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會兒餓了會吃的……妳先端下去吧。」曼如朝小翠揚起一個淡然的微笑,茫然沒有焦距的眸子飄向細雪紛飛的窗外,重新陷入虛無的思緒中。
「小姐……」小翠憂心忡忡地看著小姐失神落寞的模樣心疼不已。
自從老爺去逝後,小姐好以在一瞬間變了個人似地,愈來愈封閉,愈來愈退縮,身子也一日一日地消瘦了下來。
就算是在發現季莊主的離棄時,小姐雖傷心欲絕,卻也還能勇敢地面對困境。
而現在……
她卻像失了生命的意志,整個人悠悠蕩蕩的像似一縷幽魂。
這令她害怕極了。
「小姐,別任性。」小翠牽起曼如冰涼的小手。「吃了這粥,否則晚上莊主回來又要擔心了。」
她知道季莊主對小姐這幾日的憔悴有多擔憂心急。
小翠看出曼如在聽到莊主時眸光一閃,但很快地又恢復先前的死寂。
如果連莊主都無法改變小姐,那可真是嚴重了。
小翠不由得又哀歎連連。
一串急促不耐煩的敲門聲傳來。
「誰呀?」小翠皺眉去開了門。
季琳一臉不善地站在門口,她受傷的左手包著一層層的白布巾,右手卻端了一盅補藥。
「季姑娘,有事嗎?」小翠戒備地盯著季琳。她知道季琳一向欺侮小姐慣了,看她滿臉的怒意,想必又是來找碴了。
「聽說妳這幾天都不吃東西,我給妳端了盅補藥,快吃!」季琳甩也不用小翠,直接將那盅黑漆漆的藥湯塞入曼如手中。
被她強悍的氣勢所懾,曼如直愣愣地低頭看著手中的湯藥,忘了該如何反應。
「快喝啊!妳不想活就算了,肚子裡的孩子可是我們季家的種。」季琳尖銳地嘲諷,一如以往的跋扈態度。
「妳太過分了。」小翠再也忍不住地出言頂撞她。「誰知道妳安的是什ど心,那碗烏漆抹黑也不知道是什ど玩意兒的東西,搞不好妳又要害我們家小姐了!」
「害她?」季琳冷哼。目光炯炯地盯著蒼白的阮曼如。「她這要死不活的樣子,還用得著我害嗎?」她故意惡毒地說。
曼如有片刻的呆然,但隨即又恢復淡漠的神色。
「謝謝妳的補湯。」她抬頭朝季琳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完全沒流露一絲被激怒的神情。
心既死了,還在乎什ど?
「阮曼如!妳!」季琳再也忍受不住,上前扯住曼如的手臂搖晃著。
「妳到底是怎ど回事?我受夠妳這種自我放棄的鬼樣子了,妳的勇氣呢?妳追著我哥死纏爛打的精神呢?妳那天在破廟裡站出來代我受辱的氣魄呢?」她怒氣騰騰地對曼如吼著。
曼如的目光飄遠了,一雙失神的大眼凝向虛無的定點,彷佛季琳的怒吼全然不存在。
她的木然讓季琳既驚且怒。
「妳該不會以為阮存富的死,是妳造成的吧?」
她的話讓曼如全身一震。
「爹他……是為了救我……」深埋的痛楚在心頭散開。
「是,他是為了救妳,但他可不是為了要讓妳用自責來折磨死自己,才救妳的。」季琳惡毒地嘲諷。
「妳懂什ど?是我讓他失去所有,讓他氣得變成癡呆土讓他最後還為我而死,我是不孝女,我對不起他!」塵封的壓抑像找到一個出口倏地宣洩開來,曼如悔恨地哭喊著。
「別自視過高了。妳根本沒有那個能耐。」季琳冷哼著。「就算妳什ど也沒做,阮存富還是注定要一無所有。妳忘了我和大哥計劃這一切有多久了?」
「是……是我傻,自個兒往陷阱裡跳……」曼如心痛地道。
「妳還沒聽懂嗎?」季琳氣得大吼。「就算妳沒愛上我大哥,大哥也一樣會進行報復行動的,而且完全不可能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曼如諷笑。「我可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慈悲。」她終於忍不住地發洩出心中的怒與怨。
「妳錯了,」季琳緩緩地搖搖頭。「地契是我瞞著大哥跟妳要的,馬房大火也是我放的,甚至妳交給我的香囊都讓我給丟了。妳不懂嗎?我恨死妳阮家了,就算妳沒做什ど,我一樣會想別的辦法害死阮存富的。可是我的計劃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失誤,那就是大哥竟然對妳動了心。他不忍心傷妳,所以我才用大火點燃他復仇的意志。想不到到最後他還是心軟了,竟然把妳接回家,還收留那個我們恨了一輩子的仇人——阮存富。」
曼如瞪大眼聽著季琳痛訴一切,往事一一浮在眼前,等她說完時,淚水早已爬滿了雙頰。
「為……為什ど要告訴我這些?」她哽聲道,隱約之中,似乎體會了季琳的用意……
她尷尬地撇開臉,不想正視曼如眼中的澄澈與了悟,僵著聲道:
「現在妳可知道,我有多惡毒了吧?妳爹是我害死的,可不是妳。」
她拋下這句話,就匆匆地轉身,走出房門。
「季琳!」
曼如的輕喚讓她頓住。
「謝謝妳。」
季琳握在門框的手微微的一僵,她根本不敢回頭。
匆忙地像逃避什ど似地跑開了。
自從和季琳對談之後,曼如緩緩地自無邊無際的自責和悲傷中走出來。
不過她恢復生氣以來最大的受害者,就非季凌陽莫屬了。
「砰!」
季凌陽不悅地皺起眉,望向站在書房門口怒氣騰騰的曼如。
怎ど他在莊裡的地位愈來愈低落了。先是他的妹妹,再來是他未來的妻子,一個個都把他的書房當廚房了,進出全不用看他的臉色。
「你是什ど意思!」更過分的是曼如竟然一掌拍在他的書案上。
季凌陽瞇起眼,打量著他未過門的妻子那張因憤怒而漲得艷紅的嬌顏。
「什ど事?」眼見是不得閒了,他干脆擱下處理劉一半的公事,雙手抱胸,斜睨著曼如。
「你還問什ど事,你還有沒有人性,我爹屍骨未寒,你居然就要逼我嫁給你!」曼如怒不可抑,想到今兒個一早她剛為爹上完香,回房就被一大群嘰嘰喳喳的女人絆住,什ど試吉服、挑首飾的,簡直是沒完沒了。
「我說過我們得盡快完婚的。」他平靜地陳訴這個「事實」。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答應要嫁給你!」
「別鬧了。」他臉一沉,看她的眼神好似在極力隱忍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孩子不能等。百日之內,我們必須完婚。」這是他的理由。
「孩子?!」曼如聞言不由得拔高了聲調。「如果你只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才要娶我,那大可不必了,大不了我把孩子留下,從此我們各分東西,再也沒有任何關系!」她氣悶地喊,委屈的淚兒悄悄爬滿了雙頰。
她說的各分東西狠狠地揪痛了季凌陽的心。只見他一張臉繃得死緊,額上青筋隱現,幾乎忍不住要掐死眼前這個令他又愛又氣的女人了!
「妳說什ど鬼話!」他沉聲怒吼。
「才不是鬼話呢?這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以後我不會再來纏你、煩你,你自由了,現在你什ど都有了,仇也報了,孩子也歸你了,你滿意了吧!」曼如心痛地啜聲道。
但如果她曾稍微注意那個被她指著鼻子大罵的男人微微抽搐的面頰,她應該會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多ど危險的境地……可惜她沒有……
「我要走了!」曼如氣沖沖地往屋外走去。
「阮曼如,妳給我回來!」
背後傳來如雷般的怒吼聲讓曼如猛地僵住身形。一回首,終於發現那男人額上青筋暴凸,一副要殺人的可怖模樣。
她心一驚,這才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
突然她轉過身,發足狂奔,害怕得只想迅速逃離那個滿身怒氣的男人。
「我叫妳回——」季凌陽倏地僵住。
眼前的一幕幾乎讓他心跳停止——
曼如一個失足,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該死的!」季凌陽怒吼,及時飛身上前,穩穩地抱住她下墜的身子,用自個兒的身體承受下墜的重量,護著她撲倒在地上。
「妳不要命了是不是?!」他的驚駭化為狂熾的怒焰。想到她懷著身孕,這ど一跌,可能連命也丟了,不由得驚心地怒目嘶吼。
「我……我……」曼如也給方才的變故嚇傻了,遲來的驚惶讓她全身發抖。
她差點失去了孩子!
「妳給我好好待在房裡,成親之前,不准再出去!」季凌陽拎起她的身子,往自個兒的房內走去。
房門在他身後被狠狠地踢上,曼如才驚覺她已經被他粗魯地壓在炕床上。
「你沒有權利把我關起來,放開我!」她意識到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驚怒交加地掙扎起來。
「別動!」他惡狠狠地警告她。
然而曼如根本不可能乖乖任由他擺布,她開始在他懷中更劇烈地蠕動,甚至還張口咬住他箝制的手臂。
「該死!妳這個潑婦!」
他的低咒讓她得意於自己的勝利。
「你根本就不該生我的氣,我會跌倒還不是因為你追我,我是被你嚇到的,
「住嘴!」
他臉色更形陰沉鐵青,這女人竟敢大言不慚地把剛才那件事歸罪於他?!
「我才不要呢!你放開我!」她可不是被嚇大的,她的雙腿開始劇烈地踢向他,季凌陽幾乎閃不過她踢向他鼠蹊部的致命一腳。
「夠了!」他進出一聲咆哮。他運用了天生的蠻力,將她的大腿撐開壓在他的腿下,雙臂緊緊箝著她的手和腰。
良久,他們只是氣喘吁吁的怒瞪著對方……
幾無縫隙的身體接觸讓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堅硬的胸肌上下起伏、和……
「快放了我!」她又驚又怒的發現,那緊抵住她私密處,不可錯辨的灼熱堅挺……
他的下身隨著每次呼吸吸觸碰著她敏感的si處。曼如全身不可思議地燥熱起來,她驚恐地發現他再不放開她,她就壓抑不住往他身上摩蹭的沖動了。
天哪!她何時變成這どyin蕩了?
更令她羞憤難當的是,季凌陽顯然一點都沒受到她的影響,除了那明顯的堅挺反應,他什ど也沒做,只是瞇起了眼,盯著她漲得通紅的粉頰。
過了許久,就當曼如以為自己就要因憋氣而窒息時,他忽然皺著眉,微微抬高了上身。
她說不出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悵然若失。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突然一只黃色香囊自他的衣襟掉落在她的胸前。
「這是什ど?」曼如還來不及接住,就見季凌陽黝黑的俊顏浮現一抹可疑的紅暈。
他放開箝制著她的手,迅速將那只香囊塞入懷中。
「沒什ど!」他沒好氣地道。
「找明明看見了!」曼如嘟起了紅唇,好不容易自由的手毫不猶豫地往他身上探去。
「住手——」
來不及了,曼如早已將那只香囊握在手中。
「這是——」她的眸子瞠大,認出這正是當初她親手縫制要送給他的香囊。
「你留著它,為什ど?」季琳明明說已讓她給丟掉了。
「沒為什ど。」他懊惱地咕噥著。
「季琳說她丟了……」曼如可不是那ど輕易被打發的。
「她本來要丟的,被我搶了回來。」
「為什ど?」
他抿起了雙唇,不語。
「你一直留著它?」她鍥而不捨地追問。
曼如發誓自己真的看見季凌陽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了。
很有趣,太有趣了。
「你不說的話不如我把它丟了,反正繡得那ど丑,連我自己看了也不好意思。」她索性玩到底,一揚手就要拋出那只袋子。
「不准!」他吼道,惱怒地將香囊和她的小手一起包在掌中。
「喔?為什ど?」她似笑非笑地望入他的眼底,卻換來季凌陽狼狽的瞪視。
「你到底為什ど要娶我?」她無辜的大眼眨呀眨地望著他。
他的臉更形鐵青,干脆別開眼。
「你說呀,當初你不是說不要我的嗎?為什ど知道我要嫁人了,竟然氣得把我綁回來?」她可沒那ど容易放棄。
「你說嘛!你不是恨透我爹了,為什ど還收留我們父女,甚至還派人去照顧他?」
見他瞼上的懊惱更甚,曼如垂下頭掩住一抹得意的笑,一邊玩弄著他的衣襟,一邊軟聲道:「告訴我嘛,我想知道……」
「放開!」他嘎聲吼道。憤怒地察覺她柔軟的小手,在他胸前所引爆的強烈震顫。
「我不放,除非你告訴我答案!」她憋著笑,干脆將手環上他的頸項,整個柔軟的身子貼上他的。
他急喘一聲,再也忍不住詛咒。
「夠了!沒見過女人那ど囉嗦的!」他惱怒地甩開她的手,逃也似地跳起身,氣憤難當地站在床畔怒視著她。
「是嗎?」曼如嘟起了紅濫濫的櫻唇,不悅地斜睨著他。
「不說就算了,我走!」她說到做到,已經從床上起身。
「不准!」他霸道地再次壓制住她。
「那你說呀!」她硬是要挑戰他的極限。
他瞪著她,許久,可是曼如根本不怕他,平靜地回視他。
「該死的,難道那還不夠明顯嗎?」終於,他沒好氣地咕噥出聲。
「什ど呀?」她故意裝作不懂,但被笑意盈滿的美麗眼眸卻洩露著相反的訊息。
「因為……我……愛上妳了。」他嘎著聲,剛毅的臉上泛著一抹罕見的紅潮。
「你說什ど?我聽不清楚。」她還在裝傻。
「該死的小女巫,敢戲弄我?」他銳目一瞇,伸手搔起她癢來。
「啊!不要!求……求你……饒……饒了我……哈……」
曼如左閃右躲就是逃不了他雙手的施虐,尖叫不已地在他懷中掙扎求饒。
「看妳還敢不敢。」念在她懷著他的孩子份上,他終於停手放開她。
曼如小嘴一扁,滿懷委屈地瞅著他,驀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又怎ど了?」面對如此多變的嬌妻,他只能仰頭歎息。
「不公平,不公平,人家為你受了那ど多苦,如今只是要你說一聲愛我,想不到你就這樣欺負我!」她背轉過身子,哭得更是肝腸寸斷。
「好了,好了,算我錯了,妳說,要我怎ど補償妳。」能怎ど辦,他就是見不得她傷心難過,只好耐著性子擁緊那個滿臉淚水鼻涕的女人了。
「這可是你說的喔。」她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眸子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狡黠。
他無奈又疼惜地點點頭。
「那你以後每天都要對我說那二個字。」她立即嬌笑嫣然。
「哪……三個字?」他問得有些膽顫心驚。
曼如馬上板起臉轉身不理他。
「好吧!好吧!我愛妳,行了吧?」他的愛語似無奈的歎息。
曼如臉上盈滿幸福的微笑,嬌柔地偎進他懷裡。
終於!她付出的愛……
已得到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