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空氣濕濕的,天空黑黑的,就如同碧瑤的心情般,毫無光明之日。
這幾日,她想向安琪拉解釋,卻又提不起勇氣去面對她。她該以什麼理由去解釋為何那晚會和惡魔……
告訴安琪拉,她是惡魔的專屬妓女?或是說她和他只是在討論生命的起源?
「狗屎!」碧瑤憤怒的捶著桌子。
她煩死了!為什麼情況會變得這麼複雜?原先只是為了小楚的病溜進城堡偷藍水晶,然後不幸被主人抓個正著,接著又答應他看似無瑕庛的交易,正暗暗竊喜自己撿到個大便宜時,才知道自己已不知不覺陷入他的惡魔陷阱,毫無抽身的可能。
現在,她竟然該死的愛上那個滿腦子報復念頭的惡魔、黑夜撒旦,甚至背著他的未婚妻,和他上床做愛!
「該死!」她煩得緊揪住自己的長髮。
她現在該怎麼辦?為了小楚,她不能選擇逃離他的魔掌,那會毀了小楚,更可能會讓她喪命,因為他是個毫無感情的人渣!
他以為讓小楚搬進城堡,住在乾淨的大房間裡,有專人照顧,對她來說就是天大的恩惠?他就不冷血了嗎?
碧瑤難過的掩面。她怎麼會愛上他?怎麼會——
「姐……」小楚訥訥地喊她。
碧瑤恍然從沉思中驚醒,連忙探探小楚的額頭,確定她已退燒後,她關心的問:
「小楚,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你嚇死姐了。」
「姐,對不起……」
「傻丫頭,說什麼對不起,你又不是自願生病的是吧?好啦!告訴姐,你想吃什麼,姐去弄給你吃。」
「我……不餓。」小楚仍然很虛弱。
「不餓?那喝點果汁好嗎?」
小楚搖搖頭。
「小楚,你已經兩三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你的身體怎麼會好呢?你一點體力也沒有,要是再病倒怎麼辦?」碧瑤皺起眉頭。
「我現在不餓。」
「那……等會兒吃點粥好嗎?我去熬給你喝,嗯?」
小楚輕輕點頭。
「乖孩子。」碧瑤愛憐地揉揉小楚的頭髮。
萍媽這時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臉色不是極好。「小楚好些了嗎?」
「嗯,小楚好多了。」
萍媽慈愛地捏捏小楚蒼白的臉頰。「好多了?臉色慘白成這樣怎會好多了呢?待會兒萍媽去熬點粥給你吃好不好?」
「謝謝萍媽。」
「乖。現在我找你姐姐有事,把她讓給我一下下好嗎?」
「嗯。」
萍媽向碧瑤示意。「碧瑤,你跟我出來。」
碧瑤跟著萍媽來到一間小倉庫,萍媽將門關上後,臉色凝重地看著碧瑤。
「萍媽,你找我有事?」
萍媽沉默了會兒後,語重心長地開口:「碧瑤,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安琪拉小姐的事?」
萍媽的話著實給了碧瑤一記重擊。「萍媽……」
「你老實告訴我有或沒有。」
「有。」她能說沒有嗎?
「碧瑤!」萍媽一臉不敢相信。
看見萍媽這樣,碧瑤竟無力為自己辯駁。
「碧瑤,你該知道伯爵和安琪拉小姐的婚約,你怎會……你怎麼……」萍媽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萍媽,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對,但你為什麼不替我想一想,難道這一切是我自願的嗎?」
萍媽生氣地大吼:「碧瑤,你到現在還不承認自己做錯事!」
「萍媽,難道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萍媽二話不說的賞了碧瑤一巴掌。
碧瑤傻愣了一下,然後以憤恨的眼神瞪著萍媽。
「碧瑤……」接收碧瑤那一瞪,萍媽才知道自己竟打了她一巴掌。
「不要碰我!」她往後退一步,躲開萍媽伸過來的手。
「碧瑤……」
「萍媽,難道你忘了,是惡魔硬將我留在城堡裡的,是他以小楚的生命為條件讓我接受他所提出的交易,這全是他的錯,不是我!為什麼你們有錢人的思想都是這麼齷齪,施捨同情就像在施捨一包糖給螞蟻般容易,折磨人有一套,耍得人團團轉也有一套!為什麼我就是這麼笨,竟然會相信你們施捨的同情!」
「碧瑤——」萍媽也手足無措了。
「別過來!」她氣哭了。「我現在才知道,我信錯人了!」她吸了口氣,衝著萍媽吼:「是,我是和他上床,甚至不只一次,那也是他以小楚的性命逼迫的,我不能拒絕。他要的是我的身體,他不是在表現他的同情心,他只是在間接告訴我,只要他想,他可以讓一個人生,讓一個人死。他只是在表現他強烈的報復心,報復我曾對他有過的不敬行為!他只是在報復!」
她已經將身體和心都交出去了,難道還要說是她的錯?
這一次全是她的錯嗎……
她二話不說的奔出小倉庫,奔入傾盆大雨中。
☆☆☆
碧瑤跑累了就躲在一棵樹下,全身濕淋淋,頭髮全貼在臉上,她已經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或雨水,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好累,為了小楚她可以放棄一切,她可以任他如何折磨,但為何沒人能諒解她,為何她得不到一絲關愛,有的只是別人一味的傷害?
她恨自己愛上他、恨自己為何要遇見他,為何在大雨滂沱的那日,她要為了一時氣憤跑到對街去找他理論,甚至撕破他的衣服?在他的鞋踏上擦鞋台時,她為什麼要賭氣的諷刺他、激怒他?
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她能怨誰?
碧瑤無力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身體無助地靠在樹幹上,希望得到一絲依靠。
「爸……媽……」
她以為她的失控大哭沒被人看到,卻沒想到竟落入樓上窗口的黑影眼底。
亞倫無意間撞見這幕,心底猛然像遭人撞擊般,無法呼吸。
他不瞭解這種感覺,就連三年前安琪拉的背叛,地無法讓他的心如此莫名疼痛;而她的哭泣竟能讓他感受到這種奇妙的感覺,這到底是……
不擅處理情感的他又將心冷藏起來,一貫的冷漠、無情又爬回他的俊臉。
☆☆☆
碧瑤回房間換了乾淨的衣裳後,強裝無事的來到書房,她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後便進去。
「伯爵,吃午餐了。」她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起伏、沒有情緒,就像他一樣冷淡,彷彿一切皆是公式化的反應。
亞倫沉默地盯著碧瑤,始終不發一語。
「伯爵,您是要在書房用餐嗎?」她的心已經碎裂,已經不完整了。
她的一句「您」聽在他耳裡,竟刺耳得讓人受不了,實際上,他不希望她將兩人的關係搞得如此生疏,可是他仍然無法放開心胸,於是他選擇逃避自己對她的情感。
「你哭過?」
她盡量不讓自已被他的關懷感動。「沒有。」
他的聲音有些粗嘎。「沒有?你似乎習慣以謊言應付一切。」
「伯爵,您要在哪兒用餐?」望著他俊帥的身影,她的視線還是無法離開。
「告訴我,你是不是哭過了?」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站起身,朝她走去,而她節節後退,返到無路可退,背抵著門板,以細微的嗓音阻止他的靠近。「別……別再過來了。」
當他伸出雙手將她限制在門板與他之間,而且確定她無路可逃後,他再度開口:「告訴我,你是不是哭過了。」
「是不是哭過有那麼重要嗎?」她低下頭。
他抬起她的小臉,拇指愛憐地劃過她核桃般腫大的眼睛。「當你腫著兩顆核桃般大的眼睛來見我時,那就關我的事。」
「我……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他溫柔她笑道:「我也是。」
「我不明白。」
「當我的女人受了委屈、狠狠大哭過後,關心就變成了我的工作。」
「你……」她不能再被騙了。「你別說些有的沒的。」
「你不希望我多關心你嗎?」
她不語。
「不要告訴我你不希望,若真是這樣,我大可收回。」他一臉嘲諷。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真心關心她,或者,這又是他戲弄人的把戲,為的只是讓她再受一次更大的傷害。「我不知道。」
他的目光焦點被她臉頰上的紅印子吸引,有半晌,他憤怒的想知道是誰打了她,但他卻硬壓下這股想問的衝動,僅是淡淡地問道:「你被誰打了?」
她下意識撫上發疼的臉頰,隨即想到這個巴掌是他間接給的,於是她陰冷地回他:「不關你的事。」
他摸著她的臉頰。「很疼嗎?」
她好訝異,他的語氣竟這麼溫柔。
他低下頭去輕啄她的臉頰。
她臉紅的摸著被吻的臉,無法言語,眼淚竟像斷線的珍珠般墜落。
「是不是真的很疼?」他又輕輕地撫著。
她搖頭。
「為什麼哭?」他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話:「若我說我愛你呢?」
碧瑤驚訝的看著他。
她多希望他的溫柔是真實的,可惜,她仍不相信冷血的他會關懷一個僅是供他洩慾的女人。
她揮掉他的手。「別碰我。」
他惱了,語氣又恢復成一貫的冷漠。「我碰不得嗎?」
「不用你假好心,若你真想施捨同情心,你可以用在別人身上,或許這樣說服力會高些,但我已經知道天生冷血的你是不可能有同情心的,有的只是無盡的報復,所以你省省吧!」
他冷笑,「對,我的血液裡是沒有同情心,有的只是報復,但不幸的是,你是我報復的目標,我永遠不會停止對你的報復。」
她聞言大笑。「果然沒錯!冷血惡魔、惡魔伯爵……這些對於你的形容詞形容得多貼切啊!我真是為你感到可憐,你是個可悲的男人,不懂得愛、不懂得慈悲心是什麼,你的人生空洞得讓人覺得同情。」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永遠都不要把你的想法用在我身上!」
「你怕了是嗎?我的話一字一句都說進你的心坎裡,說中你最害怕面對的事了是嗎?你好可悲。」她皺眉搖頭。
「不要想激怒我。」他出聲警告。他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就地失手殺了她。
她昂首看著他。「我不認為我在激怒你,相反的,我是在提醒你,你是個怎樣可憐的男人,一個不會愛人的人。」
他額際上的青筋浮跳,猛地低下頭印下一個粗暴、狂野的懲罰之吻;對於他的吻,她毫無任何反應,就像木頭人般,讓他無法激起任何反應。
他竟有些怕她這般冷漠的反應,他抬起頭望著她,看到的僅有淡然、空洞的神情。
「沒想到我這個老師教得真好,讓你學得這麼快,但我不認為你還能如此淡然,毫無感覺——」他一把撕開她的衣裳,衣服應聲落地……
自己也著衣完畢後,他心情愉悅地問:「午餐好了是不是?」
一場纏綿激情讓她的雙頰紅潤嬌艷。「嗯。」
「去換件衣服,我不希望你的身體被第二個人看見。」
她將他的話視為霸道的佔有與愛。「安琪拉……」她的心頭仍有安琪拉的影子。
一聽見安琪拉的名字,他馬上沉下臉。「提她做什麼?」
「那晚的事,你有向安琪拉解釋嗎?」
他皺起眉頭,滿臉不悅。「我為什麼要向她解釋?」
「可是她……她是你的未婚妻啊!」她好嫉妒安琪拉……
「我做任何事從來就不需要向誰解釋。」他已經氣得全身僵硬。
「可是那晚她傷得很深,而且……」
「而且什麼!你不要故意惹火我,我告訴你!」
「我沒有要惹火你……」
「那就請你閉嘴!」
「我們不能不給她一個解釋,而且我相信她也需要一個解釋,為什麼我們那晚會……會……」她依稀記得安琪拉哭著跑離的畫面。
「你們感情很好是嗎?」他訕笑,笑意裡包含了無盡的企圖。
她不疑有他的回道:「安琪拉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她沒有任何架子,而且極關心小楚,甚至在我們認識的第一天就來看小楚,還給了我好多藥,她人真的很好,我不希望傷害她。」
他頂著門板,冰冷她笑道:「你希望我對她好?」
「嗯,至少不要傷害她。」
他爽快的答應。「好,我不傷害她。」
「真的?太好了。」她似乎誤解了他的順從——他隱隱約約地呢喃:「是啊,太好了……」
☆☆☆
當碧瑤以為亞倫真的為了她而對安琪拉好,正慶幸亞倫沒有說謊,是真的愛她時,安琪拉卻來到碧瑤面前,她的笑容瞬間將碧瑤打入地獄。
「碧瑤,我真的很抱歉,那晚我不應該誤會你們的。」
碧瑤被安琪拉的話搞得莫名其妙。「沒……沒……」
「我早該相信亞倫的為人,不該因為你們沒穿衣服就亂誤會一通。」她漾著幸福的笑容。
「安琪拉,你……」她不知道亞倫是怎麼向安琪拉解釋的,可是顯然安琪拉的反應有點奇怪。
安琪拉抓住碧瑤的手,誠懇地問:「碧瑤,你願意為我設計捧花嗎?」
碧瑤心底升起一抹恐懼。「什麼捧花?」
「新娘捧花啊!我和亞倫決定下個月就結婚,這段時間我都得待在這兒,擬賓客名單、購買一些結婚的東西、和萍媽商量菜單等等,屆時可能得麻煩你。」
碧瑤只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昏暗,腦子無法思考,安琪拉說的話她根本聽不進耳裡,她只聽見亞倫要和安琪拉結婚……
她反握住安琪拉的手。「你說……你要和亞倫結婚了?」
「是啊!就在下個月。」
她的世界正在崩潰中……他說愛她的!他說愛她的!他怎麼能又和安琪拉結婚?他將她置於何地!她到底是他的什麼?!
「安琪拉,伯爵在哪兒?」她要問他問個明白!
「他在書房。」
碧瑤二話不說便直奔書房。
她猛然闖進書房時,亞倫正低頭書寫文件,他聞聲抬起頭,冷冷地問:會敲門嗎?」
她衝到他面前。「你說你愛我的,為什麼又答應和安琪拉結婚?你告訴我,為什麼?」
他揚起唇色笑道:「我似乎也說過,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誰交代,何況是向一名傭人交代。」
她全身的血液因為他的這句話從她身上抽離。「你不會是說真的……的……」
「故意和真實你還搞不清楚嗎?」他索性放下手中的筆。「多愚蠢的女人。」
「你說過你愛我,難道你忘了?」她的心好痛。
「我說過嗎?」他似乎故意耍賴。
「那個午後、在這個書房裡、在那個門板前,我曾問過你是否愛我,你還信誓旦旦的給我肯定的答案,難道你真忘得一乾二淨?」她不相信!
他輕笑出聲。「你說那天啊!如果你真的相信一個男人在情慾之下所做的承諾,那你實在蠢得可以。」他將身子往後靠,優閒地道:「在那種情況下,為了紓解慾望,你要我說幾十幾萬遍甜言蜜語都行,只要我能夠如願上了你。」
她的淚水早已克制不住的奪眶而出,她的眼神中充滿憤怒。「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傷我?就只因為我曾撕破你的衣裳、曾諷刺你?」
「看來你還是有可取之處,滿聰明的。沒錯,我說過了我會報復,會讓你永生難忘。」他露出了撒旦般令人顫抖的冷漠笑容。
「不!你撒謊!」她拚命搖頭不想去相信他的話。
「告訴你,安琪拉三年前曾背叛過我,因此我設計和你上床讓她撞見,為的是報復;今天,我可以為了報復你而跟她結婚,為的也是報復。 報復對我來說就像空氣般,不能缺少,它是我生活的目標,你最好也學著去適應它,畢竟你還得待在我的身邊很久。」
他見她一臉不敢相信,隨即大笑。「不要以為我會厭倦你的身體,畢竟……」他伸手撫過她胸前。「你的身體還很誘人,我還沒嘗遍,也未體驗完你身體的甜美,甚至還不知道你的身體能敏感、激情到什麼地步。」她慘白的臉看在他眼底讓他有絲不捨,但他硬是不回應自己心底最深處的真情吶喊,甚至刻意去忽視。
碧瑤的痛苦全寫在眼底。她無法再待下去了,她的心痛得能讓她馬上就此死去,而他報復的最終目的不就是要讓她永生難忘,生不如死?她會讓他如願的。
她抹去所有淚水,僵硬著身子看了他一眼。「你最想做的是讓我生不如死……我會讓你如願……我會讓你如願,讓你的報復得到回報,而且你會高興這個回報。」
她迅速奔出書房直衝屋外。
他努力咀嚼她話裡的意思,然後在一記閃電劃破天際時,他終於領悟她話中的語意。她想尋死!
一思及她說話時空洞的神情,他全身不禁打了個冷顫,不再思索便急忙奔出書房,循著她可能奔去的方向奔至屋外,沿著地上泥濘的腳印來到馬廄。他心中有不祥的預感,當他見到她騎著一匹馬,彷彿不要命似的衝出馬廄時,他證實了心中的想法,趕緊牽出一匹馬,躍上馬背追了出去。
她生活在貧民窟裡,怎麼有可能會騎馬!
他看到前方的她不穩地坐在馬背上,馬匹因為她的不熟練也顯得煩躁。
他心急地在她後方高喊,努力夾緊馬腹加快腳程。「停!停下來——」她不要命了嗎?
聽到他喊停,她夾住馬腹的雙腿就越來緊,馬兒更加快速地奔馳。
「叫你停下來聽見了沒有!停下來——」他再度加快馬速。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她索性以掌用力拍馬腹,然後又領先了一段距離。
「該死!」亞倫又急又怒。
滂沱的大雨又開始下了,閃電、雷聲交錯,雖然是白天,但天空卻佈滿烏雲,無情的雨滴打在兩人身上……
她哭泣,任雨水和淚水在眼前交錯,模糊了視線,前方的樹林看起來多麼遙遠卻又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