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千鶴掠騁趕到「玻璃屋」時,他的心是沸騰的。
他瘋狂地沖進門,直到看見她正躺在閃閃發光的玻璃地板上休憩,他才松了口氣。
因為天氣酷熱,她干脆躺在涼爽的玻璃地板上,好好睡個大懶覺。此刻,她身上的衣服,完全是「玩偶」的打扮。
粉紅色的家居服,長長的尾巴正纏繞著她的小腿,似乎打擾了她的睡眠,她煩躁地擺動小腿,踢一踢,再翻個大身,裙襬隨即向上轉,露出修長勻稱的小腿。
他傻傻地杵在哪裡,看得渾然忘我。
過了許久,濃厚的睡意開始向他襲來。他步伐不穩的向前走,最後踉蹌倒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他幾乎是頭一落地就睡得不省人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大的一跤,更不知道骨頭落地的巨響,嚇醒了正在睡夢中的貝甜靨。
貝甜靨整個臉揪成一堆。
這是什麼可怕的味道?濃郁的酒味?
她欠起身,小心翼翼地爬向他,想弄清楚他「究竟」怎麼了?
天!他何時變成酒鬼了!
她無奈地歎口氣,開始毫無禁忌的打量他。
一樣的陽光、雨、空氣、空間……但卻是不一樣的時間,她萬萬沒想到竟待在這裡一年了?
她過得是與世隔絕的生活,陪伴她的是大自然。
他說過要主宰她、要管轄她,她必須屬於他……難道這就是他「征服」她的手段?
這太殘忍、野蠻了。
雖然他要她做「玩偶」,但是,他難道不知道,她就算裝得再像,仍舊是活生生的人……她需要朋友、需要關心……
她現在離他很近。而且,她已不再躲他了。
這一年下來,他連「要」她的意思都沒有。這應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也是她在孤獨寂寞中,唯一感到快樂的事。 畢竟她是相當保守的女孩,而且堅持要把第一次給她最愛的人。
這一年來,她記得他只回來過三次。
第一次回來時,他信守承諾的拿一大堆衣服來給她。她發覺那些衣服都是上等質料,而且完全符合她的身材,與她以前的那些便宜衣服有天壤之別。
第二次回來時,是在半年前的一個深夜。她知道他是來「巡視」她的,看她有沒有不遵守諾言的逃跑。而半睡半醒間,她知道他又拿起了畫筆,畫下睡夢中的她。她也感覺到他的目光是銳利和充滿警覺的。隔天,她在地窖發現一大堆食物,足足可以再過個半年。
第三次,也就是現在。
這一刻,他雖然在睡覺,但是,她似乎感覺到了他如釋重負的心情。
是什麼讓他感到輕松呢?她自忖,也許永遠無法從他那裡知道吧!
她雖恨他,但是「玻璃屋」裡有個人影相伴總比孤零零一個人好。
不久後,她感到饑腸轆轆,便起身到廚房做飯,當然,她不會忘記多做一份。
***
千鶴掠騁感到強烈的頭重腳輕。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但是,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個不停。他連忙趕到廚房,想要先填飽肚子。
當他看到餐桌上的饅頭夾蛋時,不由得會心一笑,連忙抓起來,不由分說送進嘴裡。
他狼吞虎嚥,也順便眺望窗外一望無際的草原。耀眼的陽光下,他警戒的神情在發現她的「蹤跡」時,隨之一變,轉為放松。
她正在草原上奔跑。從前面的大樹跑向「玻璃屋」,再繞一大圈。他不知她為什麼這麼做,可能是在運動,可能是好玩。
她鈴鐺般的笑聲,她燥紅的臉頰,在熠熠陽光下美得不可方物,似乎連陽光也垂涎她的美。
他喜歡看她……
不管她是真實或是虛假,不管她是真人或是玩偶。
他越來越不能失去她了……
天!他怎麼會變得這麼在意她?她不是只是個被他利用的「工具」啊!
不!她是他的。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不能讓人家知道「超人氣處女」是真實存在的。他要好好將她藏起來。
〝因為,她是我永遠的「超人氣處女」。〞
***
遨熾和轍穹正開車前往「玻璃屋」。
「這種『自我隔離』絕對是病態的。」做醫生的三弟遨熾道。「二哥居然可以長達一年不回家。就連父親的生日,他也置若罔聞?這實在無法原諒!」
「沒錯。尤其是他也復仇了,他創造了一個完美的玩偶──『處女妖姬』來擊敗恭本喜美,讓她不服氣的自殺,既然如此……」四弟轍穹實在搞不懂。
「他為什麼還一天到晚待在公司,不然就是待在『老地方』,不肯回家?難道他真的要拋棄家人?」
遨熾道:「我應該要好好研究這個超級病態的哥哥,居然能創造出完美的處女玩偶。等我把他研究完歸檔後,再寫成一本書……這是大導演的秘辛喔!」
「好主意!」四弟轍穹舉雙手贊成。
他們信誓旦旦要打進神出鬼沒的千鶴掠騁的內心世界。
但是,他們根本進不了被團團鋼絲圍繞的「玻璃屋」。不過這兩個男人早已准備好超級望遠鏡來偷看。
四弟轍穹從吉普車上,隔著綠蔭盎然的叢林往玻璃屋的方向「觀望」。
老三遨熾還在旁嚷叫。「找到二哥嗎?有沒有什麼異狀?」他是個永遠不會停止思考的傢伙,他喃喃自語。「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竟會議一個男人離家出走長達一年?」他腦海中浮現的是,古今中外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隔著望遠鏡,轍穹覺得自己陷入一幅美女畫裡──草原上,千鶴正坐在遠方,專注地看著那個在田野中奔跑的女子。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眼前的這個女人──讓轍穹遭到極大的沖擊。
「到底怎樣了?」老三遨熾不耐煩道。「有沒有看到二哥?」
轍穹根本不搭理他,逕自沈浸在那個清純少女的笑靨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望遠鏡下的她,風姿綽約,美得發光。
遨熾明顯感到四弟的神情有異,出其不意的搶過弟弟的望遠鏡,趕緊對著鏡頭裡細瞧。
他還來不及看清楚,轍穹又將望遠鏡搶回去。「是我先看到的,別跟我搶!」
望著弟弟垂涎欲滴的神情,遨熾一臉正經道:「誰要跟你搶──你中邪了嗎?還是被『玻璃屋』中的美女迷住嗎?」他擺明道。「搞清楚!她是二哥掠騁的。」
轍穹一頭霧水的問:「你……是說二哥『金屋藏嬌』?」他嘟起一張嘴。「這是歡喜,也是憂愁!」他愁苦滿面。「憂愁的是,每次我看上的女人,都是哥哥的。歡喜的是──」他笑得賊兮兮。「我又有個美麗無比的仙女嫂嫂了。」
「是嗎?」遨熾不以為然,一把搶過望遠鏡,再次將「她」一覽無遺的看過一遍。
原來,她才是貨真價實、完美無瑕的「處女妖姬」。
「怎樣?喜不喜歡?」瞧轍穹都流出口水來了。「我們先為二哥『鑑定』,看她夠不夠格做我們的二嫂……」他興匆匆道。「以二哥要求完美的個性看來,『她』絕對是處女。太好了!二哥終於找到最愛,又是符合家規的女人了。」他猛搖頭。「這可是便宜了老爸……」
弟弟轍穹叨念個不停,但是遨熾卻大感不妙道:「要二哥結婚,就先治好他吧!他病得很重。」
「生病?」轍穹無法置信。「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遨熾火速打開引擎,暗示道。「『玩偶』變成真人了。」
「什麼意思?」吉普車呼嘯離去,轍穹沒坐穩,差點栽個大觔斗。他哎哎大叫,遨熾卻不管他的死活。
「你……是說,『她』才是真正的玩偶?」天啊!轍穹嚇呆了。
遨熾正經八百道:「二哥有很嚴重的『戀物癖』。」
戀物癖?轍穹啞然。
「他迷戀『處女妖姬』。他已經搞不清楚真人與玩偶的分別。」遨熾分析道。
轍穹還是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這是不是就像現代人狂戀kitty貓,日常生活、衣食住行都跟kitty貓形影不離。或是,」他打了個冷顫。「也有人變態的收集女人的內衣、內褲……」
遨熾深深歎口氣。「奇怪!為什麼我跟你說這麼多,你還是不懂呢?」他再次說明。「『戀物癖』如果不危害人是無妨,但是二哥竟然把真正的『處女妖姬』囚禁,這實在是太駭人了……這不應該是正常人會做的!」
轍穹頓時感到大事不妙。「那該怎麼辦?」
「為他做心理治療嘍!」遨熾理所當然道。
「那──要交給你了!」
「我盡力。」遨熾頗無奈道。「只是心病需要心藥醫,我或許只能開導他,真正能救他的,應該是他最迷戀的東西。」
「是嗎?」轍穹不知其所以然地問。「像二哥這種迷戀『超人氣處女』的戀物癖,是不是表明二哥掠騁愛『她』?」
「理論上是。」遨熾強調。「但是,只怕二哥分不清楚。因為,是人就不完美,他是愛玩偶的完美,還是愛『真人』呢?遑論他是徹底的完美主義者。」他攤開手。「所以我不知道。」
「是嗎?」轍穹心中浮現那個在望遠鏡裡舉世無雙的大美人影像,他想起二哥對女人向來不為所動,尤其更以殘酷聞名,對待恭本喜美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只能企盼,聖潔清純的她,能夠拯救千鶴掠騁。
***
千鶴掠騁現在連兄弟的電話也不接了,他完全沈浸在自己與「處女玩偶」的世界中。
翌日,他離開「玻璃屋」時,不忘把貝甜靨「關」起來。
然後,他回到了狹隘的都市裡,就與「處女玩偶」日夜相伴,二十四小時不分離。
為了抓住千鶴掠騁,遨熾和轍穹特地問了秘書,總裁與員工開會的時間,兩人才在大半夜趕出門,就為了在會議室「攔截」掠騁。
現在的千鶴掠騁幾乎是徹底的病態,他半夜召開會議的原因,是白天要「陪伴」玩偶。
因為只有在大白天,他才可以透過自然光輝,將玩偶看得一清二楚。
夜晚雖然有燈光,但是,燈光畢竟不夠自然,那些人造光線會破壞玩偶的完美。
轍穹撤掉了所有員工,要守衛在外把門。當掠騁意氣風發地進門時,兩個弟弟出其不意跳出來。
「高不高興看到我們?」轍穹趕緊沖過去抱住了掠騁。「好久不見,看來你還是所向無敵的大導演。」
掠騁怔愣半晌,不過,他很快地恢復神識,並伸出雙臂,緊緊抱住弟弟。「真高興看到你們。」
「你都不見我們,我們只好三更半夜來與你會合了。」三弟遨熾很有技巧道。「找你不容易,你的行蹤又成謎,只好趁你開會時,擅自遣開員工,希望你別介意。」
「不!不會。」掠騁的聲音有些生疏,或許是這一年來,他早已忘了家人的存在。他的心,只容得下「超人氣處女」。
掠騁脫去了外套,有些虛心道;「開會可以再找時間,但是與兄弟相處的時間,可是一去不返。」
「說得好!」轍穹接過哥哥的外套,隨意伸手往口袋一掏,竟掏出了「處女妖姬」的鑰匙圈。那小小的玩偶正在對人微笑,神氣活氣的模樣讓人愛不釋手。
掠騁把手機放在桌上,就連他的手機封套也是「處女妖姬」的圖案,那大大的眼珠子,無辜的表情,好似在告訴每個人──請珍藏我,好好愛我。
這讓轍穹和掠騁都捨不得放開「處女妖姬」。他們將玩偶緊緊握在手心裡把玩。
看著二哥連杯子上都印著「處女妖姬」的笑臉,三弟遨熾玩味道:「一年多不見,看來二哥過得很好嘛!到處都有『超人氣處女』陪伴。」
千鶴掠騁沾沾自喜。「是的,我不需要女人,我只要『超人氣處女』就夠了。」
轍穹噗哧笑道:「不要女人?可是卻要『超人氣處女』?」他故做感歎萬千狀。「可惜那只是『玩偶』呢!」他「暗示」道。「如果,『處女妖姬』是活脫脫的真人,那你們就可以結婚了!」
結婚?掠騁心頭一震,似乎被螫了一下。
三弟遨熾挑高眉,說道:「從媒體得知你創造了『超人氣處女』後,聲勢更加如日中天;而她,更得天獨厚的是不死之身,可以永遠活在人間。」
「哪裡。」掠騁叼了根菸,沒錯,菸的牌子是「超人氣處女」,連打火機也是。「誰教我是『先知』,能夠抓住空虛的人所要的東西。」
遨熾和轍穹對眼相望。遨熾小心翼翼道:「是啊!二哥總是能夠創造『好』東西。」
「所以,」轍穹笑得有些邪惡。「『超人氣處女』是『好東西』,也要跟我們哥兒們『分享』,別佔為己有!」
千鶴掠騁臉色倏地刷白。轍穹仍繼續說道:「我們相信二哥不回家是有『理由』的,所以我就到了『玻璃屋』的外圍,拿著望遠鏡看啊看,然後就……」轍穹挑高眉,故意做了個搞笑的表情。
千鈞一發間,他已被高高抬起。掠騁揪住四弟的上衣,狂嚷。「你看到了什麼?你看到了什麼?」千鶴掠騁的模樣盛氣凌人。「說──說──」
「夠了!」遨熾制止。「你太神經質了。」他故做嘻皮笑臉,佯裝若無其事道。「我們就是看到一個很美、很美的少女,跟『超人氣處女』玩偶幾乎是一模一樣,就這樣!」
「是啊!」轍穹從沒見過掠騁發那麼大的火,他發抖道。「我們……終於知道,二哥原來是『金屋藏嬌』,有心愛的女人……」
「我們只是懷疑,因為──」遨熾說話向來俐落尖銳。「我們了解二哥絕對『只是』把女人當作『東西』,所以好東西當然更與好兄弟分享嘍!你實在不應該把那個『女人』關起來!」
「錯了!」掠騁忿恨不已,他面露兇光,斬釘截鐵道。「好東西要藏起來,不能讓別人知道。」
「這樣就不會被奪走了?自欺欺人的小孩子把戲!」遨熾直截了當道。「你躲得過媒體,但你躲得過你的心嗎?總有一天,你還是得面對現實──」
「現實?」掠騁猛搖頭。「不!她是玩偶、是玩偶……」
眼見掠騁雙眸迸出火花,但遨熾根本不當作一回事,他咄咄逼人道:「你有沒有搞錯.玩偶是死的,死的!」
「死的東西可以永遠伴我!」他理直氣壯道。
「死的玩偶能伴你永遠,那又如何?」遨熾反問。
掠騁目光一閃,口吻顯得有些傻氣。「玩偶不會背叛我,也不會老,而且在我的掌控下,她會是永恆的象征。」
遨熾噗哧笑了出來。「可悲!」他繼續毫不留情的「教訓」這個大導演。「在這瞬息萬變的世界中,沒有人能掌握永恆的時代脈動,總有一天,會有人超越你,到時,是你被人群拋棄。總有一天,社會大眾會知道事實──你大導演囚禁了『超人氣處女』!」
這句話徹底打擊了千鶴掠騁。他臉色發白,但仍是一副冷眼旁觀的表情,畢竟歷經過一些大風大浪,他早已學會隱藏自己的心情。
他悶不吭聲,許久才吐出那句老話。「『她』是玩偶!」
遨熾拍拍二哥的胸膛,沒轍道:「看著吧!妳的『玩偶』會長大的,將來難保不會展翅高飛。」
展翅高飛?
是的。她雖然歸他管轄,但是,她還有愛人李得夫……他怎麼從未想過?
遨熾趕緊勸告。「實在一點吧,如果你真為『玩偶』好,那不是把她藏起來。而是將她帶入人群,面對真實的世界,包括你,也要真實地面對她。」
「真實地面對她?」掠騁似乎還會意不過來。
「是的。」遨熾覺得二哥掠騁似乎正從「狂戀」中恢復,他一鼓作氣道。「面對現實──就像我們說的,如果你真當她是玩偶,那你就『娶』玩偶吧!」
千鶴掠騁的表情有如青天霹靂。
好半晌,他鎮定下來,才緩緩說道:「別鬧了!」
「這不是胡鬧。」轍穹不懷好意道。「除非,你想要『超人氣處女』被其他人擁有。認真思考一下吧!」轍穹似乎在下最後通牒。「如果你再不采群行動』,那我可不在乎她是真人或玩偶──」
一記拳頭猛然揮向轍穹,轍穹的臉頰挨個正著,他還未回神,掠騁的拳頭再次揮了過來──揮向四弟。
「救命阿救命啊!救命……」轍穹聲聲哀號。弟弟四處跑,掠騁則尾隨在後頭追打。
他像是不打死自己的弟弟就不甘心似的。
遨熾看傻了眼,眼前的掠騁根本是喪心病狂,絲毫不顧手足之情。
「她是我的!是我的!她……」千鶴掠騁狂嘯著。
「是你的,就娶她啊!」念過醫療心理學的他,最懂得「病人」的心理。他藉機道:「不管你是不是愛『她』,但你承認你離不開『處女妖姬』,你不能沒有玩偶!」
他發現掠騁的拳頭松了,恍惚中開始面對遨熾的「話中話」。轍穹拔腿就跑,趕緊躲到遨熾的背後。
遨熾有技巧的遊說。「天底下,哪一個婚姻不是表示約束?婚姻是約束你和『她』的最佳方法,換句話說,這不啻是將『玩偶』占為己有的最好方式!」
掠騁乖戾的表情為之一變,似乎聽進去了。
遨熾繼續乘勝追擊,並誘之以利。「如果你的妻子就是『超人氣處女』,這就不是偷,而是正大光明的擁有!所以你可以繼續囚禁她,把她『關』起來……沒有人可以說你!」
突然間,有聲音從遠處傳來,語氣中充滿不可抗拒的威嚴。「你應該要從燈紅酒綠的浮華世界中反璞歸真,一代大導演!你自以為不要女人、不要婚姻,但是,總有一天,在你無權無勢時,你會覺悟:你的家、你的妻子才能帶給你最真實和踏實的感受。」
是大哥烈赦。他不知從何冒出來,但是,他似乎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掠騁得了可怕的「戀物癖」,他也沒聽見他們之前的談話內容,他只是感觸良深的道出這番話。
當然,他也不忘責罵兩個弟弟。「三更半夜叫我來,若不是因為告訴我掠騁要結婚,我可不會放棄任何一分鍾和繡尋在一起的時光,更遑論是在床上。」
「什麼?」望著心虛的三弟和四弟,掠騁終於知道自己被將了一軍。「我……要結婚?」
大哥烈赦毫不知情,還猛抓住掠騁的肩膀,興奮地搖晃著。「父親生日時,沒見到你的身影,我還以為你是不孝子,現在我們才知道你不是不孝,而是要給我們一個天大的驚喜──如父親的希望,你終於找個處女要結婚……」
他真誠地握住掠騁的手。「我已經告訴父母了。所以,要快點帶她回家喔!至於婚期,就交給我了……」
掠騁根本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既然父母也知道,看樣子事情無法挽回了……
待大哥走後,掠騁對二個擅自作主的弟弟撂下狠話。「我會把你們五馬分屍!」
轍穹俏皮地對掠騁擠眉弄眼。「隨時歡迎!」他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讓掠騁氣得想揍他。「等你帶真的『處女妖姬』回來喔!」
倒是遨熾正經多了,他好言相勸。「結婚是為你好。好好想一想吧!大家都愛玩偶,唯有真人──才是屬於你一人的。」
千鶴掠騁無言以對,只能茫然地注視著辦公室裡最大的「處女妖姬」玩偶……
***
沒錯,「超人氣處女」並不是他一個人獨佔的。現在每個人,只要花得起錢,都可以擁有玩偶。
千鶴掠騁把「處女妖姬」捧在手心,他迷惘了。
──娶個處女新娘?不!他娶的是「玩偶」。她的名字叫「超人氣處女」。不!玩偶真正的名字是貝甜靨。
不!他不需要貝甜靨,他要的是「處女妖姬」。不8超人氣處女」就是貝甜靨的分身……
剪不斷、理還亂,千鶴掠騁快瘋了……他搞不懂自己。
他──到──底──要──什──麼?
誰能告訴他?
他急速開車回「玻璃屋」,在見到貝甜靨的一瞬間,所有的煩惱、憂愁,似乎完全拋諸於腦後。
看他出其不意的回來,她嚇了一大跳。很快地,幾個字跳入了她的腦海:〝我必須戴上「玩偶」的面具,努力微笑。〞
他愣愣地注視著她那張無與倫比的笑顏,彷彿整個世界都跟著她微笑了。
她開始發覺,每當他注視她時,尤其是他露齒微笑時,他莫測高深的眼神總是散發出奇異的光采。
那是什麼呢?她讀不出來。
他卻明白那就是心動的感覺。她每一個小動作,都能震懾他的心。
他不得不承認,他喜歡她的笑容,喜歡她無邪的眼睛……他想把她佔為己有。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從她出現後,他不屑女人的誓言,儼然瓦解了。
曾幾何時,取悅主人的奴隸,已變成取悅自己情人的女人,更像是一個妻子取悅自己的丈夫般……
妻子!?
他突然趴在她身上,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更糟糕的是,她感受到他熱騰騰的身軀。
他終於要碰她了!貝甜靨想尖叫,幸好及時咬住下唇。
他在心底告訴自己,他確實喜歡她的味道、她的外表──他不能沒有這個玩偶!
那就娶「玩偶」吧!
他是千鶴掠騁,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他。
「我回來是有事的。」他目光炯然發光。
貝甜靨立即正襟危坐,圓滾滾的大眼,繞啊繞的。
「我不否認這一年來,妳的確很能取悅我,我隨時可以更改我們的『約定』。」他趾高氣昂道。「我可以再做一次活菩薩!」
他要拿李得夫來收買她,讓她不只不會恨他,反而更感激他。
「妳想要讓妳男友的刑期,從三十年縮短為三年嗎?」
那時,剛滿二十歲的她,就可以見到李得夫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登時躍入她幾近絕望的生命中。
突如其來的喜樂,讓她拚命點頭。
他難得露出和煦的笑臉。「只要,妳嫁給我。」
嫁給他?
她當然會嫁給他了,只要能讓得夫出獄。
但她不曉得他為什麼要娶她。
千鶴掠騁要什麼女人沒有?
她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女人,憑什麼嫁入豪門世家?
她總是會說話的眼珠子,在面對自己未來的「丈夫」時,透露出來的不是喜悅,而是萬般無奈。
***
「超人氣處女」永遠是他的。
上禮堂時,千鶴掠騁對他的「玩偶」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他不怕三年後,李得夫會來搶走她,因為他娶的是「玩偶」!玩偶的特性就是任他擺佈。
婚禮簡單且隆重,與大哥烈赦的婚禮截然不同。千鶴掠騁不想要讓貝甜靨過度曝光,所以除了千鶴家的人,沒其他外人參加。
看來,掠騁真的在意「超人氣處女」,遨熾和轍穹終於松了口氣。二哥或許自以為娶了「玩偶」,但起碼他願意結婚了。以後的事,只能靜觀其變。只是,最可憐的還是貝甜靨,她至今仍被蒙在鼓裡……
沒想到,堂堂一代大導演的婚禮,竟然是如此的簡單?
貝甜靨心想,他或許是瞧不起她吧!她是無所謂,反正人窮命賤。只是,她覺得似乎太虧待了高高在上的千鶴掠騁。
這就是千鶴家的大家長千鶴嶽拓和母親千鶴霄芸。這是大哥烈赦、大嫂莫繡尋……一連串的重要親友介紹。
掌門人的妻子,也就是她的婆婆,一只眼是瞎的。但是,看久了,才發覺她有一股讓人折服的力量,相當德高望重。所謂「水能穿石,以柔克剛」,千鶴霄芸就是如此。
至於其他人全是一表人才,以及具有黑道懾人的氣勢。大嫂莫繡尋看來很和藹可親,可以想像她們的關系會很好……
她也覺得千鶴家族的人,十分與眾不同,因為一直到現在,還沒有人過問她的家世背景,只在乎她是不是處女。
變態!這年頭,有誰還會執著這古老的字眼?除了她和古老保守的千鶴家。
尤其是當大家知道她是「處女」時,就一直大開掠騁的玩笑。
「還說大哥遺傳老爸最多,其實你還不是一樣無法擺脫傳統的包袱,終於娶個稀有的處女新娘!」
大伙歡欣鼓舞,全在為掠騁高興;貝甜靨卻是郁郁寡歡。
她的貞操,即將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