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滿面春風地回來了,依照慣例,只要她回國,一定會來「秘密」找顧昀絮聊聊。
昀絮的笑容不見了,變得沉默,這是朱迪見到她的第一個想法。
「你怎麼了?看起來不開心?」
顧昀絮硬扯起一抹笑。「哪有,我很好啊,嘿,你不能拿你準新娘的角度來看我,那不公平。」
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很僵,就算朱迪和祁立言已經分手,但她和祁立言擦搶走火的關係,讓她無法以平常心面對自己的好朋友,她感到不安,害怕這複雜的三角關係會摧毀他們三人的友誼。
「對了,你哥會准假嗎?你這個伴娘能不能來法國陪我?」或許因為個性的關係,朱迪雖然戀情不斷,但要好的女性朋友卻只有顧昀絮一個。
顧昀絮看了眼在外場忙碌的哥哥。「不太可能,最近店裡的生意很好,我哥一個人忙不過來的。」
朱迪歎了口氣。「唉,那你明天陪我回台中幫我打氣好不好?一想到明天他要跟我爸媽見面,我就好緊張喔∼∼」
二十七歲的女兒要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外國人,任何一個當父母的都會擔心啊!
「我去有用嗎?」
「當然有,你就幫忙美言幾句嘍,我媽對你印象很好,你是她眼中的乖寶寶。」
顧昀絮點點頭,她沒有理由拒絕。「幾點?」
「早上十點,我去你家接你……」朱迪注意到顧昀絮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樣子,伸起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喂,昀絮,你看起來真的怪怪的耶?沒事吧?有事要說喔,不可以瞞著我∼∼」
你沒事吧?這是她最近常聽到的一句話。
那一夜後,她變得鬱鬱寡歡,對任何事都不再積極,好像失去了某樣東西……
她知道原因,也知道自己失去的東西就是快樂,但,這沒解藥,她只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能重拾過去的平靜。
「我沒事的,你放心。」她址著笑,用同樣一句話來回答朋友們的關心。
翌日,不到十點,便聽到電鈴聲響起,顧昀絮愣了下,以為是朱迪早到了,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吐司,打開門,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消失一星期的祁立言。
「小顧。」
老天,竟是他?!她雙腿突地虛軟,用手撐著門把,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
「有事嗎?」她虛弱地問。
祁立言凝著她,她清雅依舊,但清澈的眼眸裡卻盛滿了深不見底的憂鬱。
他心口一陣緊,趕緊說道:「那天送你回家後,上海的分公司臨時有急事,我馬上搭當天下午的飛機離開台灣,直到昨天晚上才回來。」
她皺起眉頭,不瞭解他為什麼突然向她解釋行蹤。
他苦笑,目光鎖著她。「我不想讓你以為我在躲你、故意不找你,然後失去聯絡。」
她渾身一震,一瞬間明白了許多事,原來這就是她支失去快樂的主因。
古人說思之欲狂,她終於明白思念有多麼難熬、多麼折磨人,對他的思念,在見到他之後,如狂風驟雨般襲來,她不得不承認,他的出現,讓她有種解脫的暢快……
那天早上,他送她回家,原本就不該期待他們之間會有什麼變化,只是當天晚上「秘密」營業時,她還是克制不住地往店門口覷了好幾眼,就是期盼他能夠出現。每個走進「秘密」的客人都讓她神經緊繃,只是當每天的期待都落空時,她不再懷抱希望,失去了微笑,也失去快樂的心。
體內一部分的自己開始自憐自艾,覺得自己很可憐、很傻,另一部分的自己則憤世嫉俗了起來,認為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就算沒有情、沒有愛,送上門的女人,激情狂歡又如何?
她輕歎了口氣,搖頭。「沒關係,我不在意。」
他笑,聽得出她的逞強。「早餐吃了嗎?我們去吃永和豆漿?」
她心動,但只能搖搖頭,拒絕他。「十點朱迪要來接我。」
他臉上的笑意不見了。
前一秒的陽光笑臉,下一秒馬上烏雲密佈,朱迪果然還是他的罩門。
「她來接你?」
他來找她,並且主動解釋自己這幾天沒來看她的原因,僅僅如此,就讓她悸動不已,顧昀絮自嘲地笑,她笨得以為自己看到了春天。「我要陪朱迪去台中,法國佬今天來見她父母。」
這是自虐後虐人嗎?當關係丕變後,她甚至失去身為好朋友該有的避重就輕和善意的隱瞞。
她在他眼底看到掩不住的責難,那像把針般刺進她心裡,她眨眨眼、深呼吸,強裝不在乎。「朱迪是我的好朋友,我是她的伴娘,如果『秘密』不是那麼忙,我甚至願意去法國參加她的婚禮,給她祝福。」
祁立言嘲諷一笑。「你很殘忍。」
顧昀絮揚高下鄂,防衛地看著他。「只因為我沒有陪你一起同仇敵愾嗎?朱迪要嫁人是事實,我一點也不殘忍。」
他諷刺地大笑。「原來你和朱迪是同一陣線的。」
「對。」
他冷冷看著她。「那我倒很想知道,如果朱迪知道自己的伴娘和前男友的關係後,不知會如何?」
朱迪是他的罩門。
那麼,那一夜的激情就是她不願、也不想討論的致命傷。
她握緊拳頭,淚意脹滿胸口,嗤笑。「不會如何,你是前男友,我是伴娘,如此而已。」
「不要告訴我,那天的事——」
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那天的事只是個意外,我不在乎!」
「所以喜歡我也只是個意外?」他的語氣有著極大的不滿。
她抬頭,迎視他迫人的黑眸。「當然是意外,人是善變的動物,今天喜歡,不代表明天就一樣喜歡,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祁立言像被狠狠痛擊一拳,他沉默不語。
她摀住口,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後悔了,自己怎麼可以說出這麼殘忍的話?她想要擁抱他,想要道歉,想要糾正自己的錯誤……
但她什麼都不能做,對,這樣就可以了,她傷了他,他就會遠離她,他們之間的友情在經過那場性愛後早已變質,她必須讓他走,否則她怕自己之後會要求更多,傷心更多……
祁立言轉身,漠然上車,黑色BMW休旅車宛如箭矢般急駛而去。
時光飛逝,三個月後,祁立言從美國回到台北,這段時間,他因公到國外出差,在德國和美國各停留一個半月,台北的朋友在知道他回國後,特地約他吃飯、聊天。
「怎麼不去『秘密』?」朋友問,晚餐結束後,他們直接到飯店附設的酒吧喝酒、聊天。
「沒什麼原因。」
「最近『秘密』的老闆很忙,聽說顧小姐請了長假,前陣子我們去『秘密』也沒看到她。」
祁立言皺眉。「請長假?」
「嗯,顧老闆是這麼說的,你們沒聯絡嗎?」大家都知道,立言和「秘密」的顧小姐是好朋友。
祁立言眸心一黯。「我們好一陣子沒聯絡了,還是她出國了?」小顧曾說過要陪朱迪到法國。
「應該不是喔,因為上個月老徐陪太太產險時,還在婦產科遇見顧小姐耶,她掛的那位醫生是個很有名的婦產科醫生喔!她結婚了嗎?」
「婦產科?」
「對啊,聽說那個醫生每天都在接生孩子,有夠誇張的。」
祁立言心一緊,朋友說的話,他再也沒心聽進去了,腦裡想的全都是他和小顧那一夜完全投入的激情。這些回憶同時也纏繞著他整整三個月,他感覺自己對她的渴望和思念愈漸加深,就像呼吸一樣,根本無法停止。
他想到她的怒氣、她的眼淚、她哭訴著心中的苦澀、她柔軟的唇瓣,甚至她嬌嗔的呻吟,只要閉上眼,都彷彿在耳邊、在唇邊,密密地纏繞在他心上,和朱迪給他的感覺截然不同,她的一切,讓他無法遺忘……
他和小顧之間絕對不是短暫的火花!
而且那一夜,他並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
祁立言起身。
「立言?」朋友一愣。
「我有事先離開,改天再請各位吃飯。」
祁立言離開酒吧,飛車趕到顧家。他按了電鈴,沒人應門,他立即上了車,直奔「秘密」。
「秘密」和過去一樣,慵懶的爵士樂、昏黃卻溫暖的燈光,一桌桌的客人輕鬆愜意的喝酒、聊天,氣氛和諧。
他在常客桌看到了她。
如往常一樣的笑意,波浪長髮嫵媚地撩到右肩,手中拿著果汁,和客人談笑風生。
他走向她,同時也看到老顧憤怒地從吧檯衝了出來。
「祁立言!」 顧昀祥吼著。
顧昀絮猛一震,抬起頭,震驚地看著來者。
怎麼會是他?
要不是礙於客人在場,顧昀祥真想狠狠揍他幾拳,發洩他心中憐惜妹妹的怒氣。「你來幹麼?」他惡狠狠地問。
祁立言的目光緊盯著顧昀絮,包括她手中的果汁。「來澄清一些事。」
顧昀祥擋在他面前,不客氣地問道:「你想澄清什麼?你還能澄清什麼?事情都這樣了,你還想澄清什麼?!」
顧昀絮站起身,和以往牛仔褲、合身棉T的打扮不同,她現在穿著細肩帶的妹妹裝,腰上繫著精緻的水晶鏈,白皙的臉龐有些許的疲憊,但纖細依舊。
「有事嗎?」她走到他面前問道。
「什麼時候賣酒的改喝果汁?」
她笑著,神色和模樣都是輕鬆自在,但握著玻璃杯的手卻洩漏出她失措的情緒,正微微顫抖著。「這有什麼特別的?『秘密』除了酒還有果汁,顯然你並不知道。」
他盯著她V字領口的溝壑,那裡展露出性感的風情,是她過去所沒有的「孕」味。「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一些事?」
她的心瞬間抽緊。「什麼事?」
「我猜測……」
她冷冷地看著他。「你的猜測跟我何干?」
「或許你可以告訴我。」祁立言平靜地說道。
她聳肩,迴避他的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請借過,我很忙。」
她試圖繞過祁立言,他伸手環住她的腰。「小顧,我還在等你揭曉答案。」
他的碰觸讓她憶起許多她刻意忘記的事,那天早上,他也是這麼環著她的腰,佔有味十足,讓她覺得好甜蜜、好甜蜜……
喔,老天,她不該再想到那些事。「請放手,祁先生,我沒什麼可以告訴你的。」
他噙著笑,喜歡兩人之間肢體的碰觸,如果不是眾目睽睽之下,他會擁抱她。「我是立言,不是祁先生。」
她抬起頭,看著他眼中的溫柔,強裝的平靜差點崩解……
守在一旁的顧昀祥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怒火,他一個箭步向前,用力推開祁立言。「放開我家均絮!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纏著我妹妹不放?!」
利用這個機會,顧昀絮想趁亂逃跑,但,祁立言的注意力從一開始都在她身上,他握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將她攔了下來。
她甩著手,極力掙扎。「放開我!」
他看著她,將她的驚恐收進眼底,有些心疼、有些無奈地說:「或許你什麼都不用說,只要跟我走趟婦產科,就能澄清或證實我的疑問,而這也是你應該告訴我的事。」
顧昀絮無力地捉著他的手臂,她低下頭,淚徐徐落下。
顧昀祥爆發了!他衝上前,揪住祁立言的領子,揮出一記右勾拳,完全不理會客人的尖叫。「你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碰她?!她是你口口聲聲的好朋友,難道這就是你對待好朋友的方式嗎?你給我滾,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否則我一定會宰了你!」
祁立言抹去唇角的血腥。「我不會走,我要知道昀絮到底怎麼了。」
顧昀絮試著眼淚,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用再隱瞞了,事情走到這裡,她也不用再去顧慮什麼了,況且和他說實話,他們之間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我懷孕了。」她靜靜地宣佈。
顧昀祥的第二記右勾拳跟著揮了過去,祁立言不閃躲也不回擊。「這下你滿意了吧!祁立言,你這個混蛋傢伙!」他咆哮著,妹妹的委屈讓他心痛不已。
顧昀絮走向前,瞪著他。「換我問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祁立言聳聳肩,他被K得嘴破臉腫,但嘴角卻牽起一抹笑。一聽聞小顧懷孕時,他並不驚恐也不慌張,卻忽然有種滿足,有種一切都確定了、沒有遺憾的安心。是不是所有男人聽到自己要當爸爸了,都會有這種感覺?
「我猜的。」
顧昀絮目瞪口呆,下巴差點掉下來。「猜的?」她以為是哥哥偷找他算賬過。
他內心澎湃,心意卻很堅定,她懷孕了,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他覷了小顧一眼,看到她憂心忡忡的表情,想緩和氣氛,遂打趣說道:「江湖上人稱我『鐵算盤』,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他不正經的反應,讓顧昀絮皺起眉頭,她頓了下,繼續說道:「唔,你是不是應該尖叫然後跑掉?」她忍不住提醒他。
祁立言大步一邁來到她面前,他挑起她的下顎,讓她看著他,同時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他噙著笑。「跑掉?為什麼我要跑掉,我現在覺得有個孩子、當爸爸的感覺很好。對了,孩子的媽,都『出人命』了,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她錯愕地看著他眼中的堅定,她以為他聽到後會跑掉的,怎麼會……
那一天爭吵後,他沒再和她聯絡。
沒錯,這的確是她要的結果,她刻意傷他,和他徹底切斷關係,只是,當他真的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後,她的淚就再也沒停過,或許是那次的親密關係讓她有了不同的想法,她對他的心態和過去的暗戀完全不一樣了,她不由自主地想得到更多,而這是理智控制不了的事。
自憐的日子一天過了一天,直到她發現自己準時的朋事遲延了,到婦產科檢查,才確定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她沒有因為有孩子而欣喜落淚,她的每滴眼淚都是害怕和懊悔,對,她恐懼、她遲疑,甚至在考慮這孩子是滯應該存在?
直到有一天早上,她感覺自己的胸部有種奇異的脹痛感,她的身體正在孕育胎兒做準備,無論她再怎麼慌亂無措,無論她接不接受自己懷孕的事實,既然這個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裡,她就該為這孩子負責。從那刻起,她下定決心,不管人們好奇的眼光,親友的責難,她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好好養育他,因為她是一個母親。
「我們不會結婚,你不用負責。」雖然聽到他要和她結婚時,心裡有一絲高興,但她實在不想拿這孩子來逼他娶她。
不等祁立言發言,顧昀祥再度跳出來了。再怎麼樣,孩子都有了,祁立言本來就要負責!
「妹啊,什麼叫他不用負責?孩子是他的,他當然必須負責!」
「哥——」
顧昀祥氣炸了。那天,在店裡廚房,因為她對魚腥味的反應引起他的懷疑,昀絮只好坦承懷孕一事,他菜刀一拿,原本想殺到祁立言家砍人,卻硬是被昀絮阻止下來,這口氣要他怎麼忍?!
「先前你叫我不能找他算賬,孩子你又不願意拿掉,好,既然現在他自己送上門來,說什麼你都不能這麼輕易地放他走,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負責!」
顧昀絮苦笑。太熱鬧了,這比八點檔連續劇還要精彩,「秘密」的客人全看傻了眼。
她決定不當女主角,轉身走出店外。
盛夏的夜晚,空氣依然是悶熱的,這是水泥叢林無法改變的事實,她仰頭,漆黑的天空,微亮的星星僅只有幾顆。
「我很抱歉。」祁立言說。
顧昀絮不意外他會跟上來。
「我記是是我主動的,你不用說抱歉。你怎麼料想得到好朋友會主動引誘你發生關係?」她苦笑。
「你誤會了,我的抱歉不是那夜的激情,我道歉的是不該讓你獨自一人面對這一切,我應該要陪你產檢、陪你聽醫生宣佈你懷孕的消息、陪你被大哥吼、陪你分享懷孕時的每分每秒……」
「別說得好像你很滿意現在的狀況?」她不想被他眼中的柔情影響。
「我是很滿意。」
月光下,他看著她晶亮的皮膚、清秀的臉龐,嘴角牽起一抹滿足的笑。他和小顧要組一個家庭了,他們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孩,而他是爸爸!爸爸耶!
他嗅著瀰漫在空氣中屬於她美好的花香,輕聲說道:「無論過程如何,這個結果我們必須一起承擔。」
她搖搖頭。「不。」
他打趣說:「我和老顧說好了,我一定要娶你。」
她聳肩。「既然你們說好了,那你娶他好了,放心,我不介意嫂嫂是個男人。」
祁立言大笑,他向來欣賞小顧的冷笑話。「可惜我對男人沒興趣。」
「可惜。」
「老顧說伯父伯母在彰化,那麼明天我和你回彰化,正式向伯父伯母提親。」他的眼神裡有著無法動搖的堅持。
她平靜如水,之前激動的情緒已經在這三個月間消耗光了,如果他早一個月出現來討論負責的問題,她肯定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你為什麼要娶我?」她問。
「我們都要為孩子負責。」
「單單只是因為孩子嗎?」
他很肯定不是。但他想聽她心裡的話。「你想說什麼?」
顧昀絮平靜地看著他。「你愛的人是朱迪,那晚發生關係是個意外,我懷孕也只是一個意外,你可以當作不知道,我無所謂。」
「沒有這麼多意外的,小顧,況且你懷孕了是事實,我們要結婚也是事實。」
顧昀絮忽然生出一股氣,不喜歡他好像安排好一切的口吻。「朱迪結婚了,她和法國佬在法國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如果你想利用我、和我結婚來刺激朱迪,這樣會不會太遲了些?」
他皺了皺眉。「你真這麼認為?」認為他想結婚只是為了報復朱迪?
她直直看著他。「難道不是嗎?你忘了自己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
之前負氣說出的話,威力依然猶存,小顧仍然在意,這更加深了他的自責。「我說過那只是自己一時的氣話,都過去了,倒是……」
祁立言看著她的肚子,娃娃裝讓他看不出她身材的變化。「小顧,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嗎?」
顧昀絮一愣,反射性地抱住肚子,臉微微泛紅。「不可以。」
祁立言面露惋惜。「可惜,但小顧,這是我當爸爸的權利不是嗎?」
她冷嗤了聲。「你不會是寶寶的爸爸。」
「你要嫁給別人嗎?」
她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
「所以你只能嫁給我,所以我當然是寶寶的爸爸!」
「神經病。」
她轉身想走,不想繼續跟他瞎攪和。
祁立言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裡。他擁抱著她,蹭著她的發,大掌輕撫著她的背脊。「小顧,我們結婚吧,給寶寶一個完整的家。」
家?
好遠的想法。
爸爸?
更遠的想法。
「你喜歡我嗎?」
「喜歡。」
他沒答話,才剛結婚一段戀情,就算他現在說愛她,小顧也不會信,說不定還會放聲大笑。
她自嘲。「性可以沒有情愛,但婚姻不行。」
他收緊雙臂。「在我的看法裡,維持一個婚姻更需要責任感。」
「責任感只能撐起一半的家,另一半是愛,你對我沒有愛。」
「我有『喜歡』和『責任』。」
「不夠。」
爸爸心裡喜歡的人是自己的乾媽?她無法跟寶寶解釋這麼錯綜複雜的關係。
「雖然朱迪還不知道寶寶的事,但朱迪一定會當寶寶的乾媽,這是我們很早以前的約定,要當彼此孩子的乾媽。」
「那又如何?」
顧昀絮瞪他。「爸爸愛的是乾媽,你要我怎麼解釋?」
「小顧,重點是孩子。我們結婚,和誰是寶寶的乾媽完全沒有關係。我們要給這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小顧,我不可能是那種會放你和孩子在外流浪,不負責任的爸爸。」祁立言激動地摟著她的肩。
看著他誠摯的眼,她有一絲的猶豫,但下一秒便用力地推開他,他認真的態度,反而激起她蟄伏的怒氣。「請你想想我吧!你認為沒有關係的事,但我不這麼認為,懷了好友前男友的孩子就已經讓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朱迪了,更何況是結婚?我不會跟你結婚的,我不可能跟你結婚!」
顧昀絮憤怒地轉身,回到「秘密」。
她很抗拒,但祁立言壓根兒沒打算放棄,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對她和孩子負責。
所以呢?
第二天,祁立言獨自到彰化拜訪未來的岳父岳母,表現他的誠意,還笑笑地讓岳父揍一拳。
第三天,祁家父母出面,雙方父母相見歡,祁家父母對溫柔的媳婦更是讚不絕口、愛不釋手,含著淚直說祁家祖先有保佑,趁著新娘尚未嫁進門前,用一天的時間將兒子家裡的置物間裝潢成溫馨可愛的嬰兒房。
第四天,顧家父母來到台北,夥同兄長、姐妹還有和家裡親近的親戚長輩,在昀絮面前好說歹說,甚至流下親情焦心的淚水,他們分析了很多,不斷地告訴她,孩子都有了,再怎麼樣男方都得負責,且祁立言又不是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的痞子,重點是也要給無辜的小孩一個健全的家,親友團拚命念、拚命勸,最後,顧昀絮終於屈服了,也對,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第五天,上述人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讓顧昀絮和祁立言在台北地方法院公證結婚,並於當天完成戶政登記。
整個過程戰戰兢兢,像是在擔心新郎反悔、新娘落跑般,每個步驟都符合快、狠、準的原則。
最後,顧昀絮正式成了祁太太。
拍板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