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一聲低吼,男子從夢中驚醒。瞪大的雙眼空洞而無神,表情帶著痛苦與茫然。
又是那個夢,糾纏他一年多的夢,即使事過境遷,依舊深深影響著他。
但他明白,夢裡面的經歷是他一輩子掙不開的夢魘,眼睜睜看著喜歡的人飽受凌辱,卻無能為力,那種悔恨是他心頭上的烙印,如影隨形。
窗外,天濛濛亮,才清晨五點多,他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打開電燈,讓光線驅趕黑暗,也暫時照亮他幽暗的心。
片刻後,他恢復平靜的神色,一如往常,盥洗、穿衣,一襲黑色短風衣,一條卡其色長褲,一雙中統靴,一副皮製露指手套,這是他日復一日的不變裝扮。
拿起桌上寫著「徐家聿」的識別證,別在風衣裡的T恤領口,槍套別在腰際,另外一柄槍管略微細長的手槍,掛在左邊的中統靴上,右邊的靴子則是安置了一把帶鞘的銳利短刀,然後用褲管蓋住。
喔對了,還有一件特製的防彈衣,他把它穿在風衣和T恤之間。
看著鏡中的自己,他覺得跟一年多前沒什麼兩樣。只是現在頭髮亂了點,胡碴多了點,表情則少了點。
一切的一切,都跟一年多前差不多。關上大門時,他心裡這麼想。
「早安!」
一聲問候從背後傳來,張芳妤回頭,給予同樣的微笑問安。「早!」
住在對門的何仲豪,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鄰居哥哥,就連成年了離家工作,兩人也待在同一個城市,因此很自然地又當了鄰居,以便彼此照應。
「這兩天沒什麼事吧?」何仲豪看著眼前留著一頭微卷短髮、嬌小甜美的張芳妤,關心問道。
「還好,有那幾位警官輪流陪著我,沒事的。」她展露笑容,圓圓的大眼微微瞇起,小嘴彎出一抹可愛的弧度。
「那就好。」他推了下眼鏡,斯文的臉上有了放心的表情。「走吧!」
早上八點半,當他們走出公寓大門時,就看到那高挑頎長的身影,沒有一天例外。
「走吧,別理他。」何仲豪拍拍她的肩膀,逕自往馬路上走去。
那道身影見狀不置可否,只是默默跟上,與他們保持五至十公尺的距離,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彼此之間只是陌路人。
張芳妤忍不住好奇,回頭看了那人一眼,對方銳利的眼神掃向她,她連忙轉回頭。
真可怕!她從來沒看過這麼深不可測的眼神,讓人無法看清他的想法。
自第一天看到他時,他就始終是一副冷漠、事不關己的表情,就連自我介紹也像背稿一樣,語調平板、內容乏味,如此僵硬沒有人味的個性,要不是親眼目睹他在午休時間吃便當,她還真的會以為他是個機器人。
不,說不定機器人還比他更有人情味。
「仲豪,要不要幫他買份早餐啊?」張芳妤又看一眼十步之外的男人,詢問著正在買早餐的男人。
「妳哪時看過他吃早餐?」何仲豪淡淡地回答。
他心想,張芳妤就是太善良了,老是為別人著想,只是好人沒好報,反而倒霉地惹禍上身,得讓人二十四小時監視,毫無自由可言。
「走吧,妳快遲到了。」何仲豪將早餐交給她後,繼續往前走,並催促她加快腳步。
「喔,好。」張芳妤再看了眼身後的男人一眼,然後才快步追上何仲豪。
最近每天都是這樣,從家裡到公司,中午休息用餐,下午下班回家,她覺得自己看到他的頻率,比看到她對門鄰居的次數還多。
剛開始張芳妤也不太習慣,總覺得有視線跟著她,心中相當彆扭。後來發現他只是聽命行事,保護她的安全,心裡自然就沒那麼在意了。
而會被人這樣二十四小時盯梢,這一切,都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還記得那天,因為她手上有些緊急的工作要處理,不得不加班。等到走出公司時,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為了趕捷運,她選擇走快捷方式,誰知,這竟是一切錯誤的開端。
在經過某條很暗的小巷弄時,她聽見有幾個人在說話,不經意地朝聲音的來源看了一眼,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其中一個男人的臉,但她什麼也沒有多想,只是匆匆快步走過。
哪知就因為這一眼,三天後,一群警察在公司門口攔住下班的她,請她回警局協助調查一樁國際販毒案。
她差點嚇得失神,這輩子從沒看過這麼大的陣仗,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跟什麼販毒案扯上關係。
那些警察跟她說了很多,她完全理不清頭緒,只記得最後的結論,就是黑道已經發出了追殺令,要狙擊她這個曾經看過販毒集團首腦的目擊證人,而警方會二十四小時派人保護她。
有沒有搞錯?!她只是路過,什麼都沒看到啊!她的小命就這樣被人頂在槍口,隨時都會跟這個世界說再見?
於是,她開始日夜被保護的生活,只要她踏出家門,後面就會跟著一個便衣警察。
在那些便衣警察中,最常出現的就是這位徐家聿警官。
她大概可以推算出他們輪班的班表,這個徐警官大都值白天的班,晚上或她臨時要出門,則有其它警員跟著她。
雖然不喜歡有人緊跟在後,但有時她也覺得警察們陪著她風吹日曬很辛苦,會買點茶水點心慰勞他們,通常他們都很樂意收下。但只有這位徐警官,從來不接受任何東西,不說話不理人,也沒有任何表情。
碰了幾次釘子,自討沒趣的她摸摸鼻子,不再嘗試和他交談。
不過老實說,這個徐警官長得還滿帥的,身材又高挑健壯,只可惜他總是不修邊幅,不像警察倒像通緝犯,態度也總是冷冰冰的,一張彷彿誰欠他幾百萬的臉,讓人敬而遠之。
「啊,每天都有帥哥等妳下班,真羨慕妳。」和她一起搭電梯下樓的同事看到徐家聿後,語帶羨慕地說:「而且還一次兩個。」
當然,還有她的鄰居何仲豪。
「妳喜歡的話,那我跟妳換好了。」每當同事們這麼說時,她都很無奈,沒有人可以瞭解她的苦衷啊!
「我是那種人嗎?」同事笑著把她推向何仲豪。「不打擾『你們』啦,明天見囉!」
別有含意的話,教張芳妤更無力了。她知道何仲豪對她一直很好,甚至可以隱約發現,他對她,不只是青梅竹馬那麼簡單。
「很累嗎?」何仲豪拉過張芳妤的手,溫柔問道:「晚餐想吃什麼?」
「隨便吃個面就好,我想早點回家。」她不著痕跡地掙開他的手。
何仲豪相貌斯文俊秀,戴著一副金框眼鏡,加上高瘦的身材,更顯都會雅痞的氣質。只可惜,這麼多年來,她不曾對他心動,始終對他保持著友誼的距離。
再加上現在有警察跟著,她更難自然地接受他的體貼。
「那好吧。」何仲豪感受到了她的尷尬,滿腔不滿無處抒發,不禁怨恨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多久?他只期盼那什麼首腦的可以早日落網,還他們清靜的生活!
他看向徐家聿,努力用眼神傳達自己的不悅,但對方似乎毫無感覺,雖然雙眼看著他們,目光焦點卻又好像不在他們身上。
真是個奇怪又不得他緣的警察。何仲豪在心裡埋怨。
徐家聿一路陪著他們去用餐,然後回家,看著他們走進公寓大門後,繼續站在門外,等候前來換班的同事。
一天又過去了。
對他而言,時間沒什麼意義,他的生活是一種循環,每天上班,下班,睡覺,作惡夢,驚醒,上班,下班……
直到他離開警職為止,大概都無法擺脫這樣的模式。
徐家聿倚在電線桿旁,取下別在領口的識別證,從證件套中拿出一張藏得極為隱密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摩天輪,天空很藍,主角是一男一女,男子勾住女子的脖頸,兩人笑得很開心。女子長得白皙清秀,氣質文雅,相當可人。而男子有著陽光般的笑容,相貌英俊,乾淨爽朗的氣質別具魅力。
然而,所有的美好,都因為毒品而被摧毀殆盡。
徐家聿抿緊了唇,把照片放回原處,不願再去想那些不堪的過去。
「徐隊。」一個年輕男子走過來,喚了他一聲。「我來了,你可以下班囉!」
徐家聿轉頭,依舊是那副沒有表情,死氣沉沉的樣子,語氣卻有些無奈。「我早就不是隊長了。」
年輕男子聞言,尷尬地笑了下。「沒辦法,都叫了那麼多年,改不過來。」
「交給你,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給我。」徐家聿在年輕男子肩上一拍,交代完後便逕自離開。
年輕男子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惋惜感油然而生。一年多前,他還是徐家聿的部下,沒想到世事變遷如此之大,人事已非。
不過短短一年,原本意氣風發,前途無量的男人,竟消沉至此。
深夜,萬籟俱寂,街上幾無人煙,只有偶爾經過的汽車發出一陣呼嘯,四周便又回復寧靜。
這樣的黑夜裡,邪惡總是窺視著,隨時要破繭而出。
在一處極深的巷弄裡,有兩個男人面對面站著。一個大約中年,頭髮灰白,但臉部線條緊繃,雙眼透出凌厲的光芒,渾身散發一股暴戾之氣。他靜靜地抽著煙,神情中有一絲不耐。
另一個男人穿著黑衣,一頭棕髮,在深夜裡還詭異地戴著墨鏡,看不出他的年紀與眼中的真實情緒。不過他似乎相當閒適,雙手插在褲袋中,斜倚在牆上,很有耐性地等候對方先開口。
果然,那抽煙的男子先沉不住氣,開口時還帶著質疑。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幹掉那女的?都已經快一個月了!江湖上說克力歐做事乾淨利落、心狠手辣,我看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戴墨鏡的男子明知道他在諷刺自己,卻一點也沒被激怒,嘴角反而微微上揚。「你放心,我收了錢,自然會把事情辦好。我有我做事的方法,不用別人教。」
「你!」中年男子一口吐掉香煙,惡狠狠地瞪著他。
「殺人是一件多麼有趣的事呀!這是一種藝術、一種儀式,你不會懂的。」言談之中,戴墨鏡的男人神情裡浮現了一絲陶醉。「總之,我不會給那女人指認你的機會。」
中年男子聽到他的保證,怒氣才逐漸平息。「好,那我就不插手,但我有個條件,你得有些動作,好讓我安心。」
聞言,戴墨鏡的男子竟低聲笑了起來。「這樣的要求,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也好,最近我的手有點癢,就好好玩玩吧!」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只是揮了揮手,便逕自轉身離開,遁入了黑夜之中。
夜依舊深,但黑暗的交易,已經悄悄成立……
星期六,陽光燦爛的午後,百貨圈的人潮來來去去,好似整個市區的人都集中到這裡了。總算盼到假日的張芳妤,約了何仲豪一起出門逛街,她最喜歡在工作之餘品嚐美食及血拼來抒發壓力,犒賞自己一周以來的辛苦。
雖然她與何仲豪比鄰而居,上下班也常同行,但平日各自為工作忙碌,很少有時間一起吃飯或出遊。加上現在受到嚴密的保護,想自由活動更是困難,張芳妤簡直悶壞了,今天好說歹說,才總算說服何仲豪陪著她出門逛街。
當然,後面仍舊跟著一個便衣警察。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一個月,張芳妤也漸漸習慣了,只要把他們當成路人,就不會覺得太拘束。
除了徐家聿值班的時候。
她和何仲豪一致同意,受徐家聿保護時壓力特別大,因為他明明是在保護她,但淡漠的表情、深不可測的眼神,那種彷彿視若無睹的模樣,教人無所適從。
但真的忍太久了,張芳妤打定主意,就算今天是徐家聿當班,她也一定要逛到心滿意足為止。
走過一家精品店時,櫥窗的擺飾令張芳妤不自覺停下腳步,著迷地望著裡面陳設的商品。
「哇!那件衣服好美喔!」她興奮地看著櫥窗裡的商品。「還有那款包包!前幾天我看到服裝編輯借來就好喜歡!」
「妳啊!就是喜歡這些東西,天天看還不膩嗎?」何仲豪嘴上雖然念著她,但表情卻是寵溺的。
張芳妤在一家出版社擔任女性雜誌的文字編輯,常常有機會接觸到這些流行信息與商品,放假的時候,也時常會告訴他今天看到什麼新鮮貨,或者幫什麼模特兒拍照、採訪什麼名人等等的。
他知道她喜歡那個工作,而他青梅竹馬的身份,加上對她的好感,更萌生了照顧她的責任感,就算看到她瘋狂加班後的疲憊模樣,他也只是不捨地要她多休息,注意健康,甚至主動幫她準備保健食品或進補,從來不曾勸說她離開那個工作。
「一點都不膩呀!而且前兩天那個模特兒來我們公司拍封面時,還穿了跟這件衣服相似的款式呢!」她指著其中一件衣服。「我想試穿看看,仲豪,你等我一下好嗎?」
她轉頭詢問何仲豪,眼尾的餘光瞥見了身後的徐家聿。
他總是面無表情,不管發生什麼事,臉上的線條動也不動,她真懷疑他當警察前,應該是從事憲兵之類的工作。
「芳妤、芳妤?」
「啊?」張芳妤聽到何仲豪叫她的聲音,猛然回神。
她竟然想徐家聿的事想到出神了?!
「我說,妳不是要試穿嗎?快去吧!」何仲豪看她心不在焉,微微挑眉,把話重複了一次。
「好啊!」張芳妤轉身往店門口走去,卻發現了一件令她大為驚訝的事。
她從櫥窗的倒影,看到徐家聿正往她飛奔而來,而他向來波紋不興的臉上,竟泛起的一絲緊急迫切的神情!
還來不及反應,她就被後方的徐家聿撲倒在地,撞擊地面的痛楚才剛傳遞到大腦,緊接著在她耳邊響起巨大碎裂聲,嚇得她失去思考能力,霎時腦中一片空白。
隨著巨響,碎玻璃噴灑過來,緊緊摟著她的徐家聿為她擋去了絕大部分,還好店家使用的是安全玻璃,在爆炸之下,兩人僅僅受了些皮肉傷。
等她回過神時,徐家聿仍半趴在她身上庇護著她,她睜開眼,看見他長著青青胡碴的下顎以及緊抿的唇。
碰!
還來不及多想,又是一聲槍響,徐家聿低下頭,緊抱著她滾了幾圈後,隨即把仍滾得昏頭轉向的她拉起,才剛站穩——
碰!碰碰!
連續槍聲響起,街上人群尖叫著,四處逃散,徐家聿立刻從子彈射擊的角度,判斷出狙擊手的大概位置,目光往四週一掃,找到最近的掩護後,他一手壓低張芳妤身軀、邊掩護邊拖著她奮力往前跑,一直到張芳妤腳步踉蹌,快喘不過氣來時,兩人才在一處騎樓的柱子後停下,不停喘息。
餘悸猶存,還不斷深呼吸的張芳妤害怕地握緊拳。
剛才不是在拍電影吧?她親眼看著玻璃櫥窗應聲碎裂,刮過臉頰、手臂留下的熱辣辣痕跡還隱隱作痛,接著又是近距離和子彈擦身而過,子彈在牆面上噴起的水泥碎屑,猶如慢動作般清晰可見。
如果不是徐家聿反應快、身手矯健,恐怕她此時已經倒地不起了吧!
徐家聿在柱子後探頭四處張望了下,確定暫時沒有危險後,才回過頭詢問她的狀況。
「妳沒事吧?」
張芳妤聞聲抬頭,發現是徐家聿在問她,驚訝得忘了怎麼反應。
這一個月以來,除了最初見面時的簡單自我介紹外,她只聽過他說「謝謝」、「不用」這兩個詞,這還是他第一次說出其它的話!
看她傻傻地瞪著自己,徐家聿微微皺眉。
她大概被這狀況嚇傻了。
「張小姐,妳沒事吧?」徐家聿又問了一次。
「芳妤!」這時,剛剛因情況緊急、被徐家聿推到一旁的何仲豪,也循著兩人躲避的方向跑了過來,想也不想就拉過張芳妤,拍掉她身上殘餘的玻璃屑及灰塵。「還好吧?有沒有哪裡受傷?」
「沒、沒事。」她看了眼默默收回手並退開一步的徐家聿,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多虧徐警官幫我擋住大部分的碎片,還拉著我躲到這裡來,我才沒事的。」
只是一想到方纔的驚險畫面……她不自覺地顫抖了下,沒想到自己竟會有如此貼近死亡的一刻,而他,就是將她拉離鬼門關的那雙手。
何仲豪只是看了眼一旁的徐家聿,並沒打算跟他道謝。在他心中,他們這些警察的任務就是保護張芳妤,這是他們該做的。
「啊!妳流血了!」何仲豪發現張芳妤頰邊有一絲血跡,連忙拿出面紙想幫她拭去。「別摸,小心還有玻璃渣。」
「咦?」張芳妤摸上臉頰,果然抹下一絲血跡,擔心破相的她拿出隨身鏡,仔細觀察,卻沒看到任何傷口。「我沒受傷呀!但這是……」
她下意識地望向徐家聿,才發現他的臉頰被碎玻璃劃破一道傷口,此時還滲著血珠。她臉上的血,應該是不小心碰上他的臉而留下的。
想到這裡,憶起方才被徐家聿緊緊護在身下、以及身軀緊貼翻滾時的情景,張芳妤臉上不禁一熱。這還是第一次她與男人靠得那麼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芳妤?」何仲豪見她沒有反應,以為她受到過大的驚嚇。
「啊,我沒事,倒是徐警官……」她指了下旁邊的徐家聿。「他的臉被碎玻璃割傷了。」
張芳妤拿過何仲豪手中的面紙,抽了一張遞給徐家聿。徐家聿不發一語地接過那張面紙,輕輕拭去臉上的血。
「還有其它地方受傷嗎?」她仔細看了他全身上下一回,心裡有一絲的歉疚,他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受傷的。
「我想徐警官沒什麼事,只是衣服破了而已。」何仲豪看張芳妤關心他,心裡不大開心,逕自插話。「辛苦你了,徐警官,你的同事來了。」
順著何仲豪手指的方向看去,兩輛警車就停在不遠處,幾個警察正朝他們走過來,想必剛才有人報案了。
「徐隊,你也在?」帶頭的警察看到徐家聿,有點驚訝。
「我在值勤。」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張芳妤。「還有,我已經不是隊長了。」
那警察看著他們,雖然有些不瞭解狀況,但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多問的,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這裡就交給我們吧,徐……呃,麻煩你陪他們去做筆錄吧。」
這大概是張芳妤這輩子最頻繁進警察局的時期吧!距離上一次走進警察局不過是一個多月前,現在又因為槍擊事件進來,老是和這種危險的重大刑案扯上關係,她明明是善良百姓啊!
悶悶地甩去手上的水珠,張芳妤看著鏡中咬牙切齒的自己,其實有點滑稽。可是她真的很倒霉,莫名其妙被放話追殺,現在又發生槍擊事件……呃,看來,她已經不能再鐵齒了。
她抖了一下,趕緊揮去腦中的胡思亂想,走出洗手間。
「……不當隊長真是可惜。」
聽到說話聲,張芳妤不自覺停下腳步,豎起耳朵,雖然偷聽好像有點不道德,但是只要是人,血液裡就潛藏著八卦的因子。
「是啊,一年多前那件事真是害死他了。」
「沒辦法,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被打海洛因,又差點被強暴,誰能禁得起這個打擊?」
「最後喜歡的女人還被別人救走,連面子都丟光了。」
「也難怪,你看他就用那副鬼樣子過了一年多,要不是最近上頭半威脅他接任務,大概會一直消沉下去吧……」
那兩個人停止了談話,張芳妤覺得應該也不會有下文了,加上自己出來上洗手間的時間,還是別讓人家等太久比較好。
回想剛才那兩人的談話,她還滿想知道主角是誰,感覺遭遇挺慘的,喜歡的女人被欺負、自己又救不了她,只要是男人的話,都會很受傷吧?
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張沉鬱冷漠的面孔,那男人的眼神中充滿憂傷,是否也曾經遭遇過什麼,才讓他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有時候,她真的有股衝動,想去撫平那總是輕蹙的濃眉。
短暫的沉思間,已經走到方才做筆錄的紀錄室外,何仲豪和一個警察剛好推門出來,張芳妤迎了上去。「好了嗎?」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何仲豪轉身對那警察說:「謝謝你。」
「不客氣,慢走。」
兩人並肩走出分局,經過這一番折騰,誰也沒有再繼續逛街的興致了。
本來可以有個好心情,沒想到會遇上這些事情,張芳妤覺得有些不甘願。她想了一會兒,開口說:「仲豪,我們去吃一頓吧?」
「好啊,可是……」他看了眼一出警局就跟上他們的便衣警員。他心裡真正擔心的是萬一又出了什麼事,後面那個年輕警察是否能像徐家聿一樣,反應快速地保護張芳妤。
雖然何仲豪不喜歡徐家聿,但是卻無法否認,有他在的確比較讓人安心。
「就吃個飯而已,好嗎?」
張芳妤充滿祈求的眼神,讓他無法拒絕,只得點頭答應。
這樣把擔憂時時擱在心上的日子,到底何時才會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