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石道兩旁有著茂密的竹林,耳畔傳來微微風聲和鳥鳴聲,乍入此地,不禁讓人感到身心愉快。
這是個媲美世外桃源的幽境,彷彿與世隔絕,獨立在這紛亂的人世中,今日,卻走入一名陌生男人,他穩健的步伐踏在石道上,奏出規律有力的聲音。陌生客身著白色休閒襯衫,外頭還罩著一件黑色無袖背心,下半身穿著深藍色的牛仔褲,搭配十分得宜。
他黑亮的髮絲隨著微風自然晃動,視線再低一些些,便會注意到他有張俊雅的容貌,光潔的皮膚足以令愛美的女性大歎上天的不公;飛揚的眉毛之下是一雙深邃,似能看透一切的眸子;兩頰之中的挺直鼻樑讓五官更顯立體,最後是厚薄恰到好處,銜著淡淡微笑的唇瓣。整體而言,這是個俊朗出色的男人,不過看上去又不似凡人,他散發的氣質溫柔卻又冷淡,彷彿不屬於人間。
坐在前庭泡茶的藍鼎炎,見到來人,露出開心的笑容。
「你來了,很準時。」他向來欣賞準時的人。
男人淺淺一笑,再頷首。「準時是晚輩應該做到的,況且讓您等太久,不是件有禮的事情。」
藍鼎炎一面朗朗笑開,一面幫兩人倒茶。「在我面前自稱『晚輩』,你這不是在折煞我嗎?不要以世人就外表的角度來看,你的年紀應該比我老,幾百歲有吧?」
上個月火災經他搭救時,藍鼎炎就看出這個出手相助的年輕人絕非尋常人,爾後才得知他是只能化為人形的青狐。
「三百多歲了。」他絲毫不隱瞞自己的年齡。
「那你必定看過許多事了?」藍鼎炎略微感歎地問。
「未必事事親眼目睹,我不愛管那些事。」他淡淡回道。
「也對、也對,人世間的事太過複雜,還是少管為妙。來來,坐啊!這是上好的普洱,你嘗嘗。」
男人聞言落坐,接過茶杯湊近鼻前嗅了嗅,然後才嘗一口。「嗯,好茶。藍先生能在這種幽靜雅致的地方賞風景、品好茶,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藍鼎炎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朗聲笑道:「哈哈!你忘了加上你啊,有你這忘年之交相伴,亦是人生快事啊!」
「藍先生,言重了。」他禮貌回應。
「你真多禮,古人雖說禮多人不怪,但我仍不喜歡這一套。你禮過來,我再禮過去,挺煩人的。你就直接喊我鼎炎好了。」藍鼎炎毫不客氣道。論年紀,眼前的年輕人才是真正的「前輩」,他也不敢造次,而且無論微笑或是任何一個動作,總透著一種淡淡的仙氣,讓他更加敬畏這位「年輕人」。
男人含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這才像話,唉!」藍鼎炎忽然歎氣。「火災也過了一個多月,想到那天若是沒有你的話,我和千絮恐怕已葬身火窟了,想來仍心有餘悸,我不是怕自己身亡,是怕我那可愛的孫女年紀輕輕就死去了,不值啊!」舊屋在一個月前燒燬了,所以他們祖孫倆才遷到此處。
「那天是我剛巧路過,順手救了你們。」男人謙虛,不居功。
「我們真的是好運才能遇上你這位大恩人!」藍鼎炎張口笑道,他就是喜歡他應對得體的禮貌,即使不同於凡人,仍然保有相互敬重的溫和態度。
「那沒什麼,舉手之勞罷了,真的不足掛齒。」
藍鼎炎擺出認真的表情。「你是我們藍家的大恩人,雖然在你的眼中,我們的能力也許薄弱,但一個人隻身在外總該有些朋友關照的,以後無論你遇上什麼事情,我能幫得上忙的絕不推辭。」有恩必報,是他藍家的祖訓。
「多謝。」假使連自己都做不到,他也不知要跟凡人求助什麼,不過這些話他不會說,旁人的好意,他會放在心底。
「爺爺,你在跟誰說話?」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由房子內走了出來,一見藍鼎炎,便嘻笑地問。
藍鼎炎摸摸孫女的頭說:「千絮啊,爺爺在跟朋友說話啊。」
「這位爺爺好年輕,都沒有白頭髮耶!」看見坐在爺爺對面的訪客,藍千絮像發現新奇玩具般地驚叫。
小女孩天真,以為爺爺的朋友就跟爺爺一樣年紀。
男人眼眸一轉,盯上了小女孩無畏懼的大眼睛。
藍鼎炎朗聲大笑。「傻千絮,他看起跟爺爺的年紀一樣嗎?」
小女孩不怕生地靠近陌生男人,大眼直盯著猛瞧。「不一樣,他沒有皺紋,對不起。」
「沒關係。」男子漾著溫柔的淺笑。
「千絮,記得嗎?這位就是上次救我們出來的叔叔啊!」由於當時藍千絮處於昏迷狀態,所以僅有藍鼎炎知情。
「真的?」小女孩眨著大眼問。
「當然是真的,爺爺會騙妳嗎?」
小女孩搖搖頭,望著陌生男人,明亮的大眼閃著喜歡的情緒,開心的張開手臂,直喊:「抱抱!」
男人眼底急閃過一道詫異,然後看向藍鼎炎,以眼神詢問。
「千絮喜歡你,你就幫我抱抱她。」
他這才抱起藍千絮坐上自己的腿上。
「叔叔,你身上有花香喔!」藍千絮聞到花香十分興奮。
「叔叔開花店,身上自然有花香了。」開花店是他在人世裡的一種掩飾。他其實會怕某些敏銳的小孩兒,因為他們單純天真,所以偶爾看得見他的「原形」。
「我喜歡花花,叔叔教我認識花,好不好?」花花很美麗,她最喜歡了。
「好啊,只要妳想學,叔叔一定教妳。」小女孩的真誠與笑容深深打動他的心。
「叔叔啊,我都還沒自我介紹說,我是藍千絮,今年八歲,是爺爺的孫女,請問尊姓大名?」藍千絮抱拳學著電視上古代大俠的模樣,令人發噱。
男人溫柔一笑,那深邃的目光像發燙的光芒,映在藍千絮的眼底,他的笑容使她猶如置於深海一般。
「我的名字是──鞏青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