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不上床 第二章
    “田瑄,我要在家完成那份內衣公司的企畫案。”朱嵐茵在電話中告訴她的好友。

    “為什麼?”田瑄好奇的問著。

    “因為,我必須陪我阿嬤。”朱嵐茵理直氣壯的說著。

    為了讓阿嬤留下來,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勁!

    如果不是她及時想到,阿嬤突然走路跌倒摔傷腿這個好借口,她真不知如何才能說服她的父母把阿嬤留在台灣。

    知道阿嬤喜歡唱歌,朱嵐茵投其所好的利誘阿嬤留下。阿嬤才願意留在家裡陪她。

    雖然家人覺得阿嬤橫在兩人之間不但不具“威脅性”,可能還具有“監視性”;但,朱嵐茵卻認為阿嬤具有“可塑性”。只要她願意跟她站在同一陣線,就等於多了一分力量去對抗任軻霆。

    “我看是為了應付那個青梅竹馬的醫生吧!”田瑄笑著問。

    早先聽朱嵐茵提過這個人,田瑄就料想能夠引起朱嵐茵恐懼的男人,不是有特別喜歡的感覺,就是有討厭感,看來這個男人已經引起她的注意,否則她不會出現這種敏感的反應。

    “隨妳怎麼想!”反正我暫時不能到工作室上班。”

    田瑄當然相信,就算不去上班,她在家也能完成這份企畫案。

    “好!只要妳能准時繳交企畫報告書,我就不會找妳麻煩。不過,嵐茵,站在好友的立場,我覺得如果妳對他感覺還不錯的話,不妨試著交往看看,何況他是個醫生,收入也不錯。”

    “醫生有什麼希罕!不是風流花心又短命,就是嚴肅呆板沒情趣,我這輩子是絕不會嫁給醫生的。”

    醫生跟她的梁子可結大了,侵犯之仇,沒齒難忘!她憤慨的想著。

    “誰要妳嫁給醫生了,妳也想太多了吧!”田瑄茬電話那頭笑了出來。

    “我……也不是想嫁給他,哎呀,說到哪裡去了!”朱嵐茵的臉已明顯的在發燙。

    “我只是建議妳試著交往看看,別老是拒人於千裡之外……”

    “好了,田瑄,別囉嗦了,我知道該怎麼做,有問題再跟妳聯絡,拜!”朱嵐茵匆匆掛上了電話。

    去!連她的好友兼同事都這樣碎碎念,好像怕她會成為台灣最後一個處女似的。

    當她一掛電話,抬起頭,竟迎上任軻霆那雙幽深的眼眸,朱嵐茵心慌的避開他,開始不安的東張西望。

    她十分清楚自己對男人總會莫名的築起心防,先天性的害羞和厭男症讓她除了家中的男眷外,無法隨意接近陌生男人,尤其當對方是個大帥哥,總會讓她沒來由的出現過敏症狀。

    所以只要任軻霆一在場,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亂。

    討厭!她討厭這男人,討厭這種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感覺,未來還有一段不算短的日子,要跟這種低等動物相處,她可要好好保護自己,捍衛自己才行。

    終於,把他們三個都送出國了!這麼一來,她面對任軻霆更要小心。

    “阿嬤!快快快,那個任軻霆要回來了!我趕快幫妳綁繃帶,別亂動喔!”朱嵐茵為怕阿嬤穿幫,刻意加強力道將之牢綁,以防它脫落。

    “OK!搞定!”朱嵐茵拍拍兩手,大功告成。

    “阿茵,我這樣要綁到什麼時候?”阿嬤咬著牙根問。

    明明膝蓋沒怎樣,偏偏要裝成受傷的樣子,一動也不動的坐著等人來伺候,腳都嘛了!

    “阿嬤,忍耐一個禮拜就可以了。”朱嵐茵安慰老人家。

    “要那麼久!那妳至少要找兩個帥哥陪我唱KTV。”阿嬤抱怨著。

    真是精明的老人!阿嬤都七十六歲了,但記憶力超強,一點也沒有老化的現象,總記得跟她要回饋。

    朱嵐茵看看時間,她預計生活規律的他,再三分鍾便會踏進家門。

    “阿嬤,他快回來了,我去弄吃的。”朱嵐茵一想到他將回來,立刻進入警戒狀態。

    “妳甘ㄟ?”阿嬤挺煩惱的。

    “ㄟ啦!妳放心!”朱嵐茵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他快回來了,要她坐在電視機前和他一起看電視,她寧可到廚房研究廚藝。說不定,他嘗過她的手藝後,就會嚇得搬出去!

    一想到這裡,她臉上就不由得掛上勝利的笑容。

    “軻霆,你回來了!”阿嬤響徹雲霄的一喊,是故意要通知朱嵐茵。

    她當然聽到他回來的聲響,不知為何,他一回來,她的神經立刻繃得老緊,全身無法放松。

    “是啊!阿嬤妳的腳好點了嗎?”任軻霆一回來,便關心的問著老阿嬤的腳傷。

    職業病!她輕啐一聲。

    她干嘛不專心做菜,老要偷聽他們的對話。

    朱嵐茵開始討厭自己,從何時開始竟注意到這個男人的存在?

    她對男人,不是一向“視若無睹”的嗎?為什麼會變得那麼愛注意他……

    “需要幫忙嗎?”突地響起的低沉嗓音,讓朱嵐茵嚇了好大一跳。

    “哇!”朱嵐茵驀地轉身,剛好撞上身高一八五的他,她右手握的刀子,好死不死的正好劃過他的名稗襯杉……

    朱嵐茵看若被她劃破的襯衫,臉頰倏地竄紅。

    是他自己跑過來給她撞的,可不是她的錯,是他自己來找死的,不能怪她!她拚命為自己脫罪。

    等等,如果他就這樣死了,那她要怎麼向他的父母交代……

    “妳沒事吧?”任軻霆低沉的嗓音中,透著對她的關懷。

    “沒死、沒死!”朱嵐茵聽到他還能發出聲響,松了一口氣。

    他沒死,沒死,算他走運,她在心裡喃喃念著,他沒死,也算替她免去過失殺人的罪名!他們算扯平了。

    當她抬起臉來仰望他陽剛的俊臉時,他的俊眉挑得老高,身上一股獨特的魅惑和壓迫的氣勢,令她心跳加速,全身無端的沁出了熱汗。

    是瓦斯爐的火太大了嗎?還是他巨人般的高大身影,占據了廚房絕大的空間,所以空氣變得稀薄?為何她覺得呼吸變得有點困難,心跳還猛烈的加快?

    她近一七O公分的模特兒身材,常常令她有鶴立雞群的“自卑感”,因為她一向不喜歡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而他精壯高瘦的身材,竟遠遠凌駕她之上,這令她有一種“安全感”。

    “對不起,劃破你的襯衫。”

    “還好我有穿內衣的習慣,否則胸前這塊肉,恐怕就要一起下鍋了!”

    任軻霆看她一臉受驚的模樣,忍不住想要捉弄她,他抿嘴牽出一個令她心悸的笑容。

    “不過,可能要麻煩妳幫我縫補這件襯衫了!”

    “什麼,我不會!”朱嵐茵看著他,直覺的回應。

    任軻霆看看她倨傲的表情和手裡拿的東西,突然又發出迷死人的調侃笑容。

    “看得出來,妳不會。”

    朱嵐茵順著他的眼光往她手裡的東西一望,怎麼,難道光看她的架式,就知道她是個不會刺繡、煮菜、洗衣的女人?

    可惡!他竟然敢看扁她。

    “誰說我不會,等我把晚餐做好,再來處理你的襯衫。”朱嵐茵不服輸的說。

    “好,我就等妳把晚餐做好。”任軻霆眼底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

    她凝睇他一眼,手握著苦瓜,心裡苦不堪言的念著:奇哉!怪哉!這苦瓜的皮,還真是難削。

    “小姐,妳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吧!”任軻霆的眼睛直視著她手中的苦瓜、和她苦哈哈的削著苦瓜的皮。

    他黑眸中充滿濃濃的興味,她真是有趣到極點了,看她有模有樣的在廚房工作,還以為她是大師級的廚娘。可一見到她對著苦瓜發窘的糗樣,就可以猜想到她對廚事根本毫無所知。

    任軻霆站在她身後,頓時一種充滿侵略性的壓迫感籠罩著她,她明顯感覺到背脊緊貼著他寬厚的胸膛,他的呼吸拂過她的發梢,他的氣息是如此迷人,令她覺得快要窒息了。

    這是他回台後,第一次靠她那麼近,讓她一張臉倏地紅的發燙。

    任軻霆的雙臂越過她的,毫不遲疑的輕握著她纖細的雙手,接過她手中已不完整的苦瓜和菜刀。

    他的大掌帶給她一種霸道的溫暖,讓她的心莫名的輕顫起來,微抖的小手任他擺布。

    他教她刮子再分辦,她的靈魂彷佛也被他牽引著,在片片薄紙般的苦瓜中,朱嵐茵領略了他細膩的心思。

    看他手腳利落的迅速完成一道菜餚,她整個人目瞪口呆。

    這男人到底是辦桌的主廚?還是專職的心理醫師?

    “這種大氣,苦瓜做涼拌可能會比較適合。”他在她耳際輕語,精壯的身體有意無意的摩擦著她的背脊。

    她灼燙的臉,已經顯露出她對他的靠近感到莫名的心悸,她覺得在他面前,她總表現的又澀又蠢,所有事情都由他主導。

    就連這個小小的苦瓜,她分明要炒豆豉的,何以會變成他說的涼拌苦瓜?

    一思及此,她心底便強烈的排拒他侵占她的地盤!

    再不離開他的箝制,她就要落入他設下的陷阱之中。

    朱嵐茵用背頂開他的箝制,“對個起,來者是客,我有義務為你服務,晚餐還是由我來負責好了。”

    其實他很樂意讓她掌廚,但她的手藝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OK,那就有勞妳了,我知道冰箱裡有水餃。我建議今晚吃水餃就好。比較不麻煩。”任軻霆一看她的苦瓜手藝和苦瓜相,不難料到她是個從不進廚房的女人。

    既然她堅持要展現廚藝,那還是吃水餃來得保險些。

    也好,再搞下去,晚餐可能要八、九點才能開動了,要阿嬤陪著他們餓肚子,太殘忍了!

    “好吧。請你到客廳等著。”有他在,她會更笨手笨腳。

    任軻霆退後幾步,倚在廚房門口,氣定神閒的交抱雙臂看著她,“何必怕人看,難道妳有阿嬤的祖傳秘方嗎?”

    可惡,又調侃她,隨便!愛看就看!

    任軻霆看她鼓著紅潤腮幫子的生氣模樣,忍不住嘴角又揚起笑。

    想到剛才的親密,她那酡紅的雙頰和羞澀的神情,不可否認的挑起了他的興趣,任軻霆以一種逗弄的眼神直視著她……

    朱嵐茵感覺到背後加有芒刺般的笑意,令她渾身不自在起來。她忿忿地拿了水餃,便往鍋裡倒。

    一見她的動作,他開始朗聲大笑,反正也來不及制止她了。

    “你笑什麼笑?”朱嵐茵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她實在不知道這回她是哪做錯了?

    該死的男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他覺得那麼好笑嗎?

    神經!臉上老是掛著個懷好意的笑容!現在她終於知道什麼叫物以類聚,他跟她老哥沒什麼兩樣,都是混蛋、色胚加三級!

    “嵐茵小姐,我真是領教妳的手藝了!水還沒滾,妳竟然就把水餃丟下鍋。如果妳是沖著我來的,那麼以後可以由我來掌廚,否則,苦了阿嬤和妳會令我歉疚的。”他噗哧的發出笑聲,明顯的在嘲諷她。

    朱嵐茵的臉瞬間一陣白一陣紅,她是真的不知道水餃要等水滾才能放進鍋內…….

    “水餃何辜?何必糟蹋它們。”他又對她露出曖昧的笑容。

    該死的!那張迷人卻令她憎惡的俊臉,竟毫無遮掩的沖著她笑……

    真是倒霉透頂,討厭的家伙,她現在好想找個洞鑽進去……

    “阿嬤,吃水餃了。”朱嵐茵喊著正在看電視的阿嬤。

    “好。”阿嬤起身走了過來。

    阿嬤看了看餐桌一盤脫皮的水餃,質疑的問:“阿茵,這是水餃?還是肉羹?”

    朱嵐茵羞窘的笑了笑,“阿嬤,現在流行這樣吃水餃。”

    “安ㄋㄟ喔!”阿嬤點點頭,又好奇的看了看一旁豆豉的苦瓜問:“這是啥?”

    “苦瓜。”這是她今晚最滿意的作品了。

    “是新品種的苦瓜嗎?奈嘸丑丑的苦瓜皮,還是這也是新吃法?”

    “對,新吃法,新吃法!那個皮太丑了,所以……”朱嵐茵尷尬笑笑的點著頭。

    “怎麼現在年輕人都這麼浪費,流行吃這種沒皮的東西?”阿嬤詫異的問。

    連阿嬤都調侃她,真糗!

    “阿茵,氣味是不錯,不過炒得有點爛,過頭了。”阿嬤正在試苦瓜的味道。

    “阿嬤,我是考慮到妳老人家牙齒不好,才這樣炒的,妳將就一點了,下次我再補償妳。”她可不輕易顯露她的缺點。

    “三個帥哥!”阿嬤趁機敲竹槓。

    “好啦!”

    天啊,到時候她要到哪裡去找帥哥,還要三個!朱嵐茵頭痛的想。

    須臾,她發現阿嬤是自己走過來時,才驚覺不對勁,趁著任軻霆在煮湯,她壓低嗓門問著阿嬤:“阿嬤,妳怎麼……把繃帶都拿掉了?”

    “蝦米?阿茵,妳講啥,我聽攏嘸?”

    “我是說,妳的繃帶怎麼拿掉了!?”她擴大分貝問。

    “妳把阿嬤的腳綁得太緊,這樣會造成血液循環不良。”任軻霆端著湯進來,順便替阿嬤答話。

    這家伙,原來他早就知道阿嬤的腿沒受傷了!

    “你是怎樣知道的?”朱嵐茵好奇的問他。

    任軻霆撇嘴笑了笑,示意她先坐下來。

    “第一,妳選擇的繃帶太細。第二,昨天妳綁得過於松散,沒有一定的力量纏繞繃帶。雖然妳選對了包扎法,但是妳包得太腫脹,一看就知絕非專業醫護人員所綁。第三,膝蓋沒有用紗布墊底,這是妳的疏忽。” 他分析的頭頭是道,可以理解她因為害怕單獨面對他,所以才會出此下策的留下阿嬤。

    天啊!他竟觀察的那麼細微透徹!連包得又厚又腫的膝部,他都能透視到裡面知道她沒放紗布墊底,這男人真可怕!

    難怪昨天他一回來,眼神就一直怪怪的,當時她就有預感他應該知道。可,他並沒有揭穿她,讓她以為……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所以,今天,她才又故技重施,沒想到,她被他當猴子,多耍了一天。

    “你一進家門就知道了!”

    “妳也知道我知道了。”他直盯著她,嘴角勾勒出優美的弧形。

    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他不在她父母面前揭穿她?他的動機何在?

    瞧見他那吊兒郎當的笑,令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嘸要緊,阿茵,他知道也好,省得纏得我們都累死了!”阿嬤可樂了,幸好被任軻霆揭穿了,否則,她還要痛苦一個禮拜哩!

    “嵐茵。”沉穩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朱嵐茵正將注意力放在內衣的設計稿上,一聽到門外男人低沉著嗓音喚著她的名字,她突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停下了所有動作。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讓她超越敏感范圍之上的。雖然昨晚她曾經跟他貼得那麼近,並一起共進晚餐,但,他的魅力仍令她難以正常呼吸,就算還隔著一扇門,且距離五步之遙,依然令她緊張不安。

    該死的男人!她不要這種……好像回到高中的少女時期,那樣既羞又驚又有點……喜的滋味!干嘛,她怎會神志不清的胡思亂想。

    她甩掉這種意念,上前去開了門,“什麼事?”

    任軻霆穿著T恤和短褲,倚在門邊,神情愉悅的朝她問:“我可以進來嗎?”

    很難想象在他迷人的外型下,竟是個偷窺狂。朱嵐茵不悅的冷嗤。而且只要一想到他竟然伙同她家人來設計她,她就忍不住想將他排拒在外。

    “不行,我正在忙。”她怎麼可以讓這只大野狼進來,她可沒忘記上次他擅闖她房間那件令她發糗的窩囊事。

    而且桌上的設計稿上面,全是身材火辣穿著內衣的少女,這要是被他盯上了,他那雙色眼免不了又要窺視她一番。

    “有什麼怕我看見的嗎?”任軻霆挑了挑眉毛,十分感興趣的問。

    “沒柯啊!”朱嵐茵的眼神閃過一絲羞窘。

    任軻霆灼視著她柔美的臉蛋,享受著她的羞窘,更有興趣進一步探訪她的內心世界。

    “那為何妳好像很怕讓我進去?”

    誰怕誰啊,看就看!

    “我怕你干嘛?進來吧!”朱嵐茵一副不認輸的樣子。

    一進她的工作室,他開始四處張望起來,裡面只有一個“亂”字可以形容。

    整面牆掛著一幅幅大小不一的素描、彩繪。

    大而長的L型桌上,除了一部計算機,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塑泥和陶土作品,桌前釘著滿滿的行程表和備忘錄,桌上還有凌亂的廣告用書和一張張被揉擰的設計稿。

    “這就是妳的工作室?”任軻霆頗好奇的觀察著。

    這是她的世界!是她揮舞內心世界的彩色空間。

    只有在這裡,她才能毫無畏懼的,盡情發揮她的創造力和意念,或者說,她對外封閉了自己,卻用圖像和藝術,來表達她內心的情感。

    “就要你別進來的,這裡根本亂得沒有地方讓你坐。”朱嵐茵看著他凝滯的表情,她猜想一向沉穩自信的他,一定十分不屑這些雜亂無章的東西!

    在他眼中,這些一定全部是毫無價值的畫作和廢物。

    “這些全都是妳的作品?”任軻霆環視四周對她問。

    廢話!這是她的工作室,當然部是她的作品。

    “懷疑嗎?”

    任軻霆拿起一件白底藍紋的陶壺,把玩著。

    “這是什麼時候完成的作品?”

    “高中吧。”她回憶道。

    “很棒,很有創意。”他誠心的說。

    除了她的父親和大哥外,她從來沒有讓陌生男人進來過她的工作室。

    她以為,他跟一般醫生一樣,除了研究病理和看診外,不會懂得欣賞藝術。

    她以為,他生命的宗旨、存在的功能和價值,除了救治病人和賺進大把鈔票外,可能就是打打昂貴的高爾夫球,或買買一般人負擔不起的名畫和古董,來彰顯他的身分和地位。

    所以他突來的贊美和細心的觸撫,令她大感意外。

    他的贊美,像一首熱情的歌曲,溫暖了她的心窩,他的撫觸,仿佛家直接探進她鮮為人知的心靈深處。

    頓時,朱嵐茵覺得自己好像赤裸裸的呈現在他眼前,被他撫摸般,心頭湧起前所未有的被愛感。

    “這個可以賣給我嗎?”他這句話如一記巨響悶雷,驚動了她。

    任軻霆注意到她的反應,眼睛裡不由得充滿欣賞和渴望。

    她是一個熱愛藝術的女孩,在她害羞的表面下,應該隱藏著一顆熱情的心。

    兒時,他對她一直潛藏著一種興趣,而現在,他們都已經是成人了,經過這些年,他們再度碰面,一觸及她,他的生命彷加擦撞出火花般令他驚奇著。

    那是發自內心的想去探索她,他對她產生濃厚的好奇,她的感情世界竟能在二十八年內,依然空白無色、她竟能將自己緊緊的鎖在白色象牙塔中,度過二十八個年頭。

    她心靈純潔得如一張白紙,卻又拚命想用各種顏彩添滿她空虛的部分,而她空虛的那部分,最令他有興趣去探尋!

    賣?他想用錢擁有她的作品?

    “不賣,這是非賣品!”朱嵐茵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陶壺。

    雖然,他那麼識貨,但這不是金錢可以買的!這是她花一個月時間費心完成的,別以為他大爺有錢,就可以買走她的任何作品。

    任軻霆看了看她的動作,覺得十分有趣。

    “藝術家不都希望將自己的創作,呈現給懂得欣賞的人嗎?就像妳現在不也是以創意為客戶做廣告,為自己謀取利潤一樣嗎?”

    沒錯,但這東西不同,這是她高中時期的作品,它包涵著當時少女的羞澀和感情的投入,她才不隨隨便便賣給不懂藝術的人。

    “是沒錯,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它?”她想知道他是抱持何種態度去欣賞她的作品。

    她可不希望她開價賣給他,結果他欣賞的原因,只是因為它是一件實用的一夜壺!

    “我並不希望,它只是一件夜壺。”任軻霆滿含興味的說。“事實上,我十分喜歡它的線條和曲線。”

    線條和曲線?朱嵐茵瞬間冷靜下來,暗忖,這樣講還算挺有水平的。

    “還有呢?”

    “欣賞它柔美、細致,富生命力的質感。”他瞇起雙眼注視她。

    柔美、細致,富生命力的質感!?非常專業的評語。

    “還有呢?”她開始動心了,也許她可以考慮免費贈送給他。

    “想象它裝水後,喝起來的甘甜口感。”

    裝水後,喝起來的甘甜口感!這聽起來頗令人陶醉,而且很實際。

    沒想到她的作品讓他品評起來,不但深具美學,還兼有實用的價值。

    她的心底,不禁又泛起了一股被重視和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可是,她又覺得不太對勁,他似乎一直用一副別具用心的神情在講這些話。

    她質疑的瞄了他一眼,他每一句話聽起來,似乎有點認真,但又好像話中有話。

    她又羞又好奇的又瞄了他一眼,意圖自他眼底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除了一點贊歎,還有一點詭詐……

    猛地,他伸出手,迅捷的抓住她,“想多了解我一點嗎?”

    他扶著她的腰際,讓她整個人傾倒在他的懷裡。

    她紅紅的臉蛋寫滿羞怯的抗議:“你這個色胚,快放開我!”

    她就知道他不懷好意,他根本不是在稱贊她的作品,他根本是藉壺暗喻她的身材和體態。

    他沒有給她太多反抗的機會,一俯首將唇朝她壓下,突來的侵略,她無力抵抗也來不及反應。

    四片交會的唇瓣,引發妙不可言的酥麻感,正一點一滴的擊退她的不安和駭意。

    他的舌像把烈火,一卷入她口中,立刻在彼此唇內燃燒起來,驀地,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令她不由得迷失在他熱情的深吻之中。

    那不可思議的柔軟和芳香,讓他迷醉了。他貪婪的在她口中汲取她的甜蜜,輾轉吮吻。

    她不知道,原來男女之間光是一個吻,就可以引發令人眩暈的飄飄然。

    第一次遇上這種甜蜜而霸道的吻,她像一只溫馴的貓咪,順從的圈住了他的頸項,彷佛期待他給予她更多的激情,希望他帶領她釋放更多的熱情。

    未料,他竟突然松口,直直邁視著她,黑眸裡有一絲她無法解讀的喻意。

    “妳希望由我來為妳拔除心中對男人害怕的阻魔嗎?”

    此刻任軻霆發自內心的想去采索她、接觸她,雖然當初他答應她的家人將暗中治療她,協助她走出對男人恐懼的陰影,可他明白自己對她也存有一份莫名的情愫。

    那是從小就對她產生的傾慕,他沒想到,這樣的情愫在經歷了二十年之後,在他經過幾段沒有結果的戀情後,在時空的阻隔下,竟還未抹滅。

    以前他愛逗她,是因為偷偷的喜歡她,想借著調皮的惡作劇,來吸引她的注意力。沒想到.,二十年後她依舊是那麼害羞、嬌怯,冒失又可愛,她總是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去逗弄她。

    當朱嵐軒告訴他,她的妹妹仍未交男朋友,他還不敢置信,而回台再次與她相見時,他便興起一種莫名的期待。

    他相信只要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他一定可以治愈她。

    “我心中哪裡有阻魔?唯一的阻魔,就是你!”看見他停止了動作,她立刻推開他。

    天啊!她竟期待那個吻可以繼續引導她體驗更多美妙的感覺,她真像個花癡!

    任軻霆挑高眉毛的邪笑著、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細致的五官。

    “是我嗎?那就別把自己隱藏起來,這樣只會讓妳自己更沮喪、更孤單。”

    他的一番話,令她想到他是用醫生的名義來診治她,一想到此,她便憤怒的朝他說:“我沒有!我並不孤單,我承認找沒交過男朋友,也很少跟異性朋友有往來,可那只是因為我不喜歡!我沒有病,我習慣一個人生活,我樂在工作,而且我覺得快樂又充實!”

    朱嵐茵一講出這些一直封閉在內心的話,她突然怔愣了半晌,她干嘛要急於撇清,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

    “妳是沒有病,妳只是凡事要求完美,工作態度小心嚴謹,處處要求自己,所以,妳怕面對妳喜歡的男人,妳怕在他面前,做不好自己。”經過這幾大的觀察,他已經掌握了她的症狀。

    她是這樣的人嗎?她真有對自己那麼嚴苛嗎?這麼說來,他……是她喜歡的人嗎?

    去!少往他自己臉上貼金了,她只承認他很帥而已!

    “我又不是處女座的。”朱嵐茵不以為然的說著。

    處女座的人也未必會如此,其實只要看妳這個陶壺就知道了。”任軻霆頗有研究的說。

    “這是妳高中的作品,對吧!”任軻霆炯炯有神的目光,直直探進她的內心世界。

    “是啊!”那又如何!她瞟他一記。

    “不管在陶土的揉捏,色澤的融合或線條的彩繪,都充分顯示了妳的完美人格,而且這瓶口、瓶身、瓶底,都有修飾或再修補的痕跡,那是 一種對它呈現出的效果不滿意而做的修正,這些都充分顯示出妳追求完美的性格。”任軻霆認真的剖析著。

    她對他的分析感到有點驚訝,他完全說中她當時的創作歷程。

    事實上,在她完成這個壺之前,她已經揉捏了好幾個,最後這個在她修補了好久之後才終於完成,可謂嘔心瀝血之作。

    可,她不覺得她從小就這樣!

    “我小時候才沒有這樣子,別亂講!這世界上會自我要求的人很多,我只是希望可以呈現出最完美的作品,我相信這樣的自我要求應該很正常,要不然,我早就成為陶藝大師了。”朱嵐茵不以為然的說。

    任軻霆看著她為自己辯駁,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如果不是妳吹毛求疵,矯枉過正,也許這個作品會更完美。加果妳願意,我希望能用我的力量去改造妳。”

    他並不是單純的只想修補她的心靈缺口,他還希望藉此可以帶領她享受生命的美好意義。

    “我希望妳在愛自己的同時,也別忘了去愛周遭的人,別忘了在辛勤工作之余,給自己的生活再添加一些色彩。”

    半晌,她沒有任何回應。因為她正陷入沉思,細細咀嚼著他的語意。

    今晚,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和表情,都令她的心產生異樣的悸動。

    一股奇異的情緒,緩緩自她胸臆間擴散開來,不管他的用意為何,但不可否認的,她冰封的心因他的話漸漸融解,他的一番話在她心底漾開一圈圈漣漪。

    任軻霆說完,放下手上那件有個破洞的襯衫,順手拿起那個可以洞悉她內心世界的壺。

    “喂!你未經允許,怎麼可以帶走我的東西!”朱嵐茵一回神,才注意到他竟當著她的面,大剌刺的搶走她的陶壺。

    任軻霆揚起一抹狡猾的笑容,“我忘了告訴妳,這東西還有懸壺濟世的功能,所以我決定帶著它闖天涯。”

    懸壺濟世的功能!?算什麼狗屁理由啊!

    “喂,那是我的,還給我!”朱嵐茵追出門外,他早已不見人影。

    霸道的家伙!這副德行,哪像個醫生!

    站住門廊外,她下意識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他的氣味,仿佛還停留在上頭,那余溫令她該死的回味!

    頓時,兒時的一切又浮上她的腦海,那令她討厭的小男生已經長大了,而他此刻正試圖解開她自我保護的緊縛,進入她的心門。

    他剛才給她的吻,讓她領略到一絲甜蜜感受……而他的吻也引領她的思緒不斷繞著他打轉。

    難道她對他有好感?朱嵐茵紅著臉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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