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荒腔走板的婚姻,始於去年的一串錯誤。
原本應是企業財團王子公主的美麗姻緣,只因長輩們心懷兩個字,而砸壞了小輩們原本可期的幸福:自私。
關奎恩在柏林愛樂來台演奏的音樂會上,愕然發現他轉托長輩邀請的杜家三小姐瑪雲,竟變為她表姊芹芹。這才明白,自己托錯人了。
「怎麼了?」堂弟傑森疑惑耳語。
「不是她。」嚴重失策,感情布局實在不比商場布局。
「What?!」竊聲怪叫。「那這個女的是誰?」
「她表姊。」
「杜小姐是不是不想來?」所以找姊妹淘當打手。
「我懷疑杜小姐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有邀請她。」
表姊芹芹也不是不好,同樣是家族刻意培養的下一代,姿色秀麗,但終究不是他想要交往的對象。
「你顯然被人擺道了。」二叔與他漫步在高爾夫球場的果嶺上,悠哉較高下。
「我已經事先調查過,杜瑪雲跟她姨媽很親。她在日本念書的時候,也是姨媽負責關照杜家三兄妹的生活起居。」比娘更親,他才會全權委托。
「但畢竟不是親娘呀。」充滿文人氣息的二叔呵呵笑。「姨媽是姨媽,這姨媽可是別人的娘,心急的娘暗中改派自己的女兒上場搶金龜婿,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該死!關奎恩冷睇自己陷入沙坑中的小白球,這下要脫困可難了。
「你怎麼處置?」
「將錯就錯。」若不俐落一舉將球打出來,後患無窮。
「是啊,芹芹也是個不錯的女孩。」只是面臨二十九歲大關,比小她五歲的表妹更需婚姻,急煞母親,才出此下策。「所以打算試著跟她交往了?」
「不,我盡可能在閒聊中讓她明白,我看中的人是杜瑪雲。」
二叔愣住,瞠大在帽沿下的雙瞳。「你怎麼跟她說的?」
「裝笨。」長桿一揮,精巧的力度將小白球拋起,飛沙高揚,將球送回果嶺,停在洞口旁。漂亮!「我就裝作不知道自己被人暗算,開開心心地跟她聊柏林愛樂、聊旅游經歷,隨口閒串杜瑪雲大大小小的瑣事。」怡然自得地好像他和杜瑪雲早已是一對。
二叔嘖了一聲,不太高興原本站在優勢的他,竟在推捍入洞時有了閃失,小白球硬是擦過洞緣,停在比關奎恩更遠的青翠草皮上。
即使勝利唾手可得,關奎恩也淡淡地暗持高度警戒:事情永遠有風險。
「你這樣做妥當嗎?」
「芹芹也不是笨人,當然聽得懂我的暗示。」他刻意把場面處理得好像芹芹是在和「表妹的男友」聽音樂會。
推桿進洞,輕松得勝。
「你這孩子。」真是!毫不懂得給長輩面子。
關奎恩勾著難以察覺的笑意,不想失禮,而後才回堂弟傑森的來電。
「奎恩,怎樣?」他急道。
「搞定。」低於標准桿,成績亮麗。
「我爸沒找你麻煩?」
「還好,他只是不動聲色地替芹芹敲邊鼓。」
「芹芹的媽也太神通廣大了吧。」居然找上他老爸當說客,替女兒加分。「你都快三十三了,行情還這麼高。」
「少羅唆。」別提年齡來刺激他。「交代你的事呢?」
「辦好啦。我假裝跟你爸媽打小報告,說你一直很中意杜瑪雲,想正式跟她見面。」俗稱相親。
「結果?」
「看他們聽到杜瑪雲這名字時的錯愕,我想他們應該有聽到芹芹事件的風聲。」卻不曉得她並不是奎恩真正要結識的對象,難怪會那麼詫異。「你小心他們以為你移情別戀。」
試完表姊不合意,就再試試表妹。
的確。奎恩暗忖,如此一來,仿佛他這花心大少辜負人家芹芹小姐似的。媽的,敢跟他玩這種卑劣手段?
奎恩出招,佯裝無知,滿心信賴地再托一次杜瑪雲的姨媽,安排他與杜瑪雲共赴晚宴,算是正式相親。在雙方家長的默許下,由她牽線,作介紹人。
這已是他給這位姨媽最後的下台階,以此暗暗帶過她賣女求榮的丑事,省得大家難做人。
奎恩受的是西式教育,不懂東方人陰沉的心機。他也太年輕,不懂天下父母的癡心。芹芹的媽終於豁出老命地硬以自己的女兒上場,並且大施手腕,請動各路人馬向奎恩關說,背水一戰。
奎恩的忍耐有限,對長輩的包容也瀕臨邊緣,就在情勢一觸即發、大家撕破臉的致命當口,轉機翩然出現——
「你好,我是杜瑪雲,今天代替我表姊芹芹出席。」
名流晚宴上,他懾然注目這自雲是替身的真正女主角。
清雅嬌麗的她,缺乏參加這種豪宴的華艷璀璨、珠光寶氣。她不像特別來赴宴,倒像無意間途經此處的天使。飄逸的氣息,在在顯示她並不屬於此地。
正面的沖擊,震撼遠超過他對她長久以來的旁敲側擊。
甜美的臉蛋被他瞪到臉紅,又不便閃躲,只好呆呆杵著,好像正被他以眼神剝光了審析似的,困窘萬分。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這位關先生逼視得喘不過氣,還是因為承受不了這男子的高大英挺。應該……沒有女人會不對如此的美男子心動吧。好可惜,表姊竟會逃避這麼好的姻緣。
奎恩魁然挽著他渴慕已久的女伴入場,同時決定,他也必會如此挽著她進禮堂。
嬌小的她,剛剛好身及他肩頭,倚偎得柔弱可欺。她從小進出慣了這種場面,不致陌生。可是她從沒被家人以外的男性如此優雅呵護著,讓她……怎麼說呢,心裡總有種雀躍的不好意思。
她這樣會不會太輕浮?好想找個地方先躲一下……
他雄健的臂膀,就成了她不自覺的隱藏。
整個晚宴上,她都輕飄飄的,直到深夜,仍暈陶陶地無法入睡。
他替她拿香檳來的手好大喔。她仰躺柔軟的床上,酣視自己舉在半空的手掌。回想他不經意的碰觸,充滿紳士風度的攙扶。
他約她看畫展、約她聽講座、邀她聆賞他所屬教會的詩班獻唱。他的博學,令她傾倒,不管什麼領域、各樣難題,他都能從容回應。為了更了解他,她決定要偷偷參加一間教會,研究他到底在信什麼,為什麼影響他那麼深。
喔,對了,絕不要和他加入同一間教會,免得她的探查太過露骨,害他以為她這女的心機好重。
她喜歡關先生。他龐大精壯的身形並不減損他的優雅敏捷,反倒增添騎士風采。只可惜,他原先看中的對象是表姊……
奎恩巧妙地安排,讓她一步一步認識他。
入秋的連續假期,幾家熟識的名門小輩聚往關家的陽明山住處,開他們隱蔽而自在的烤肉派對。只要有奎恩出席的場合,同行露臉的都一定是瑪雲。
趁此機會,他打算公開介紹瑪雲給這些熟人,預備日後兩人的社交生活。
這一步,成了一著險棋。
「你就是杜瑪雲?」堂弟傑森痛心疾首,誇張哀叫。「早知道就不幫奎恩牽線了。讓他跟你表姊在一起,你就可以跟我湊成對!」
「喂,那我算什麼?」傑森新任女友發嗔,半開玩笑之中,隱含真實的不滿。「好歹我也是偶像劇公主吔,收視率可是同時段節目之冠。」
「對啦對啦。」他懶懶敷衍,一如往常地假作沒力。但偶像劇公主心中的解讀卻不同:他開始對她不耐煩了嗎?
「你們到底還烤不烤肉啊?」奎恩的大弟一身廚師裝扮,進廳大罵。「我跟老婆在外頭弄了一堆,你們卻全擠在吧台聊天?!」
「院子太冷了嘛。」各家子弟兵驕縱嚷嚷。
「出來活動就不冷了!」快!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每次大家聚在一起,他老愛扮大廚。」傑森委屈地俯在瑪雲耳旁咕噥。「然後大家一定要表演贊不絕口的吃相給他看才行。」
「味道真有這麼糟嗎?」她怯問。
「還好,只是他對大家的演技要求很高。」高大的他,有股不同於奎恩的孩子氣,頑皮靈動。「要演得像日本美食節目那樣,眼睛睜大大,嘴巴塞滿滿,然後用力『嗯』——記得,要嗯得很訝異,高喊『喔伊西』。」超好吃。
「好。」她認真備戰。「我會努力的。」
傑森哈哈大笑,一把擁過她,並肩前行。「你真是太可愛了。」
奎恩拿著紅酒及數只酒杯,靜靜走在喧鬧的人群後頭。雙眸深沉,深不可測。
寒風雖刺骨,但美食美酒及美人,藍天綠地及隱蔽豪宅,使大家照樣酒酣耳熟,盡情開懷。
「吃不完不要勉強。」歡鬧聲中,奎恩伴在她身側低吟。
「我……還好。」不是吃不完,而是肉硬到咬不動。可是留了滿盤的食物,對大廚總有點過意不去。
「最近怎樣?」他巧妙地溫柔獨霸她,以龐大的身軀將她圍困在庭院一角的雙人椅上。二郎腿長長一蹺,形同柵欄堵在她身前。
「不太適應。」她原本就不想擔任爸爸的特別助理。「之前在美國學的那些管理理論,在這裡完全行不通。」
他淺笑,垂眸凝睇手中轉晃的杯酒,讓它散放香氣。
「我目前的工作不是通知各部高階主管開會,事前收集整頓他們的議題,就是事後一一呈交會議記錄,聽他們各自的私下牢騷。」
很可愛,她真的很可愛。
「這種事根本不需要我來做……」小人兒沮喪地還在咀嚼那塊結實牛肉。「連工讀小妹都比我有用。」
「可是你也因此很快接觸到各部門的人馬了,不是嗎?」
「嗯,這倒是。」
「而且很多台面上聽不到的真心話,你在私下全一一聽見了。」
對喔,她都沒想過這點。
「這就是你父親要你盡快熟悉環境的用意。」他優雅斜睇。「助理是一種微妙的職位,它絕不是什麼外人都能擔任的角色。」
奎恩好厲害,三言兩語就把這麼卑微的角色轉為尊榮,仿佛她身居要職。
她天真的仰望有致命的魔力,尤其那雙美眸盈滿的癡心仰慕,給了他極大的男性滿足感。她太甜美、太嬌嫩、難以得手,令他情不自禁,想親吻那豐潤的小小紅唇——
瑪雲嚇得連忙捂口,另一只手已推在他胸膛上,嚴拒傾近。
他被這失禮的反應怔住,她也怔住,不知道自己的防衛動作會這麼快。
現在怎麼辦?
尷尬之際,傑森率眾人在一旁爆笑。
「你們在演什麼搞笑劇啊,好像病人在擋牙醫。」
瑪雲糗極,不知如何下台。奎恩卻沒有表情,似乎並不欣賞他們幼稚的起哄。
「吃飽了沒?」傑森朗聲大叫。「吃飽了就跟大家一起去游泳吧,省得變肥豬!」
奎恩起身,冷漠回眸。「你不去嗎?」
「現在?」都入秋了。
「家裡有溫水泳池。不過你不想動的話,不必勉強。」
不行,她剛才已經很不給奎恩面子了,這下不能再拒絕。
女士們雀躍湧往奎恩弟媳的衣帽間,搶選她大方出借的各款泳衣,准備大展身手,相互競艷。
瑪雲無心廝殺,只懊惱地坐在戰場外圍。討厭,她剛才為什麼不早點吐掉嘴裡那塊橡皮肉?可是就算吐了,她滿嘴的大蒜洋蔥味,哪有臉面對奎恩的吻?
為什麼現實這麼地不羅曼蒂克?為什麼他會選在那種時候吻她?那時的她那麼丑的說……
「瑪雲?」弟媳在周遭的花枝招展間大愕。「你還沒挑選?還是你不游?」
「我……要啊。」不過,冷天玩水,這些玩家未免太過英勇。
「可是剩下的泳衣都很誇張喔。」
她一看,呆在原地。那堆破布……叫做泳衣?有的只有幾條線和幾小片,布料精簡透頂。有的胸前V領開到肚臍,有的雙側開高叉直達腰際。其他的,不是跟布條差不多,就是整個臀部只有深陷臀瓣間的一條線。顯然它們的女主人,向來志在調情,不在游泳。
瑪雲慘然抬望嘰喳笑串、梳理打扮的其他女孩們,雖然穿的仍嫌麻辣,但也沒留下的這堆誇張。
她好想跟女主人借潛水衣,或借她一卷繃帶,把她捆成木乃伊丟下水就行……
驀地,她翻出一件雪白泳衣,保守得不可思議。矜貴的高領加上大削肩,開叉也不會太高,十分淑女。怪了,這麼優雅的泳衣,居然沒人要?
呵呵,傻人有傻福。
待會找個機會,跟奎恩解釋一下方才的誤會。她可不希望兩人持續增溫的美好關系,因為一口可惡的牛肉而大潑冷水。
當女士們相偕進入溫室般的豪華泳池時,男士們早在碧波裡激烈競速,一決生死。片片巨大的玻璃帷幕,透出極藍的天空。秋陽傾洩,將白條窗欞的陰影布覆整座花園泳池上,有如精巧設計的無形蛛網。
瑪雲跟在人後頭,一進來就打了個噴嚏,所幸掩護得又快又好,沒人聽到。女性同胞們嘻笑著忙擦防曬乳,一一下水避寒,趕緊活絡筋骨,瑪雲卻在岸邊左顧右盼,躊躇不前。
「下來啊,瑪雲!」傑森在一群奧運搞怪選手中笑嚷。「你再愣下去,會被大家看光喔。還是你本來就打算來場池畔泳裝走秀?」
水中的眾豪傑吹哨叫好,拍手慫恿,糗得她無地自容,只好快快下水。
冷死了!
她一入水就渾身抽了一記,又不敢起來,咬牙抖著沿池壁前行。要命……她冷到全身肌肉都瑟縮僵直,猶如被泡在北極冰洋,旁邊卻游著逍遙自在的男男女女。他們是外星人,還是活的屍體?怎麼統統不怕冷?
「瑪雲?」
她還未回頭,就可以強烈感到一堵魁偉的熱源。即使隔著些微距離,她也可明顯感受到旺盛的生命能量。
正想故作悠哉地回眸一嗨,不料卻正眼近距離對上壯碩健美的男性胸膛,其上還爬著野蠻的胸毛,愕得她當場呆成木雞。
「你嘴唇都發白了。」
不要一直盯著他的胸膛看!可是一轉眼,驚見原來平時挽著她赴宴的手臂,如此糾結有力,頓時腦充血,頭重腳輕。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游泳的習慣?」
她沒有……從沒這樣目睹男性的身體過,一時嚇傻,言語失靈。
「既然不會游,為什麼要勉強下水?」輕喃中,載滿不悅。
因、因為……
「你以為這樣比較合群嗎?」
他是不是在生氣?又怎麼了?哪裡出了問題?
與周遭的嘻笑吵鬧相較,將她圍困在池壁的他,靜得可怕。她不敢動,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不敢對上他的視線,只能直瞪閃爍碧亮的波光燦燦。
隱隱的一聲深歎。「我實在厭惡這種日式精神。」
她所有的努力,霎時崩潰,全然白費。
「好了,上去吧。」
「我會游泳。」
「什麼?」他傾耳,聽不清她對著水波僵硬的細語。
她用力咽了幾次喉頭,使勁擠出聲音。「我會游泳,我只是……不會換氣。」
「這不是重點。」沒有運動習慣,就不要逞強。「別杵在這裡。這不是泡溫泉,你站得愈久愈冷。我陪你上——」
一陣水花激起,打斷他的善意。
她游出去了。
她使勁地游、拚命地游、卯起來游、整個人沉在水面下埋頭猛游,惹來大家的歡笑和贊揚。
「好!加油!」
「你這叫什麼式啊。」拜托,超爆笑。「好像溺水掙扎式。」
「放松一點會游得更好喔!」
她聽不清大家的喝采,也不在乎其中夾雜的譏笑,她只想快快躲開他,用力打出水花,以掩護眼眶裡泉湧不停的水花。
為什麼她老是無法在他面前展現好的一面?她今天特地前來,連外婆的八十八歲大壽都甘願被罵缺席,但有什麼意義?從一開始就是連連不休的敗筆,丟臉至極。
一雙健臂溫柔攔住她的自殺式進擊。她嗆水掙扎一陣,才狼狽站穩。
「傑森?」為什麼擋下她?
陽光般的笑容,並不揭穿那雙紅通通的淚眼。「哪,這個給你用。」
浮板?她剛剛在岸上四處張望,就是在找這個。
「游得不錯,慢慢玩吧。」大掌揉揉她盤著發髻的頭頂,悠然游回他同伴那裡。
拿到這法寶之後,她開始專注在游泳上。三不五時瞧瞧別人怎麼游,自己也笨拙地有樣學樣,不時有熱心的朋友從旁指導一下。漸漸地,冰冷的感覺逐步暖熱,全身都活了起來。
游戲人間的男男女女,游倦了便一一上岸,說說笑笑地沖洗著裝,到廳內吧台續攤。瑪雲卻著迷似地一個人開心玩著,覺得自己進步神速。而且真的,愈是活動,愈不會冷。
偶爾會有人到泳池區喚她兩聲,催她上來吃點心,她卻捨不得她的浮板,繼續一同周游列國,不亦樂乎。
等她累了,才喘吁吁地呆望四方:大家都走了?
遠處大廳的喧囂音樂和隱約人聲,像是與她相距遙遠的另一個世界。
哇,這一休息,她才發現她腳都軟了,膝蓋打顫,突來的過量運動早超出了它們的負荷。
好吧,該走了。
等她顫巍巍地爬上池畔,收好浮板,驀然回身,才驚覺闊葉大盆栽蔭下的躺椅上,有個人一直在虎視眈耽。
奎恩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監控她的?
他濕發凌亂,有點野,精壯的rou體只有一件緊密的泳褲。其中的飽滿壯實,難以隱藏。
她不明白他神秘的審視,也不知現在該說些什麼話緩場。
「瑪雲,」遠方深處奔來歡呼。「收工囉,快上來吃東西!大家正在看一部超搞笑的——」
猛地,傑森僵住腳步、僵住雀躍,整個人被釘在原地。
怎麼了?瑪雲不解。為什麼奎恩和傑森看她都像中邪見鬼似的?
運動過後的她,雪艷的嬌軀泛著迷人紅嫩。濕濡的凌散長發,水光潮潤的rou體,在陽光的照耀下,挑動男性原始的欲望。原本最為保守的白皙泳衣,此刻變為極度的放蕩暴露:幾乎被水分浸徹為透明的薄紗。豐碩的渾圓雙ru,連乳暈的嫩艷色澤都清清楚楚。雪膩雙腿間的幽微,隱隱約約。
她的迷惘、猶疑、防備,融合著無邪與好奇。局促的紅唇,不安微舔的剎那,觸動到危險的底限——
「走吧。」
奎恩冷冽的命令,連同一件浴巾圍上她,截斷任何可能性。
「大家在裡面等你很久了。」他狀似溫柔地以浴巾擦拭其中包裡的嬌軀,抹開她臉蛋上的發絲,暗暗宣示他獨霸的主權。「去沖洗一下,幫我准備做晚飯。」
晚上換成奎恩掌廚?他需要幫手?
她趕緊跑向室內,歡歡喜喜地梳洗打理,完全忘了先前和奎恩許多的不愉快。
只留下池畔還在暗暗交鋒的兩名壯漢。
「我看她八成是○型血型的人。」傑森懶懶聳肩,打破僵局。「情緒來得快、去得快,根本沒空去記恨。」
「是嗎?」不予置評。
「我女朋友剛剛才說她晚上有通告,不留下來跟我們看星星、玩煙火了。」他得負責送她下山,所以——「拜!」
傑森單純,但並不笨。而且,打從今天一見到瑪雲起,他心裡就有很多感覺要處理,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挑高的寬敞大廳,隨著傑森的起身告辭,引起一陣哀聲怪叫,只有偶像劇公主滿心得意,挽著她俊美的王子向大家聊表歉意。
「傑森要走了?」頭發還來不及吹干的瑪雲匆匆循聲而來。
「真是,有通告干嘛不早講?」弟媳低聲咕噥。「她自己不會招計程車去啊?」
「現在發起賞星游行的主辦人自己跑了,我們晚上的行程誰帶領?」
「煙火咧煙火咧?」
「對喔,公主不是還說要來場飆歌大賽?我都准備好了的說。」
「飆啦飆啦,好好的假日就該好好享受。」
眾人聒噪之際,瑪雲想起一件事,快快穿越主屋,趕往車庫。
「傑森!」
正埋頭在後車廂收拾公主行囊的他愕然起身,對這份意外,莫名期待。同時,隱隱遺憾。「抱歉,我女朋友有事,我們必須先走。」
「喔。」她甜甜站在車後,與他對望,不太懂公主為什麼只顧著自己坐在前座閒閒補妝,卻不跟傑森一起和她寒暄道別。
「有事嗎?」
「沒事,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他皺臉怪啊,半是逗她。
「浮板啊。」她可愛地比比手勢。「我後來真的玩得很愉快。」
純稚而無心機的笑靨,令他心痛。見到她,是他最大的折騰及錯誤。
「謝謝你囉。一路順風,拜——」
她的笑容,被一堵黑影由上打斷。突然間,她被傑森擁吻在懷裡。
這擁吻,又快又緊,卻又極其珍惜地僅僅四唇相貼而已。
瑪雲呆住,來不及反應,任他輕松偷走了一個吻。
「拜拜。」他不捨地強迫自己松開手臂,免得失控。見她嚇傻的怔樣,不覺好笑。「嘿,別這麼大驚小怪OK?這只是很普通的美式禮儀。」
她沒有心思看他,逕自瞠著震愕大眼,瞪視地面。小手惶惶捂唇,仿佛自己剛才一時失手,打破了什麼她一直很寶貝的東西。太粗心、太大意,而且無法挽回。
「瑪雲?」他的頑皮漸漸收束,不太懂她的失措。「怎麼了?」
他很確定自己並沒有逾越禮貌的界線,也很謹慎地在危險邊緣拉制住自己。可是她的詫異與不可置信,令他豁然醒悟。該不會……
「瑪雲?」
溫柔的碰觸,卻遭她排斥地抗拒,不要他的手再接近她。那雙盈滿水光的埋怨眼眸,瞪著他,不可原諒似的。
電光石火之際,他明白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的——」
不要碰她!小手再次推開他的環抱,轉身跑離。他太過分,這種粗魯的友誼,她不接受!
「傑森,你弄好了沒啊?」前座的公主被打開的後車廂蓋擋住視野,看不到情況,卻感覺到異狀。
這下換他捂唇發怔,領悟到自己方才在無意間得到了什麼。
奔回主屋的瑪雲,一直躲在浴室,狠狠洗臉漱口。可是怎麼洗,那初次的感覺都洗不掉。她又氣又懊惱、又傷心又挫折,混亂的情緒,無法處理。
太可惡了!
她那麼慎重、那麼在乎地想要交給奎恩的吻,居然就這樣隨隨便便地給傑森糟蹋了。她永遠都不原諒他!
傑森才不配她為他傷心,所以拚命用水洗眼淚。
她總在幻想,她和奎恩的第一個吻會在哪裡發生。會在白天、或晚上,在刻意之下的浪漫、或不經意的兩心相許,會是深深的擁吻、或是纏綿不絕的淺啄,是在兩人獨處之際、或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街道上。
情人的吻,是那麼地珍貴、那麼可期。可是,竟然被一個討厭鬼搞砸了……
一只巨掌輕而有力地蜷住她猛擦雙唇的手,驚動到氣壞的淚人兒。
「再擦下去,你的嘴都要脫層皮了。」
奎恩?他怎麼也跑到浴室來?
她向來不擅長一心多用,所以一望著他發怔,就忘了掩飾自己哭得淒風慘雨的德行。
「應該差不多了吧,瑪雲。」
什麼?她聽不懂。但這醇厚低沉的呢喃,像絲緞,撫慰她的細嫩心靈。
她喜歡奎恩。雖然他們之間有好多問題,可是她不管。能在她最脆弱時分,給她最需要的關愛,就只有他。除了他以外,她不要別人來瓜分她的心。
他深沉凝睇她許久,才慎重布局。
「我一直在等你。」如獵鷹盤旋,靜候時機成熟。「現在也該是我們准備結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