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恨被動地跟在他的背後,在電梯間時,那封閉、有限的四方裡,只有他和她的呼吸聲在流息,而他們的心跳不覺都被壓抑了,為了某種模糊且不易辯識的原因……就像男與女的第一次約會,太多太大的聲音都是不雅的表現,靜謐則是一種絕對的禮貌,沒有道理的定律。
電梯門在第五層打開,進來一對金發碧眼的男女,當門一閣,他們便視若無人地親熱起來,女郎伸出雙臂套住男友脖頸,男伴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撫摸她的豐臀,嘴唇相扣,不時發出啃西瓜般的吸吮聲,情到濃時,呻吟如熱浪排山倒海而來。
快到十一樓時,洋人像踩了緊急煞車般停住逗嘴兒,用英文交談著……
“這一次大概搞錯了,他們可能不是情侶。”
“從神情來看,應該不會錯。”
“如果是,他們就是最失敗的一對,那男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見得,你看他手放在褲子裡,太不自然了。”
“哦,他的克制力壓抑了性沖動。”
“中國人是不懂得享樂的民族。”
“文化束縛了他們。”
原來他們是對研究生,這不過是個小小的實驗,然而因為聽得懂英文,一臉忍耐到了極限的表情,但他不明白柳雪恨潮紅的雲朵從哪裡來的?難道她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不,不可能,趙君皓很快地否絕她的耳力,一個服務生,聽英文會話應是鴨子聽著,那麼她漲紅的雙頰,大概是受到限制的影響,一定是的。
電梯到了十五樓,趙君皓和柳雪恨走了出來,洋人則隨著電梯走上去,繼續狩獵。
光看這穿廊的掛一排燈飾,她立刻知道這裡是所謂的總統套房區,一般小職工禁足的聖地,立在標示一五O一的門牌前,趙君皓從皮夾裡取出一張磁卡,刷了一下,他伸手輕輕一推,她的視野立刻亮了起來,門裡豪華的裝璜令人咋大。
“為了美麗著想,燙傷的皮膚要趕快沖涼降溫。”
“其實並不很熱。”
“進去檢查一下也好。”他語調溫柔如催眠曲般:“如果真的沒事,換掉這髒了的衣服,讓我叫人送一套新制服來,在這等待的時間裡,你不妨清洗一下身上殘留的甜漬。”
她倔強地:“我去員工更衣室換就好了。”
“老是和總經理唱反調,當心收到資譴費。”他威脅道。
“任意開除員工,當心工會扣你剝削的大帽子。”
“是不是要我幫你放洗澡水?”
她扮了個鬼臉,不情不願地做個聽話的女孩。
在浴室裡,她意外地發現洗臉上台上的瓶瓶罐罐,全是男性用品……這是趙君皓的房間!快逃的念頭迅速閃過她的腦海,拉開了臥房門,卻看見趙君皓裸著上身的背部,還有只穿了一條單薄內褲的臀部……
天啊!他想干什麼?性騷擾?關上了門,她被兩頰散發出來的熱氣,感到慌亂、窘迫、不安、還有一絲不該出現的迷情,就在情緒快要決堤時,她一眼看見了床桌上的打火機,急中生智。
飯店裡每個房間都有防止火災發生的灑水器和警報器,她沒有考慮後果,對准警報器的方位搬來張椅子,用打火機燒響警鈴。
鈴聲大作,趙君皓奪門而進,不是一絲不冠,而是衣冠楚楚地,除了襯衫的排名還來不及扣上,相形之下,站在椅子上,手裡拿著打火機的柳雪恨,尷尬著一張臉,任由灑水器放肆地淋濕她全身,並將她的上衣變得十分服貼,玲瓏有致的曲線畢露。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看你剛才光著膀子……”她口干舌地。
他磊落的說:“那是因為我的衣褲,也被你打翻的甜湯濺濕了。”
“我誤會了。”她無地自容。
“我不會因剛才的刺激,就對你霸王硬上弓。”
“我錯怪你了。”
他還想說什麼,只是門外雜沓的腳步聲,有著不小的麻煩等著他解決。
“總經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警報器一時故障,現在好了。”
“要不要請水電技師來,徹底檢修一下?”
“不用麻煩……”
柳雪恨瑟縮地躲在浴室裡,此情此景,門外的一群人像是趕來臨檢的警察,而她則是沒臉出來見光的大陸妹,好羞。
等到情緒稍穩定下來,她的思緒卻陷入了迷亂的情網中,眼前、腦海揮不去他身體的記憶,從起初的性感臀部,到剛才寬厚結實的胸肌,都教她心裡小鹿奔騰,且有一種不知名的東西,在她的血液裡流動,輕盈酥軟令她有飄飄欲飛的憧憬,想到這裡,不覺得耳根熟透了,渾身熱呼呼的反應似乎沒止境地高燒著。
終於,趙君皓以位高權重的口吻打發來人,畢竟這兒是他的房間,他逕自走進臥房,對著浴室裡的縮頭烏龜說:
“你可以出來了。”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她不敢正視他,和他沒扣扣子的襯襯。
不知怎地,他突然回身從衣櫥裡拿了睡衣,面對著她說:“把它先穿上。”
“為什麼?”
“我的眼睛在吃冰淇淋。”
“啊!”她頭一低,驚呼。
制服向來不是什麼好布料做的,日曬會變色,雨淋會縮水,經過幾次洗滌,自然變成剪裁合宜的緊身裝,特別是現在水漾過的時候,它簡直像韻律裝,使她身上有肉的部位更顯膨脹起來,那飽滿的乳房,此時此刻眼看就是呼之欲出。
即使。他屹立的樣子像座不動的高山,心卻如同掉到滾燙的油鍋裡,熾熱得不得了,甚至於爺身體的某一部分,再次反應了荷爾蒙的效用,漸漸地堅硬了起來。為了平撫受到鼓舞的官能,他努力調節心律的拍動,吸氣吐氣,克制住原始的沖動,但時感覺到體內有一種復蘇的生命力,像電流遍布全身,通體活動。
可是,柳雪恨並不是吃乖乖長大的小孩,她叛逆的本性最適合做個在野黨,為反對而反對,反對到底。
“謝謝你的衣服,我用不著。”她把衣服丟到他看得見的床上。
“不敢穿?”他好笑地:“怕衣服!還是怕我……的味道?”
“我已經用浴巾裹住身子,你可以轉過身說話。”她拒絕有問必答。
“浴巾我也用過。”他促狹地。
她轉移話題:“你什麼時候派人替我送件制服來?”
“發生剛才那件事,你想,要是讓別人知道你在這裡,會有什麼佳話傳聞?”
“我要出去。”
“怎麼個走法?”他發笑地。
這可真是難題,像現在,她在濕透了的制服外裹了條浴巾?或是,如剛才那樣讓更多的男人在月未圓的日子提早變狼?她無所選擇地,受制於他。
“我要馬上回宴客廳,你安心一個人在這裡休息,等我忙完後,會去拿件制服上來。”他吩咐地。
“要等多久?”
“半個小時以內。”
她焦急地:“我的工作怎麼辦?”
“那份工作,你做不來的。”他突然懂了她笨手笨腳的原因——地不利,人不和。
“你要開除我?!”她險上的紅潤像被吸血鬼吸干了。
“重新安排個工作給你。”他才捨不得她走。
她長吁了一口氣,放心不少似的。
“你的英文程度如何?”
“高中沒畢業。”她半真半假地。
“無所謂,不過是幾句會話而已,到了西餐部自然有人教你。”他設想周到。
“謝謝總經理。”她甜甜一笑。
“總算聽了句好話。”他沒喝酒卻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明天到西餐部報到,希望你有好表現。”他的意思是——看你還有什麼招數!?
“拭目以待。”她說的倒像是——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到了門邊,他叮嚀地:“對了,不要亂跑,免得撞見牛經理。”
她聳了聳肩,無異議。
牛小凡,這只棘手的看門狗,是完成計劃的一大隱憂,柳雪恨心想。
下午兩點多,房裡的暖氣催人欲小歇。
趙君皓干什麼去了?明明說好半個小時以內回來,現在在都過了一個小時,影子沒見著,連電話也不來一通,柳雪恨在詛咒他祖宗八代後,眼皮終於強力膠黏住了。
她太累了,昨晚紹文哮喘病發作,咳了一整夜,直到天蒙亮才把那該死的痰咳出,而她又怕睡過了頭,錯失今天這場婚禮,只好遠離被窩,把家裡裡外外清掃一遍,讓自己更累,看上去就是弱不經風的樣子,才能演出這出完美的戲。
是的,這些都是經過好精心計算,包括同事相處之道,她故意瞧不起他們,丑化、矮化、低化他們,使他們一致孤立地、傷害她,以便再次導演一樁意外,引起趙君皓的注意,不過,趙君皓比她所想的更入戲,竟然給她比她想要的還多,像這間總經理專屬休息室,如此不費吹灰之力的進來,真該感謝天助。
奇怪的是,當她在浴室裡全然裸露的那一秒,羞澀襲掠過她的心底,使她想遮掩什麼似的,雙臂不由地環胸交錯……因為,感覺到他的雙眸正盯視著她,溫柔而熾烈的,呵,現在想起來,才知道這原來不是比想,是記憶,他曾經那樣毫無忌憚看著她,在她來不及反應,雙峰若隱若現時……
恍惚著,柳雪恨又看到那激情的眼神,重復一次次回現在心中,縈縈牽繞糾纏她的夢境,在夢裡,心情如浪潮起伏,仿佛期待有後續故事發展,這令她深覺不安、掙扎,急欲擺脫不該有的渴望,因而猛烈張開眼,卻仍未完全清醒。
迷蒙中,雪白光亮的室內,不知何時變得昏沉,是時候不早了?抑是布簾擋住窗外的白天?此時腦裡突起一個念頭:是誰拉上窗簾?她的輕呼一聲,猛地坐直身,才感覺到暖被裡、腰際上有個來路不明的手,探了一探後,她簡直氣瘋了,身旁淌了個酒臭熏天的醉漢。
趙君皓胡亂地趴身倒向床上,從進門到床腳到處散落的衣物,由此可知他醉得不醒人事,除了那雙毛手,下意識地犯了罪。
弄清了狀況之後,怒火、恨火相煎,使她野蠻地、暴力地,草率地掀開被子,本想順便關掉暖氣,讓登徒子起床後掛病號……但是,哪時想到他是扒了精光在睡,嚇得她一時不知所措,視線像被釘在十字架上,動彈不得。
陽剛色的古銅皮膚,背部從寬廣到窄小,倒三角的線條最能表現男性美,天啊!然而偷窺他!一聲喟歎之後,她忿忿地把被子蓋在他引人想入非非的身材,嘴邊喃喃混雜的咒罵他是惡魔、撒旦。
之後好一會,她始終閉眼坐神,模樣像連花座上的寶相,清心無欲,直到耳畔聽到一種微弱虛脫的示助聲,她的嘴角泛起乍看是如花梨窩,骨子裡卻是包糖衣的毒藥。
“水,我要喝水……”
柳雪恨沖向浴室,帶著殘忍的笑意,裝滿一勺子的冷水,對准趙君皓干枯的嘴,用近似歡呼的聲音:“讓你喝個夠。”
被迫灌溉的趙君皓大叫:“哎呀!”然後,滾下床。
出自反射動作,柳雪恨以手捂臉,語音濃濁:“你沒穿衣服。”
“你不是已經偷看過了嗎?”酒醒了大半的趙君皓,氣定神閒的說:
“她咬牙切齒的說:”原來你剛才是裝睡……“
他狡猾如泥鰍說:“是冷醒的。”
“拜托你快遮丑吧!”
“丑?會嗎?我明明從眼縫裡看到一臉流口水、色迷迷的表情。”
“那是惡主得把胃液都湧到嘴角。”
他邊穿衣,邊斗嘴地:“我要遮羞費。”
她不甘示弱地道:“我還要醫藥費,醫治針皮。”
他挑逗地道:“你倒是把我看很透徹。”
“而且還心生同情。”
“怎麼說?”
“人不可貌相。”
“不懂。”
她心情極好地道:“你什麼時候進房的?”
快樂的波長竟然到達不了心底,或是說,她的心因他低落的表情蒙塵了,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為敵人掉淚,心怎麼可以背叛仇恨,怎麼可以……
“大概超過三點。”
“為什麼不叫醒的我?”
“睡美人是叫不醒的,只能用吻的……”
她敏感地說:“你乘機占我便宜!”
他扼腕地道:“沒胡,我醉得連你的唇在哪兒都看不清。”
趙君皓是真醉了,只不過有一點……小小的一點點暈船的感覺,至於那種昏眩的感覺也不是酒精在腦裡作祟,是她撩人的睡衣——踢被,使美白的大腿一覽無遺,刺得他渾身火辣辣的,險些不能自恃,屏息了一會兒,只是專注地凝視,那段時間似乎有一世紀那麼長久,他想,只是這麼想,假如可能,他要把眼見的美景鑲在心底深處,細細密密,當作是他倆愛情日記的開始。
“我的制服呢?”
“我不能去拿。”
“什麼?總不能叫我就這樣子見人?”她突然意識到身上的睡衣只有上半截,長度恰如迷你裙,圓滑、懷感的大腿表露無遺;於是,一個箭步,她鑽進被子裡補救既定的事實。
“真好,一天之內吃兩次冰淇淋。”他吹了聲口哨。
她正色地問:“你為什麼不能去拿?”
“你和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小時,我去拿制服給你蔽體,豈不是宣告我和你上床了。”他貝齒一咧:“雖然我們是真的同床共枕,但誰會相信你的清白?”
“我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她盡量平淡的說。
“阮鈴玉都說:人言可畏,你真能那麼無動於衷?”
“我活在流言裡已不是一天兩夜,對流言早有了免疫力。”
“你的過去……”
“和你無關。”
他拭探地:“真的不怕人家說你色誘老板?”
“請你去拿件制服給我,好嗎?”她燦爛一笑,依然是那麼純淨無邪的笑容。
只有一個辦法,請牛少凡專程跑一趟,然後找根針縫住他的闊嘴。
劇情的發展,順暢得令柳雪恨想買醉。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但並不是平淡的過去。
趙君皓成了西餐廳的常客,和鬧鍾一樣准進,午餐十一點主座,固定在一個視野極佳的位子,一面靠窗、一面背牆、還有一面可以環顧餐廳的全景,以及捕捉柳雪恨的一舉一動,好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成真。
按道理說:老板蒞臨哪裡,那裡的員工就該竭盡全力給老板留下個好印象,拍馬屁、搶功勞,偏偏柳雪恨對他的出現敬鬼神而遠之,老是躲得遠遠的,甚至兩個人的目光不小心交上時,她總帶著埋怨的眼神,看得他心情低落;紊亂。
她的葫蘆裡,究竟裝了什麼?是淨瓶水,或是鶴頂紅?不論是哪一種,他都願意嘗試,死也無憂。
每當十一點的鍾敲響,趙君皓全身的神經會自然而然地緊繃,直到十二點過後,他才能喘口氣,但已是筋疲力盡,她想,像灰姑娘那樣卑微的女孩參加王子的舞會,實在是辛苦,因為表現要像個高貴的公主,而她何嘗不是戴著西洋鏡在演戲!
那追著她不放的眼光,總令她手忙腳亂,一會兒端錯盤子,一會兒走錯桌位,不但客人抱怨,就連廚師、侍者都抗議她的白癡低能,最後,她被分派到最簡單的工作,拿著水壺巡視斟斗。
不過,牛少凡也常來這裡報到,巧的是他來的時間剛好和趙君皓錯過,但他不是來迷戀柳雪恨,而是監視她,遇到機會便向她挑釁、下戰書,不明究裡的人,還以為他是來打情罵俏的。
這個時候,餐廳部的員工已經起了疑心和戒心,從經理對她暖昧的態度,還有老板眼珠子移動的情形看來,他們猜測到她……不簡單,至於她到底是什麼來路?卻沒有人知道,因為她是個絕緣體,和所有人沒說過一句閒話。
一轉眼,三個星期過去了,她和往日一樣拿著水壺走來走去,平安無事,卻在快交班前,餐廳爆發出如市集般的吵架聲,來自柳雪恨和幾個老外起了紛爭。
湊巧,牛小凡在場,理所當然成了仲裁者,問道:“怎麼回事?”
一臉水濕到衣領的老外說:“這個女服務生惡意潑我水。”字正腔圓的國語。
“他輕薄我。”她的回答簡單俐落。
牛小凡只是聽,看著她的嘴角、眼角始終向上彎,那個樣子並不是笑,而是深深的思考,唯女子與小人難養,這句話的准確性。
“是你主動的。”
“我?我做了什麼?”趙君皓肯定的說:“我什麼都沒做。”
“你每次經過時,都不會碰到我的桌子,你這樣做不是在暗示對我有好感!”
牛小凡一雙眼巡視著柳雪恨,想在她臉上搜尋一絲蛛絲馬跡,卻撲了個空。女強人他見多了,可是心機這麼深沉的著實罕見,這是他第一次對女人有棋逢敵手感覺。
柳雪恨臉不紅地說:“那是因為水茶太重,影響到我走路姿勢的平衡。”
牛小凡差點口吐白沫,暈了過去。“先生,實在抱歉,我們飯店願意賠償你的損失,今天這餐飯不收費,另外請您到樓上的房間稍作休息,我們會替您處理干淨的衣服。”
這會不會又是她的詭計?他雖然不明了她真正的意圖,卻感覺到她在進行一個大計劃,而現在,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藍眼睛說:“那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這位服務生的態度,到現在仍沒有認錯。”
柳雪恨潑辣地:“門都沒有,而且我還要告你性騷擾。”
“我才要告飯店服務不周。”
“你會敗訴的,紅毛蕃。”
“你准備失業,臭婊子。”
牛小凡愕然她的不妥協,那麼地激進,倒像在和老外——周瑜打黃蓋?!
帶著較量的心情,她十分專注於牛小凡這裡的變化,愈看下去,心中的不安愈深,真教人氣餒!
牛小凡變臉地道:“柳小姐!請你不要再爭了。”
她大呼小叫:“我為什麼要忍氣吞聲?如果是你被人摸了屁股,你會怎麼做?”
“這裡是營業場所,請你放低音量。”
“你是經理,為什麼一點都不在乎員工的心情?”
“大局為重。”
“你對我有成見!”
“不要再說了,你到休息室去冷靜一下。”
“為什麼是我?該滾出去的人是他,是他先非禮我的。”
他打心眼裡聽進她說的每一個字。“客人……”
“別告訴我客人永遠是對的,因為你說不出口。”她記憶猶新。
“如果你堅持小事化大,我想你應該去法院遞狀告他,而不是在這樣的場合大吵大鬧。”他跋扈地說:“現在你是上班,服從上級是必須的,所以我要求你立刻道歉,如果你不能服從,做什麼工作都有危機。”
“你的意思是要開除我?”
“你的睥氣不適合餐飽服務業、”
“我馬上辭職。”士可殺,不可辱。
“好。”牛小凡先下手為強地道:“希望你的辭職收,用不著面呈總經理批示。”
她的戰栗,他全收盡眼底,嘴角揚起殘酷的笑意,像一道鞭,抽得柳雪恨遍體鱗傷,卻又不服氣地:“那當然,欺上瞞下本采就是經理人必備的專長。”
牛小凡慵懶地:“逞口舌之快,只能自我安慰,卻於事無補。”
該死的看門狗!柳雪恨不禁暗暗凶恨,這下子束手無策了,只有禱告奇跡出現……
他們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感染了整個餐廳,就連得到風雨而火速趕來的趙君皓,站在門口也已感覺到不對勁,關心的問:“發生什麼事?”
風向變了,柳雪恨愉快地露出潔白的編貝,炫耀著反敗為勝的喜悅。
牛小凡臉色一陣青紫,氣得牙齒動搖。
在趙君皓的調解下,以阿界線的火藥味都能煙消雲散,原告撤銷控訴,被告心萌悔意,雙方握手言和,不流血解決紛爭,大家快樂得不得了。
為了避免諸如此類的“意外”影響到賣場的營運,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永久去除紅顏拋頭露面的機會,說穿了,是他不能忍受她被性騷擾,心痛的感覺就像老婆被綠山魔爪毀了貞節牌坊,比自己被人摑了一巴掌還要難堪,於是,他當機立斷,命令柳雪恨第二天到二十一樓上班,做行政助理。
這樣的決定,牛小凡第一個反對,卻不便公開,只能以眸光表達心底不滿與不合的情緒。
不能令人相信他,柳雪恨也反對,並且是當場聲如洪鍾的說“不”,頓時老板的招牌有如台風來襲,掉落滿地,一時間,眾人訝然,而趙君皓卻是平和地請她走一趟辦公室,眼神既不憤怒,也不難堪,沒有怨尤地承受她的無理。
是什麼使男人可以不顧尊嚴地屈服於石榴裙下?路人皆知。
女服務生進出總經理辦公室,本來是件不尋常的事,但,像柳雪恨這樣一個月來兩次的現象,已不能用異樣來形容,簡直是破天荒,在到總經理室的路上,不斷地有人從隔板內抬起頭,使得忙碌的辦公室更顯雜,而她卻是一臉的平靜,似乎這裡的紛亂與她毫不相關。
她的鎮定,宛如若擺渡的老船夫,早已習慣大風大浪。
他則是一臉的嚴肅和木然,看得出來心中插了一大把鮮血淋漓的刀。
一關上總經理室的門,他舒了口氣,然後整個人癱在皮椅裡,一個旋轉,背對房裡的一切,把心情藏在椅背後。
為她神魂顛倒值得嗎?為她相思無期值得嗎?為她亂了生活秩序值得嗎?為她弄得天怒人怨值得嗎……已在心底自問了不下一百次,他仍沒有答案,其實,即使問上千回萬過,理智和感情給的答案依然背道而馳,這就是愛的特性,身不由主,心也不由自主地就這麼成了感情的殘民地,奉獻無悔。
片刻過去,又一個旋轉,他這次把目光移向她,美麗的外表中有股自若,仿佛在她身上什麼也沒發生過。她的心境真的那麼平靜?還是他真的不如練達?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切只是因為自己太在乎她了!
他發難地:“你知不知道總經理這三個字,代表什麼?”
她有恃無恐地:“如果說出心裡的話,有這間飯店是不被允許的,那麼你可以開除我,這就是你要的解釋,是不是?”
一開始,從相遇到現在,她就知道他不止是走進她設下的迷宮,且是泥足深陷。
“每個員工都有反應意見的權利,但不是反抗,你難道不得在剛才的場合,是不應該大聲說不。”他斥責地。
“那是因為你沒尊重我。”她非但不認錯,還能反咬他一口。
“什麼廠他真是無法相信,她身誰借來的膽子?
“你要調我的職,理應先征求我的意見,我想,總經理不該是個獨裁暴君。”
他低聲下氣:“好,那我現在問你,顧不到管理部工作?”
好睜眼說瞎話:“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環境,同事間一團和氣。”
“是嗎?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和你共事的同仁沒一個喜歡你,甚至排擠你,中傷你。”他一針見血地:“只有把你調開,西餐部才有真正的一團和氣。”
他沉默不語,有點像在默哀。
他征求地:“你不說話,是不是表示同意了我的‘擅自做主’?”
她猛烈地搖頭。“不,我寧願在地獄裡水深火熱。”
“為什麼?”上天堂,不是人人夢寐以求?!
她神情感傷地:“我才來飯店上班七個星期,只會捅樓子,沒有理由工作三級跳,總經理這麼做,無法服眾。”
“你是在乎我?”他欣喜若狂。
“不是我在乎你,是這飯店一百來個員工在乎你。”她玩弄感情的態度,就像吞火人,終有一天自焚。
“包括你嗎?”他癡情到了傻氣。
她避重就輕地:“我也是員工之一。”
“我只是調你的職,並沒有說讓你當花瓶,再說,我的飯店從不把人當裝飾品。”
“我連花瓶都做不好,怎麼做得好行政工作?”
“有三個月的試用期,你該不會現在就放棄,否定自己吧!”
“我的上班時間和公司制度不和,我只有八點到三點有空,我看還是PARTTIME的服務生工作適合我。”她欲拒還迎她。
他好奇地道:“三點以後的時間,你拿來做什麼?”
她語音變奏:“不要調查我,讓我有保有我的秘密。”秘密就像超市裡包住新鮮的保鮮膜,讓裹在裡面的蔬菜,看起來永遠是翠綠的,人見人愛。
“從認識到現在,你已經有足夠的秘密。”明知不該說,他還是沖動了些。
她震愕,原來他並不如她所想的那麼笨,他一直都很清楚她的花招!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幫助你……”
“請不要監視我。”她不是聽不下去,是不敢聽。
沉寂了一會兒,他極謹慎地道:“管理部缺個助理已很久了,他們會用得著你的。”
讓游戲繼續下去的唯一辦法,就是由她主導,而他不需要太聰明。
“總經理,我……”
“不用再推辭了,三點到了,你趕快去辦你的事,只要記住明天別跑錯樓面上班就好了。”他體貼入微。
她頭連點了幾次,帶著感激的神情,退出總經理室。
門的這一面,趙君皓站起身,坐到留有她體溫的椅子上,又是那股香襲鼻而來!此時此刻,香水像幻覺,剛才的人就像幻影,這是她走後的感覺?還是她在的時候就存在,只是當時沒發覺到?
他清楚地知道,她是一場夢。
門的一面,柳雪恨整個人沉浸在無限的憂樂裡,她好想大吼大叫,讓心底滿載的快樂從嘴巴流洩出來,可是她不能,會讓人當成瘋子看,只好回家大笑三天三夜了。
欲擒故縱,果然讓趙君皓神不知、鬼不覺地掉入圈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