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靜兒毒發第二十天,他們終於接到一封書信,言明要關書彤一人赴約。
「要赴約?」金洛風問。
關書彤望了他們三人一眼,露出一抹淺笑。
「當然,傻丫頭的解藥還在他們手裡呢!」
「難道司徒神醫真的做不出解藥嗎?」龔宴平急道。
「真是抱歉,我就是這麼無能。這是告訴你,江湖傳言難免誇大,不可盡信。」司徒庭涼涼的說。
「可是……」龔宴平幾乎亂了方寸。
「宴平,我相信這人並不想要我的命,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
龔宴平歎了口氣,「讓單職……」「不行!」沒讓他說完。夫書彤便打斷他。「你忘了,信裡言明要我一人赴約。而且這邊還需要你,你要幫我保護靜兒。」
「卑職知道了。」
「對了,等我回來之後,你可要把開口閉口『卑職卑職』的習慣改過來,聽到沒有?」
***
「該死!」
一大清早,當司徒庭走進靜兒的臥房,想依照「慣例」看看她的情形時,竟然發現床上空無一人。他低咒一聲,連忙走出房門,及時擋住想要進門的金洛風和龔宴平,也因此沒有發現到桌上放著一封信。
「司徒神醫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靜兒姑娘場好吧?」龔宴平訝異的問,看著司徒庭反手將門關了起來。
「嗯,還是老樣子。」司徒庭表面平靜,心思早已轉了千百轉。轉身技巧的將他們帶離這個危險地區,然後找了個機會不著痕跡的支開龔宴平。
「發生什麼事了?」金洛風是明眼人,立即問。
「靜兒妹妹不見了。」
「不見了?!」金洛風驚呼。
「嗯,我猜想有兩種可能,第一,她被人擄走了。可是有誰能無聲無息的在我們眼下擄人?用毒,是可以無聲無息的將靜兒妹妹擄走,可是咱們戒備森嚴,有人闖入不會不知道,所以就是第二個可能,靜兒妹妹是自己溜了。」
金洛風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
「難怪昨晚她硬要書彤駕馬車赴約,她可能事先躲進馬車裡,我們才會沒有察覺。」
「這個小丫頭,難道她不知道她現在的危險性高過書彤嗎?!」司徒庭氣急敗壞的低嚷。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金洛風突然道。
「你是說……」司徒庭一凜。
「嗯,雖然我們都有提防,但是『自己人』要擄人又不會被我們發現的機率,確實是比外人來得高。」對於龔宴平,雖然書彤私下曾對他們說決定相信他,但是他們兩個還是多少提防著。
「希望不是他。」司徒庭說。
「對啊!希望不是他。」
***
而事實證明,靜兒的失蹤確實不是龔宴平所為。
關書彤不敢相信的瞪著不該出現在他馬車上的人,久久之後,他驀地大吼,「該死的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靜兒瑟縮了一下,囁嚅地望著他,「人……人家只是……」
「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都不應該這麼做,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出現會把整個計劃給打亂了?」「可是我……」
「閉嘴!」關書彤根本不想聽她任何解釋,只要一想到她這麼做很可能會害了她自己,他的氣就拚命往上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讓對方知道你根本沒事,那我們之前的努力不是全都白費了嗎?」
「我……」
「你!你什麼你!你還有沒有想過,你這一跑,寒濤他們又會如何擔心?」關書形生氣的低吼。
「人家有留書給他們。」靜兒連忙說,呼!開脫了一條罪名。
「你很行嘛!」關書彤嘲諷的瞪著她。
「人家……人家只是擔心你嘛!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只會對人家發脾氣。」靜兒委屈的低喊。伸手揪住他的衣擺。
奇異的,她的一句話讓他的氣在瞬間消失無蹤,長長的歎了口氣,他輕撫她的臉頰。
「我又何嘗不是擔心你呢?你難道不知道你的處境比我更危險嗎?這次的敵人不像唐寅那色胚那麼好對付,我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很明顯的,他是打算拿你的性命來要脅我,要不是想到這點,我為什麼要你將計就計的假裝中毒!」
靜兒覺得心中的委屈不見了,她笑開臉。「其實你根本不用替我擔心的,我的身體不怕毒,我的武功又不錯,不會有事的。」
「問題是你這個傻蛋根本經驗不足、反應又遲鈍,我真怕如果真的正面起衝突,你只會呆呆的站在那裡讓人砍。」
「不會啦!人家現在反應變得比較靈敏了。」
「是嗎?」關書彤還是充滿懷疑。
「當然,因為我有個好師父啊!」她指的就是他。
關書彤靜靜的望著她的笑臉,良久之後又是一歎,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反正你已經在這裡了,多說什麼也沒用。不過,傻丫頭,要答應我,千萬不要有事,好嗎?」
「嗯,你也要答應我,這才公平。」
***
從金家別館到約定的地點,騎馬只需一天的時間,可是因為靜兒的別有目的,讓他們變成駕馬車,所以就要多出兩三個時辰的時間,因此,當他們來到約定的地點,已經是隔天入夜時分了。
從馬車裡望向外頭不遠處的一座涼亭,黑暗中他看不到任何人影,不過他有預感,那些人一定就在這附近。
放下遮簾,他搖醒已經睡著的靜兒。靜兒睜開惺忪的睡眼,在關書彤示意噤聲的動作下馬上清醒過來。
「到了嗎?」她壓低聲音問。
「到了,傻丫頭,接下來你還是要繼續扮演你的拿手戲,知道嗎?」關書彤悄聲在她耳邊道。
「嗯。」靜兒做一點頭,閉上眼睛好一會兒,再睜開,原本靈動慧黠的雙眸瞬間變得呆滯無神。
「嘖嘖!如果不是知道真相,我真會以為你真的失了魂呢!厲害。」關書彤低聲讚道。
接著,呆滯的眼神配上一抹得意的笑容,讓關書彤差點失笑,若非情勢不允許,他真的想大笑一常
「乖一點,好像有人來了。」他拍拍她的臉頰,然後掀開遮簾躍出馬車外。 果然,幾支外的涼亭出現一道黑影。
「你來遲了。」那人聲音低沉,蘊含著深厚的內力,足見此人功力頗高。
關書彤冷淡的一笑。「馬車總是慢些,不過我還是到了。」
「走吧!」那人冷漠的說。
關書彤也不間走去哪裡,反身回到馬車上抱下靜兒,朝那人走去。
「你竟然也將她帶來!」那人似乎頗為意外。
「我打算在拿到解藥之後立即讓她服下。」
「你就這麼有把握主人會把解藥給你?」
「沒有打算給我解藥,又何必要我來這一趟。」關書彤說得肯定。「當然,我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我會出現在這裡,就代表我已經有所覺悟了,所以,帶路吧!我要見你的主人。」
***
關書彤被朦著眼睛走了好長一段路,直到蒙眼中一拿下,他驚愕的看著週遭的一切,這竟然是座仿皇宮正氣殿裝潢的密室,看著那高高在上的龍椅,此地主人的心緒昭然若揭!
事情似乎比他想像的還嚴重,如果此人目的是在篡位,那事情就大條了!他們沒有立即見到蒙面人口中的主子,也難怪,夜已那麼深,還是先休息重要,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嘍!
而這一休息,便休了兩天。
「唉。為什麼他們都沒動靜啊?不是要找你嗎?」靜兒低聲的問。「呵……別急,他們只是想比耐力,反正這裡吃好住好,咱們就稍安勿躁吧!」關書彤淺笑。由這座地下皇宮來看,此人的耐性絕對高人一等,企圖造反一事,不知已經計劃多久了,可能是十年,甚至二十年。
「山下人真的都很奇怪,明明是想見的人,卻又要比什麼耐力,唉!我永遠都搞不懂你們這些怪習俗。」靜兒搖頭歎氣。
「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懂這些鉤心鬥角的把戲。」
「為什麼?」
「如果你懂了這些,我以後就不能叫你傻丫頭了。」他故意探亂她的發,笑說。
「哼!就知道你壞心眼。」靜兒輕哼,白了他一眼。
「對了,傻丫頭,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姓啥呢?」他終於又想起這個懸著多時的問題。
「咦?我沒告訴過你嗎?」靜兒訝異。
「的確沒有。」
「這樣啊!」他們兩個好像有點奇怪,她是前一陣子才知道他叫關書「僮」,而直到幾天前才知道他其實是書彤,而非書僮,結果他更離譜,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姓啥名啥,只知道她的小名。「我姓風,叫風棠靜,師父都叫我靜兒。」
風棠靜?嗯,這名字還滿不錯的……風?她姓風?也姓風?!
真是巧啊!呵、呵!關書彤在心裡訕笑,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傻丫頭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之一,雖然她的年齡是十六,和風氏夫婦的第一個孩子一樣大,但絕不可能有這麼湊巧的事……
「唉,呆頭,好像有人來了。」靜兒突然低語,接著神情立即一變,又恢復成失魂靜兒。
有人來了?關書彤凝神傾聽,直到好一會兒,才聽見真的有人往這裡走來的聲響。
看來這丫頭連聽力都比他好大多了,雖然感覺起來有點窩囊,不過他倒是安下心,畢竟傻丫頭的武功高強,別人要傷她的機會就相對減少許多。
如果他猜的沒錯,主謀終於決定「召見」他了。
他牽著靜兒的手,走在帶路人的身後。
果然,他將他們帶到那間地下正氣殿,就見那張龍椅上已經坐了一個穿著龍袍的地下皇帝,正高高在上的向下望著他們。
由於那個地下皇帝的身後有一盞燈,所以背光下他一時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關書彤,你似乎一點都不急。」那人聲音低沉沙啞.似乎有些年紀了。 關書彤忍不住懷疑,年紀都一大把了,就算讓他登上帝位,他又能坐多久?
關書彤揚眉淺笑。「沒什麼好急的。」
「難道你不擔心救不了你身邊那位姑娘嗎?」那人不豫的問,難道他估計錯誤,那個女人對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重要?
不!他隨即推翻這種想法,如果不重要,關書彤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我救得了。」關書彤還是淺笑,一副悠哉的模樣。
「哼!解藥在我手上,如果我不給,你又如何救她?」那人顯然生氣了。呵呵……想成大事的人竟然比他還沉不住氣,虧寒濤他們老是說他個性毛躁呢!
「你當然會給。」
「你就這麼有把握我會給?」那人嗤之以鼻。
「我當然有把握,你如此大費周章的引我來此,若不給我解藥救她,一切的用心良苦不就全白費了。」
那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不愧是睿厲重用的人,好一個逍遙王!」
關書彤雙眼一瞇,這人知道他被皇上封為逍遙王!
因為事情急迫,皇上並沒有昭告天下,他也沒時間告知其他人,所以知道這事的人並不多,除了當事人,就只有他的家人,那麼……這個人是什麼身份?
心下一突,這人一定是皇上身邊的人!這就糟了!
那人突然揚手丟下一個東西。「這是解藥。」
關書彤抬手一接,他收斂心神,打開一看,裡頭只有一顆丹藥。
「我如何知道這是真的?」
「哼!服下解藥之後她會睡著,一個時辰之後醒來,就能恢復正常了」
佯裝將丹藥倒出,讓靜兒服下,然後將瓷瓶和裡頭的丹藥收進懷裡,準備帶回去給司徒研究研究。看見靜兒佯裝睡著,倒在他懷裡之後,他才抱著她在椅上坐下。
「你的條件呢?」
「哈哈!你是個明白人,應該知道這解藥要每月服用,否則照樣毒發身亡吧!」
「我知道。我也明白,現下是你說一我不許說二的情勢,所以你有什麼條件就說吧!」
「很簡單,我要你殺了睿歷。」
「刺殺皇上?」關書彤挑眉。「你想當皇帝?就算我把是上給殺了,也還有太子,雖然太子才十三歲,可是依然會登基,照樣輪不到你。」
「這不用你擔心,反正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我知道了,不過我暫時無法回京。」關書彤先答應了下來。
「我知道皇上派了任務讓你到杭州來,我要知道是什麼任務。」他擔心皇上知道了他的野心,所以派關書彤到此查探。
「十六年前皇上被劫持一事,你知道吧!」關書彤故意問。
「那件事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果然是皇室的人!關書彤暗忖,這事當時保密的程度可說是滴水不漏,除了皇室的人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當時皇上年十八,被劫至杭州,在這裡結識了一名姑娘,兩人相戀,後來皇上回京,那名姑娘也失去蹤跡,時日一久,皇上漸漸忘懷,不過前些日子,皇上竟然夢見了那名姑娘,夢中那姑娘依然年輕貌美一如十六年前,留著眼淚似乎有話要對皇上說,皇上醒來之後,擔憂那姑娘恐怕已經死了,大概有心願未了,才入他夢中,因此,皇上才要我前來尋找那名姑娘,以證其夢境。」
關書彤隨口一掰,有條不紊。「所以,除非找到那名姑娘,否則無法回京,相信你應該不願意皇上有所懷疑吧!」
「好,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找人,一個月之後,我要你立刻回京執行任務。這是兩個月的解藥,兩個月後如果你還沒殺了睿厲,就只好輪到她死了!」
***
蒙著眼睛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周圍都沒有動靜,他們兩人才自己揭下蒙眼巾,他們在當初約定的地點那座涼亭裡。他們的馬車還停放在不遠處,馬兒在附近的草地上吃著草。真是一匹聰明的馬兒,知道自己找吃找喝的,還知道要等主人回來。
「我說傻丫頭,你知道那座地下皇宮建在哪兒嗎?」關書彤牽著她的手,悠哉的走向馬車。當初進去,他們當她是沒魂兒的人,所以並沒有蒙她的眼睛。
「知道,是在一座大湖底,你都不知道,我好驚訝耶!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那種痛苦真是一種最嚴厲的考驗,比以前練功時還辛苦。」
「我瞭解,辛苦你了。」揉揉她的發,他不甚專心的說。
一座大湖底?!
以他估計步行的時間和距離,難道是前頭不遠處的西湖底?!
的確是太驚人了!那個人到底籌備了多久?
可是話又說回來,那個人也未免不知輕重緩急!一個想篡位的人,不籌備兵力乘機造反,卻花費大量的時間與金錢造了一座地下皇宮,未免太……
難道他有辦法可以不興兵造反而坐上皇位?
駕著馬車,關書彤心情是沉重的。不過,不管如何,事情已經有所進展,至少現在他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像是暗地通知皇上先做準備,當然,找人也是首要之物。
突然,他瞇眼望著前方煙塵,似乎是一快騎,咦?是龔宴平!龔宴平也見到他了,嚇了一聲,馬聲一陣嘶鳴,龔宴平停在馬車邊。
「公子,不好了,靜兒姑娘不見了!」龔宴平一臉焦急。
「哦……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不會吧?到今天才發現嗎?司徒和寒濤呢?
「今天一大早,司徒神醫前去探望靜兒姑娘時發現的,我們找遍了別館,也在……啊?!」龔宴平突然訝異的指著關書彤的身後。
「哦,嘿嘿……龔大哥……」靜兒掀簾探頭出來,不好意思的對著龔宴平傻笑。
關書彤聳聳肩,無奈的對龔宴平道:「就如你看到的,她一直跟我在一起。」
「她她……怎麼會?」龔宴平驚訝又不解,緊接著,聰明的他已經想透,如果靜兒姑娘跟公子在一起,那就表示她已經離開四天,司徒神醫天天進房探望、婢女照樣照顧三餐,不都是演戲給他看嗎?想透了,他臉色瞬間一黯。「原來……卑職終究是不被信任的,請王爺讓卑職回京吧!」
「那就回去吧!」關書彤順從他意,看到他黯然的神色,緩緩的一笑。「我沒有不信任你,因為我有一件重要密函要托你拿回京送給皇上,如果不是非常信任的人,我絕對無法托此重任的。」
他黯然晦暗的神色瞬間一亮。「卑職就算犧牲生命,也會將王爺托付之事辦到。」龔宴平慷慨激昂的說。
「你又犯了!我說過,沒有什麼比生命重要,記得嗎?還有,別再叫我王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