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彤一天也沒多待,離開韓逸風的房間後就立刻整理行囊打道回府。
發生這樣的事誰還有心情繼續玩耍?
更何況繼續留下來,她隨時可能碰見那個可恨的男人,說什麼她都不要再見到他了!
想起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手段,她不禁又氣又怕,偏偏在怨怒中又摻著幾許莫名的眷戀。
當真是見鬼了!
她暗自咒罵,為自己的反應感到不解。
她越不願想他,他的身影就越清晰,彷彿連鼻端都飄過他的氣味。
縱使事後她已將自己刷洗得近乎脫一層皮,不可能殘留他任何的味道。
把行李交給站在家門口迎接的傭人,她心裡總算鬆了口氣。
至少這裡是她的安全堡壘,無論如何那個該死的男人都不會在此出現。
「彤彤,這麼快就回來了?」原以為七、八天後才會見著女兒,突見歸來的她,明子不由得訝然。
「我累了!」
怕母親多問,上杉彤以疲倦做藉口希望打發她。
「既然這樣,你就先回房休息。」知道自己再怎麼問也沒有答案,明子自然不會多費唇舌,「不過……」
「什麼?」
望著母親欲言又止的模樣,上杉彤感到不耐煩。
「今晚你父親會回來吃飯,時間到了我再叫你。」明子淡淡道。
「我很累,不想吃飯,你們自己吃就好。」上杉彤拒絕了,她向來沒有和父親用餐的習慣,況且她並不想見到他。
「不行。」
母親的回答教她意外。
「今晚你父親有話對你說,他要你一起吃飯。」
「到底什麼事?你來告訴我不也一樣?」上杉彤皺起眉頭。
「我不知道,你父親什麼也沒說。」明子搖了搖頭。
「那好吧!」她實在沒什麼精神和母親繼續囉唆,「時間到了你再叫我。」
她一言不發地回到房間,心中卻暗自揣測。
由於和母親感情不睦,再加上應酬極多,她的父親上杉信智總是早出晚歸難得在家,更遑論和女兒說上幾句話。
從小到大,除了招呼用語外,父親和她說過的話只怕不會超過二十句。
這樣的父親會想對她說什麼?
她想了半天依舊沒有半點頭緒。
管他的!
上杉彤將自己甩向柔軟的大床,跌進鋪摺整齊的棉被裡。
或許是趕路過於疲憊,也或許是回家安下了心,不到數分鐘,她已沉沉地進入夢鄉。
晚上七點半,她準時被母親叫到餐桌前,父親則已端坐在主位上,正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傭人很快把菜上齊。
在她的記憶中,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了。
一家三口?
她不禁暗自冷笑,為自己可悲的意念而懊惱。
父親為了政治利益而娶了母親,結婚後便把母親甩在一旁,不斷地在外頭尋花問柳,享盡女人的溫柔。
當然,為了保持自己清明的形象,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掩飾,只是找機會逢場作戲,不敢明目張膽地養小老婆,卻也不曾為這個家、為他的妻子、為他的女兒付出過什麼——除了不虞匱乏的物質生活之外。
這樣的關係也能稱得上是一家三口嗎?
上杉彤陰沉地看了父親一眼。
「彤彤,你今年幾歲了?」上杉信智並不明白女兒的念頭,他一面吃著飯,一面開口問道。
「我是你唯一的女兒,今年幾歲你不知道?」她挖苦著。
「日子一天一天在過,我又這麼忙,哪有辦法記得這麼多的事?」他為自己找尋藉口。
「彤彤今年剛滿二十二歲。」明子只得在一旁打圓場。
「二十二歲……」上杉信智點了點頭,「那也差不多該結婚了。」
結婚?
聽到這兩個字,上杉彤差點把口中的飯全噴出來。
「我不想結婚。」她立時開口拒絕。
「為什麼?」
對於她的直接,上杉信智愣住了。
「結婚有什麼好?」她出言諷刺,「除了忍受婆婆的挑剔,還要忍受丈夫的不忠,我幹嘛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上杉信智臉色變了變,他自然明白女兒在說什麼,這就是他妻子的寫照。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人可以不結婚?」他勉強壓著怒氣訓斥道。
「為什麼不行?在這個社會上多的是單身貴族,我為什麼一定要結婚?」上杉彤大聲抗議。
「不為什麼。」他冷然道:「因為你是上杉彤,是我上杉信智的女兒,天生背負著對上杉家的責任,不管你喜不喜歡,願不願意,和門當戶對的世家大族聯姻以確保上杉家的政治實力,你是責無旁貸的。」
「不要口口聲聲用上杉家來壓我!」她咬牙道:「就算要結婚,我也只挑自己喜歡的人,說什麼我都不會任人擺佈的。」
「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居然這樣跟自己的父親說話!」上杉信智氣沖沖地把箭頭轉向明子。
「你不必隨便找人發脾氣,這是我心裡的話,不關媽媽的事。」在父親面前,上杉彤絕對是站在母親這邊。
「好了,你們就一人少說一句。」面對火爆的場面,明子依舊一派嫻靜,「彤彤,爸爸說得沒錯,上杉家就你一個孩子,你若不擔待些,以後上杉家還能靠誰呢?」
她又轉過頭對自己的丈夫道:「你就別生氣了,彤彤只是希望找一個合得來的對象,你就幫她多看看,只要合適,彤彤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反對?」
經過她一番轉圜,兩個火氣十足的人登時安靜下來。「我當然不會隨便替彤彤找對象。」上杉信智沉聲道:「韓逸風這個人你應該聽說過吧?」
明子不確定的道:「你是說道江集團的總裁?」
他點點頭,「不錯!過去二、三十年主導道江集團的韓之介所擁有的政商關係便不容小覷,他的兒子韓逸風更是青出於藍,不但持續擴張集團的營運和人脈,甚至背後還掌控了闐翼盟這個極大的地下勢力,他絕對是我們上杉家極力爭取的對象。」
「他的人品如何?」這是明子最關心的問題,她當然希望女兒過得幸福。
「在公開場合我見過他幾次,不但一表人才,而且談吐得體,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上上之選。」
上杉信智的語氣彷彿在做促銷廣告。
「不過我聽說……」明子猶豫了一會兒,「他似乎有很多女朋友。」
在上流社會的圈子裡,誰都知曉韓逸風的風流多情,明子既然聽過他的名號,自然不會錯過他的風流史。
「結婚前哪個男人不會多看看玩玩?尤其是像他條件那麼好的男人。」在他眼中,韓逸風的風流是很自然的事。
聽見父親的說辭,上杉彤立時對韓逸風沒了興趣。
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拈花惹草、自命風流的沙豬,她才不要跟這種男人有任何接觸呢!
上杉信智瞥了女兒一眼,「我已經約好了,這個星期天中午我們全家和他一起吃飯。」
「什麼?」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上杉彤忍不住又叫了起來:「你怎麼可以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替我安排相親?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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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由不得你!」上杉信智的火氣又上來了。
明子只得再次負責滅火——
「只不過是見個面而已,你爸爸又不是要你立刻嫁給他。」她安慰女兒道:「見個面坐下來聊聊才能瞭解對方,有時候傳聞並不可靠。」
「你何必太緊張?」上杉信智冷冷的對女兒道:「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上杉彤的心情立時跌到了谷底。父親的話只說明了一件事,這回她是去「被相」而不是去「相人」。
她聽得出來父親對韓逸風這個男人萬分欣賞,簡直是勢在必得,只要對方看上她,父親一定會不顧一切要她出嫁。
她才不要嫁給這種花名在外的男人。
因為,說什麼她都不要步上母親的後塵。
只是她該怎麼做呢?
低頭扒著白飯,她開始傷腦筋了。
「下午兩點營業課有業績會報,三點要和美國歐樂公司簽定技術合作協議,五點警政署會有高級專員前來拜訪……」
淺野政司仔細地把老闆的行程一一道出。
「這些小警察來找我做什麼?」
坐在大皮椅中,韓逸風皺起眉頭看著自己的得力助手,假期結束後這是他第一天踏進自己的辦公室。
淺野政司推了推金邊眼鏡,「聽說最近在碼頭附近查出一批走私的軍火,他們可能是想來探探口風。」
「是誰的貨?」
「不清楚,但是可以確定和我們無關。」
「即使無關也要留意,小心被人栽贓嫁禍。」韓逸風淡淡道:「地下生意固然要做,但也別連累了道江這塊招牌。」
「是,我會注意的。」淺野政司將行程表送到老闆手中,這是您未來一周的行程表,如果有任何更動,我再幫您安排。」
「知道了。」雖然剛度假回來,韓逸風卻心情低落,心中念念不忘和他一夜纏綿的女子,腦海中全是她嬌嗔薄怒的神情。
偏偏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原以為從飯店住客名單上可以追查到她的下落,不料他事後發現名單上完全沒有她的資料。
想來她並不是飯店的住客,只是心血來潮到飯店喝杯飲料而已。
他居然如此大意,就這樣讓她大搖大擺地走了。早知如此,他會千方百計留下她,至少得查清楚她的底細再放她走。現在可好了,除了她美麗的長相和三圍尺寸外,他什麼都不知道,人海茫茫要到哪裡去找人?
這件事情著實讓他悶悶不樂,他好想再見到她,就是聽聽她的怒罵也好。
第一次他對女人有了依戀之情,這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現象。
「我讓你請刑事組的人像繪圖專家過來,你約好時間沒有?」他開口詢問自己的特助。
「約好了,下星期一他就會過來。」淺野政司並不清楚老闆的目的,不過他也不會多問,完成老闆交代的事才是他的工作。
韓逸風此舉的目的,只有他自己明白。
一般而言,在刑事偵緝組中都有專責繪製人像的專家,通常他們會根據目擊者的口述描摩出犯人大致的樣貌,以便於警察追查破案,至於韓逸風的目的卻是打算利用這類的專家替他找出那名神秘女子。
似她這般耀眼的女人定然備受矚目。只要把她那張美麗的臉蛋畫出來然後重金懸賞,他不相信自己找不到她,除非她躲到非洲部落的地洞去。
「還有什麼事嗎?」看著杵在桌前沒有離去的特助,他知道一定還有事。
「還有一件事……」果不其然,淺野政司從文件夾裡掏出兩張精緻的請帖,「或者應該說是兩件事。」
「兩張請帖為什麼說是一件事?」對於屬下的措辭,韓逸風感到有趣。
「這個……」淺野政司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這兩張請帖是分別由上杉家和大島家送過來的,主事的上杉信智和大島盛都想約您一起吃飯。」
「難道他們都約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要不然怎麼說是一件事?」韓逸風也笑了。
「雖然宴客的人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不同,不過性質倒是非常類似。」
「怎麼說?」
「我確認過了,大島盛除了想請吃飯外,似乎有一份特別的禮物要送給您。」「什麼禮物?」
「聽說……是個漂亮的女人。」淺野政司的語氣依舊平淡。韓逸風笑了笑,「該不會上杉信智也打算送個女人給我吧?」
「形式不同,但也差不多了。」淺野政司接著道:「上杉信智是以家宴的名義邀請您,其實是想把女兒介紹給您認識,說穿了就是相親。」
「女兒?」「是的,上杉信智有個二十二歲的女兒叫上杉彤,聽說也是個漂亮的女人。」
「這兩個老傢伙向來不合,想不到這回還真是有志一同。」韓逸風打趣道。
「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他們自然卯盡全力想爭取總裁加入,就看總裁您怎麼決定了。」
淺野政司自然明白這是屬於政治家族之間的角力戰,人脈越廣、關係越深對自己越有利,所以道江集團這塊金字招牌便是人人爭相巴結的目標。其實大島家和上杉家並不是第一個提出類似邀約的家族,只是韓逸風一直不為所動,至今他分別和各個家族交好,並不曾獨厚於誰。
「他們的約會都十分特別,所以我還沒有替您安排在行程表內,不知道總裁打算怎麼處理?」
「人家既然好意相邀,我們也不能太過冷淡,是不是?」韓逸風的手腕向來十分圓滑,「屆時我會準時赴約,你記得替我各準備一份厚禮。」
淺野政司記下老闆的要求,然後突然冒出兩句:「您打算收下對方的禮物嗎?需不需要安排一下住處?」
這樣的禮物不會只有巴結的作用,通常來說還具有眼線的功能,韓逸風自然不會傻到放個監視器在自己身邊。
「那就得看她們夠不夠漂亮了!」他看著一板一眼的屬下,決定開他一個玩笑。
「絕對是美女中的美女,萬中挑一的上上之選。」淺野政司強調。
「你怎麼知道?莫非……」韓逸風瞄了他一眼,雖暗自歎氣卻還是伸出手,「既然準備了就拿出來吧!」
他這個特助可以說是鉅細靡遺、特別認真,所以不時要加班到三更半夜,多支領許多加班費。
淺野政司乖乖地拿出兩份資料遞過去,「上面那份是大島盛的禮物,下面那份是上杉信智的女兒。」
他早已把兩個女人的資料準備好,以供老闆參考。
韓逸風隨意翻了翻。
他並不打算和這兩個家族「過從甚密」,自然對這兩個女人沒什麼興趣,況且他目前的心思全都放在那個神秘女子身上,其他女人長得是圓是扁並不重要,只不過特助都已費盡心思努力準備,說什麼他也得給人家一個面子。
「不錯,你資料很齊全,我很滿意…」
當他的視線落在上杉彤的照片上時,所有的聲音全部在喉嚨裡堵住了,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甚至點亮桌上的檯燈來看。照片裡的上杉彤正對他微笑,笑容甜美而燦爛,沒有半點敵意和憤怒。
就是這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
他的內心激動不已。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看著老闆臉上狂喜的神情,淺野政司不禁呆住了,老闆身邊的美女多如過江之鯽,可也沒見過誰能讓老闆這般興奮的。
難道老闆真的看上這兩個女人了?
「你做事這麼賣力,這個月我會加發三個月的獎金給你。」這是韓逸風從文件夾中抬起頭以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尚未從方纔的意外中回神,淺野政司立刻又被這句話驚得耳朵嗡嗡作響。
老闆今天一定是吃錯藥了!
老闆向來嚴格執行公司制度,像這樣制度外的獎勵可以說是絕無僅有,偏偏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老闆此番龍心大悅的主要原因。
韓逸風哪裡還有心思理會他,話一說完便立即低下頭,努力翻閱上杉彤的資料細細研讀。
這下子可讓我找到你了!
上杉彤,看你往哪兒跑!
若非這裡是辦公室,韓逸風真想抱著人又叫又跳;如果可以,他更想立刻衝到上杉家將上杉彤拖出來。
兩人再次見面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想著她吃驚呆愣、雙眼圓睜的俏模樣,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上杉彤,你等著……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