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盎然的公園裡,成群白鴿在噴水池前的廣場緩緩踱步,不時低頭啄食民眾喂撒的飼料。
噴水池旁,一名年輕女子啃著乾巴巴的硬饅頭,配著一大罐白開水,兩眼發直地盯著那些神態悠哉的鴿子,不禁羨慕起牠們輕鬆愜意、不愁吃喝的生活,什麼事都不必做就有人撒食物給牠們,牠們一隻隻被喂得又肥又大。
啪啪啪……
一個小女孩好玩地衝向鴿群,張開雙臂追趕牠們。
那些鴿子似乎沒什麼振翅高飛的意願,意思意思地拍幾下翅膀,離地沒多遠又緊急降落,繼續低頭啄食地上的飼料。
「哼,你們這群好吃懶做、不務正業的胖子,以為自己是雞啊,小心再吃下去會被抓去燉中藥。」程可喜突然教訓起那些自以為是家禽的肥鴿,很看不慣牠們的懶散與好命,根本忘了自己是代表愛與和平的白鴿,只知道埋頭猛吃,哪像她一早就出門找工作,四處奔波送履歷,紅筆劃滿了幾版報紙工作還是沒著落。
失業兩個多月了,現在她連吃個麵包都嫌奢侈,只好靠著一顆饅頭撐兩餐,配白開水果腹。
「老天爺,賞我一份工作吧,只要付我錢,我什麼都願意做。」她含著饅頭仰天大吼,悲情的吶喊嚇跑了幾隻鴿子。
「真的嗎?」
「真的,我保證……」啊咧?!老天爺在和她說話!
程可喜頭皮一陣麻,仰望天空的表情迅速轉為驚恐,瞧了一會兒後才發現跟她說話的是坐在噴水池邊的另一個女人。
一個身著套裝、撐著陽傘,正拿著手帕擦汗的女人轉頭對著她微笑。「小姐,真的只要有錢,妳什麼都願意做?」
「是……是啊。」程可喜愣看著對方。「不過傷天害理的事我不能做,還有陪酒賣身也不行。」她強調自己的原則。
「放心,這份工作只需要妳出賣勞力,再付出一點細心、耐心、愛心就行了。」於惠青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片名給她,上頭印有一家娛樂工作室的資料。
「請問是什麼工作?」程可喜看看名片,好奇地問她。
「就是一般的助理工作而已……咳……抱歉,我喉嚨好幹,妳可以先去幫我買瓶水嗎?」於惠青摸著頸子,掏出一張五百元的鈔票給她。
「好,那妳等我一下。」程可喜想都沒多想,拿著鈔票就往公園外的便利商店跑……
一會兒後,程可喜喘著氣,把水和找回的零錢及發票都交給於惠青。
「謝謝。」於惠青喝了兩口水,又摸著肚子。
「解了渴又覺得有點餓,可不可以麻煩妳再幫我去買個三明治?我記得這附近有一家複合式咖啡廳的三明治很有名,叫做……」於惠青說了一家比便利商店更遠的咖啡廳,從公園出去先過一個轉角,還要過兩條大馬路才會到。
「喔,那妳再等我一下。」程可喜沒有半點不悅和埋怨,很自然地接下一張千元大鈔,聽清楚於惠青交代的路徑,再度往公園外跑。
對她來說,跑腿是件很稀鬆平常的事,不管是在家裡幫家人跑腿,還是過去在公司幫主管跑腿,她都習慣得很,而且一向任勞任怨。
倒是對于于惠青每次都拿大鈔給她找的這件事感到有些奇怪,但心想於惠青可能只是需要用到零錢,才想把錢找開,所以也沒多問什麼。
過了約莫快二十分鐘,程可喜又氣喘吁吁地跑回噴水池邊。
「抱歉,三明治是現做的,所以比較久,這是找妳的錢和發票。」她儼然成了咖啡廳的外送人員,奉上餐點還附帶說明,把找回的金額分文不差地交給於惠青。
「謝謝,不過這裡太陽實在太大了,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吃東西吧。」於惠青站起身左右眺望。「就到那邊的涼亭好了,幫我把東西拿過來。」於惠青撐著陽傘,逕自提著三明治往前走,把擺在池邊的大包包留給程可喜。
「喔。」滿頭大汗的程可喜連擦汗的時間都沒有,為了得到一個工作機會,無怨無尤地提起那個大包包——
哇!還真重。她趕緊補上一隻手施力,慶幸自己不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對付這個沈甸甸的包包還不成問題。
「小心點,別摔著我的計算機。」於惠青遠遠的叮囑,對於初次見面的程可喜沒有半點客氣的使喚,就讓她一個人把包包「扛」到涼亭裡,自己則輕鬆地坐在石椅上吃著三明治,乘涼避暑。
程可喜隨後走到亭中,小心翼翼地放下包包,這才有空拿手帕擦汗。
「妳叫什麼名字?」於惠青邊吃三明治邊問道。
「程可喜,這是我的履歷。」她趕緊拿出一份履歷表,態度恭敬地交給於惠青。
於惠青迅速看了一遍,隨即宣佈:「妳錄取了。」
「蛤?!」程可喜差點從石椅上跌下地,覺得這消息實在來得太突然了,沒想到對方這麼輕易就決定錄取她!
「用不著這麼吃驚,做我這份工作不限學、經歷,只要吃苦耐勞,體力好就行了,我相信妳可以的。」從事公關及經紀工作多年,於惠青自認很有看人的眼光,而且經過剛才幾個小測試,她更慧眼識人才地認為這女孩絕對有「聽話、耐罵、不頂嘴」的潛質,一定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謝謝。」程可喜愣愣地點頭,感謝她對自己的信心,確實從小到大她都常被親友誇獎是個任勞任怨的人,但是——
「呃,請問這份工作的內容是?」她根本還沒搞清楚自己到底得到了什麼樣的工作。
「別擔心,這工作很簡單,只要負責跑跑腿、打打雜,做些簡單的清潔工作,再幫忙張羅一些微不足道的生活瑣事就可以了。」於惠青笑容可掬地向她說明,聽起來真是一點難度也沒有。
這……根本不是助理,是傭人吧。程可喜暗自想道,但只要有錢賺,就算叫她去當傭人也沒關係,反正她以前上班時也不乏要幫老闆處理一堆私人雜事。
「還有什麼問題,都提出來沒關係。」於惠青沒幾口就解決完手中那個小小的三明治,拭著嘴要她儘管提問。
「不好意思,請問有勞、健保嗎?」
「不止,如果妳做滿一年,我連人壽保險都可以幫妳繳。」於惠青爽快地承諾道,甘心自掏腰包多付這筆錢,只要她撐得到那一天。
「真的?!」她好驚訝。「真的……只要跑腿、打雜、會打掃就可以了嗎?」這麼簡單的工作配上如此好的福利,實在令她難以置信吶!
「沒錯,我保證工作內容很單純,試用期一個月,月薪三萬——」
「三萬?!」程可喜驚呼,自大學畢業三年還沒拿過這麼高的薪水。
「對。」於惠青微微笑,很滿意她對這份薪水的反應。
老實說,剛剛看到這女孩啃著饅頭罵鴿子的時候,她便料到這份薪水對這女孩會是個很大的誘因,讓她無法拒絕這份工作。
「而且通過試用期後,薪水會正式調整為每個月四萬五,另外還有伙食津貼、交通津貼——」
「謝謝妳錄取我,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聽到這兒,程可喜已經感激地握住於惠青的手,只差沒熱淚盈眶。
這麼優渥的薪水,她說什麼都不能錯過,因為近來衰運連連的她真的非常缺錢,除了本身被莫名其妙地炒魷魚外,同一個月內又面臨父親被詐騙、母親被倒會、姊姊離婚還得付前夫分手費,帶著兩個女兒和幾百萬的債務搬回娘家跟她搶房間。
所以在她情深義重的獻出自己的全部存款援助姊姊後,現在真的急需一份能掙錢的新工作,好填補她只剩三位數的銀行戶頭,而且多賺一點錢也可以早日幫姊姊脫離負債的苦海……
程可喜一臉感動地望著於惠青,覺得她真是老天爺賜給她的貴人呀!
「很好,那我現在就帶妳去見妳的僱主,順便熟悉一下環境。」於惠青覺得了結了一件煩心的事,心情真是輕鬆不少。
「僱主?不是妳嗎?」
「不是,我只是他的經紀人,負責處理所有公事,替他找助理而已,至於私事的部分……以後就交給妳啦,可喜妹妹。」於惠青反握住程可喜的手,希望有緣和她長長久久的共事下去。
「喔,那他是做什麼的?」程可喜有點好奇這位僱主的身份,之前好像只聽過明星之類的人會僱用經紀人和私人助理。
「他是編劇,專門寫電視劇本的,因為工作的時候比較少出門,所以需要找個助理幫他處理一些事情,像整理家務之類的。」
「編劇……他真的會付我三萬塊的薪水吧?」她面有憂色,怎麼覺得這工作聽起來好像不太穩的樣子,有點擔心僱主的收入會付不出她的薪水,害她的衰事再添一筆,餓著肚子做白工。
「當然嘍,妳完全不必擔心薪水的問題,我和他合作快五年了,可以用性命擔保他絕對不是個小氣的人,也有足夠的財力支付我和妳的薪水,只是他這個人的個性稍微挑剔了一點點,說起話來也比較直接一點點……呃,妳應該知道從事創作和藝術的人脾氣都比較容易異於常人嘛,不過相處久了就會習慣的,呵呵……」於惠青有些緊張地陪笑,心裡擔心的問題不是錢,而是人……
誰叫他們那位「金牌編劇」淘汰助理的頻率,比她更換日拋鏡片的速度還快,有時候甚至一天內可以連續罵跑三個助理,害她投訴電話老是接不完。光是這個月裡,程可喜就已經是她錄用過的第十八個助理了,更別提過去那些數都數不清的人頭……
她想這回要是連這個看起來這麼缺錢又耐操的女孩都撐不到兩天就奪門而出,那她可真要「花轟」了!
「嗯,我知道了。妳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謝謝妳給我這個機會。」她誠心誠意的向於惠青道謝。只要按時付她薪水,別讓她繼續啃饅頭配白開水,叫她做奴做婢都願意啦。
「不用謝我,我才要謝妳呢。」於惠青嚅唇說道。看著程可喜那臉單純又期待的表情,真不忍心告訴她這薪水之所以會這麼高於市場行情的「內幕」為何,只希望她能看在錢的分上多撐一天是一天……
「謝什麼?」她只聽到一個字。
「沒什麼,我說我們就別在這兒謝來謝去了,我現在就帶妳去見妳的僱主。」
「好。」點點頭,小綿羊樂得主動幫貴人扛起那個大包包,就這麼開心的隨她入虎口去了。
三十分鐘後,車子駛近一處離市區不遠的高級住宅區,停在一棟三層樓的獨棟洋房前。
「記住我跟妳說的——」
「聽話、耐罵、不頂嘴。」程可喜重複於惠青在車上交代過好多次的重點,聽說這是保住這份工作的基本原則和態度。
從這點看來,這位僱主的脾氣似乎不太好。
「沒錯,下車吧。」於惠青滿意地點了下頭。這可是她從數不清的「前助理」身上歸納出的血淚經驗,看程可喜投緣才特別傳授給她的。
「我們到了。」於惠青按下對講機,朝鏡頭露出笑容,剛剛在車上已經先打過電話告知自己要帶新助理過來了。
門開了,程可喜隨於惠青經過一片小而美的花圃,步入洋房,立刻又被屋內的挑高格局及充滿現代感的裝潢所吸引。透過大面落地窗引進滿屋的自然光源,讓光線在開放式的空間中暢行無阻地流通,形成寬敞、舒適的視覺印象,使人一踏進屋內便感受到一股自然流露的豪華氣派,也讓屋子裡的每樣傢俱、擺飾看起來都格外典雅大方。
此時,一道修長的身影無聲地步下靠牆的木質階梯……
「這位就是褚冠澤,她叫程可喜。」
正在環顧四周的程可喜,聽到於惠青提起自己的名字才連忙回過頭來,看向那個朝她們走近的男人——
他背著光,起初程可喜看不太清楚他的臉孔,只覺得這男人身形頎長,步伐輕盈。但隨著距離逐漸拉近,男子的面容漸漸清晰,她的眼睛也愈睜愈大,不自覺地屏氣凝神,因為眼前出現的是一名膚色白皙、面如冠玉的美男子。
他蓄著一頭及肩的黑髮,柔軟的髮絲隨著翩然俊雅的步伐輕逸飄動,露出左耳上的銀白鑽飾,閃耀點點光亮。斜長的眸形在溫文爾雅的臉上顯得有些冷傲、淡漠,卻也為那丰神俊美的身影增添一股尊貴之氣,讓他看來像更像個英氣非凡、睥睨一切的王者,神聖得不容冒犯。
襯著一片白光,她愈看愈覺得這個俊美無儔的男子簡直漂亮到不像活在現實世界的真人,而該是存在於神話或漫畫裡的人物才對。尤其當他在她身前站定,近距離凝視那雙宛如琉璃珠子的棕色瞳仁裡,還閃爍流金般細緻的光芒,實在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褚冠澤目光向下,看著這個高度勉強到他肩膀,身材有點過瘦的女子——
長相普普通通,還算得上眉清目秀,但兩頰太過瘦削,卻有一雙又圓又亮的大眼睛,使得那張巴掌大的臉看起來很像某種動物……
「我說……」
「是,請說。」她話接得很快,微笑等待他進一步指示,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僱主竟會長得如此好看,而且連聲音都那麼醇和悅耳,帶著一點低沈的磁性,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程可喜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臉著迷的神情,心裡還忍不住幫那臉精雕細琢的五官畫上一圈瑰麗的玫瑰花邊,再打亮一層夢幻的柔光……
就是這個光,太美了……
「快把妳的嘴巴閉上,口水擦乾淨,別在我面前露出那種低智商的表情。」他抿著嘴,冷冷地提醒。儘管早已習慣從別人臉上接收到這種驚為天人的目光,但瞧見這女人目瞪口呆的模樣,還是覺得很礙眼。
既然要當他的助理,以後最好別再對他露出這麼智障的表情,免得像之前幾個只會傻笑的花癡一樣被他轟出門去。
程可喜被他這麼一說,趕緊摸摸自己的嘴角、下巴,當真檢查起自己的口水有沒有不小心滴到嘴巴外,因為——
「抱歉,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了。」
一道凜冽的目光迸射而出——俊逸的雙眸頓時凝結一股肅殺之氣……
他向來最討厭被人冠上這類用來形容女人的陰柔字眼,好像他是個不男不女的娘娘腔一樣,聽起就很不爽。
對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來說,那些形容詞都算是污辱!
「我是說你長得很英俊……」眼見情況不對,加上於惠青已經在旁邊對她拚命使眼色,程可喜馬上改口,但他的神情依舊殺氣騰騰,讓她打了個冷顫。
「對不起。」她識相地不再多說,直接以一句道歉收尾,免得多說多錯,好像說什麼都不對,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他明明就長得很漂亮、很英俊呀,難道他自己看不出來嗎?
呼……她暗歎口氣,覺得這個俊眼修眉的男人生起氣來還真是嚇人哩。
「妳叫可喜?」他看了她幾秒,眉宇間的殺氣已經銳減不少。
「對。」她用力點頭,見他沒那麼凶,便安心多了。
「家裡有人叫可賀嗎?」
「沒有,不過我有一個姊姊叫程可歡,因為我爸媽希望我們一家人都歡喜和樂,家和萬事興,所以就用『歡喜』幫我們姊妹取名字。」她微笑解釋。因為之前也被人這麼問過,所以對這問題並不以為意。
大概真是因為名字的關係,她的個性確實是滿樂觀的,就連最近家裡發生一連串衰事,她也沒有成日垂頭喪氣、愁眉苦臉,反而更賣力的出門找工作,還會安慰父母「財去人安樂,平安就是福」,凡事多往正面思考。
「那妳應該叫『可笑』才對,聽起來更開心。」他輕嗤一聲,譏諷她取的這是什麼好笑的名字,聽起來充滿喜感倒是真的。
「可笑……歡笑……也是啦,不過念起來不太好聽耶。」程可喜思索著文字替換後的意義,很認真地回答他。
褚冠澤唇角一扯,更明顯地冷笑一聲,覺得這女人智商真的很低……
「妳從哪兒找來這只腦殘的猴子?」他俊眸一瞟,看向旁邊的經紀人,質疑她這回挑人的眼光是否有問題。
瞧這女人長得瘦瘦小小,一副營養不良、發育不全的樣子,原本只是懷疑她有沒有體力工作,現在看來恐怕連腦力都有待加強,大有成長的空間。
「呃,這個嘛……」合作多年,於惠青已經習慣褚冠澤這種毫不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但她擔心初次見面的程可喜會承受不起他這種無心傷害卻風格毒辣的用字遣辭,緊張地看著程可喜——
果然,可憐的女孩一臉備受打擊的神情,兩眼發直更是受毒箭所傷的標準反應。
於惠青思緒飛快運轉,正準備用比較婉轉的說法來緩和這句話的殺傷力,但程可喜卻先一步出言反擊——
「喂,你說誰是猴子啊?而且我的腦袋一點問題也沒有,你……你自己才長得像千年狐妖咧!」她憤憤不平地反駁,覺得他這個人說話實在很不禮貌耶。
如果她是猴子,那她爸媽是什麼?!
看他這副俊美到不像話的容貌,她才覺得他像傳說中那種修煉了幾千萬年才幻化為人形的狐狸妖怪咧!
「妳說什麼?!」修眉輕攏,他白淨的面容罩上一層冷光,眼神危險地冒出兩簇金色火光,讓漠然的神情顯得更加冷峻。
「你都聽到了,還要我說幾次。」她其實被他盯得有點不寒而慄,不過仍是挺直矮人一截的腰桿,硬著頭皮也要捍衛自己和爸媽的人格。
「妳這只死猴子……」他咬牙切齒。
「我、是、人。」她握緊拳頭。
「兩位……」於惠青夾在中間,眼看他們的火氣愈燒愈旺,趕緊跳入一片火海中,打斷兩人怒目相望的局面,將他拉離幾步,又回頭喚起程可喜的理智。
「程可喜,妳這是在做什麼!」於惠青警告性地朝她喊道,還在身前比了個「OK」的手勢——當然不是在誇獎她這樣做得好,而是在提醒她若是激怒了褚冠澤,三萬塊錢也就此告吹了。
「啊!」程可喜哀叫一聲,豁然想起於惠青在進門前一再叮囑過的話,心中立刻升起一陣懊悔……
哎呦,程可喜,妳怎麼可以跟錢過不去呢?別忘了妳的戶頭裡只剩三位數,快連饅頭都沒得啃了……
「對不起,我失言了。」想通了,她馬上道歉,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跟「金主」賠不是。
現在她窮得連志氣都可以拋棄!人格受損又算什麼,反正被罵又不會痛,猴子就猴子吧,想想牠們也挺可愛的……
「冠澤,既然她都道歉了,那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她這一次吧。」於惠青見她低頭認錯,真是欣賞她這種能屈能伸的態度。很好,自己果然沒看錯人。
「不要,我為什麼要用一隻猴子當助理?妳馬上把她弄走,重新找人。」他不屑地睨了程可喜一眼,掉頭便往樓梯走。
褚冠澤從不輕易寬恕得罪過他的人,因為原諒別人就是委屈自己。特別是對這個膽敢罵他是妖怪的女人,他沒親腳把她踹出門去就算客氣了。
「等等……拜託,我後天就要出國了,還有一堆東西沒準備,所以沒時間再重新找人了,你就當幫我個忙,先用她幾天看看,了卻我一樁心事吧!」於惠青連忙拉住他,垮下臉來哀求他大發慈悲,放她一馬,她不想到了國外一邊洽公還得撥空打國際電話處理這種麻煩事。
幫他找助理可算是她工作項目中最吃重的一項工作。這半年多裡她為了幫他找個合意的助理,已經被各大人力中介公司列入黑名單了,近日逼不得已又自己刊登求才廣告,甚至拜託親友幫忙介紹,真的快走投無路了。
「褚先生,我保證我會好好做事,不會再亂說話惹你生氣了,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留下來工作。」程可喜見狀也跟上前來請求他,很有誠意的鞠了一個大躬,害怕因為自己的一時口快而喪失這個難得的工作機會。
雖然這個一臉冷色的男人看起來不怎麼好相處,但白花花鈔票可是討人喜歡得很哩。
褚冠澤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冷睨著那個腰彎到不能再低的女人,覺得她也變得真快,前一分鐘還敢跟他大小聲,現在又突然變得如此卑躬屈膝……
「妳很缺錢嗎?」
「是,所以我一定會好好工作,請你讓我留下來。」程可喜大方承認,看著他的眼神無比誠懇,充滿賺錢的堅定意念。
反正沒錢又不丟臉,有錢不賺才是笨蛋。
「冠澤,你就讓她試試嘛,好不好?」於惠青再度幫腔,拉著他的手怎麼也不肯放。她知道他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就是嘴巴毒了點、個性自我了點、脾氣大了點而已。
褚冠澤看著一臉可憐兮兮的經紀人,不耐煩地抿了抿嘴,樓上還有事情等著他去做,可沒時間在這裡跟她們耗。
「就給妳個面子。」看在合作那麼多年的分上,他就破例一次,勉勉強強地收下這隻猴子好了。這幾天沒人幫他準備三餐,害他都得自己出門解決,實在也很麻煩。
「妳,先去做健康檢查,拿到報告後再過來上班。」他揚了揚下巴,看她的眼神還是挺不滿意的。
「還要做健康檢查?」她奇怪地問,這又不是什麼大公司。
「當然,不然我怎麼知道妳身上有沒有什麼隱疾還是傳染病。」他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是他對每個助理的要求,畢竟要成天在他家進進出出,跟在他身邊負責他飲食起居的人,當然得是個身體健康的人才行。
「喔,是,我會去做健康檢查的,你放心。」程可喜點點頭,露出一個配合度很高的微笑。雖然覺得他這要求有點莫名其妙,不過為了賺錢,她會仔仔細細地去把自己檢查一遍,快快樂樂地賺他的錢。
終於,結局皆大歡喜。於惠青放開手,褚冠澤上了樓,程可喜得到一份工作。
回程,於惠青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還特別幫程可喜介紹一家熟悉的醫院,協助她快點做完身體檢查、拿到報告,及早開工。
「謝謝妳,我不會讓妳失望的。」程可喜笑吟吟地向貴人保證,單純的她只覺得自己找到一份薪水佳、福利優的好工作,尚不知道等她拿到健康檢查報告的那一天起,真正危及她身心健康的事情才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