心寒地搖頭。「你自已應該很清楚才對,請你自己搭車,我走了。」她跑向自己的車,不想和他再多說什麼。
劉豪然懊惱不已,想追上,手機催命似地震個不停,他接聽了。
「剛才那女人是誰?」日本女友劈頭就問。
劉豪然可想而知,剛才茱兒接聽了電話,他真是太不小心了,把手機留在桌上,現在懊悔已來不及,修補關係才是重點,可不能跑了一個,連這個也跑了。
「只是一個女同事。」
「可是,她自稱是你的女朋友。」
「那是開玩笑的,你也知道我那些女同事就愛開開玩笑,鬧鬧我,試試我們的感情是不是很穩定。」劉豪然舌粲蓮花,把死的也說成活的。
「是這樣嗎?」
「是啊!我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我的心全給了你,難道你感受不到嗎?」哄女人他可有一套,日本女友馬上就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但他可沒放棄茱兒,他一定要追回她,並要她心甘情願地為他獻身,他太想得到她了。
這時的茱兒心情糟透了,她開車回家,哪裡也不想去。
她悲哀的不是和劉豪然分手,而是她竟一點也不曉得他那麼hua心,被瞞騙了那麼久,實在笨又不值得。
她發誓絕不再傻下去。
她傻夠了。
翌日,她心情不佳,一晚沒睡好,教她上班時感到力不從心,精神不濟,雖然已化了淡妝,仍遮不去暗沈的臉色。
「早。」在樓梯間同事們見了面相互道早安。
「早啊!」
她聽到身側有人在對她說早,她頭也沒回,心不在焉地說:「早。」
「說話不看人的嗎?」
她再次確認了那聲音,是周漢傑,她抬起頭看他,他神清氣爽,銳利的眼神像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
她勉強地振作,解釋地說:「不好意思,我……在思考。」
他點了點頭,炯然的眼深深地看了她一下,並沒再說什麼,大步上樓去了。
她懷疑他點頭是在認同她,他應該知道她說的是藉口,但他卻還是放過她。
她暗自吁了口氣,他的出現總是教她心熱熱的,並不是緊張,是種奇異的振奮感。
這是一種對他的好感,但她不會放任自己讓它發展成曖昧不明的氛圍,畢竟他是她的老闆啊!
她扶著疼痛的頭,走上樓。
周漢傑當然知道她是在找藉口,她美麗的雙眼暗淡無光,臉色不再紅潤,整個人看起來一副失戀的樣子,和昨天神采奕奕的樣子差很多,是和男友吵架了?
要是被他撞見是哪個傢伙把她搞得失魂落魄,非揍那傢伙一拳不可。
他下顎緊繃,緊急揪回自己的念頭,對自己的多心感到困擾,他竟克制不了地讓她牽動了心神。
這不是好現象,她只是個員工,即使心裡特別欣賞她,他也必須對她一視同仁。
他告誡自己,強壓抑著起伏的心思,保持一貫的嚴峻,不讓紛擾的心情形於外,進了辦公室裡。
「總裁,這是總經理從美國傳真回來的一筆大訂單,客戶對動畫軟體的規劃和要求很嚴格。」金秘書見老闆進來,立刻把匯整好的資料交到周漢傑手上。
周漢傑放下公事包,脫下西裝外套,坐到皮椅上,用最快的速度看完文件,下令道:「通知工程部主管,派人過來開會。」
「是。」金秘書前去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