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慘。
第一次還可以把責任推給酒醉,這次呢?
卓宓桃覺得自己像發誓要戒賭的賭徒,直到輸得連內褲都得脫下來抵債,才終於恢復理智。
嗚嗚……她沒資格當老師!卓宓桃抓起絲被,蒙頭蓋住。
「你會冷?」身後,始終像牛皮糖似地黏住她不放的秦里昂擔心她窒息,將絲被往下拉。「我幫你取暖就好啦!」
說罷,又將她抱得更緊,簡直像八爪章魚,更像黏人的大狗狗,臉頰還在她發頂上蹭了蹭。
人家是事業有成的多金熟女才在養小狼狗,她咧?
話說回來,就算秦里昂是只小狼狗,也是只含金湯匙出生的小狼狗,身價比她還高,零用錢是她一個月薪水不知多少倍,她憑什麼養他啊?
因為太晚了,秦里昂說服她留下來過夜——就算她不願意也沒辦法,秦里昂不開車送她回家的話,這麼晚她也不敢一個人叫計程車。
卓宓桃裝睡,不想說話,這一刻她強烈的想挖洞將自己活埋,但秦里昂卻像大孩子似地開心,始終沒有要睡覺的意思,或許這也是讓她心軟答應留下來的原因。
她的確不該和學生發生關係,但她沒辦法不心疼他。只不過是留下來陪他過夜,他卻表現得像個得到糖的小孩,開心不已,賴著下肯離開她一秒鐘。
她和他約法三章,不可以再亂來,秦里昂也確實遵守了——硬要抱著她一起睡不算的話。儘管卓宓桃不說話,他也有辦法自得其樂,摸摸抱抱又蹭蹭,讓她都忍不住覺得好笑。
她聽到他悶悶地打了個噴嚏,然後滾到一邊,又打了兩個噴嚏。
「怎麼了?」卓宓桃翻身看向秦里昂。不會是她身上有什麼味道讓他鼻子過敏吧?不過已經抱了那麼多回,現在才過敏也太奇怪。
秦里昂抽了面紙壓住鼻子,搖頭。
卓宓桃爬向他,早覺得他今天臉有點紅,身體也有點發燙,本來以為是因為……咳,因為稍早時太「興奮」,血氣難免往頭上衝,不過現在兩人都洗了澡又吃了晚餐,休息了那麼久,沒理由還那麼興奮啊!
她抬手摸向他額頭,擰眉道:「你感冒了?」
「沒有。」秦里昂又搖頭,偏偏這時又打了個噴嚏,眼淚都快擠出來了,耳朵紅鼻頭紅,像小狗狗,否認得很沒有說服力。
「還說沒有,你的額頭有點燙。」她摸摸自己的額頭,不過覺得這種測量法不太準,傾身將額頭抵著他的。「真的有點燙。」起身時,她沒忽略他晶亮的雙眼瞅著她,看得她胸口又一熱。
還好她留下來了,卓宓桃心想。
「大概是沖太久冷水的關係。」他說。
「你洗冷水澡?」
秦里昂露出一臉無辜相,「在學校時我就跟你說,我好難過……」
卓宓桃臉蛋冒煙了,乾咳了兩聲才道:「去喝點熱開水,你明天先去看醫生,我會幫你請假。」
秦里昂干跪倒在她大腿上,「不要,我明天要跟你一起去學校。」他又笑得一臉燦爛,「我們可以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一起出門。」
「別鬧了,除非你今晚就能好起來,不然明天一定要去看醫生。」
他繼續耍賴,決定好好利用病人的特權,開始對她撒嬌,「我想喝蛋酒,你煮給我喝。」
卓宓桃失笑,根本拿他沒轍。「好啦,快起來,你這樣黏著我,我怎麼煮蛋酒給你喝?」真像小鬼頭。
但他的確是個孩子啊,還沒經過社會歷練,而且小她五歲……想到這兒,卓宓桃心頭又沉甸甸,只好暫時把這些甩在腦後。
當她煮蛋酒時,秦里昂坐在餐桌旁看著她的背影,單手支著臉頰,若有所思、高深莫測。卓宓桃若見到他這副模樣,絕不會再說他像個孩子,偏偏當卓宓桃轉過身時,他臉上立刻又掛上討好稚氣的笑,讓她的心防一點一滴瓦解。
開始時是因為好玩,那麼現在呢?
秦里昂突然間迷惘了。他不曾迷惘,人能夠迷惘是因為期望求得指引,若是從未得到過指引,那就得學會不再迷惘,一切要靠自己。
他的父母都是重視事業多於家庭的人,在他們心目中沒有什麼會比多開幾場會議、多簽幾份合約來得重要。兒子的生日?這種芝麻小事不應該拿來煩他們,至於小孩生病受傷,家庭醫師與管家每個月拿了豐厚薪水,就該盡到他們的責任。
何況,他上頭還有個不曾辜負雙親期望的哥哥,相形之下,他的優秀也變得理所當然——其實就算他是個平庸的笨蛋也無所謂,只要別惹麻煩就好。有時秦里昂會自嘲地想,對他的爸媽來說,他的作用大概就只是每個月要拿大筆零用錢的後備繼承人吧?
但是,他得說,他的父母相當慷慨。對兒女慷慨也許就是秦家父母給子女最大的親情,比起許多人,他應該是頗為幸運,要什麼就有什麼,一切就像空氣般垂手可得,也毫不稀罕,這樣的他還需要把什麼事物放在眼裡?
對卓宓桃,除了一時興起覺得有趣外,照理來說也不可能有別的理由了。
「煮好羅,你試試看會不會太甜,小心別燙到舌頭。」卓宓桃捧著馬克杯走到他身邊。「怎麼了?」是她眼花嗎?怎麼覺得秦里昂的表情……好陰沉?
秦里昂回過神來,臉上表情像在變魔術似的,看得卓宓桃又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好久哦……」他又是一副撒嬌耍賴的模樣。
「總要一點時間嘛。」卓宓桃把蛋酒遞給秦里昂,卻看他試也沒試就喝了起來,「小心燙!」
「好喝。」他抬起臉來,笑容暖暖的,嘴邊還有點泡沫,讓卓宓桃又好氣又好笑,抽了張面紙替他擦乾淨。
秦里昂看著她溫柔專心的表情,突然一把抱住她,雙手緊緊環住她纖腰,俊臉埋在她胸前。
「喂……」又耍賴!
「讓我抱一下下就好。」他悶悶的聲音響起。
卓宓桃愣了下,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發頂。他今天洗了頭髮,用的是跟她一樣的洗髮精,但她卻覺得那味道在他又亮又滑的頭髮上比她還好聞。
他這個樣子,難怪她會一次又一次放棄堅持,簡直就像……
卓宓桃忽然乾笑兩聲,「我可不可以問一個有點冒昧的問題?」
「嗯?」秦里昂偏過頭,不過還是沒放手。
卓宓桃真的覺得自己將要問出口的問題很失禮,只好盡量委婉地道:「那個……令堂她……」還安在吧?
秦里昂嗤笑出聲,拉著卓宓桃坐在他大腿上,「我媽活得好好的,我也沒有戀母情節。」他故意敲了敲她的額頭,這回換他把她當小孩。
卓宓桃又一陣尷尬的笑,「我沒別的意思。」
秦里昂只覺好笑,把蛋酒喝完,又湊上前去吻她。
卓宓桃心裡只想著,她好像加太多蜂蜜了,否則秦里昂的嘴嘗起來怎麼那麼甜?甜得她有些上癮,甚至在他抬起頭時,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
秦里昂喜歡她對兩人的吻這麼留戀,卻故意壞心眼地道:「如果我們一起感冒,你說大家會怎麼想?」
卓宓桃瞪大眼,後知後覺地摀住嘴,用上當的表情看著他。好半晌後卻笑了起來,「你嚇不倒我啦!我很少感冒的,有一次我們全家都中了流感,就我一個還活蹦亂跳。」而且一起感冒也不見得就會讓人看出什麼來吧?
秦里昂忍俊不住,「原來笨蛋真的不會感冒。」
「你說誰是笨蛋?這樣不尊重老師哦!」卓宓桃擦腰,忍不住也陪他一塊兒鬧。
「那,老師懲罰我吧?懲罰我脫光衣服跟你——」
「不用了!」卓宓桃紅燙著臉,忙不迭地起身,警戒地往後退。「老師我大人有大量,啊……」在小惡魔撲上來時,她又叫又笑地夾著尾巴落跑。
兩個小笨蛋在屋於裡追來追去,直到小笨羊又被他撲倒在床上。
對她的種種特別待遇與刻意親近,也許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但是仔細想想,人都是因為擁有的太多才會想要獵奇吧?
秦里昂身邊優秀者眾,成功與順遂對他們來說幾乎變得理所當然。
他曾嘲笑那些家世平凡、姿質平凡者的努力,覺得很好笑,那些人最喜歡用龜兔賽跑的故事來自我安慰,但哪來那麼多懶惰的兔子?事實上,現實中的兔子都很勤勞,而且在起跑點上都有百分之兩百的優勢——那已經不僅僅是內側跑道和外側跑道的差別了,就像他父母,就像他哥哥。
有些目標,對那些平凡的人來說就是一輩子都達不到,但是卻有無數達不到的人拚了命在努力。而他們呢?悠閒地將雙手插在口袋裡,若無其事地跨過那些人追得汗流浹背也無法超越的領域,回過頭,只覺得他們的掙扎完全無法理解,太過可笑。
何不認命呢?幹嘛拚死拚活地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說起來,卓宓桃正是讓他覺得很可笑的那一種人:平凡小老百姓,為了保住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簡直像豁出去一樣,被刁難也下肯退縮,明明難過得要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撐,撐著讓自己被找碴。
秦里昂不禁想到秦露娜,那女人第一天來學校報到時還遲到超過半小時!
秦露娜也從不管學生,愛上課不上課是別人家的事,她才懶得費神。
但是在學校裡,卓宓桃這個小菜鳥處處看人臉色,每個人都有資格拿鼻孔看她,她的和善與謙恭或許讓她贏得工友與餐廳歐巴桑的友情,但大多數同事還是寧可把自己的笑臉留著討好秦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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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條件差人一截,後天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公平。
喝完蛋酒,秦里昂還是賴著她要一起睡,卓宓桃拿他沒轍,又和他約法三章,然後穿得密密實實地睡在他身側。
秦里昂當然毫不客氣地享用這個人形大抱枕,雖然卓宓桃覺得不妥,但沒一會兒她還是睡著了,當規律起伏的呼吸伴隨著小小的呼嚕聲傳來時,秦里昂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這個小拚命三郎,今天在學校也是一樣賣力往前衝,整個校園都可以看見她到處揪出班上蹺課學生的身影,有些人覺得好玩,跑給她追,這小笨蛋還真的追著人繞了校園一圈。
她拚命與努力的樣子真的很可笑,或許還有點可愛,但他突然發現,當一隻不快樂又孤單的兔子,並沒有強過當一隻快樂又認命的烏龜,而且這只認命的烏龜不小心在泥巴裡栽跟斗後,還能自己當自己的啦啦隊——很狼狽沒關係,很笨拙也無所謂,她專心一意地翻過身,讓自己曬個太陽,繼續快樂地一邊欣賞風景一邊前進。
無法達到的目標?超越不了的領域?對她來說似乎從來沒想過,而她所經歷的快樂,她所欣賞的風景,卻可能是那些急著往前衝的兔子所看不到的。
秦里昂突然笑了起來,覺得把他們兩人比喻成烏龜跟兔於有點蠢。
他想,他大概是一隻迷路的兔子,也沒有人在乎他迷了路,他突然想逗逗這只烏龜,結果卻發現跟這只烏龜作伴的時候,自己竟然笑得很開心,甚至抱著這只烏龜時,也比和同伴在一起更溫暖。
至少,以前他生病時,從來沒人為他煮過蛋酒。
卓宓桃堅持秦里昂得去看醫生。
好吧,看就看,反正他們也算一起起床,一起出門,一起吃早餐,而且顯然不要一起踏進校園對他們會比較好。
雖然說卓宓桃是目送著秦里昂走進醫院,不過一向很會陽奉陰違的秦里昂根本沒去掛號,卓宓桃前腳離開,他後腳就走出醫院。
結果就是讓他在上完體育課後,當眾演了一出病弱美少年暈倒在操場上的戲碼,還很丟臉地被拾到保健室。
丟臉就算了,其實他也不怎麼在乎,讓他感到厭煩的是聽聞他暈倒後那些自以為南丁格爾再世,偏偏卻吵到不行的女生,一個個都說想留下來照顧他。
拜託,他們很熟嗎?這之中九成以上的面孔他都不認識好嗎!
幸好,校醫臉長得凶,那群女生沒兩三下就被趕了出去。
「謝謝你。」他說。
塊頭像猩猩的校醫嘿嘿地笑了兩聲,「想報答我的話,給我露娜的行動電話號碼。」
秦里昂瞥了他一眼,「你這種癡漢我見多了,露娜不會看別的男人一眼,你死心吧。」
「什麼癡漢!」校醫挑眉道,「我對露娜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有話想私底下和她談,但她一直不給我機會。」他歎氣,沒忘記自己的工作,拿起耳溫槍幫病人測量。「三十八度,你應該好好休息的。」
「有什麼關係?」秦里昂的聲音很低、很輕,但身邊的男人還是聽見了。
他歎口氣,拍拍秦里昂的肩膀道:「不要因為你父母對你的態度,你就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秦里昂擰眉,「我才沒有……」
砰砰砰!冒冒失失的小身影闖了進來,猩猩校醫才想開罵,看清來人後卻站起身,「卓老師。」
卓宓桃為自己莽莽撞撞的舉動感到赧然。「抱歉。」她一聽見秦里昂昏倒的消息,雖然臉上佯裝鎮定,卻恨不得立刻飛過來看他,一路上甚至不敢走得太急,直到接近保健室時才敢加快腳步。
「里昂……」卓宓桃才開口,忽然想起還有其他人在場,她輕咳了聲,堆起笑臉看向校醫。「你好,請問秦里昂的狀況如何?很嚴重嗎?」雖然她在心中叫自己不要表現得太明顯,偏偏眼神還是洩了底,小手也忍不住揪著校醫的白袍,像個心急的家人。
校醫看了看卓宓桃,再看向秦里昂,後者在卓宓桃一進到保健室時就毫不掩飾熱切的眼神——簡直都閃閃發亮了,他從沒看過這老成到讓人懷疑完全沒有童年的秦里昂出現這樣的表情。
秦里昂對上校醫的視線後,眼中熱切的期待轉變成警告意味濃厚的凝視。
有鬼。校醫挑眉。怎麼秦家男人老愛來這套?外表是守禮持重的道德家,卻老愛上不該愛的女人……
「咳!秦里昂的狀況啊……」校醫回過神,為了他的私人原因,暫且還不能得罪秦家公子。「有點發燒,可能上體育課時太過勉強才會體力透支,需要多休息。」
「謝謝梁校醫,那請問需要讓他打點滴或是——」
「不用了。」秦里昂生硬的嗓音插了進來,就見他走下床。「我有事和梁校醫商量。」說罷,他拉著似乎正忍住笑意的梁校醫往外頭的診療室走去。
「她還不知道你怕……呃,你不喜歡打針……」噗噗……不要笑比較好,這位秦家公子脾氣不太好。
「你想知道露娜的手機號碼?」秦里昂突然問。
「當然。」看來秦公子似乎有求於他,他當然很樂意和他交換條件。
秦里昂從校醫的辦公桌上撕了一張紙,寫下一串數字,「一小時……不,兩小時內都不要再出現,離開時麻煩把門鎖上。」
梁校醫挑眉,「生病的人,不要太勉強比較好。」兩小時?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會不會自信過頭了?兩分鐘還差不多!呵呵……
秦里昂瞇起眼,「你還想不想要露娜的手機號碼?」
「行!兩小時是吧?我會順便掛上今日休診的牌子。」反正他這個校醫愛打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何況離高中部最近的初中部還有他那位十分克盡職守的小學妹坐鎮,放風兩小時也沒啥大不了。
得到保證後,秦里昂才將抄著號碼的紙遞給他。「亂嚼舌根是小人的行為。」他陰沉地警告,聲音和眼神都可以凍死人。
「切!我知道的秘辛多到太平洋也填下完,你有看見我跟誰八卦過嗎?」
梁校醫冷哼,拿了電話號碼就要離開,關門時還不忘叮嚀,「就兩小時,這鎖你們由裡面是打得開的,還有不要太誇張,這裡的隔音設備普普通通。」
「什麼隔音設備?」卓宓桃惦記著秦里昂的病,在休息室門邊探頭探腦。
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她那熟悉的模樣,不管是她的動作也好、表情也好,都讓他心情愉快。
「沒什麼,梁校醫想去唱歌,問我哪間店隔音比較好。」
「他蹺班?」卓宓桃擰眉。身為校醫怎麼可以蹺班?學生要是受傷或有急病怎麼辦?
「大家都很習慣了。」而且他不在更好。
「這怎麼可以……」她的話尾被突然撲上來的無尾熊打斷,卓宓桃緊張地朝門口張望,「會有人進來……」
秦里昂本想告訴她梁校醫離開時早把門鎖上了,但突然又壞心地決定讓她緊張一下也無妨。
「其實我是想你想到全身發熱。」他故意這麼說,隨即低頭吻住她。
「不行啦……」卓宓桃慌亂地推拒。
但秦里昂卻不給她反抗的機會,全身緊密地與她貼合,卓宓桃感覺到他下腹明顯而硬挺的勃發,不禁顫抖著小身子,紅潮立刻爬遍全身。
「梁醫師說你需要好好休息。」她囁嚅道,反抗得有點無力。
「庸醫的話只有三分可信度。」
秦里昂灼熱的氣息吹吐在她耳畔,卓宓桃想閃躲,卻只是在他懷裡徒勞地掙扎,他很快地解開她上衣鈕扣,迫不及待地將手伸進衣領內……
也許他不介意偶爾扮演她的小狼狗、好學生,但現在他只想索求自己曾經從她口中得到的承諾——
該是馴服這隻小寵物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