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髮羅剎 第八章
    黔國公升天,沐劍英也身亡,整個黔國公府有如群龍無首的烏合之眾。

    儂智高雖然有智慧,但他從未在黔國公府當過差,難以服眾;再加上龍無名一頭紅 發,家將們心存芥蒂,懼於龍無名的武功,口服心不服。所幸蘇左賢及時回到黔國公府 ,畢竟他德高望重,又曾是經驗豐富的總兵,大部分的將領都是他的老部屬,眾人商議 ,在繼任的大官到來以前,一切聽從蘇左賢的安排調度。

    首先的要務,當然是到谷底尋找沐公子和普蘭兒的屍骨,將他們合葬一穴。

    再來,就是追查罪魁禍首九尾白狐的下落,這麼一來,蘇左賢自是不好意思說出他 和九尾白狐的淵源,至於他跟紅髮羅剎的關係也是不能說;最教他感到棘手的是,街頭 巷尾流傳著紅禍肆虐的謠言,不僅黔國公府,整個昆明城都可以說是人心惶惶。

    儂智高看出老人家的難處,心知無名不能留在黔國公府,只好留書出走,告訴老人 家不用擔心,他和無名暫時棲身在青龍寨墓塚裡,等待謠傳煙消雲散。信中也提到,若 發現九尾白狐的蹤影,他倆一定刻不容緩前去替天行道。

    嚴格說起來,他倆都累壞了,需要好好休息一陣子。

    到了墓塚,才發現老人家人老心不老,心思比年輕人還細膩,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 天,早就派人把墓塚裡整理得像新房一樣,有床有櫃有奩鏡台,有枕有被有新衣,傢俱 上貼囍字,枕被上繡鴛鴦,還有一對大紅的蠟燭,看來老人家想抱曾孫子的心情盡在不 言中……儂智高打亮火折子,將大紅的蠟燭點燃,偷眼一瞧龍無名,她正以手肘拄著桌 面,手心托著香腮,燭光映著她的臉頰彷彿飄上兩株紅霞,真是嬌美,就像剛摘下喜帕 的新娘子。是的,祭拜過了丈人和丈母娘,也該到洞房花燭夜的時刻了。

    一聲喟歎,打斷他的綺思,龍無名幽怨地說:「蘭兒姊姊真傻!」

    「她很勇敢,選擇了跟愛情同歸於盡。」

    「如果蘭兒姊姊不跳崖,沐公子還可多活兩、三天,這樣豈不是更好!」

    「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做同命鴛鴦,這樣也滿好的。」

    龍無名眼睛一瞪,似乎是對他聲聲和她唱反調,顯得有些不悅;但在燭光美氣氛佳 的情況下,他臉部的線條益發溫柔,一雙黑眸裡彷彿有兩簇神秘的火把,讓人看了癡迷 。她突然改口問他:「如果我快死了,你會陪我嗎?」

    「我不會陪你死,我會拚命救活你,陪你活到一百歲。」

    「萬一我像沐公子這樣回天乏術,你會怎麼做?」

    「蘭兒姑娘固然令人敬佩,換做是我,我不會選擇跟她走同一條路。」儂智高正色 道。「我會終身不娶,行醫救人,將對你的深情化做博愛。」

    「少說好聽話,你是貪生怕死,不肯為我殉情。」龍無名不樂地回嘴。

    逗女人開心是他的本領之一,儂智高一聲竊笑,眼珠骨碌碌,嘴角微揚,活像個小 丑,語氣卻很正經地問:「師父臨終前對我說,你可以活到一百歲,人生七十古來稀, 我看應該是我問你——你會陪我嗎?」

    「不會。」龍無名學舌地說。「我要行俠仗義,化小愛為大愛。」

    「你變聰明了!」儂智高鼓掌叫好,無名不再衝動,是他最大的安慰。

    「不,我還是很笨,蘭兒姊姊和沐公子在黃泉路上攜手相伴,我卻在這兒為他們傷 心難過,搞不好他們也笑我笨!」龍無名一副想通了似地聳肩。

    儂智高拉著無名的手,無名心神一窒,失了魂般跟著他的腳步,來到床邊。他雙手 按在她肩上,她乖乖坐在床上,任他替她寬衣解帶,脫鞋抬腳,坐姿成為躺姿,整個人 呆呆的,只剩下耳朵管用,聽到他一邊脫衣一邊說:「趕了好幾天的路,咱們早點休息 吧。」

    「唉!」躺了好一會兒,無名忍不住幽幽吐氣。

    「你又在歎什麼氣?」儂智高雙手抱在胸前,與其說是防止手亂來,不如說是保護 雙手,避免一覺醒來,人在床上躺,雙手在床下泣血……「好久沒跟你比賽捉魚。」龍 無名嬌聲地說。

    「你是想捉魚?還是捉魚之後的懲罰?」儂智高促狹地一笑。

    「可惜這裡沒有水池!」龍無名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咱們可以把床幻想成水池。」儂智高側著身子說。

    「那魚在哪?」龍無名興舊地問,衣襟微開,酥胸半露。

    「在這。」儂智高雙手突然像出柙的老虎,捉住無名胸前的那對軟玉。

    龍無名嚶嚀一聲,看似生氣,卻不見她拍開他的手,裝模作樣地說:「它們哪裡像 魚?你若說得沒道理,休怪我修理你!」

    既然妹有意,他也就不客氣了,大膽地捏揉手中的軟玉,隨即感受到手心裡的蓓蕾 綻開了。「它們滑溜溜,軟綿綿,圓圓飽飽像兩條大肥魚。」

    「有這種圓形的魚?」她的臉上出現昏眩的表情。

    「有,章魚你見過嗎?」他熟練地將她衣襟褪到腰際,給她更多的快樂。

    「沒有,該不會是你編的吧?」從她迷醉的雙眼射出兩道銳光。

    「它是海裡的魚,你生長在苗疆,難怪你沒見過!」

    「你確信你沒有騙我?」

    這句聽起來很平常的問話,卻帶著嚴厲的指責意味。鑽進儂智高耳裡宛若睛天霹靂 ,嚇得他急著要收手,但他的手卻無法動彈,因為他的手腕被十指如鋼條的青蔥牢牢扣 住,這下子他只好把魚水之歡解釋給她聽。「我承認,我一直騙你……」

    一聲嬌笑,她突然撲進他懷裡,羞答答地說:「外公已經告訴我了,他要我盡早生 個胖娃兒,他想在有生之年抱曾孫子。」

    儂智高迫不及待地一個翻身,以騎馬之姿壓住嬌軀,神情傲然,彷彿馴服了天下最 桀驁的烈馬,自大地說:「既然如此,咱們就快點行周公禮吧!」

    「去吹蠟燭,免得讓爹娘看到!」龍無名羞怯地掩住臉。

    「看才好,讓他們知道寶貝女兒嫁了個勇猛的丈夫。」

    「叫你去你就去!」龍無名一個抬腿,儂智高馬上從床上摔到床底下。「遵命。」 儂智高扶著自己的腰,一拐一拐地去吹熄燭火。

    「相公,你摔傷了嗎?」龍無名關切地間。

    「今晚我若表現不佳,你可別埋怨。」儂智高醜話說在前頭。

    「我不會埋怨,我會把你打得皮開肉綻。」龍無名毫不客氣地警告。

    經過一夜的光陰,兩人深刻地體會到馳騁的樂趣,成天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不論 做什麼或不做什麼都黏在一起。這樣無憂無慮的好日子過了半個月,墓外突然傳來一陣 馬蹄聲,人未到聲先到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儂大夫!瘟神作怪,到處都是死人 和病人!」

    騎著來人準備的駿馬,兩人快馬加鞭地朝昆明直奔。沿路惡臭撲鼻,路上躺著不少 人和獸的屍體,看到屍體皆佈滿紫色的斑點,與瘟疫的紅色斑點截然不同,顯然是九尾 白狐下毒,儂智高大歎斬草未除根,春風吹又生……回到黔國公府,三分之一的守衛全 病懨懨地頹坐在崗哨上,長矛放在地上,看到有人進出轅門,頭也沒抬,矛也沒拿,向 裡通報也沒有,就這樣任人自由進出。

    龍無名滿腹疑惑,不明白這麼薄弱的防衛力,為什麼九尾白狐不乘機進攻呢?

    直到見了外公,從外公手上接過九尾白狐的信,才知道九尾白狐在城中所有的井水 中下毒,為的是要逼儂智高出面,交換解藥。

    原來儂智高當初丟給九尾白狐的寶瓶,裡面不是解藥,而是毒藥。儂智高為了解開 龍鱗鏢之謎,一路上採集了很多毒花毒草,將它們一一調和,好不容易才調配出和龍鱗 鏢毒一模一樣成分的毒粉;因為怕被人偷走,所以未放在藥箱裡,一直放在懷裡,反而 陰錯陽差地成了欺騙九尾白狐的一隻棋子。

    九尾白狐見瓶心喜,一時不防,把藥粉摻水喝……喝了之後有什麼樣的後果?儂智 高也不知道,這得先看過九尾白狐才會知道。

    九尾白狐若知道這種毒是來自沙赤鵬的龍鱗鏢,一定會哈哈大笑,因為天理循環, 她曾以毒害他,在冥冥之中,他的毒反過來為主人報仇。

    不過,他現在沒時間研究龍鱗鏢的解藥,他得趕快解開紫斑毒,於是他調了一缸的 藥水,指派健康的家將把藥水倒入城中所有的井裡。然後他又召集城裡的藥堂,按照他 的處方,不分晝夜打磨藥粉,由家將挨家挨戶地分送。十數天過去,昆明又回復以往的 繁華,儂智高也因此成了人們口中歌頌的活華佗。

    大家也不再害怕龍無名滿頭的紅髮……【】

    一波末平,一波又起,凡是來接任黔國公的官,統統在半路上死於非命。

    明知是九尾白狐和其餘孽所為,但龍無名只能徒呼無奈。這半年來,九尾白狐形蹤 飄忽,時而在滇南鬧事,時而在滇北打劫,讓官差疲於奔命,無人能猜測她下一步棋會 怎麼下,只好以守株待兔的方法,在黔國公府等候。

    最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一名渾身是血的官兵橫躺在馬上,被馬兒帶到黔國公府; 守衛趕緊將他抬入客房,請儂智高速醫。一脫去他的衣服,儂智高嚇白了臉,原來傷兵 的身上被刻了七個字——歐陽凌在我手中。

    儂智高摒退左右,雖然他急於知道至交的下落,無奈官兵失血過多,連話都沒說就 斷氣了;他搜了搜官兵的衣物,一無所獲,整個人彷彿快昏倒似的,趕緊拉了一張椅子 坐下,喘了喘氣,鎮定心神。

    九尾白狐懼怕無名,這半年來,不曾再送信到黔國公府,現在她抓到他的弱點,自 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要脅他;突然間靈光一閃,他連忙起身衝到床邊,吃力地將官 兵的屍體翻過來,果然不出他所料,後背上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字……帶解藥來圓通寺住 持的禪房交換人質,龍無名不准跟來。

    其實他絕對不會讓無名跟去,一來歐陽凌的命很重要,二來無名的命更重要,因為 無名已有孕在身,只要有一絲危險,他都不會讓她涉入。所幸他已研究山龍鱗鏢的解藥 ,雖然明知九尾白狐不是守信之人,但他卻是重義的男子漢。

    儂智高以替胎兒祈福為由,帶著幾名家將掩人耳目地來到圓通寺,然後隨便編個藉 口支開他們,獨自一人進入住持禪房;不料竟看到一個穿著粗布的老婆婆拿著雞毛撣子 撣灰塵,儂智高急聲道:「老婆婆,這兒很危險,你快出去。」

    「瞎了你的狗眼,居然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一道充滿殺氣的聲音響起。

    「好熟的聲音……」儂智高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看起來至少有一百歲的老婆婆,恍 然大悟地說:「你是九尾白狐!」難怪找遍整個苗疆,卻始終找不到她的巢穴,原來九 尾白狐就躲在距離黔國公府不到一公里的圓通寺裡,也難怪她能充分掌握官差的行動!

    「沒錯,拜你之賜,害我從姑娘一下子變成老娘!」

    「我依約而來,我的朋友歐陽凌呢?」

    「來人,把他給牽出來。」

    只見一向神采翩翩,又以京城三公子老大自居的歐陽凌,被一個拿著馬鞭的和尚拉 了出來,可憐的酒公子淪落成小狗,脖上繫了一條繩索,四肢俱皮破血流。儂智高當然 不敢嘲笑,但這傢伙反而先嘲笑他:「你幹麼跑來送死?這麼久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 樣沒變,是個大笨蛋!」

    「我知道,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腳,上次在八仙樓丟下你不管,我一直耿耿於懷, 這次我不會再棄你而去。」儂智高歎口氣,他現在也覺得他很笨,不但沒能力救至友脫 險,還害無名變寡婦,兒子成為遺腹子,看來他真的沒變聰明。

    這時一名和尚走進來報告:「全寺都搜查過了,沒看見紅髮羅剎。」

    「紅髮羅剎那妖女……」歐陽凌突然破口大罵一聲。

    「我勸你別叫她妖女,不然你的嘴巴會倒大楣。」儂智高警告道。

    「她是朝廷要犯,我這次來苗疆就是為了將她斬首示眾,以做傚尤。」

    「她是我老婆,而且朝廷所收到的訊息都是假的,那些官差都不是她殺的,是九尾 白狐這個老太婆冒名干的。」

    在聽到龍無名不在圓通寺的消息後,九尾白狐這才敢脫去粗布衣,從佛像的後面取 出九條狐尾連成的圍巾,披掛在脖子上。「廢話少說,解藥呢?」

    「拿去吧!」儂智高再次從懷中掏出一隻寶瓶。

    「這是真的解藥?還是又是另一種毒藥?」

    「我絕不會拿我朋友的命開玩笑。」

    「把這個笨蛋給我綁起來,有了他做人質,紅髮羅剎那個小賤人若敢不乖乖聽話, 我就玩死她老公,讓她哭得死去活來;等我武功一回復,再一舉剝下她那頭討厭的紅髮 ,哈哈哈……」九尾白狐得意地哈哈大笑,不過她的笑聲很快就被從半空中傳來的怨聲 蓋住。

    「是誰的笑聲那麼難聽,吵擾本姑奶奶睡覺!」只見龍無名從橫樑上一躍,身上的 腰帶突然飛了出去,大家都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一個身影便從大家面前閃過。原來龍 無名扔出腰帶是為了救歐陽凌,不過為了懲罰他罵她妖女,腰帶像一隻無形的手,賞了 他一巴掌,然後才變成救人的繩子,裹在他腰上一圈,她輕輕一拉,歐陽凌不偏不倚落 到儂智高旁邊,兩人都站在龍無名的後面。

    「儂智高!原來你也是不守信用的老狐狸!」九尾白狐再次大呼上當。

    「他沒有失信,他的確沒告訴我,我早就在樑上睡了一個時辰,你居然一點也不知 道,看來你的武功大不如前哪!」龍無名嗤笑一聲。

    「女兒啊,我看你還是乖乖束手就縛吧!」蘇左賢突然推門而入。

    「閉嘴!糟老頭!誰是你的女兒!」九尾白狐啐了一口口水。

    「你居然敢對外公無禮:我今天非好好教訓你不可!」龍無名寶劍一揮。

    九尾白狐並沒有退卻,趕緊以長劍抵擋,兩劍相交,只聽見「噹」的一聲,九尾白 狐手一麻,虎口皮開肉綻,長劍差點從手中掉落:不過她忽然一聲大喝,咻咻咻的,連 向龍無名揮出三劍,劍劍咄咄逼人。

    半年的光陰,龍無名的武功精進,而九尾白狐則身受龍鱗毒之苦,不僅形體受損, 就連武功也退化;但她不是一個會認輸的人,從不向老天屈服是她最大的優點,也是她 最可怕的缺點。

    龍無名腳下猶如踩了一朵雲似的,身形往後飛飄,輕易地避開九尾白狐的攻擊,然 後手轉如風車,招式凌厲。但是儂智高和歐陽凌都不會武功,根本看不見龍無名的劍招 ,只聽見叮叮噹噹的聲音,最後一聲不同於前面兩劍交鋒的聲音,原來是九尾白狐的劍 把被打落在地的聲音……劍尖直指九尾白狐的左胸。蘇左賢趕緊大喊:「劍下留人!」

    經過半年的歷練,龍無名不僅武功不可一世,連頭腦也讓人刮目相看。「外公,我 知道你有話要問她,我會讓你問,但你別靠近她,免得她耍陰招。」

    「告訴我,你為何如此怨天尤人?」

    「糟老頭子,這全怪你,你不是男子漢,你是懦夫。」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女……」蘇左賢一臉悔不當初的懊惱。

    「對不起,你說的可真簡單,對不起能夠彌補我娘和我所受的凌辱嗎?」

    「九尾白狐,你有什麼資格數落外公?你自己還不是凌辱別人,包括你自己的女兒 ,蘭兒姊姊。」一想到苦命的蘭兒姊姊,龍無名不禁怒火中燒。

    「我對別人是難辭其咎,但我就是有資格罵這個糟老頭子。」九尾白狐咬著牙,眼 神充滿恨意地盯著蘇左賢說:「一人做事一人擔。他有本事毀掉盧霸的臉,就應該留下 來承擔後果。但他卻懦弱的逃跑,以為看不見就沒事了,到現在他大概還不知道自己連 累了多少人:不僅是他老家的父母兄弟,就連他出嫁的姊姊一家也死於非命……」

    蘇左贀掩著耳朵大叫:「不要說了!我求你不要再說了!」

    「我偏要說下去。」九尾白狐聲嘶力竭地說。「我娘是最慘的,求生不得,求死不 能,為了你的骨肉,她忍辱負重;盧霸自從被你毀容之後,性情變得比以前更暴虐,而 且還想出更多惡毒的方法,折磨我娘和其他被他捉來的姑娘,你可知道,因為你逞一時 之勇,讓多少無辜的姑娘屈死?」

    「我錯了!老天你罰我吧!」蘇左賢跪地抱頭痛哭。

    聞言,儂智高和歐陽凌莫不感到鼻酸,但他們實在不知能做什麼好,他們不能叫九 尾白狐閉嘴,是老人家自己想知道女兒為何變成女魔頭。早知如此,還不如不知道比較 好……「哼!你在苗疆娶妻生女,又得到黔國公的重用,老天祂無眼——」

    「佛祖你快把我劈死!」蘇左賢跪著腳爬向佛像面前,懺悔地不停喃喃。

    「盧霸那個變態,為了報復你,他連我也不放過,若不是他的手下為了打探你在苗 疆的下落,從苗疆回來時,還順道捉了幾名秀麗的苗女,正好其中有一名閨女因從小吃 毒蠱,用自己的身體養蠱,盧霸硬是佔有了她的身體,也因此一命嗚呼哀哉,否則我娘 和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見天日!」

    九尾白狐緊咬牙根,一滴眼淚也沒掉,換做是別人,即使是男人有此遭遇,恐怕也 會痛哭流涕,但她不哭,因為她的眼淚早已哭干了,當她和母親不辭辛勞遠赴苗疆找她 父親,原本以為是歡喜團聚,卻被無情地趕出苗疆時,便已哭干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母親羞憤而終,那一刻她就對天發誓,她要讓負心漢嘗到痛失親人 的滋味,但她終究鬥不過天意,敗在羅剎轉世的龍無名手上!

    「就算你的遭遇令人同情,你也不能因此濫殺無辜。」龍無名指責道。

    「只怪我誤以為天下醫者皆有父母心,上了你的當,誤將化龍鱗毒當成解藥,功力 減弱,今日落到你們的手上,要殺要剮隨便。」

    「外公求你,放你阿姨一條生路。」蘇左賢一個撲身,抱著無名的腿。

    「外公你快起來!」龍無名左右為難,九尾白狐詭計多端,她擔憂自己一個不留神 ,會讓她反敗為勝,想殺了她永除後患,外公又會傷心……「萬萬不可,請恕我插嘴, 這雖是你們的家務事,但仇恨深植此女的骨髓,放了她猶如縱虎歸山,苗疆勢必災禍連 連,請龍姑娘三思。」歐陽凌忍不住說道。

    「外公,歐陽大人說得很有道理,我不能讓她繼續危害苗疆。」

    「我向各位保證,今後我一定會善盡父親責任,教導女兒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蘇左賢老淚縱橫,嗓子都哭啞了。

    「人要敬老尊賢,我看我們還是聽從老人家的心願。」儂智高心軟地說。

    「好吧,師父說我要聽智高的話。」龍無名劍一縮,從眼角看見一陣亮光,她趕緊 轉動手中劍,化成無形的屏障,將藏在九條白狐尾巴的匕首打落。

    鏗鏘的聲音只有七聲,龍無名心中一驚,停止轉劍;果然不出她所料,七條白狐尾 掉在地上,儂智高和歐陽凌因站在她身後,幸而毫髮無傷,其中一條白狐尾巴因被寶劍 擋回去,不偏不倚地插進九尾白狐的喉嚨,另一條則被九尾白狐抓在手上,直直地刺入 蘇左賢的胸膛……雖然無名和儂智高都跪到老人家身邊,但蘇左賢只剩一口氣。他選擇 了對儂智高說:「智高,無名就交給你了,你要記得我的例子,千萬別做負心漢。」

    「我不會的,外公你安心地去吧!」儂智高點頭,心中卻是懊悔不已;當時應該聽 歐陽凌的話,若不是他這個笨蛋心軟。外公也不會歸天。看來在歐陽凌的面前,他永遠 都是個笨蛋。

    尾聲十年過去,先皇駕崩,新皇喜好聲色,任由奸臣當道把持朝政,陷害忠良,京 城失落,遷都臨安。歐陽凌辭官退隱,單邑生死不明,儂智高流落蠻荒,京城三公子的 美名聲也隨之冰消瓦解,漸漸被人們遺忘。

    大宋日漸衰微,四面八方的藩屬紛紛脫離鉗制,強敵四起,其中又以北方蒙古一族 最為強大;南方也有了新局面,紅髮羅剎統一苗疆,重建大理王朝,不但致力與漢人和 平共處,還請漢人教化苗民,廢除陋俗,變成禮儀之邦。

    就在紅髮羅剎登基的當日,大理宮殿出現了郎才女貌的貴客,苗人好奇這些貴客是 誰?但有去過京城、眼尖的漢人可是一眼就認出,和儂智高親王站在一起的兩位翩翩公 子,不正是十年前風靡京城的歐陽凌和單邑麼!

    站在他們身旁如花似玉的姑娘,一定就是傳聞中的紅妝狀元和紅顏公主了。

    當然嘍,在他們之間跑來跑去的男童女娃,應該就是他們的孩子,只是孩子們個個 調皮搗蛋,玩得臉上全是泥巴,分不出誰是誰的小孩,倒是他們笑聲如銀鈴,完全不顧 現在是紅髮羅剎的登基大典。正可謂初生之犢不畏虎,將來必會闖出一番不遜他們父母 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來……典禮之後,三位公子坐在扇亭下品茗聊天,話題一提到國家大 事,歐陽凌就忍不住愁眉不展,歎著氣說:「我看江山遲早會落人異族手中!」

    單邑回應道:「當今的蒙古族不但強盛,而且還派貴族潛伏中原。」

    「我聽說,他們個個文武雙全,相貌堂堂,代號叫『黃金貴族』。」

    「若是能知道他們的長相,就能阻止他們的野心。」

    坐在一旁,半天插不了嘴的儂智高,終於等到他們兩人哀聲歎氣、煩惱得無話可說 的大好機會,嘻嘻哈哈地說:「瞧你們兩個一直哀聲歎氣,何不換個有趣的話題聊聊! 」

    「跟你這個不長進的笨蛋,要聊什麼?」歐陽凌鄙視地說。

    「腦子裡別老想著魚水之歡,男人要以大局為重。」單邑不屑地撇嘴。

    儂智高啞口無言,他曾經很聰明過,也曾經禁慾過,無名就是靠了他才有今天,但 他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要在歐陽凌和單邑的面前,他就會變回過去的他,京城三公子 中排名永遠是最後,老是被人笑是阿斗的財公子……其實儂智高是三位公子中,唯一一 位沒被愛情沖昏頭、沒被相思折磨過的男子漢,不像其他兩位公子都曾有一段做大豆腐 的時間;若能得悉此事,以後他不但可以不用在他們面前做縮頭烏龜,而且還可以把龜 殼送給他們,可是有誰能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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