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璦琳請他進屋。
花店店面後是客廳和廚房,傅聿恆打量環境,空間不大,整齊溫馨的氣氛,像他們婚後的家,有屬於她的溫柔情調,他一踏入就不想離開了。
他挑了張沙發坐下,沙發上有個兔子布偶,甩著長長的兔耳朵,他和兔子的小紅眼睛對望,問:「茉茉呢?」
白璦琳的廚房準備水果。「我們吃過飯後,去我爸媽那裡,她留在我父母家了。」
「對方不介意你約會還帶著小孩嗎?」但他很介意,她帶著女兒和別的男人約會,還帶他去面見父母,他很不是滋味。
「菲利浦很喜歡孩子,是他要我帶茉茉一起去的。茉茉和他很親。你呢?飯局怎麼會提早結束?」
「因為和我吃飯的人突然腸胃炎,吃到一半我就送他去醫院了。」
「真的假的?」她吃驚又好笑。
「當然是真的,雖然這麼說對他不好意思,但是他肚子痛,我其實很高興。我想,這樣我就可以提早脫身來找你,只是沒想到你也有約會。」他歎息。「當我在路邊喂蚊子時,你在吃大餐。」
「嗯,今晚去的餐廳很漂亮,茴香羊排也很美味。」客廳傳來一陣飢餓的呻吟,她笑了。「我不知道你要來啊!」
「我晚餐沒吃多少就去醫院了,那些消毒水味害我更餓。」
「冰箱還有點材料,我做涼面給你吃。」她端著水果走到客廳,將水果放在桌上,避開他的眼神。「吃完就回去吧。早點休息。」夜深了,和他獨處,有點曖昧,讓她不自在。
傅聿恆挑眉,看著她轉身進廚房。「你趕我走?怕被你的菲利浦先生發現嗎?」
「他不是『我的』誰。」
他很滿意這答案。「是啊,我跟他不同,可以留久一點。」
「你和他一樣,也不是『我的』誰。」
「我是你女兒的父親,怎麼能和他相提並論?」立足點根本不同。「我還是你前夫——」
「你不知道前夫是地球上最討厭的人種嗎?」
他語塞。好樣的,伶牙俐齒,夠狠。「就算是,前夫也有分等級,我應該屬於最不討人厭的那級。」厚起臉皮,不走就是不走。
「我不是故意趕你,你想見茉茉,但她不在,不如就先回家休息,改天再來看她,不是比較好?」
「如果我是為了你來呢?」
她心跳漏了一拍。「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意思。」
「我什麼也沒想。」她不會承認對他心動,寧願藏起感覺,所以希望他離開。萬一她敞開心胸接受他,才發現是她自作多情呢?萬一他其實別有目的呢?
在同一個男人手上栽一次,是天真,栽第二次,是愚蠢。
「好吧。」她顯然急於自我保護,他不急,緩緩道:「那在我們討論這個『意思』是什麼之前,我想先說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我沒和郭依佩外遇。」
她瞪著牆,覺得荒謬。「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那時你看到報上的照片,就斷定我和她在旅館過夜,一定發生不可告人的事,完全不讓我解釋,你想一想,我當時有承認報紙的指控嗎?」
她仔細回想……確實是沒有,她一看到報導,就判了他的罪,他又不解釋,就這麼將錯就錯的離婚,這四年分享,不就是毫無意義?她懊惱。「如果是誤會,你應該把真相說出來,不是嗎?」
「是我不對,那時我對你父母有很多不滿,但我認為只要有你的支持,我都能忍耐,結果你不相信我,看了一篇報導就提離婚,讓我痛得失望。我想,既然連你都不相信我,這個婚姻我也不要了。」
他歎口氣。「我一直有個感覺,從你知道我和女同事走很近之後,你就想放棄我了,你只是在等一個時機,或一個理由,讓婚姻結束。」以為問心無愧,就不怕體諒她的感覺,他實在孩子氣得可以。
白璦琳沉默。因為他完全說中了,看過那美麗的女同事,她下意識地自卑,不相信他能對美色無動於衷。但既然他明白她的心結……
「假設你和她真的是清白的,理清這些能改變什麼?」
「我不知道。」傅聿恆苦笑。「但我知道,要是不把誤會解釋清楚,我們永遠停在四年前,無法繼續。」
「但是,說清楚就能繼續嗎?環境造就了我們的個性,和我們面臨的問題,四年前的情況,很多到今天並沒有改變,我依然是白家的女兒,你還是在我爸的公司裡,如果我們又在同樣問題裡觸礁呢?」不止她有心結,他也有呀,他又該如何處理他的困境?
「那我們就溝通、協調、解決它。我們沒辦法改變外在狀況,但我們自己可以改變。我已經改變了,你沒有嗎?」不敢說他已是完美無缺的好男人,但他在改進,不會再犯過去的錯。
「我不確定……」她是比較有自信了,但若出現第二個郭依佩,她真能用平常心面對嗎?
「其實都是一些能解決的問題,卻讓我們分開四年。」他歎息。「我們都是傻瓜……」
「我不是。」她應該是膽小鬼。
「好吧,只有我是。」他嗓音飽含笑意,語氣很感性。「有個傻瓜,以為就這麼和你錯過了,沒想到你回來了,而傻瓜發現他依然愛你,你願意給他一次機會嗎?」
他說完,廚房裡也安靜了。她沒有回答他,是被他突來的告白嚇一跳吧?可至少她沒馬上拒絕他,就有希望。
想說的都說出來了,他很滿足,有點睏。這晚真累,但,累得很有價值……
廚房裡,白璦琳臉頰發燙,被他的最後一句話震撼。他還愛她?他希望他們之間重新開始?
的確,假如他的外遇是她錯怪了他,他們原來不該離婚,但剛才討論的那些問題是確實存在的,像隱形炸彈,即使沒有郭依佩,早晚會被其他事件引爆。
既然他們都意識到這些問題,應該更謹慎地先想出解決之道,而不是急著重新在一起,他們是成年人,不是初戀莽撞的少年少女……
但她的胃裡好像多了一群急躁的蝴蝶,狂熱撲翅,小聲急切地耳語:她願意,她也愛他,她願意給彼此機會……唉,真正急的好像是她。她羞愧,臉更熱。
他不出聲了,是在等她回答嗎?
沉默害她緊張,她拖拖拉拉地準備好涼面,端到客廳要款待他,才發現他的沉默不是因為在等她答覆,是因為他——睡著了。
他和她縫給女兒的兔子布偶一樣,癱在沙發上,身體歪斜一邊。
「聿恆?」她喚他,他不醒,睡得很沉。
她將他鬆開的領帶解下,放在茶几上,她替他脫鞋,挪動他,幫他在沙發上調整個好睡的姿勢,他渾然不覺,還發出細細鼾聲。
她微笑,他很累了吧?看他的睡臉好無辜,睫毛垂落,眼下有淡淡陰影,這幾年來,他過得好嗎?他忙起來連睡覺也會忘記,肯定忘了好好照顧自己。
真奇妙,把彼此缺點揭露,赤裸裸地檢視過,卻覺得更親近了,彷彿過去是戴著面具,如今用真面目相對,他們對彼此的認識,似乎從這刻才真正開始,有新的體會、新的感情,溫柔滋長。
她凝視他,悄悄地,伸手貼住他臉龐,他好像感受到溫暖,唇角微彎。
遇到對的人,錯過一次,是疏忽,或是傻。錯過兩次,則是愚蠢。
她無聲對他說:是的,我還愛你,願意給你機會,也給自己機會。等你醒來,給你答覆。睡吧,祝你好夢。
傅聿恆一夜好眠。
他很久沒睡得這麼熟,睡夢中,隱約感覺自己身處一種熟悉的氛圍裡,捨不得醒,沒有討厭的鬧鐘打攪,他一覺到天亮。
醒來後,他茫然,面對陌生的環境,好一陣子才想起,自己在前妻的住處。
張望四周,不見白璦琳,他走到前頭店面,店還沒開,後頭廚房卻傳來說話聲。
他走到廚房門口,看見他的女兒踩著小凳子,站在流理台邊,給吐司抹果醬,還背著昨晚見過的兔子布偶。
另一個小男孩,他認出是昨晚和租書店老闆娘在一起的。小男孩拿著菜刀,正在切小黃瓜,兩個小孩背對他,很是忙碌。
「茉茉,果醬抹太多了,會太甜。」
「可是我喜歡吃草莓果醬。」他的女兒搖頭晃腦地說,那甜嫩的嗓音,聽得他心頭一陣暖。
「這又不是做給你吃的,是我要吃的啊!」
「可是我也要吃草莓果醬啊。」
「你不是說你要吃葡萄果醬……」小男孩搖搖頭,似乎懶得糾正。「算了,這個給你吃,幫我另外抹一片,不要太厚,我不想吃太甜。」
「好!」白唯茉應得好高興,彷彿樂於被指使。
傅聿恆聽得皺眉。這小子是誰,竟用這種命令的語氣對他女兒說話?
「還有,做早餐就做早餐,你幹麼背這隻兔子?」
「我昨天去爺爺奶奶家,忘記帶『咪兔』去,它哭哭了,所以我帶它一起做早餐。」她邊說邊忙,兔子的長耳朵甩來蕩去。
「metoo?這隻兔子叫做『我也是』?」小男孩嗤笑。「好奇怪的名字。」
「不是『我也是』,是『咪兔』!」
「metoo就是『我也是』啊,哼,你別想騙我,雖然我不像你住過國外,也知道metoo是英文好嗎?」
「可是上次你搞不清楚book和desk……」
「你不要老是記得我的糗事好不好?」小男孩惱羞了,一不注意,刀子割破食指。「你看,都是你,一直跟我講話,害我切到手指了。」他放下菜刀,拉開抽屜找OK繃。
「對不起嘛。」白唯茉湊過去看他包紮傷口,忽然在他頰上親了一記。
這一吻不只傅聿恆看呆,小男孩也呆住。
「你……你幹麼親我?」他呆呆握著受傷的手指,耳根都紅透了。
白唯茉很認真地解釋:「好好說,受傷的時候,親一下,痛痛就會飛走。」
「……那也是親傷口才對吧?」還是國外和台灣的做法不同?
「咦,是喔?」
夠了,他看不下去了!傅聿恆咳嗽一聲,兩個小孩同時回頭看他。
白唯茉燦爛綻笑。「叔叔早,你要不要吃果醬吐司?」
竟叫他叔叔?看來女兒的媽還沒把他的身份告訴她。
「嗯,好,麻煩你。」他對女兒溫柔微笑,面對小男孩則蹙眉。這小傢伙和他女兒似乎很熟稔,那個吻雖然是女兒主動,他還是覺得這小子佔了女兒的便宜,很礙眼。
他問女兒:「你媽媽呢?」
「批發花市那邊有問題,白阿姨過去看了。」紀修瑞代為回答。
「她就這樣留你們兩個小孩在家?」
「我媽在隔壁,等一下就過來,我會照顧茉茉。」紀修瑞昂頭,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是嗎?」他犀利地掃視不到他胸口高的小男生,很想拿抹布抹掉他臉上被女兒親過的地方。
「小瑞哥哥很厲害,會做早餐給我吃喔!」白唯茉幫腔,幫他倒了杯鮮奶。「叔叔,請你喝牛奶。」
「謝謝。」他對女兒露出好親切的笑。「你昨晚不是去爺爺奶奶家過夜?」
女兒點頭,他試探問:「你爸爸呢?」沒注意小男孩古怪的臉色。
小女生笑咪咪道:「和媽媽離婚了喔。」
這歡樂的口氣是什麼意思?「你……不想念爸爸?」
白唯茉搖頭,背後的兔耳朵跟著一陣亂甩。「不會,爸爸是壞人。」
「為什麼說他是壞人?」傅聿恆表情和善,內心淌血。為什麼女兒說他是壞人?她直到今天才和他第一次相處啊!她哪來這種認知?
「菲利浦叔叔說,我爸爸和媽媽離婚,是因為爸爸害媽媽難過,所以他是壞人。」
「那是他的猜測,你沒見過爸爸,不能確定他就是壞人。」那加拿大人背後中傷他,想離間他們父女是吧?他不會放棄的!
白唯茉搖頭。「菲利浦叔叔說的是真的,爸爸會害媽媽哭。」
「你看過媽媽哭?」他心一扯。
「有時候。」晶瑩大眼掠過一抹陰影。「媽媽跟外公講電話,講到爸爸,她就哭了……」
他啞然,女兒才四歲,卻看過母親傷心,那麼是最近的事了……經過這麼久,他的「外遇」還讓她這麼難過嗎?他內疚極了。
「叔叔,你不就是茉茉的爸爸嗎?」紀修瑞看不下去了,很困惑。昨晚聽母親說這男人是白唯茉的父親,他幹麼不承認?
白唯茉聞言愣住。「叔叔,你是……」
傅聿恆尷尬。他原本想多瞭解一些女兒對他的看法,再坦白身份,現在只好承認,擠出最親切的笑容。「呃,沒錯,茉茉,我是你父親——」
咻!剛遞給他的牛奶馬上從他手裡被奪回去,速度之快令他傻眼。
就見他女兒眼神防備,嘴抿成一直線,轉過頭去不理他。
他馬上瞭解自己在女兒心中的地位——他是在壞人,壞到連一杯牛奶都不給喝的大壞人。
這孩子,好惡還真分明……
「茉茉,你聽我說,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他笨拙地試圖解釋。
白唯茉不理他,嘟著嘴往外走,正好撞上走進來的人,她抬頭一瞧,馬上撲進對方懷裡。「媽媽!」
片刻後,傅聿恆與白璦琳坐在餐桌邊,白璦琳聽他尷尬地說完父女相認的經過,掩嘴偷笑。
「拜託別笑,好嗎?」他很糗。「我該跟你道歉,沒想到外遇的事讓你這麼難以釋懷。」他真心懺悔,哪知她雲淡風輕地反駁——
「我沒那麼愛哭,好嗎?這件事跟你無關。」白璦琳悠悠道:「茉茉看到的應該是半年前,我家族一位長輩過世,我爸原本在講你的事,忽然接到長輩過世的消息,我在電話裡聽到,克制不住情緒才哭的。」在女兒聽來,卻以為她因為前夫而傷心流淚。
「……」他不就被討厭得很冤?「那你要幫我解釋清楚,你看她,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可見有多討厭他。
她轉向女兒。「茉茉,你那次看到媽媽哭,是為了別的事情,不是因為爸爸。」
「真的嗎?」白唯茉拿懷疑的眼神瞧父親。
「真的。所以你別生爸爸的氣,他人很好的……」
「可是他很好的話,你們為什麼會離婚?」
兩個大人啞灰,白唯茉嚴肅道:「菲利浦叔叔說,結婚是很神聖的事,決定了就不可以隨便離婚,就像我今天早上要吃草莓果醬吐司,抹好了果醬就一定要吃。」
這什麼邏輯?兩個大人繼續無言。
「所以,菲利浦叔叔說是很嚴重的事情,你們才會離婚。媽媽你很好,所以是爸爸不對。我不想看到他。」罪狀宣讀完畢,小女孩上樓去了。
「……看來我們父女之間存在很嚴重的誤解。」傅聿恆深受打擊。這個菲利浦,他跟他勢不兩立!
白璦琳安慰他。「茉茉對你是有些先入為主的印象,我會和她溝通,而且她從沒見過你,當然需要一點時間接納你。」
「我覺得這位菲利浦先生灌輸了很多糟糕的觀念給她。」
「他說的也都是事實啊……」她小聲道,看他一臉不高興,她笑了。「當然,現在都知道是誤會了,總之,我會和茉茉談,你有耐心點。對了,都快九點了,你今天不必去公司嗎?」
「喔!」他倒抽口氣。「我忘記要上班了!」
既然自己的感情明朗了,就不要不可能的人再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白璦琳決定,想辦法讓菲利浦對自己死心。
但是,一段還在曖昧期,連「名分」都沒有的感情,該從何拒絕起?
這晚,菲利浦到花店,她和他談起女兒與傅聿恆見面的情況。
「茉茉的反應這麼糟糕啊?如果她見到你前夫就不高興,要他暫時別打擾她吧,茉茉的感覺最重要。」菲利浦很擔心小女孩的反應。「唉,我當初說那些話只是就事論事,沒想到茉茉記得這麼牢。」
「一開始是滿讓我擔心的,不過聿恆最近常來店裡,茉茉比較沒那麼討厭他了,會和他講話。」
「他常常來?」菲利浦呆了呆,嚷道:「不妙啊,我工作忙,被他乘虛而入了!我要趕快把和你相處的進度補回來!」
「相處還有進度啊!」她好笑,一邊猶豫著,真的要說嗎?會不會太刻意?若不說,明知他對自己的感情,難道眼睜睜看他繼續對她抱著不可能的期待?不行,她有罪惡感。
「菲利浦……如果你有欣賞的對象,就趕快把握她吧!」
「幹麼說這種話?你明知道我最愛你啦,哪有別的對象?」
「我這幾天和聿恆談,我覺得,你還是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等等。」菲利浦嗅出不對勁。「別跟我說你重新愛上他了,你不是很痛恨他外遇嗎?」
「他跟我解釋過了,外遇只是誤會。」
「他解釋你就相信了?他有拿出什麼證據嗎?」
「他沒證據,只是解釋當時情況,聽起來還算合理,我也沒完全相信,但我發覺我沒辦法忘記他,我對他……」
「對他還有感覺?」菲利浦不能接受。「你四年來一直以為他外遇,現在知道外遇可能是誤會,也不可能馬上動心,除非你……除非你……」
「除非我對他始終有感情在。」她苦笑。「我以為忘不了他,是因為他讓我太痛苦、太傷心,現在我才懂,忘不了他也許是因為……還愛他。」
「璦琳,你要想清楚,不要把念念不忘當作愛情!他真的愛你,當初不會那樣傷害你!」菲利浦慌了,他要失去她了嗎?
「我們那時還年輕,難免會意氣用事,我自己的處理態度也不夠成熟……」
「你決定要回到他身邊了?」
白璦琳搖頭。「沒有,我還不確定我和他之間會怎樣,這還只是我單方面的想法……」
「好,那簡單!」菲利浦重燃信心。「你們可能不會在一起,我和你就維持現狀,如果你們在一起,說不定還是分手,我還是有希望——」
「請你不要這樣!」她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你是個好人,你不覺得自己值得一份完整的愛情嗎?為什麼不多考慮你自己?為什麼寧願排在候補名單上?」
「因為……我愛你。」他紅了眼眶。「我還能怎麼做?我愛你,就算是候補,我也願意啊……」
看他泫然欲泣,白璦琳眼睛也熱了,潮濕著。「菲利……我說過好多次了,我對你的感覺是朋友,你是我遇過最善良、熱情、溫暖的人,因為你追求我,給了我許多自信,讓我覺得自己是美好的、是值得被愛的,要不是你,我可能無法從離婚的陰影中走出來,但我沒辦法用愛情回報你,真的很抱歉……」
「我說過,要對你好,都是我心甘情願,你不必抱歉。」菲利浦定定地瞧著她。「你這麼細心地考慮我的感受,怕傷害我,寧願拒絕我,讓我更愛你了。」
「拜託別說這種話。」她苦惱。「看你一直在我身邊,得不到你的幸福,讓我很難過。說實話,即使我沒和他在一起,和你也不可能的。」
他不死心。「真的一點點可能都沒有?萬一你發現他說沒外遇只是在欺騙你,你還不是要離開他?」
「我已經離開過他一次,過了四年,發現自己還是心繫著他,這讓我想了很多。如果這個人是我深愛的,我唯一想要的,我不能容忍他有一點點瑕疵嗎?外遇很可惡,但真的罪無可赦嗎?其實我也沒有把握能克服這個心理障礙原諒他,和他在一起……」
「但你還是願意去試看看這個可能性,也不願意接受我。」
白璦琳點頭,面對他冰冷的眼光,心裡煎熬著,很難過。
「好,我懂你的意思,這幾年我對你死纏爛打,是因為你身邊沒人,既然現在你要回你前夫身邊,我是應該退出……」不,他不甘心,這兩年,他撫慰她的情傷,支持她,怎麼可能她一見了那個負心的前夫,就把他拋諸腦後?她絕對是一時昏頭了,他不接受這種結果。
「或者,我應該和他公平競爭,你不能要求我自動退讓,這沒道理,我和他的立足點是一樣的,不是嗎?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我先回去了。」菲利浦轉身走出花店。
「菲利——」她還想解釋,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歎口氣。這兩年來,她拒絕了好多次,他執迷不悟,這次她狠下心,藉這機會和他做個了斷,希望他能離開她身邊去尋覓真愛。
即使這兩年是他心甘情願陪伴她,她總是接受過他的照顧,欠他一份情,他若一怒之下和她絕交,她仍會當他是最重要的朋友,衷心祝福他。
至於她的前夫……她又深深歎氣。為了要讓菲利浦死心,她說得很勇敢,其實毫無把握,最糟的狀況也許是她與菲利浦鬧翻了,和傅聿恆依舊不往來……
可這樣不過是孤獨一人,卻很坦然,心頭沒有任何感情包袱,不也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