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史無前例的一樁大事!
不僅是如花朵般嬌艷的姑娘們,連花街柳巷裡的少女少年們都在大白天的時間出動了,他們來到牌樓下方,虔誠地仰望,祈禱能接住降落的幸福。
那圍攏成一片繽紛色彩的人群,傳遞出不可思議的龐大能量,而相對於懷抱美好期望的人們,依照著時辰準時登上鏡照牌樓的端烈王爺,則是黑著一張臉,看著底下滿滿的人頭。
一樣是居高臨下,他覺得在閱兵台上看著聽令的將士,比現在這種亂七八糟的狀況好得太多了。
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命令身邊十六個護衛把底下的人群好好排列一番。
「這樣真的不會發生踩死人的事情嗎?」他不禁懷疑起來。
同時他再次地質疑起冬舒戀的荒唐提議,並且在心裡痛毆那時暈頭轉向、竟然蠢到答應她的自己。
在這種狀況下,冬舒戀哪裡接得到繡球?!
端烈在心裡怒吼,臉色越來越黑。
扔繡球的時辰越發逼近,他在一片凌亂的人群之中根本技不到冬舒戀的影子。尤其是揣測著他心思的青樓少年少女們,個個都披上一身純白的外衣,就期望著上方的端烈王爺能把繡球往這裡扔來。
這麼放眼望去,只有混亂兩字能夠形容的慘狀下,端烈王爺接到了十六護衛緊急傳來的密報。
他的手在抖——被氣抖的!
「找不到冬舒戀?!」
「是。冬姑娘不在牌樓下方。」護衛頭子用平板的聲音答道。
「有人攔住她了嗎?」端烈第一時間想到這個。
「按情報來看,沒有。」護衛頭子的聲音更平板了。
「沒有?那她人去哪裡了?」
「三千閣主回覆說,她今天一早就出閣門了。」
「有人隨行嗎?」
「有,月姑娘以及兩位其他金釵姐兒的男伴。」
「他們一大早就出門了?那人去哪裡卻技不到嗎?」
「那位巫公子將行跡都掩滅了,又有修習魔功的蘇少俠帶著人,屬下都隨著您一道來這裡了,底下的部屬跟不上他們一行人……」
啪地一聲,端烈將那紙密報捏爛了,低沉的聲音在女自抖,「我要把她抓目來打屁股——」
這種關係到閨房私密的怒吼,護衛頭子很聰明地低下頭,作為全然沒聽到王爺怒吼的表示。
但眼看扔繡球的時間已經到了,底下人群越發嘈雜,即使寸步難移地擠著,也盡力伸長雙手想要掌握從天而降的繡球,端烈只能沉著臉注視底下。
「王爺?」護衛頭子有些擔心,「不如暫且延後拋繡球……」
「牌樓都給出時辰了,怎麼能夠不按著時間扔?」他冷硬地道。
「但是,冬姑娘她……」
「她敢耍這種花招,就要有承受後果的膽量!」
「王爺,請三思。」
「哼!」端烈乍然冷笑起來,「反正她說過如果被其他人接到繡球,她不惜把那人殺了都要奪目繡球來——」
護衛頭子聞言低下頭去,忠心地開始在心裡準備接應這樣的可能性。
怒極的端烈將繡球握緊,高高舉起。
「她說得出、就要做得到!」
精準地掐住時間,他分秒不差地將手中繡球往底下扔去,人群在瞬間轟動起來,宏大的聲流與意念衝擊上鏡照牌樓。
端烈低沉的語尾被淹沒在人聲中。
你敢失約,我就把你綁回王府關一輩子。
「哎呀——好熱鬧哪!」
眼看著高上,端烈高舉雙手,斷然地將繡球往下扔,坐在畫舫『上『的冬舒戀迎著河風,純白的衣袂飄然若仙,她笑了起來。
底下的月映已經傻住了,「球、球……繡球啊!」她掩住臉哀號。
冬舒戀哈哈大笑,「端烈找不著我,一定氣死了。」
「戀戀,你何必這樣欺負他……」
「哼!」她甩著袖子,「誰讓他在我的憐花宴上遲到了,我那時受到多少折磨啊?人家好歹也是依著時辰趕到了,沒有遲了兩天半哪!」
「繡球丟下來了啦——」月映慌得團團轉。
偏偏耶最應該緊張的冬舒戀卻悠然地坐在畫舫最高處,一點也不緊張。
「戀戀——」
「慌什麼?他可是在鏡照牌樓上扔的繡球哪!」她昂然,「人家是端烈的真命天女,繡球當然要往我這裡來!」
這樣狂妄的宣言,和她當初入閣之初所宣告的言論,幾乎如出一轍。
月映又慌又急,心裡卻又苦笑著,浮起一點篤定的餘裕。
而隨著冬舒戀的話聲落了,河面上刮起了狂風!
那股風勢又急又狠,幾乎在水面上旋起一陣龍卷,那道狂風隨著繡球落下的方向刮去,彷彿卷帶著冬舒戀篤定的意志力,夾雜著洶捅的水氣撲上那顆華美的繡球。
被水珠潑得一身的人群,也連帶地被驚動了。
他們下意識地回過頭來,想看看河面上發生了什麼事,結果第一眼就看見一座畫舫,第二眼,就看見一個金澄衣裙的姑娘往岸上望來,第三眼則看見畫舫最高處那一身純白、烏麗長髮迎風而展的姑娘。
他們心裡浮現了『冬舒戀』三個字——
「是十二金釵!」
「冬府的小姐!她來了!」
「為什麼要離這麼遠啊……繡球一定會落水的啊!」
「在她上岸前趕快把繡球搶下來!」
「繡球……繡球呢?」
「啊啊啊啊……繡球滾過去了……」
嚷嚷聲四面八方地湧來,又凌亂地交雜成嗡嗡的混亂。
然而也因為人群的騷動,位在高處的端烈才看見鏡照河上高坐在畫舫頂端的冬舒戀。
這可恨的、幾乎要嚇死他的小女人,竟氣定神鬧的……
端烈放下了一半的心,然後另一半的心跟隨著在人群上方滾動滑溜的繡球兒激烈地起起伏伏。
冬舒戀倒只是眺望著,沒有任何動搖。
那由她身側捲起,刮進了人群之中的狂風,帶著那只令眾人搶破腦袋的華麗繡球一路滾動著,虛拂過每一個人的指尖,又轉瞬溜走,然後隨著人們手指的施力而高高彈跳起來,漸漸接近了河畔。
人群也往岸邊湧來,擠在外圍的人幾乎要落下水去,場面非常混亂且凶險。
冬舒戀迎著風,望著那被狂風捲帶著接近的繡球,她在畫舫高處悠然地站起身,用一種輕盈而漫不在乎的姿態,款款地站在最高處。
看在端烈眼裡,那客是非常驚險的畫面。
畫舫若有一點較大的動搖,她勢必要落下河去!
冬舒戀卻一點也不在乎,對著繡球伸出手——
「哪,過來吧!」她呼喚著,用著一種命令的昂揚語氣。
河面的狂風旋出了小小的水龍卷,在人們指尖上方彈跳著的艷紅繡球,在狂風的托扶下,脫離了河岸,向著鏡照河水墜下。
「哎呀,要再上面一點呀!這樣人家怎麼接呢?」她微笑著,像提醒著不聽話的小孩一樣,對著下墜的繡球喃喃。
從水面上升起的龍卷,將繡球高高地托了起來,狂風接過了它,向著冬舒戀的方向吹拂而去。
那只從端烈手中脫離的繡球,在詭妙風勢的輔助之下,輕盈而確實地落在了冬舒戀手中,彷彿命中注定一樣。
滿城的人都見證了這一幕,先是震驚的沉默,繼而發出敬畏的歡呼。
冬舒戀將得手的繡球高高舉起,向所有的人宣誓她的所有勸!「端烈是我一個人的。」她驕傲地道。
牌樓上,終於放下心來的端烈,感到一種虛脫似的無力感。他心想,即使是在塞外打仗搏命,也沒有今天這樣短短一段時間的壓力來得大哪!
命裡遇上了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女人,確實是一種嚴酷的考驗。
但他心甘情願。
倚著朱欄,他凝視著河面上的冬舒戀,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
「我倒要看看,誰還敢再來向你嚼舌根、認孩子……」總是被指責為花 心風流的青年咬牙切齒地這麼說道。
身旁的護衛頭子把笑意藏在喉間,低下頭去,祝福主子的戀情終於獲得圓滿的收場。日後,他們十六護衛的工作量應該也能稍微減少了一點吧?
而遠處,冬舒戀得意洋洋的笑聲,在寬廣的河面上蕩漾開來。
這一場盛事的收尾,雖然讓眾多想要一享富貴的人們大失所望,但是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與呼嚷,卻意外地促成不少對戀人。
在日後短短的三個月內,長安城裡總是不斷地傳來出嫁時的歡慶聲響,或者花街柳巷裡哪位姑娘少爺被贖身的消息,甚至私奔遠走的事兒也時有所聞。
而造成這樣充滿喜悅的混亂的兩枚元兇,如今正窩在房裡增進感情。
端烈記恨著讓他空著急的冬舒戀,而冬舒戀更是理直氣壯地翻起舊帳,讓端烈身體力行地瞭解她當時的心情有多惶恐。
「你知不知道底下的人有多少啊?」他用吼的。
「你知不知道憐花宴上有多少朵花把我淹沒啊?」她用哼的。
「繡球要是落水了怎麼辦?」他跳腳。
「我要是被別人就地贖走了又要怎麼辦?」她咧出牙來。
端烈覺得她不可理喻,冬舒戀則覺得他太不經嚇。
兩人哼地一聲甩頭背對被此,就像一對吵架的笨蛋情侶那樣。
站在房外當起木頭人,守護著裡面人安全的護衛頭子,聽著模模糊糊傳出來的鬥嘴聲,第一次感到有危機。
幾個人默默以眼神做起了交流
——怎麼辦啊?
——王爺這次真的生氣了吧?
——可是冬姑娘這口氣也已經忍了這麼多年了……
——想個法子吧?
——要去三千閣求救嗎?
——我說,在窗邊點個香如何?
有一個點子冒出來了,眾人都思考起來。
宮裡昨天才進來一爐香,說是可以增進夫妻情趣的……
——好像不錯……
——這點子好!
——誰去擺香爐啊?
——當然是老大去啊……
目光的交流有了結論,護衛頭子負擔起他身為老大的責任,認份地去禮品庫裡找出那只剛擺進去不久的香爐,用火點燃了,捂著鼻子如臨大敵地擺上窗沿。
那一扇偷偷掀起又悄悄合上的雕花窗子,並沒有吸引住裡面正鬥嘴的兩人的注意力。
十六護衛默默守護的範圍擴張得大一點,離那件房遠一點。
然後——那穿出門扇縫陛的鬥嘴聲慢慢地減弱、模糊,最後消失了。
被撲倒在床褥上的冬舒戀,只剩下了呻 吟的聲音。
她一身精緻衣袂被胡亂地扯下,滿頭珠翠沒有一個一個仔細拆下的閒情逸致,於是就放任著沒有理會。
烏黑的發流彷彿夜色一樣鋪展開來,裡面臥著一個白皙得可以稱之為香艷的嬌美女體。
「端烈好粗魯……」她咬著下唇抱怨。
然而侵佔著她的青年卻哼哼笑了,「今天不要對你溫柔了,誰教你讓我又驚又怕——就這樣好了,你要是再戲弄我,以後就都這樣罰你!」
「罰什麼哪?」她睨著他,媚紅的眼尾滿是勾引。
「罰你不准出房門!」他埋進她體內,充滿了她。
「嗯哼,」她喘了口氣,笑了,「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本事!」
這種挑釁太嚴重了!端烈的男人尊嚴不容許這種層面的看輕。
「你就試試看我有沒有本事,哼!」
「人家在閣裡也不是沒有學習的——」冬舒戀仔仔細細地勾上他腰身,咬著下唇將體內的他收得緊緊的,急乎逼出了端烈的喘息。
他咬緊牙忍住了聲音,雙手握緊她的腰肢。「你又給我亂學!」
「才沒有呢!這是壓箱底的絕技呀!」
「這種程度就叫作絕技?哈!」
「端烈你太過分了!」她氣極地嚷嚷。
「本王只是讓你知道,要撂倒本王,你還差得遠!」挽回他男子尊嚴的端烈王爺哼哼地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