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這是什麼鬼地方啦?!雖不至於烏漆抹黑,還有一點點陽光可以透進來。可每棵樹長得都一樣,叫人怎麼分啊?!」聶芷砜眉頭緊皺,然後很頹廢地垮了雙肩。
第五次了。她已經第五次看到這棵她做了記號的大樹了。
「哪個人莫名其妙,沒事找事啦?建了座迷死人不償命的鬼林子。」氣急敗壞地,聶芷砜踢了下離她最近的樹洩恨。「都這麼老了,快成精了吧。」
「都怪爸比啦。如果他不因為那女人凶人家,人家才不會說出這種要到唐朝讓他找不到的鬼話。」更該死的是她隨口說說就真到這個陰森森的地方了。
「去死啦。我來唐朝又不是要來這鬼林子喂老虎的。」聶芷砜牙癢癢地又補了幾腳。「可惡……討厭……混蛋!明明剛開始挺好玩的,有那麼多條路可以選一。冒險遊戲也該蠻刺激的吧?但怎樣兜都在這鬼林子裡,怎麼看都是這些樹,悶死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可惡……可憎……可……」
「你很吵。」沒一絲溫度的聲音從那棵遭踢的老樹上傳來。
「誰……誰在那裡?」聲音顫抖得整句話都散了。「我很乖的,真的……我只是很不小心地畫了只烏龜在睡著了的季哥哥臉上;李媽媽的玫瑰也不是我故意摧殘的……」剛才的囂張樣不再。惡聲惡氣的咒罵聲換上了軟綿綿的求饒聲。「我保證,我以後一定乖乖的,不再任性,不再亂耍脾氣了。所以,放過我好不好?我這麼瘦,到地獄要和你搶食物的……」
「可以閉嘴了嗎?」白衣男子從樹上跳到她一米開外的地方。他的眼神似寒冰,直直掃向聶芷砜。
「你……真的是鬼嗎?」一定是的。他身穿白衣,面無表情,連聲音都冷得讓人直打顫。只是……「這裡的鬼都像你這麼帥嗎?」
哇塞!她自認天底下的男人就爸比最帥了。沒想到眼前這個更絕。令鄙視花癡的她都忍不住眼睛發直,想摸一摸他的臉了。
哇!皮膚很好耶,連爸比那麼用心保養也只能得分呢。滿分的標準是他。
咦,有觸感?!
聶芷砜瞪大雙眼,再摸向他的胸口。
心臟在跳!
這個發現讓聶芷砜怔得不知該如何反應了。她只好維持著剛才那個姿勢,站在那裡。
「摸夠了?」這女人不只聒噪,還很不知廉恥。萬俟宇冷冷地瞟了一眼敢近他身的女人。
「幹嘛嚇人啦?」聶芷砜被他的冷哼聲「震」離了好幾步。不悅地抬眼瞪他。「借摸一下會死哦?小氣鬼。」
確實會死。萬俟宇的嘴角多了抹不易察覺的笑。但死的人不會是他。
「喂,你不可以走。」蠻橫地擋在他身前,她揚起下巴看他。「我不准你走。」
「哦?」幽黑的眸子危險地半瞇著。不准?這女人是在說笑嗎?
敢命令他,她是第一人。敢纏著他,她也是第一人。萬俟宇半瞇著黑眸,不露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她夠驚世駭俗。先不管她的言行舉止是否符合婦言婦德,單她這身裝扮就無半絲婦容可言了。
不同於其他女子的襦衣羅裙,她一身奇怪的裝扮不僅皺巴巴,還沾滿了草屑。甚至露出了白皙的手臂和大腿。頭髮沒有梳理,隨意地披在肩上,還極不雅地搭了個樹葉編的花環。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明明如此不雅的裝扮他卻覺得在她身上構成了讓人無法移開眼的美。
直覺告訴他,她會是個麻煩。
就在萬俟宇打算轉身離去時,女孩的聲音再次喚住了他。
「你是我在這裡遇見的唯一一個人,你走了我怎麼辦?」聶芷砜說得理直氣壯還理所當然。
「你不可以走的。」在察覺男子的身形微側時,她可憐巴巴地拉住他。
「你走了,我會被餓狼吃掉的,而且就算沒餓狼遇到色狼我也死定了啊。即使沒餓狼也沒色狼,我被餓死了,凍死了也很可憐吧。而且……」
這算哪一出?!多情武士巧遇落難公主?
但她的行情更像一個纏人精。姑且算她是公主好了,可老大他不多情,同情心也不氾濫,所以這齣戲甭演了。
「你別走啦。」見他絲毫沒帶她離開的意願,她很委屈地埋下眼。拉住他衣袖的的手也放開了。
她在裝可憐嗎?
萬俟宇一臉玩味地看著她。這公主還真不是普通的纏人,而他竟不討厭這種感覺。
「看什麼啦,色狼。」聶芷砜似是察覺到男子的注視,驚訝地抬起眼,然後一臉防備地跳離好幾步。幹嘛用那種眼神看她,她可沒封建到以身相許。
「我不認為發育不良的小丫頭有什麼好看的。」這一刻,他居然為她的防備感到心疼。「做我的貼身丫鬟。」
「啊?」
「想離開這裡就來當我的貼身丫鬟。」他想把她留在身邊。儘管她是個麻煩,還是他為躲邢君祀才惹上的麻煩。
「可不可以……」「當然你可以拒絕。」他那抹亦正亦邪的笑竟該死的好看。「如果你不想離開。」
「我……好,我跟你走。」
雖然這男人很危險,但她無路可選了。
「萬俟宇,你家很大耶。」
聶芷砜在進入山莊後就不停地尖呼大叫。
「哇,真有這麼清的湖泊哦。」聶芷砜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望著可以看清湖底礁石的「靜霓湖」。
「我可不可以玩水?」
歪著腦袋,小心地詢問不遠處亭子裡的萬俟宇。在男子微微頷首後,迅速地甩掉腳上的涼鞋,伸腳到水中撥蕩。
「這水冰冰的,一下子就除去暑氣了。真想跳下去游泳。」聶芷砜雙手合併向上伸展,伸了個懶腰。
「耶?鯉魚。」她睜大雙眼看著湖中的鯉魚時不時地親吻她的腳丫。
「我下去和你們玩,好不好?」她抬眼望天,似乎她在談話的對象是空中漂浮的幾朵淡雲。
回頭,偷偷瞄了眼萬俟宇,此刻他正和一名穿紫衣的斯文男子談論什麼事。
他吃蹩了吧?樣子真好玩。
忍不住她輕笑出聲。引起了亭中男子的注意。
「宇,那女孩誰啊?」紫衣男子心情大好地吹了聲口哨。「原來你喜歡的類型是這種小妹妹啊。」
「難怪你都不去『百花樓』、『綠緣閣』。」「我還以為我們的少莊主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毛病呢,原來……」「她是我的貼身丫鬟。」冷冷的語調打斷了紫衣男子的自說自話。
「貼身丫鬟?」紫衣男子看著玩得不亦樂乎的聶芷砜,不自覺笑瞇了眼。「她可真特別。」
「萬俟宇,你從不用丫鬟的吧?」騙誰啊?哪有丫鬟長得這麼絕塵的,怎麼他訪便天下美女雲集的地方都沒遇到過?
泅水術不錯哦,姿勢挺奇怪的,不過很好看。原來不是還沒發育完全的小妹妹嘛,身材有夠玲瓏有致。
「宇,你確定她只是丫鬟?」終於不再用眼睛偷吃冰淇淋了。原因——某人正用凍得可以穿死人的冰箭射他。
「你最好別打她的主意。」撇下看好戲的路人甲,準備到湖中抓某只貪玩的貓。
「哇,真爽斃了。」心情極度放鬆的聶芷砜吐出了極不雅的話。她放輕身體,讓自己飄在湖面上。閉著眼,仰躺著。沒發覺有人正鐵青著臉瞪著一身濕漉漉的她。
「聶芷砜,上來。」恍惚間,她聽到了有人在喚她。「不要啦,我要睡覺。」不悅地蹙著眉。
「聶芷砜。」
「你很吵耶。」聲音還冷冰冰的,她又沒欠誰幾百萬。
很吵是吧?
萬俟宇半瞇著眼,嘴角揚起了惡作劇的笑。他在看到她疲倦的容顏時,怒氣就消掉一大半了。
但他還是要懲罰一下這個小笨蛋。
「很痛耶,哪個混蛋干的?!」睜開眼,可愛的娃娃臉上寫著「我要滅了你」。
「捨得醒了?」又捏了下她粉嫩的臉頰一把。
「萬俟宇,你混蛋!我的臉又不是麵團做的,你捏得這麼盡興幹嘛?」
聶芷砜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從湖中央有到岸邊。
「我是主子,我當你是什麼,你就是什麼。清楚了沒?小婢女。」
萬俟宇又捏了好幾把。活該讓他發現她的臉彈性很好,捏起來很好玩。誰叫她不乖?
一旁的紫衣男子笑得都快閃到腰了,還是忍住不笑出聲。
「邢君祀,要不要幫你找個大夫?」耳力極佳的萬俟宇不悅地瞪了紫衣男子一眼。
真該死,忘了這裡還有看戲的人。
「誒?他眼角怎麼濕濕的?他哭了嗎?」聶芷砜爬上岸,好奇地盯著邢君祀眼角看。
「噗……哈哈。」
終於邢君祀亂沒形象地笑出聲。他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聶芷砜。在萬俟宇殺死人的眼神下終於收起了笑,收起「放肆」的眼睛。
「宇,你家丫鬟可真寶。」使勁憋笑著。
「你不痛苦嗎?」憋得五官都扭曲了,可真難為他了。
「呃……」視線「不小心」地又掃過濕衣服下曲線畢露的身子。
「邢君祀,『綠緣閣』的宛兒姑娘似乎有很多人想替她贖身。」輕飄飄的語氣像是在談論天氣。「據說,令表弟也挺中意她。」伸手一攬,將笨蛋女人撈進懷裡,嚴嚴實實地抱住,不讓有心人士有機會覬覦一分一毫。
「你行。」笑面虎嚴肅著一張臉。
「他怎麼走了?」聶芷砜靠在萬俟宇懷裡,捨不得走了。他的懷抱還真不是普通的溫暖,比爸比還溫暖一些。雖然天氣很熱,兩個人抱在一起更熱,但不想離開就是不要。
「現在該來算算我們之間的帳了。」無一絲波動的聲音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似乎除了他懷中的丫頭,四周的一切都抖了好幾下。連空氣了靜止了。
「呃……萬俟宇,我想睡覺。」清澈的大眼睛很無辜地一眨一眨。隨即半闔著。「所以,借靠一下了。」不雅地打了個呵欠,整個人靠在他身上。
「萬俟宇,你人真好。」睡著的人喃喃道。
人真好?
虧她說得出這種話。
萬俟宇看著女孩的眼盈滿寵溺。
「該拿你怎麼辦呢?任性又無知的笨丫頭。」輕輕地將她攔腰抱起,她的輕若無物讓他皺了下眉。似是感覺到他的不悅,她更是小心地窩在他的懷裡,像撒嬌的小貓一樣,在他胸口蹭了蹭。又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才安穩地睡著。
「哎。」輕飄飄的歎息傳不到米外就被風吹散了。男子抱著女子穿過了一道又一道的拱門。最後消失在迴廊的盡頭。
他沒看到每個人臉上的訝異,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溫柔多深情。
那天午後,「傲然山莊」流傳著一個可大可小的消息。
「傲然山莊」冷冰冰的少主也懂得情愛,心儀女子正住在他的「雲楓居」。不久後可能入主「傲然山莊」,與少主琴瑟結合。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女子可能讓整個山莊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