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庫存表發呆,高典蓉的眼睛看著數字,腦中想的都是一些跟工作無關的事,她在想什麼?抱歉不好講,因為都是一些限制級的事,說出來怕工作會沒效率。
唉!
歎口氣,放下庫存表,高典蓉想不透自制力一向堅強的她,怎麼會輕易跟薛恭謙上床?當時他明明就已經準備放手,她只要堅決地跨出腳步,就不會發生後來一連串讓自己後悔的事,可她偏偏就是提不起腳,甚至還掉淚。
她真沒用。
第N次罵自己,打從他們第一次上床到今天為止已經過了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她每天都以後悔,卻也每天重蹈覆轍,她都快沒臉見人。
正因為羞愧,她索性躲進不見天日的倉庫,除非上、下班,否則絕不離開倉儲課。人家是奼女,她是倉女,奼女至少偶爾還會出去買便當,她是天天叫外賣。別說員工餐廳,她連員工廁所都很少去,就怕又聽見一些閒言閒語,聽了自己心情難過,乾脆把自己封閉起來,還比較不會受傷。
「嗨,全公司最認真的員工,你還不下班啊?」
中午休息時間,倉儲課的職員照例全跑光,留她一個人看守倉庫,這也是幽會的最佳時機。
「我很忙,別來吵我。」她把庫存表重新拿起來對照假裝忙碌。
薛恭謙低聲輕笑,雙手插進褲袋走到她身邊,誘惑力十足地說。「你知道這招對我沒效。」
高典蓉翻白眼,轉過身不理他,卻被他從背後抱住。
「從明天開始,我再也不會去員工餐廳了。」他在她耳邊吹氣,溫勢的氣息很容易將她融化,因為耳朵恰巧是她的敏感帶。
「為什麼不去?」該死,她好像又快要投降了。「那裡有很多員工,每一個都想跟你共進午餐。」
哇,這語氣聽起來很像是吃醋哦,看來她很在乎他呢!
「可是我不想跟她們共進午餐,我只想跟你一起吃飯。」他好懷念那段他們一起享用午餐的時光,他們的愛苗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滋長的,特別具有意義。
「那你也叫便當來這裡吃啊,我又沒有阻止你。」就算叫他不要來,他也不會聽話,幹嘛假惺惺。
「但是現在我不想吃便當,我想吃你。」只有幾次溫存根本不夠,他需要更充分的時間,做更多的事。
「你不要亂來,我們還在公司。」她緊張地提醒他,就怕他會真的動手。
「誰理他,又沒有人。」他還是一貫任性,興頭來了誰都無法阻止。
「我不是人嗎?」她試著阻止他,但沒用,他手已經開始在解她牛仔褲的鈕扣……
「呼!呼!」她累得雙手圈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身上休息,心想再這麼胡搞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
「嘖嘖嘖!」他則是意猶未盡地親吻她的頸後、她柔軟的耳垂,體貼的動作背後藏著討人厭的企圖。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他馬上顯露他的企圖,她理都不想搭理。
高典蓉鬆開手臂,從他身上滑了下來,拾起牛仔褲和內褲穿上。
「我們不會結婚。」她順便拾起他的長褲丟給他,拜託他穿上。
「你別這麼固執好不好?」他一邊穿上長褲一邊跟她講道理。「我們現在的關係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你不能再用過去的藉口搪塞我。」
「我們的關係是有一點小改變,但也用不著談到婚姻。」純粹戀愛也很好,比較甜蜜。
用不著談到婚姻……
「你對我還有什麼不滿?」他不懂。「我說過,我會照顧你媽媽,典文我也會好好培養他,你的一切負擔都由我一手挑起,你根本不必操心。」
「我為什麼要接受你的恩惠?」她有的是自尊,不需要他施捨。「我自己的責任由我自己承擔,不需要你這個外人插手。」
外人……
「在你的眼裡,我是外人嗎?」那他們剛剛做的事算什麼,動物交配?「我只是希望能夠成為你一輩子的依靠,不希望你日子過得這麼辛苦,這也錯了嗎?」
「如果你真正為我著想,就不該勉強我。」她有她自己的條算,她自己的堅持。
「我沒有勉強你,我只是在問你什麼時候嫁給我,你卻老是跟我說那些沒營養的話。」聽了就煩。
「你說的話才沒營養,老是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你煩不煩啊?」她根本不想跟他結婚,也說得很清楚,但他充耳不聞。
「煩,我當然煩。」每次都被拒絕還能不煩嗎?「我厭煩你只會拒絕不談理由,就算要判我出局,也要讓我知道怎麼死的吧!」
哪有人只會說NO,起碼也要有一次SAYWHY,不然教他怎麼心服口服?
「不想結婚就是不想結婚,還需要什麼理由?」去問不婚族他們為什麼不想結婚,打賭不會有人想理他。
「你簡直不可理喻。」他只是想要個理由有這麼難給的嗎?隨便編一個馬編得出來。
「你才不可理喻,硬要逼人家結婚!」她不像某人那麼無聊,沒事找事做,她很忙的。
兩個人於是又大吵一架,吵到最後還是那個本故事中最常出現的老梗。
「你是不是又想用辭職威脅我?」他們每次吵架幾乎都會出現這個字眼,他聽到快神經麻痺了。
「不,我會好好待在倉庫,堅守我的工作崗位。」這回她採取別的策略。「你一定無法體會我有多高興被調到倉庫,不必再和你天天見面!」
高典蓉明明知道他非常希望她能回到採購課,卻故意說話刺激薛恭謙,氣得他牙癢癢的,決定來個絕地大反攻。
「我也很高興你被調來倉庫!」他撂下狠話後轉身離開倉庫,兩人不歡而散。
「可惡!」回到辦公室,薛恭謙心情惡劣到摔檔案出氣,不曉得高典蓉到底在猶豫什麼、堅持什麼?
「總經理,這些報表——」
「出去!」現在他誰都不見!
他最想見的人說不想見他,這叫他怎麼承受,怎能不生氣?
在愛情的領域裡,每個人都是傻瓜,同時愛人,同時也是被愛的人。
冷戰。
話說打從那天他們在倉庫大吵一架之後,薛恭謙和高典蓉兩個人就開始冷戰,截至目前為止,已經又過了一個禮拜。
在這一個禮拜之中,他們互不聯絡,即使不小心在公司碰見對方,也假裝沒看見,嚴重程度前所未見,就連旁人也可以感覺得到不對勁,紛紛走避免得掃到颱風尾。
「高典蓉,今天你要去支援喔!」
高典蓉正在盤點,倉儲課長不期然透露這個訊息,她愣了一下。
「去哪個部門支援?」她以為這又是薛恭謙為了見她搞出來的小把戲,心臟猛烈地跳了一下,結果令她失望。
「今天有一位大人物要來賣場辦簽書會,預計會引來大批粉絲,賣場那邊怕人手不夠,跟我們倉儲課借調人員,我決定派你過去支援。」
原來是營業課,害她以為……
「我知道了。」她勉強微笑。「我現在立刻過去。」
「去找楊課長報到,順便幫我把這份庫存表交給楊課長……」倉儲課長手忙腳亂。「還有,你告訴他書等一下我會請人搬過去,叫他不必緊張。」
看來今天賣場辦簽書會的人,真的是位大人物,一口氣動用了這麼多人手,還能搞得兩位課長緊張兮兮,不簡單哪!
「好,我會轉告楊課長。」她回道。
「嗯。」倉儲課長點頭。「你趕快過去,楊課長在等這份庫存表。」
於是高典蓉拿著庫存表連同自己以「最速件」的方式送達營業課,楊課長收下庫存表,跟她道謝之後開始指派工作。
結果她被分配去簽書會現場維持秩序,很怪的一個工作。
由於高典蓉一直在公司內部擔任管理工作,沒真正到過賣場,對賣場的實際作業不是那麼熟悉,不知道賣場的工作其實很繁雜,不若表面上只是進貨出貨那麼簡單。
簽書會已經開始,會場果然擠進好幾百名粉絲。高典蓉負責發號碼牌,發著發單。
簽書會已經開始,會場果然擠進好幾百名粉絲。高典蓉負責發號碼牌,發著發著看見一張熟面孔,頓時愣住。
「若曦?」
不期然聽見自己的名字,吳若曦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
「小蓉?」吳若曦手指向高典蓉,兩人臉上都掛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凝視著對方。
「真的是你!」兩個大女生異口同聲地叫道,抱在一起又跳又鬧,營業部的員工怕吵到其他粉絲,趕快接手繼續發號碼牌,讓她們兩位意外重逢的老友到一旁好好說個夠。
「我以為你還在國外。」高典蓉興奮地說道。
「比賽剛結束。」吳若曦一樣興奮。「這次梓雍一樣得了冠軍,達成五連霸目標,這可是一項紀錄哦!」
吳若曦對丈夫的愛和驕傲,都顯露在她的表情和語氣中,讓高典蓉看了好羨慕……
「今天來辦簽書會的人,該不會就是你老公吧?」高典蓉指著被人潮擠爆的簽書會場,後知後覺的問道。
「BINGO!」吳若曦還是一樣活潑。「我自己也去簽了一本……你看!」
她亮出自家老公的新書。
「照片拍得很帥吧?」她可得意了。「沒見過這麼帥的賽車選手吧?他還是我老公。」
吳若曦越講越得意,掩嘴偷笑的模樣,很難讓人相信之前她還躲他像瘟疫一樣,現在則黏得跟口香糖一樣緊。
「不是天敵哦?」她跟好友開玩笑,吳若曦不客氣地回拐她一記。
「是冤家、冤家啦!」吳若曦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感染高典蓉的情緒,她好羨慕吳若曦無論歡喜悲傷都大方表現出來,相形之下,自己就保守許多,也沒用許多。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說了半天的話,吳若曦這時才發現高典蓉身上穿著大賣場的背心。
高典蓉低頭看臨時借來的背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這裡工作,已經做了快兩個月了。」
「這麼巧?」吳若曦驚訝地看著高典蓉。「梓雍的好朋友正好也在這裡工作,說不定你們認識哦!」
「你老公的朋友是……」
「薛恭謙,這家賣場的老闆,聽過他的大名吧?」吳若曦還是一樣頑皮,以為這樣就能嚇到好友,結果反倒是被嚇一跳。
「說起來,我跟他滿熟的,不久之前,他還堅稱我是他的女朋友。」
哇哇哇,全世界最閃的閃文。
「不會吧?」小蓉一定是在開玩笑。「你騙我的,對不對?」如果是真的,可要普天同慶。
「你覺得我像騙人的樣子嗎?」高典蓉無力微笑,也希望是自己幻想,她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不像。」因為她的眉心沒有出現心字形。「不過你也不像戀愛中的女人,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高典蓉於是把她和薛恭謙如何相遇,他如何把她弄進公司,到他們的戀愛過程從頭REPEAT一次,聽得吳若曦頻頻眨眼。
「這完全是偶像劇的劇情啊,你們在演偶像劇哦?」哇,他們的戀愛故事比她和她老公的還誇張,輸了。
「若曦!」老是這樣不正經,她真後悔把真相告訴她。
「好啦好啦,對不起嘛!」吳若曦求饒。「我是為你感到高興,你終於也開竅了。」
「你不要高興太早,這不是偶像劇,現實沒有這麼美好。」
才說她開竅,立刻又鑽進死胡同,她這位好友,是不是被現實生活的重擔壓得太久了啊?思想都是灰的。
「現實哪一點不美好了?」她覺得很好啊,尤其結婚了以後更好,心愛的人陪在身邊朝夕相處,天堂也不過如此。
「我的家世環境跟薛恭謙相差太多,我們不可能在一起。」這就是她最大的煩惱。
「我跟梓雍的差距也不比你小,我怎麼沒有同樣的煩惱?」
經吳若曦這麼一說,高典蓉才想起巫梓雍的家裡也很有錢,家境富裕程度不下於薛恭謙,甚至還超越他。
「小蓉,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吳若曦問道。「當初是誰告訴我,遇見MR.RIGHT就要趕快把握,還無情地趕我回去。」結果自己這麼膽小。
「若曦……」
「想當初我還得過梓雍他老爸那一關呢,我還不是一樣沒事。」安全過關。「你都還沒有真正接觸到『現實』就想逃避,這樣是不行的哦!」太懦弱了。
「我就是怕未來還有更難過的關卡,才會退縮。」她從不曾期望愛情會發生,尤其兩家的家世如此懸殊,她怕他們的愛情還沒開始展翅,就先折翼。
「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一定不會過關,當初我也以為梓雍他老爸召見我,是為了叫我離開他兒子,怎麼知道會意外促成他們父子和好?」所以事情很難講,地球是圓的,球也是圓的,沒到最後一刻,都不會知道鹿死誰手,所以球賽才會那麼好看。
「我們的處境與你們的不同。」不能相比。
「我看不出來有什麼地方不同。」吳若曦聳肩。「無非就是你太膽小,不敢誓死護衛真愛。」
她指出重點。
「而且,我認為問題根本不在薛恭謙,而是出在你身上,你什麼時候才要放棄自卑,什麼時候才要真正打開心胸接受一個男人?我們都知道你很堅強,但偶爾能靠在別人身上休息也是一件很棒的事,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你何不參考一下?」
「若曦……」
「除非你一輩子不打算被愛,不然你就不該放棄薛恭謙。」吳若曦鼓勵高典蓉。「相信我,薛恭謙雖然有時候難免有些豬頭,但比起梓雍其他朋友來,都算是優秀,等你見了冉唯尊以後就會明白他的可貴。」他那個人說話酸人不償命,多虧伍樂妍能夠容忍他。
「我又不需要認識其他人!」高典蓉又好氣又好笑地回道。
「等你嫁給他以後自然就會認識。」她也是嫁給梓雍以後才認識這些天兵天將,婚前誰管他。
「我都說了,我不會嫁給薛恭謙。」高典蓉仍是死腦筋,吳若曦翻白眼。「我都說了,「你真固執。」好想掐死她。「我看除非突然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不然你是不會改變主意。」
高典蓉聞言苦笑,就算發生重大事件,她也不會嫁給薛恭謙,就這麼簡單。
老天爺彷彿是要懲罰她有那樣的想法似地,在和吳若曦意外相遇的第三天,她母親就出事了。
「老姐,媽昏倒了,我現在正要送她去醫院!」
高典文緊張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高典蓉頓時握不住手機,慌得跟什麼一樣。
「我……我馬上過去。」她慌張到說不出話,反倒是高典文勸她要冷靜,展現高度智慧。
但她怎麼能夠冷靜?母親是她的支柱,她的人生有一半是為了她而活,失去母親,就等於失去半個人生,她不可能冷靜。
掛上手機後,高典蓉慌慌張張地跑出倉庫,剛好和正要進倉庫的薛恭謙撞滿懷。
「小蓉?」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以免她摔倒,她看起來快要哭了。
高典蓉眼眶泛紅地看著他,現在她沒心情跟他吵架。
「走開,我要去醫院。」她母親昏倒了,她要馬上趕過去。
「我知道,我就是來帶你去醫院的,我和典文才通過電話。」
原來她弟弟是先通知他,接著才打手機給她,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我不需要你帶我去醫院,我可以自己搭計程車。」她永遠都在拒絕他,這讓他很挫折。
「坐我的車比較快,走,我們馬上去醫院。」他牽起她的手就要帶她去停車場,但她總是想甩掉他,總是不肯承認她需要他。
「我自己處理。」過去她一個人,未來也會是一個人。「你真的不必管我,你只要讓開——」
「拜託你讓我幫你好嗎?小蓉!」薛恭謙突然緊緊抱住她,發誓再也不讓她受折磨。「我知道你很堅強,但是有些事不是光靠堅強就能度過的,我也想為你分擔一些責任,就當作是我求你,好嗎?」
若只論愛情戰爭的輸贏,薛恭謙明顯輸了。愛人的一方注定要承受更大的痛苦,但被愛的一方也不好受,況且她也同樣愛他。
她僵著身體感受他的體溫、他的顫抖,眼淚瞬間簌簌地流下來。她就怕這樣,就怕他會慣壞她,就怕她習慣了依靠他以後,忘了怎麼獨立,其實她的內心也渴望被人疼愛啊!
「我媽媽……」她哭得泣不成聲。「我媽媽!嗚……」
「我知道,小蓉,我知道。」他知道所有一切,知道她有多珍惜她的獨立。
他很抱歉自己即將破壞這份珍貴的獨立,因為他不可能讓她一個人這麼辛苦,他要成為她的依靠,從現在到未來,或許還有更長久的將來。
經過了適當的急救和一連串嚴密檢查,報告的結果終於出爐。她母親只是因為長期營養失調,只要調整飲食和細心照顧,就會慢慢恢復健康。
「呼!」至此,高典蓉總算可以鬆一口氣,薛恭謙也為她高興。
「我會請最好的看護和營養師照顧你媽媽,你不必擔心了。」他仍是一樣急著為她分擔責任,這回她沒有拒絕。
經過了這次事件以後,她已有充分體會,當一個人在慌張難過的時候,有一個愛你的人陪在身邊,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但她仍沒有把握能接受婚姻。
「你別想趁這個機會逼我嫁給你。」她事先警告薛恭謙,以免他又胡思亂想。
「我不會。」他已得到教訓。「我不想再和你冷戰。」上次逼她的結果是差點失去她,他不會再犯相同錯誤。
「真的不會?」她懷疑地看著薛恭謙,每次他都是這麼說,下次立刻就忘了。
「我發誓。」他比了個童子軍的手勢,加強決心。「我現在變得很有耐心,再也不是過去那個沒耐性先生,我已經完全改變。」
為了愛她,他連他最引以為豪的個性都改了,真的為她做了很大犧牲。
「我不相信。」不要害她太感動,她又要掉淚了。
「真的啦!不然你摸我的心,就知道我沒有說謊。」
心要怎麼摸?當然是—這樣摸!
後果自行想像,作者概不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