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道上,熾焰剛毅有形的俊臉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兩道濃密的劍眉飛揚入鬢,黑黝的眸子冷冷的看著馬路兩旁的擺設,但見攤位上擺設著各式各樣東西,有吃的、有用的,還有姑娘們最愛的胭脂花粉,人群中夾雜著吆喝叫賣聲,將整個市集點綴的相當熱鬧。
他態度悠閒的走入一間酒肆,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品茗、小酌,閒逸地看著人群,觀察著人們臉上的表情。
雖同樣是凡人,可是每一個的長相和表情各不相同,情緒反應也有很大的出入,就如最常見的喜怒哀樂,也因人而異。所以對熾焰而言,觀察凡人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突然,酒肆內傳來一陣騷動,只見幾名彪形大漢手中拿著大刀,行為囂張,一進門就大聲吆喝著。
由於此時酒樓內已經有不少人,並沒有多餘的空位,掌櫃眼看屋內座位都坐滿了,只剩下熾焰這桌子還有空位,正打算走向熾焰問他可不可以搭桌,誰知這幾名莽漢已等不及的將他推開,自行走了過去。
他們態度惡劣,撞了人也不道歉,還出言不遜的恐嚇,酒樓內的客人一見這幾個人態度不甚友善,加上面目猙獰,於是紛紛走避,誰也不想惹這無妄之災。
就在大家紛紛走避的當口,熾焰面前的桌子,突然被人毫無預警的撞了一下,眼看他杯中斟滿的美酒即將因碰撞而溢滿身……
但見他濃眉一蹙、雙眼微瞇,拉著苦兒倏地縱身跳起,姿態優雅地在空中翻轉一圈,接著如蜻蜓點水般越過幾張桌子後,帶著苦兒安然地落在跑堂小廝面前。
他氣定神閒的將手中酒杯放在小二的托盤上,並放下一錠銀子,頭也不回的走出酒樓。
「少爺,等等我。」看到熾焰走了出去,苦兒這才回過神,趕忙追了出去。
酒興沒了,早晨的閒情逸致全被這幾人給搞壞了,喝起酒來也就覺得沒啥味道,索性不喝了。
他凌波漫步般的絕妙輕功,立刻為吵亂的酒樓帶來瞬間的寧靜,接著讚歎聲紛紛響起……
「哇!好俊的輕功。」
「好帥的公子。」酒肆內幾名女客個個看傻了眼,心中小鹿亂撞。
只可惜這些稱讚熾焰置若罔聞,倒是那幾名莽漢見他自動退讓,反而直稱讚他的識相。
哼!無知的人們。熾焰冷哼一聲,決定不與那些人一般見識。
他和苦兒繼續往前走,在碰到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時,看到苦兒一臉饞樣,他順手買了一串給苦兒。
瞧苦兒吃的是津津有味,熾焰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索性多買了幾串,將它們塞到苦兒手中,寵溺的說:「你慢慢吃。」
苦兒詫異的看著他,怔愣中忘了將糊了滿臉的糖漬給舔去,一張臉花得像沒洗臉的貓咪,令熾焰忍不住大笑出聲。
兩人不疾不徐地走著,突然被路旁一群擁擠的人群鎖住了目光。
但見人群圍著一個穿著素服的姑娘指指點點,又是哀歎又是惋惜的。
「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熾焰疑惑的對苦兒說道。
他的話剛好被站在一旁的人聽到,他看了熾焰一眼,猛搖著頭,感歎地說道:「賣身葬父。可憐呀!」
賣身葬父?在這太平盛世居然還有人窮到要賣身葬父?熾焰臉色不禁沉凝下來。
熾焰走上前,果然看到一名身著素衣的女子跪在地上,她身上掛著一個長長的牌子,牌子上就寫著「賣身葬父」四個字。
「為什麼不幫她?」熾焰緩緩地挑起濃眉,看著身旁的男子,靜靜的詢問。
「現在雖是太平盛世,但這銀子可也不是那麼容易賺到的,我又不是閒錢多,哪有多餘的銀子拿來浪費!?」那人冷嗤一聲,嘲諷地說道。
他轉過身,從頭到腳上下打量了熾焰一眼,慫恿著說:「我看公子你的穿著該是個有錢的公子哥,應該有能力幫她這個忙,再者買下她,幫她把父親葬了,你也少不了有好處的!」
熾焰蹙起眉頭,那人說話的口氣語帶輕浮,令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我不需要好處。」多一個人多個累贅,他好不容易才適應福嬸一家人的生活方式,他可沒興趣再重來一次。「倒是你,瞧你的模樣應該還未娶親,何不將她買回家?」
他輕啐一聲。「呿!那種嬌滴滴的姑娘,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還是比較適合你們這種公子哥,我們這種莊稼人,要嘛就找一個能夠幹粗活的女人來比較實際,買了她只是多買張嘴巴,我可沒那個閒錢。」
他沒好氣的嘮叨著,臨走前還不時以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又接著慫恿道:「我是真的沒那個錢,如果公子願意行行好,葬個人應該是花不了你多少銀子的。」
「那好吧。」熾焰想也不想,就掏出一錠金子放在那姑娘面前,柔聲說道:「你拿著,快去把你爹葬了。」反正金銀珠寶對他而言不過是身外物,能幫助一個人盡孝道,也算是好事一樁。
看見熾焰要買下那名姑娘,苦兒這會兒也顧不得手中的美食,立刻驅身向前,想請少爺三思,誰知剛好看到他掏出金子放到那名姑娘面前。
唉!苦兒心中暗歎一聲,上次少爺染了一身血回家,這次是買了個姑娘,真不知他下一個善心會用在什麼地方,該不會是買一窩豬回去叫他養吧?
天啊!
***
那日經過兩名惡人的一擊,原本身體就已經不怎麼硬朗的南宮濋,在為了躲避壞人再次來襲的情況下,連包袱也來不及收拾就連夜趕路離開,在這接連奔波、逃命下,他的身體狀況更是急轉直下,幾番折騰下來,已如殘風中的燭光。
雖然有恩人留下的銀兩,但仍不足以支付大夫們昂貴的出診及藥材費,最後還是留下宛兒一個人撒手人寰。
在臨終前,他仍不忘叮嚀宛兒,如果有機會遇到那個救他們一命的恩人,千萬別忘了要報答他的恩情。
南宮宛兒看到面前放著的金子,趕忙抬起頭,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緩緩地綻起一抹微笑,猛磕著頭連聲道謝:「謝公子的大恩大德,謝公子的大恩大德!」
「舉手之勞,何必言謝。」熾焰輕描淡寫的說著,隨即轉身就要離開。
「公子請留步。」南宮宛兒焦急的想站起來拉住他,無奈因為長跪而麻痺的雙腳竟不聽使喚,令她整個人往前仆倒。
「藹—」一聲軟呢的驚呼聲隨即逸出口,就在宛兒等待著預期的疼痛傳來時,突然一陣清風掃向她,將她的身體輕輕托起。
熾焰趕忙伸出手接住她的身子,否則這一撞,她額頭恐怕少不了要見紅了。
他攬著眉頭。「小心點。」手中傳來過於輕盈的重量,令他怔愣,低頭看著被雙手托住的身子,纖細而輕柔,幾乎要感覺不到重量似的。
唉!她真的太瘦了。熾焰直覺地想著。
「謝恩公。」宛兒緊繃的心終於落下,癱軟地倚著他,嬌喘著。
女人果然是個麻煩,尤其是投懷送抱的女人。
所以當宛兒的身體倚入他懷中的那一剎那,他雙手立刻如碰到蛇蠍般的又將她給推開,這一推,果真將南宮宛兒給推倒在地上,額頭的鮮血汩汩直流。
「啊!」一聲痛呼,宛兒尚未弄清楚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就被眼前一片黑暗攫住了意識。
「糟糕。」熾焰懊惱地眉梢一緊,這下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厭惡,手一扯,一把將她身上的牌子扯落,大手按住她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
這時四周響起一陣喧嘩議論聲,聲聲句句幾乎都是斥責他不懂得憐香惜玉,嘲罵他是冷血動物,居然將投懷送抱的佳人推開。
熾焰面色沉凝地冷冷地掃視了眾人一眼,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走回居住的客棧。
望著不斷走遠的主子,愣在原地的苦兒這才趕忙追了上去,心中直呼:完了!少爺真把那位姑娘給帶回去了。
唉!看來他回去鐵定要被爹娘罵到臭頭羅。
***
才推開門,尖銳叫聲隨即傳入耳朵,而發出這尖銳叫聲的不是別人,正是在他房內整理衣物的福嬸。
「少爺,你怎麼渾身都是血?」放下手中的衣物,福嬸焦急的迎上前,話才剛落,緊接著她又尖叫起來。
「少爺,你怎麼帶了個姑娘回來?」緊接著她回過頭朝一路用跑的回來,正上氣不接下氣的苦兒數落著。「苦兒呀,你是怎麼跟少爺的?你忘了娘的交代啦!?」
苦兒一臉無辜的抓著頭,「娘,我……」少爺要做的事情,哪有他置喙的餘地,娘又不是不清楚,何況這次真的是事出突然,他都還沒有回過神,一切就發生了。
福嬸超高分貝的尖喊、詢問聲,令熾焰頭痛不已。
「住口。難不成我做任何事,還需事先向你報備?」熾焰微微的蹙起眉心,依舊是那種不慍不怒的口吻,但平和的語調中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啊!不是的,請少爺原諒。」他話才出口,果然讓福嬸立刻噤了口,她雙手掩住嘴,但那雙好奇的眼神可沒因此而停止瞟瞄。
福嬸剛剛尖銳的喧嘩令熾焰頭痛欲裂,將那小姑娘放在床上,他揉著兩鬢的太陽穴,凝著一張沉肅的臉吩咐著:「福嬸,麻煩你去幫我端盆乾淨的水來。苦兒,到街口去買幾件女裝回來。」
眼前這姑娘身上血跡斑斑,看來令人怵目驚心,換件乾淨的衣服,至少看起來賞心悅目些。
「好的。」福嬸嘴裡含糊地應著,雖然雙腳已往門口走了出去,但有著濃濃好奇心的眼兒,還不時的轉回視線看著他。
「福嬸。」熾焰沒好氣的又喊了聲,她這才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是,是。我這就去。」
須臾,福嬸端著水盆走了進來,不過這會兒身後又多了個來探虛實的福伯。
面對他們投來的疑惑眼光,熾焰視而不見地藉著幫南宮宛兒清理傷口,以避開他們的視線。
「少爺,這是誰家的姑娘?」福伯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問著。
「不知道。」熾焰冷漠的回答著,一雙手小心翼翼的將金創藥灑在她額頭的傷口上,擰著濕布將她臉上的血漬一一清除乾淨。
好嬌俏的臉蛋,細緻粉嫩的肌膚,宛如水蜜桃捏的出水似的,雙眉如黛,眼如勾,俏挺的小鼻子,性感的薄唇,令熾焰眼睛不由得一亮。
就在熾焰看的忘神之際,福伯這時又煞風景的清清喉嚨,假裝咳嗽起來。
「少爺,你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怎麼能將她帶回來?這是要遭人議論的。這苦兒是怎麼辦事的?」
少爺就是太仁慈了。就在他們心中暗歎之際,他們早已忘了,自己也是因為熾焰的好心腸,才能有今天安逸平穩的生活。
「有什麼好議論的?難不成要見死不救?」熾焰不悅地蹙起眉心,擺起難得一見的怒顏。
「這……」福伯一時語塞。
福嬸實在看不過去,接口說道:「少爺,老頭子的意思是說,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會兒將這姑娘抱在懷裡,而且還將人給帶了回來,這……」福嬸說到一半頓了下,不知該不該說下去。
「就這個問題?」熾焰狐疑地看著他們,話中之意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情。
「這……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清白。」福嬸期期艾艾的說。
「你是說我是個隨便的人?」熾焰冷哼一聲。
「不是的。」福伯提醒著。「可是外人可不這麼想。」
「那福伯的意思是……」他一臉煩躁的詢問著。
「等她醒了,就將她送回去。」福伯假意的說。
他萬萬沒想到這正合熾焰的心意。
只見熾焰故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順著他的話說:「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
聞言,所有人頓時全傻了眼。
福嬸趕忙驅上前,替自家老頭子解圍。「少爺是在哪兒救她的?」
她看了看,好漂亮的一個女娃兒,她又看了熾焰一眼,嗯,兩人倒是挺相配的,男的竣女的俏,還真是天生一對。她心裡暗忖著。
「市集。」熾焰煩躁地應著。
「市集?」福伯想了想,正當他想再問清楚的時候,卻對上熾焰投來不耐的眼神,他立刻噤了聲,轉而向苦兒追問:「兒子呀,你倒是告訴爹,她當時在做什麼?少爺又怎會救了她?」
苦兒將當時的情形大略地說了一遍。
「賣身葬父?喔,那你的意思是說,少爺將她買下了?」福伯推敲著。
苦兒點頭如搗蒜。
「買下她?」這字眼令熾焰忍不住笑了起來,瞬間他語氣嚴厲地對他們說:「我只是想幫她,可沒說要買下她。」
福伯無奈地搖搖頭,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少爺的行為擺明著就是買下了這姑娘,難不成花了大把銀子,連好處也不知道拿?
熾焰再看了床上這個美麗的女子一眼,作下結論。「好了,福嬸,麻煩你照顧她,等她醒了就送她回去。福伯,請你幫她將她父親的喪事料理妥當,她一個姑娘家,恐怕忙不過來。」
福嬸和福伯兩人面面相覷,既然少爺都這麼說了,他們做下人的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能恭敬地回答:「是的,少爺。」
***
昏迷了好幾個時辰,南宮宛兒終於清醒過來。
她緩緩地睜開雙眼,看了一下眼前這陌生的環境,一臉茫然。
這兒是哪裡?她怎麼會在這兒?
突然腦子閃過一個影像,她想起剛剛病逝的父親還留在郊外的破廟裡。
糟了!一聲低呼逸口而出。
她倏地爬了起來,無奈隱隱作疼的額頭,令她又跌回床上,她沮喪地摀著傷口,懊惱地蹙起眉心。
就在她閉眼喘息之際,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婦人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手中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醒了?太好了!」福嬸走上前,放下手中的東西,一把將她扶坐起來。「頭有點兒昏是不是?」她轉身端起放在托盤內的湯藥。
宛兒靜靜地看著她,沉默地點點頭。
「沒關係,將這個藥喝了,很快就不暈了。」她安撫著。
「這兒是哪裡?」宛兒柔順地喝完手中的湯藥,開口問。
「迎賓客棧。」福嬸取回藥碗,從托盤中又端來一碗雞湯。「快,把這個也喝了,涼了就有股雞騷味,便不好入口了。」說話的同時,她的眼睛始終沒有自宛兒身上栘開。
宛兒接過手,並沒有馬上喝掉,雙眼緊張的望著微闔的門口,緊張的問:「我怎麼會在這兒?」
福嬸佯裝生氣地指著她手中的雞湯。「喝了,我就告訴你。」
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她是越看越喜歡,於是心中早巳成形的計畫又更加篤實了幾分。
宛兒柔順的喝完手中的雞湯,將空碗交給福嬸,清澄的雙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清麗的臉龐露出一抹不安的神情。
「是少爺帶你回來的。」福嬸邊收拾著餐盤邊回答,一雙眼睛可是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著她。
唉!這姑娘,她是怎麼看怎麼喜歡,人不僅長得標緻又漂亮,瞧她清新亮麗的小臉蛋、水靈靈的大眼睛、燦爛如花的小紅唇,舉手投足間皆顯現出塵脫俗的典雅氣質,連說起話來也是柔柔甜甜的,聽起來就令人感覺十分舒服,她橫看豎看她都不像外頭那些矯情嗲氣、行為做作的女人。
就這麼決定了!就由這姑娘來陪伴少爺,反正她不是賣身葬父嗎,剛好少爺出錢幫助了她,雖然他不承認這就是買下這姑娘,不過這正好可以讓她名正言順的留下來。
這男人嘛,總要適時的發洩一下,否則悶久了可是很傷身的,尤其少爺又正值青壯時期,那更是少不得的。
還有,這樣她也就可以省得操心,少爺如果有一天戀上外頭的姑娘,到時候來個頤指氣使的壞女人給大夥氣受,那就得不償失了。福嬸邊端詳著她,心裡邊盤算著。
「少爺?」宛兒輕蹙黛眉,喃喃重複著。「是那位在大街上買下我的公子嗎?」她想起昏倒前的一切,臉上揚起了感激的笑容。
原來救自己的真是那位公子。
想起那驚鴻一瞥,他那如鬼斧神工的俊逸臉龐,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透著嚴峻的黑眸,早已深深的刻鏤在自己的腦海中,她相信,世間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瀟灑俊逸的男子了。
「對,就是他。」匆忙間,福嬸忽略了宛兒若有所思的眼神,只是含糊地應著,匆匆收拾好餐盤,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她邊走邊嘀咕著,得趕快去找少爺,好製造這姑娘和少爺相處的機會,若兩人能日久生情的話……
嘿嘿!那就可以將他們給推入洞房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