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副帥,方元帥他……」軍醫林大夫捻須想了想,才要開口卻欲言又止。
「究竟怎麼了?你直言無妨。」此刻的韓情腦後傷口也已包紮上了,但仍覺異常昏沉。
「前幾日我來為方元帥診治時還發現他體內氣血順暢,可今天一瞧……不好啊,氣血大亂呀。」
「大亂……」韓情急著想上前攀問,「這怎麼說呢?」
「他之前是不是有運氣過?」林大夫又問。
「運氣?」她不確定的搖搖頭,「……對了,有,剛剛他好像身體很不舒服,便打起坐來,林大夫,您的意思是……」
韓情突地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於是追問道:「是他體內氣血運行的關系嗎?」
「應該是。」林大夫點點頭。
「那我該怎麼做呢?」韓情閉上眼深吐了口氣,「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一回來後諸多奇怪的反應,我真的好累。」
「副帥,你的身體也該注意,我剛剛為你把過脈,你的氣血真的很差,是該好好休息才是。」他站起身重鎖眉頭,「至於方元帥……」
「你老實說,我一定盡力做到。」她憂焚不已,沒見方願好轉,她一顆心總是緊緊束縛著。
「這……」他吐了口氣,這才語重心長地說:「其實我也練過武,在過去走過大江南北,除了習醫外,尚有許多無理可解的內力武學。」
「武學……」
「對,既然元帥的氣流已亂,就必須要人灌輸給他鮮活的氣息,以助他體內氣息再次正常運作。」林大夫謹言解釋。
「那我給他。」韓情二話不說地走向他。
「可……副帥你身子骨太差,使不得。」他卻也同樣俐落回絕。
「這……」
「別說了,我想這營裡弟兄應該有人願意幫忙。」林大夫又道。
「不要找別人,就我可以,運行內力給他人可不是任何人可以做的,這營裡就我內力最好,你不得不承認。」韓情趕緊說,眼底流露的盡是熱愛濃情。
「這……可你的身體那麼虛,運了氣給他,你怎麼辦?何況軍中男人那麼多,應該找得到人,要不我也可以。」林大夫直言道。
「不!」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不好,還是讓我來,我是他的妻子,我希望我能為他盡一份心力。」她急切不已,太過激動下,臉色又逐變蒼白。
「副帥!」林大夫趕緊扶她坐下,溫婉一笑,「好吧,不過你得多吃點兒,晚一點再進行,好嗎?」
「好,謝謝。」她輕淺一笑,終於是松了口氣。
看著方願的睡容,她終於明白無論方願的奇異處是因為身體原故,還是他當真變了心,可她愛他,已愛到無以復加,怎能眼睜睜看他這麼痛苦。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她盡可能調息養氣,也盡可能多吃點兒東西,好應付接下來漫長的煎熬。
林大夫則一直陪伴在側,見她如此,也只是搖頭興歎,更是羨慕方願的好福氣。
前陣子他的怪異行徑早在營中傳遍,他自然也聽說了。不過,他真是想不透,以往愛妻如命的方願怎麼會變了個人呢?莫非這兩年的囚禁,囚出了他心理上的毛病?
唉……如今想想,副帥還真是命運多舛,偏偏上天又喜歡欺負她這麼一個好姑娘。夫君被敵方擄去兩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讓她遇上這種事,唉……希望這一切陰霾能趕緊過去,還給副帥一個幸福的生活。
一直到了子夜,是最佳運氣的時機,林大夫便上前道:「副帥,可以開始了,你可以嗎?」
「可以,你放心。」
她點頭一笑,然後依林大夫的指示坐上大床,而將方願扶到她對面,接著由林大夫先行運氣擊上韓情背部,推動氣力直達方願丹田。
這時韓情才赫然發現林大夫原來是這般的深藏不露,光這股氣就是她的數倍功力了!
天……沒想到他們帳營裡竟藏著這等高人。
「副帥,你還可以嗎?」林大夫閉眼問。
「沒問題。」
「好,那剩下就靠你的內力,我放手了。」他觀察她的表情。
「可以,盡管放。」韓情凜著臉,屏住氣,徐徐接下林大夫的內力,而後慢慢送到方願體內。
就這樣為時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林大夫直觀察著她的反應,當發現她臉色漸轉蒼白,趕緊就著她的耳問:「你還可以嗎?」
韓情額上淌著汗,閉眼說:「放心,我可以。」
「如果不行,可別硬撐。」林大夫不放心地又叮嚀了句。
「嗯,我知道。」她深吸了口氣。
於是在這漫長的艱熬下好不容易又撐過一炷香,終於大功告成,可是這時候韓情卻早已香汗淋漓,氣喘吁吁了。
「副帥,你還好吧?」林大夫趕緊扶住她。
「我還好,你別管我,快看看方願。」即使是快虛脫了,韓情腦海裡想的還是自己的丈夫。
「別急。好,我看看。」林大夫先檢視了下方願的眼睛,然後測了下脈象,仔細觀察……
久久,見林大夫眉宇瞬間松弛下來,韓情才顯現笑容地追問:「怎麼樣?這法子到底有沒有效?」
「很有效,太有效了,終於保住了他一命。」林大夫眉開眼笑道。
「真的嗎?」她急急拉住方願的手,「沒事了、以後都沒事了!好希望你醒來後一切都回復正常,你一定要好起來。」
「會的,副帥,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覺吧。」林大夫見她這般,還真是心疼呀,但願方願真能良心發現,身體好了,連心也回得來。
「嗯,謝謝你,林大夫。」
韓情眼底盡現許多許多的感激,可是不知為何,對於自己的將來仍是有著那麼多的恐懼。
***
整整一夜,她幾乎無眠地在照顧著方願,直到他的汗水停止、氣息穩定,仍是不敢掉以輕心。
突地,她瞧見他的身子微微一動,連忙激動地坐直身子,輕喚他的名,「願,你好些沒?」
「我……我怎麼了?」他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你病了,昨晚我正要出去找你,你卻像瘋了似的沖了過來,直說些我聽不懂的話。」她含著淚說。
「我——」他眸子一緊,突地想起了妲麗!
對,是姐麗對他施的法,對他下的蠱!該死,他絕不能讓妲麗用這種手段對付韓情以及他的這些兄弟,他說什麼都要阻止。
可是該怎麼阻止,該怎麼讓妲麗相信他仍是被她所迷惑,唯一的方法就是他不能回到以前的方願。
「怎麼,你想起來了?」韓情急切地望著他臉上滿是仇恨與懊惱的線條。
「沒有,我忘了。」他閉上眼,深吐了口氣。
「忘了就算了,快躺下休息吧。」
她上前扶他,可卻被他用力一甩,「你這個骯髒的女人別碰我。」
「方願!」她錯愕地深吸了口氣,眼角出現濕濡。
「夠了,別用眼淚來當武器。」他猛地起身,這才頓覺身體似乎好多了,已沒有從前的悶疼與緊繃。
「這……」他倏然轉首,看著韓情,「我昏迷中,你是不是曾做了什麼?」
「我和林大夫用內力醫治你,把你體內凌亂的氣流打散。」
其實方願會從「忘情水」中回復意識,並不是韓情內力的厲害,而是他倆的那份真情沖散了忘情水的邪性。
韓情悲傷的低垂螓首,卻正好被他瞧見她後腦所包裹的傷帶!他連忙趨上前捧著她的腦袋,「這是怎麼回事?」
「受傷的。」她委屈地抽噎著。
「怎麼傷的?」端起她的小臉,看著她的淚容,可知,方願的心裡更是痛苦難抑呀!
他知道自己定是傷了她,可是……可是他不能不這麼做,否則絕對會在坦麗那個邪惡的女人面前穿幫的。
「你已經不愛我了,是不是?」韓情望著他,答非所問的說出這段話。
「你!」他蹙起眉,直想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安慰她,可他卻不能——
他就是要她恨他、怨他、這樣才瞞得過妲麗呀!
「你先說,你的傷怎麼來的?」他沉著聲又問。
「你推的。」沙啞的嗓音,她逸出悲泣。
「我?!」
方願頓時想起當他渾身疼痛難忍的時候,似乎曾這麼推了她一下,天……沒想到那麼嚴重,布條上還有血跡!
「嚴重嗎?」他忍不住問。
「我嚴不嚴重你關心嗎?」她輕咬薄唇心中溢滿了傷痛,記憶裡仍是他剛剛那鋒利不饒人的詞句。
「我……」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狠下心說道:「問你只是因這傷是我造成的,說不說在於你。」說著,他便起身打算離開。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再待在這裡,望著她的愁容、她的淚,肯定會把持不住地將她緊緊攬住,告訴她他究竟有多想她、多愛她……
可如今他不能,既然不能,他就要避開,避開這個會讓他心頭百般糾結的女人埃
「等等,你要去哪兒?」就算是受了委屈,可是只要想起他的身體才初癒,她就不忍心見他就這麼奔了出去。
原以為他清醒之後會恢復正常,可讓她傷心的是他非但沒有如她所願,反而變本加利,對她更有著說不盡的埋怨。
老天!究竟她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等回她心愛丈夫的心呢?
「你干嘛糾纏我?何不找魏雲?」他蹙起英眉,看似毫無暖意的薄唇逸出讓她傷心傷神的詞句。
「原來,你還掛念著那件事?」她閉上眼雙唇微顫。
「你以為那件事那麼容易忘得掉?當我親眼所見你們倆在房裡卿卿我我時,那副曖昧樣到現在還深刻在我腦海裡,簡直是揮之不去埃」
他蠻橫地攫住她的下巴,一雙利目緊緊鎖住她的容顏,並伸長舌頭輕舔了下她的粉紅絛唇,邪謔地說。
「你要我說幾次,你完全誤解了,魏雲之所以對我說那些,完全是他單方面的事,我沒有接受,倘若真接受我不會還守在這兒,只是想完成你的心願,你難道還不明白?」她已哭啞了嗓。
那雙濃情淚眸深深端凝著方願那對黝黑的眸光漸漸變得凜冽深沉。
「哦,真是這樣嗎?」他笑容裡抹上邪味,無緒無情的音調冷的像冰,「事實上,我倒是比較相信你是為了他才留在軍中,本來……本來我還懷疑你跟仇政呢,不過既然他已娶了宓兒公主,你自然是無法越雷池一步,所以——」
「啪——」未等方願說完,韓情已恨得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
方願捂著臉,猛轉首狠狠地瞪著她,「你?」
「我這是懲罰你的無情,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把我對你的愛放在腳底下殘佞地踩碎了!」
她輕蹙黛眉,眸底深濃帶霧,「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我愛你,真的好愛你,不要用那麼殘忍的話對付我好不好?」
望著韓情那脆弱的表情,方願心口一揪,有股沖動想安慰她,將她摟進懷裡細細吻著她,訴說著他的思念和愛,可是他不能!
因為韓情感情纖細,對他是絕對偽裝不出冷硬,所以這困難的差事也只好由他來做了。
他眸光一變,抿唇笑了,深沉的語調裡含帶著抹邪邪的情色,「該不會這兩年來他都沒滿足過你,所以我一回來你又見風轉舵的纏上我?」
他那嘴角所露出的殘冷酷笑逼得韓情渾身一僵,只能怔茫地看著他,心口早已發疼地說不出話來。
她迭退了數步,望著他那狂佞難辨的容顏,一時駭然啞口,她好想知道……好想知道眼前這麼詭魅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的相公?或者他的靈魂已被邪惡的魔吃了,以往那個溫文善良、愛她如寶的方願已消失在空氣中,再也回不來了?
「我只想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的過去?我們新婚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什麼話?」她雙手抵在胸前,怯柔地問道。
「新婚?」方願擰起嘴角,笑得別具深意,卻不直接作答,「我當然記得,那洞房花燭夜,你那軟柔的嬌軀直貼著我,兩團豐盈彈性的奶子……還有那溫熱緊實的小洞口……」
語畢,他立刻放聲大笑,眼底全寫滿戲謔地望著她那瞬間漲紅的白皙臉龐。
接著他便用力將她扯入懷,黑眸轉濃地盯著她那可憐的凝眸,「是不是還想嘗嘗那種滋味,沒關系,我現在閒的很,陪陪你無妨。」
韓情無助地搖頭,眼中的淚已乾凝,剩下的只是無法言喻的怯懦。
方願卻漾出一抹古怪笑意,勾懾著她的凝眸,「是怕我身體才剛復原,撐不住嗎?你放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他說著滿口邪惡的撩戲話,韓情聽在耳裡,不僅心痛,更覺可恥。
忍不住,她痛苦地用力推開他,急奔出了營帳。
一路上她悲淒哀號,淚水直灑落在衣襟,而這一切卻正好讓偷偷躲在帳外觀察的妲麗瞧見。
她彎起嘴角,得意地笑了笑,看樣子,方願也不過是瞬間的反常,他的忘情水的效用並沒有因此而降低。
於是她便更大膽的走向營帳,這時正巧方願也從裡頭走了出來,一看見她便扯著抹淡笑,「阿麗姑娘是你。」
「沒錯,就是我……」她輕搖粉臀地朝他緩緩走近,甚至大膽地替他整了整衣襟,「方才我瞧見副帥哭得像淚人兒地跑了出去,你們怎麼了?吵架了?」她抿緊笑意,試探地問。
「唉……那種女人不提也罷。」他蹙緊眉心,故意作出一副忿懣不滿的模樣。
「她怎麼了?」
「她直說我變了、我變了,可我哪兒變了?我方願還不就是方願,只是元帥的頭銜被人爭了去,難道少了元帥兩個字我就不是她相公了?老是嫌東嫌西,避我如蛇蠍,連碰也不讓我碰一下,哼,她以為這營地裡就只有她一個女人嗎?」
方願暴跳如雷地說著,聲音硬是從喉嚨裡擠了出來,畢竟辱罵他最心愛的情兒,是讓他多麼心痛埃
「說的也是,我不就是女人嗎?」妲麗對他擠眉弄眼地暗示著。
「也是,像你就聽話多了,又令人窩心。」
他輕挑起她的下顎,正要吻上她鮮紅的唇時,突然魏雲跑了過來,怒目瞪視著他,「副帥哪裡對你不好,你怎麼可以對她做出這種事?!」
方願瞇起眸,笑望著他,「你憑什麼過來責問我?就因為你是韓情那女人的姘頭嗎?」
「你胡說八道什麼?上次對副帥說那些話我知道我錯了,不過那也只是我一相情願的想法,完全跟副帥無關,你不要牽扯上她。」
「哦,那麼說我的情兒的媚力還真是無遠弗屆,不領你的情,你還這麼的替她說話,她到底是給你吃了什麼甜頭?說出來聽聽,我瞧瞧她給你的感覺和給我的一不一樣?」方願忽然狂笑,口出殘酷佞言。
魏雲聽得渾身直發顫,忍不住跨上前送出兩記拳頭——
方願俐落閃身,迅速一個身形交錯,就將他的雙手反剪於身後,「魏雲,別不自量力,你打不過我的。」
「就是嘛,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以為這樣就能替你那個副帥爭什麼氣嗎?」妲麗掩嘴一笑,自以為方願挺她了,什麼話都敢說出口。
「你這個賤丫頭,虧我們副帥收留你。」魏雲想沖上前,卻被方願給扯住雙臂,根本動彈不得。
「你夠了沒?」方願冷眼注視著他。
「方願,我尊稱你一聲方元帥那是感恩於你兩年前的照顧,更因為曾誤解過你而懺悔。知道嗎?當營中大夥兒全都在愷族人造謠下對你心生埋怨時,是誰?是誰為你忍辱洗刷冤屈的?」魏雲氣得咬牙,不停回過頭對他說。
方願聞言心頭抽緊,隨即閉上眼,「誰?」
「是副帥和仇元帥,若不是他們兩個,你現在還被震雷國所有人民所唾罵!」魏雲極其義憤填膺地說。
「哦,你的意思是我要跪地感謝那對奸夫淫婦?」方願咬牙,硬逼著自己說出這句話。
「你!你是什麼意思?」魏雲張大眸。
「我……我的意思是仇政是大姘頭,你是小姘頭,如今大的娶了公主,韓情孤枕難眠下,只好賴上你,對不對?」
方願發出一陣刺耳低笑,那殘惡的言語直讓魏雲難以置信,他怎麼也沒料到向來正直的方願竟會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來!
「你……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這是魏雲唯一想到的可能。
「哈……刺激?」方願轉向妲麗,「阿麗,你說我的樣子正不正常呢?」
「當然了,可是百分之百的男人呢。」她直沖著他笑,而後伸出手大膽又挑情的往胯下用力一抓。
方願定住身,凝住氣,差點兒沒動手將她打向山壁。但為了逼真,他忍住,不但得忍住,還得對她裝出一副同等的邪佞樣,「哈……還是阿麗了解我。」
「我當然了解你了。」她因此食髓知味地直在他那兒上頭搓弄著。
這情形看在魏雲眼中,當真是受不了了!
他猛一提氣,使勁兒推開方願,「你……你們才是道地的一對奸夫淫婦。」
「就算是吧,但也是學你們的,看不慣嗎?那你就走吧。」方願擰起嘴角,無情的眸凝在魏雲臉上。
「好,你們真是厲害,作賊的喊捉賊,那好,我這就走,真要我留下來看你們這樣,我還會作嘔呢。」
丟下這話,他就倏然轉身離開,只是他滿心愧對韓情,真不知她一人留在這裡將如何面對這兩個人?
唉……
對了,上回韓情不是說曾捎信回宮嗎?就不知大王可已接獲信件了?
看來,他也得盡快進一趟宮門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