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染逃婚處女 第九章
    一星期之後漢普敦宮

    「約瑟夫,我有事找你。」威廉一走入議事廳,不管席諾爾被打斷的不悅,硬是將約瑟夫拉到一旁去。

    「怎麼,要我教你如何馴服刁妻嗎?」約瑟夫淡淡地笑著,向席諾爾使了個眼色,要他等他一下子。

    「是正事!」威廉不悅地吼著。

    其實約瑟夫嘲諷得也對,自從在泰晤士河畔救回卡倫之後,他的生活變成一團亂,甚至連他內向溫柔的妻子彷彿都變了個人似的。

    「什麼正事?」約瑟夫不甚在意地瞅著他看,渾然不信他口中所說的正事。「對西班牙宣戰的日子尚未來到,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和席諾爾的籌備事宜,你能有什麼正事?」

    「你真是有擾亂人心的好本事,我看這一次對西班牙宣戰,用不著我出馬,光憑你這張嘴和你腦袋裡的東西,便可以殺得西班牙大軍措手不及、抱頭鼠竄,最後直接舉白旗投降。」

    一聽到約瑟夫刺耳的諷刺,令威廉忍不住回他幾句;難道他的男性尊嚴在家裡被踐踏得還不夠,到了漢普敦宮,仍要享受一樣的「禮遇」嗎?

    他可受不了!

    「多謝你的誇獎。」約瑟夫揚了揚眉,受之無愧地接受他挖苦人的讚美。

    「好了沒?」席諾爾在一旁冷眼旁觀許久,見他們一直談不到事情的重點,終於忍不住要插嘴。「是這個傢伙挑起戰火。」威廉顯得有點氣惱,都怪約瑟夫害自己忘記他來漢普敦宮的正事。

    他原本是想要問約瑟夫,但又突然想到,席諾爾和克裡斯的交情似乎不錯,於是便轉而問他:

    「席諾爾,你和克裡斯熟嗎?」

    「算挺熟的。」他的問題讓席諾爾有點愣住,隨即簡單的回答。

    「那……」威廉猜想這事他可能會比較清楚一點。「你認識一個叫作卡倫的女孩子嗎?」

    「卡倫?」

    「對,她有一頭很特別的淡黃色髮絲,還有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眸。」見到席諾爾的反應,威廉不禁在心中大聲讚美上帝。

    好極了!席諾爾鐵定認識卡倫,他得趕緊將卡倫這麻煩送回去,然後便可以杜絕可愛妻子的聒噪和千叮萬囑。

    一想到善良的妻子為了不言不語的卡倫傷神,他也跟著快樂不起來。現在他總算找到解決辦法,想必可愛的妻子會給他一個不一樣的獎賞。

    「你怎麼會認識她?」席諾爾臉上的神色一變,銀色的眸子狠狠地瞅著威廉,像是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般。

    「因為我救了她。」

    「救了她?」席諾爾突地揪住威廉。「你在哪裡救了她?」

    「在泰晤士河邊。」威廉見到他異樣的神情,轉而正經地回答。「她有點流產的現象,不過現在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都很健康。」

    「流產?」

    天殺的!克裡斯到底是怎麼照顧卡倫的,竟然照顧得她差點流產?

    還有,像卡倫這般純潔不懂世事的女孩子,為什麼會懷孕?而孩子的父親又是誰?誰有這個膽子侵犯卡倫?

    席諾爾突地想到一個人,除了他,席諾爾不作他人想;除了他,不會有人恁地大膽!

    他倒要好好地問問他,他到底是怎麼對待卡倫的?虧他還敢若無其事地和他在漢普敦宮裡共事!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一頭霧水的約瑟夫依舊搞不懂威廉所說的正事究竟是何事。

    ※※※

    「你的樣子看起來很狼狽……」

    露西亞躺在床上,纖纖玉指企圖觸摸坐在床邊的克裡斯那一頭散亂的褐髮,卻被他無情地斥責。

    「別碰我的頭髮!」他的聲音冷冷的,帶點憤懣的低啞,還有一點悲慟的粗嗄。他不敢相信,卡倫真的自他身邊逃走。

    那一天他回到克倫威爾堡時,卡倫早已經離開,留給他一屋子的寂寞,將他層層圍住,幾欲令他窒息。

    她為了她的父親而捨棄他的真心,棄絕他的靈魂,讓他為之崩潰、發狂,還有無以遏止的心痛。最後他臣服了,開始瘋狂地尋找她瘦弱的身影,卻始終找不到;他以為卡倫回去溫莎堡,但根據這幾天在漢普敦宮裡聽到席諾爾的話語,他確信卡倫並沒有回到溫莎堡。

    那她到底去了哪裡?

    除了溫莎堡,她還能去哪裡?

    他的心徹底被撕裂,所有偽裝的面具因她的離去而一個個碎裂,只剩下這張他最原始的面貌。他沒有辦法再笑得如往常般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因為他的心被囚住了,因在她離去的靈魂之中。

    他沒有辦法再偽裝自己的脆弱,更無法像往常那般玩世不恭,對過往的一切,他只覺得俗不可耐,並讓他感到極度的厭倦和嫌惡。

    他沒有辦法再活下去……

    在意識到她離去的瞬間,他彷彿在心底聽見靈魂偷偷哭泣的哭聲,讓他好似又回到家中遭逢巨變之時,宛如那一年開始封閉的他!

    「你要哀悼你的戀情結束,我不反對,但是,可以請你回克倫威爾堡去舔舐傷口,一個人盡情地頹廢個夠嗎?」露西亞不客氣地吼著。

    她還是愛他,但如今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哀悼和別的女人的戀情,令她感到悲哀;可是看著他這般墮落,卻讓她更加心疼。

    與其如此,倒不如什麼都別讓她看到。

    「別趕我,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克倫威爾堡。」克裡斯淡淡地說著,雙眸無神地注視前方,手中還拿著半滿的酒瓶。

    沒有卡倫的克倫威爾堡,他一點也不想回去;那裡太大、太冷清,常會讓他誤以為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而今卡倫已經遺棄了他,她不可能再回到克倫威爾堡;!因為他對她已撂下狠話,可她卻依然毫不留戀地離開他。

    她的心中根本沒有他!

    望著克裡斯既狼狽又心碎的模樣,不禁令露西亞氣結。她起身拿了把鏡子,站到克裡斯的面前。

    「你自己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模樣,是什麼德行?你真的是克倫威爾侯爵克裡斯嗎?」

    克裡斯自然地閃避著她手中的鏡子,他拒絕看見這個樣子的自己。

    「那個爛女人已經走了,你醒醒吧!」露西亞口不擇言地怒罵著害克裡斯變得如此狼狽的卡倫。因為卡倫的介入,不但將克裡斯的生活搞得一團糟,更讓她成了嫉妒的夜叉!

    她恨卡倫,恨她為什麼不接受克裡斯?為什麼不抓住克裡斯?讓他有機會到她這裡來,讓她又無助地緩緩在他的溫柔裡,讓她平靜無波的生活又再掀起波濤洶湧的亂潮。

    讓她滿腔情思卻遭他無情的冷落,說出去誰會相信,克裡斯到她這裡三天,竟然連碰都沒有碰她?

    這對她來說是一種侮辱,更是一種傷害;既然對她沒有意思,就該閃得她遠遠的,何苦吹皺她一池春水?

    「我不准你說她的不是!」克裡斯倏地怒目瞪著她。

    他變得狼狽、變得頹廢、變得空洞、變得無神,唯一不變的是他這一雙不怒而威的眼眸。

    但她所認識的克裡斯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是一個風流倜儻、慵懶落拓的美男子,而不是眼前這個有如失去心魂般的男子。

    「你若想要去找她就去找呀,為什麼要折磨自己?」露西亞哭號般的怒吼,且推著他的身軀。

    他最珍惜的髮絲亂成一團,未加梳理,也沒有綁出他最愛的髮型;以往最愛乾淨的他,身上穿的絲質襯衫也不知已穿了幾天,鬍髭更早已狂肆地佔領他堅毅的下巴。

    看得她的心好疼,不希望克裡斯繼續折磨自己,他折磨自己,就像是加倍折磨著她一樣。

    「她不會回來了。」克裡斯空洞地笑了笑,綠眸早已失去往昔的光彩。「我不想再動,因為我的心被囚住,被她的靈魂殘忍地囚禁了。」

    克裡斯那一臉淒惻哀傷的笑,狠狠刺傷露西亞的心。她明白,他自始至終從來沒有給她機會進入他的心裡,而卡倫卻輕而易舉地進入他為她開啟的心房。

    「少窩囊了,克裡斯!」露西亞嗓音拔尖地吼著。「她沒有囚住你的心,是你自己困住你的靈魂,是你讓自己無法動彈的,為什麼要將所有的罪過推在卡倫身上?根本就是你的懦弱、你的膽小將你自己困住的,為什麼要指責別人?」

    像是要將多年來的不滿說光似的,露西亞又接著說:「你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愛,因為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你對卡倫的愛只是一種假象、一種心靈的需求、一種靈魂的寄托罷了!我真替卡倫感到悲哀,她就是因為這樣才離開你的!」

    克裡斯霍然起身,怒目瞪視著她:「或許我對卡倫的愛只是一種假象、一種需求、一種寄托,但不可諱言的是,我真的很愛她!」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找她,別在我面前把自己弄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是要我同情你嗎?夠了,我不想再當你的母親,也不想再扮演這種角色!」露西亞緊咬著牙,硬是不讓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溢出。

    「我……」克裡斯突然憶起她對自己的感情,以及自己對她的漠視。

    「你不用再說些想安慰我的話,你儘管去找卡倫,把你不完整的靈魂填滿,不要再傷害其他無辜的笨女人了!」

    露西亞開始推他,要將他趕出房門外。此刻他的溫柔,只會變成更多的痛苦來折磨她,她寧可不要!

    「露西亞,對你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會想辦法把卡倫找回來,再帶她一起來看你的。」克裡斯有點領悟,經由露西亞無情的分析,他可以知道自己是多麼愚蠢地傷害露西亞,也傷害了卡倫。

    「不用了!」露西亞冷冷地笑著。「滾出我的優西恩堡,滾出我的世界,永遠不要再來見我,我不想再看見你!」她聲嘶力竭地吼著,淚水早已佈滿她的美顏,低柔的優美嗓音此時卻恍如夜梟低鳴;而亂如雜劃的髮絲、狼狽不堪的身影,已讓人看不出往日貴婦的影子。

    在他走後,露西亞大力地關上房門,頹然地坐在鋪著毯子的地板上,第一次放聲大哭著;不要再對她溫柔,他的溫柔對她來說都是傷害!

    早知道他的心中沒有她,她何苦……何苦再強求?

    ※※※

    克裡斯落寞地回到克倫威爾堡,舉足不前地站在城堡前方,抬眼卻見到卡倫的訪間裡有著微黃的燈火。

    他的心不住地狂跳,邁開步伐,一步比一步還要快,他迫不及待地衝入堡內,奔上樓,到了卡倫的房間便猛地打開房門。

    「卡倫!」

    房內的理查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見到多日未見的主子。

    「你在這裡做什麼?」克裡斯粗喘著氣,怒目中有著悲憤,更有著絕對的絕望。

    「我在整理卡倫小姐的房間。」理查沉著地回答。

    「出去!」

    克裡斯一聲暴喝,等到理查關上房門後,他才頹然地坐在地上,眼眸中有一抹陌生的刺痛。

    想不到期待之後的失望竟會如此痛苦,如此的痛徹心扉,令他感到錐心泣血、生不如死!

    她不會原諒他的,她也不會再回來了,他必須孤伶伶地度過無她為伴的生命……

    望著偌大的房間,忍受令他欲吐的壓迫感,卻察覺濕熱的液體已無聲無息地滑過他的臉,震撼著他的靈魂。

    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孝感到自己的無助,從來不知道拿下面具的他,竟會如此地懦弱……

    他不想一個人度過這一生,不想要一個人這樣的生活!

    他不曾想過要傷害她,卻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傷得她遍體鱗傷;與她之間原本伸手可及的距離,卻因為他的自私而變為遙不可及。

    不放手、不放手,為什麼要放手?!

    他既然不放手,為什麼卻又不敢放膽對她示愛?為什麼不敢踏入溫莎堡向席諾爾要人?

    但若是卡倫根本沒有去找席諾爾,他要如何對他解釋這一切?

    不管了,既然決定拿下面具,他便已做出選擇;他要找到卡倫,告訴她,他是多麼地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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