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珠轉了轉,嘿嘿一笑,「很簡單,既然你和宋孟德已經說好,那麼你先帶著人走,鳳朝應該還有不少人不知道你被貶默了王爺的身份,你做先鋒可以迷惑他們。而九歌,我留著她壓陣在後。」
鸞鏡遲疑片刻,「你是想用九歌做人質來要脅我嗎?」
「你是聰明人。」鷹翼拍拍他的肩膀,「不錯,與其說用九歌來要脅鳳朝,不如說要脅你,你要是想讓她好好地活看,就要在這一戰上好好表現,才有可能保得住她的性命。」
「你留了一個很大的麻煩在自己的手上,鷹翼。」鏡居然從容地笑了,「九歌在你手上,你就是眾矢之的,如果被吳遷知道,他會傾巢而出和你拚命的。」
「那好啊,我很久沒有和人玩命了,正想活動活動筋骨。」
鷹翼盯著他的笑臉,心中雖然覺得不舒服,卻也說不出到底哪裡讓他覺得不對勁。
但他還是語重心長的半討人情、半威脅,「無名,自小你我一起長大,感情不錯,太子害你的時候,我可是很努力地派人到處找你。這一次,也是我把你接回大氏國的,所以你別嫌我囉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一一你應該清楚,對我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和事,我看都不屑看一眼,而背叛我的人,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鸞鏡微微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
鷹翼的話外之音他豈會聽不出來?和鷹翼相處二十幾年,其為人他當然十分清楚,若他沒有了利用價值,或者敢背叛他,鷹翼會親手殺了他。
世人活在世上,大多數交往的朋友都是因為彼此之間可以互相利用而已,就像當年的長空利用他為自己掙得軍功,就像鳳星桐利用他想登上王位,就像如今的鷹翼,雖然深入險地救他回國,說到底也是因為他有利可圖。
世上,唯一對他毫無利用之心的人只有一個一一九歌。
因此為了她,他也可以犧牲一切。
他再問道:「要我何時出發?」
「即刻。」鷹翼思索後道:「我但願你我能在鳳朝皇宮裡會合,到時候,若你還要九歌這個女人,而她也不和你計較滅國之恨的話,我可以放你們兩個去雙宿雙飛。
鸞鏡笑笑伸出手,「多謝。」
鷹翼和他兩手一擊,清脆的擊掌之聲在空中迴盪,可鸞鏡心中卻暗自冷笑。他知道鷹翼的許諾是個一輩子也不可能觸碰的美夢,若他真的能滅得鳳
朝,他和九歌,只能共死,不可能同生。
所以,該是他反擊的時候了!
九歌輕輕摸著掛在頸上的石頭,這是昨夜她從鸞鏡的脖子上職下的。她找到了他,就不會再放手,而這塊石頭她也要一併收回。
鸞鏡說:「這石頭破了,我再給你找一塊吧,磕破的稜角很容易扎傷你。」
她卻搖頭,「不,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我說過我會戴到死,以後我再也不把它草下來了。若是石頭紮到我,每疼一次,便是提醒我當初對你有多殘忍,提醒我應該珍惜眼前。」
其實,那破碎的稜角已經有點圓潤,不該是最初摔碎的樣子,想來,是有一雙修長的手,時時地在石頭上摩掌,漸漸地磨平了這處傷痕。
想到那雙手也曾經溫柔地在自己的身體上撫過,九歌的臉不禁有點紅了。
「在想無名嗎?」鷹翼陰陰冷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九歌頓時收斂了所有的笑容,抬起頭,警惕地注視著眼前高大的黑影。
「不用擔心我會再撕你的衣服。」他低下身,凝視著這雙美麗而冰冷的眼,「再怎麼說你也算是我的弟媳,他在前方作戰期間,我不會對他的女人怎樣。」
「他走了?」她睜大眼,十分訝異的樣子,「他去哪兒了?」
「自然是去打仗。他沒和你告別嗎?」鷹翼笑笑,「只要他按照我的話去做,你放心,你們很快就可以見面了。」
她冷冷地看著他,「一直以來,你們都把他當做奴隸一樣對待吧?指使他聽從你們的命令,不聽,說什麼兄弟情都是假的。」
「這是他的命。」他轉身走出去,「人各有命,怨不得人,而且我給過他許諾,只要他聽我的話,等我登上王位時,會給他一個公開的身份。」
九歌凝視著他的背影,冷笑始終掛在唇角。
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再輕視鸞鏡了。他們當然會重逢,但絕不是在鷹翼的陰謀得逞之時。
看著外面的天色,鸞鏡現在應該已和宋孟德見面,吳遷那邊也快該行動了,還有被她威脅利誘的南昭英……也該到達戰場了吧?
在瘍陽關的將軍府前,宋孟德再次和鸞鏡重逢。目光交流中透看深意,彼此一開口就知道對方心中的意思。
「宋將軍,又見面了。將軍的信我軍已經收到,所以殿下派我來和將軍交接投誠一事。」鸞鏡微笑著先出言。
宋孟德也笑著迎過來,「有勞將軍跑這一趟,請代我向貴國殿下致意。在這裡說話不便,將軍還是和我到裡面去吧。」
他扶著鸞鏡要走進去,看到鸞鏡身後有兩個副將也想跟上,立刻臉色一沉,喝道:「現在是本將要和你們將軍交談秘事,我的人馬都不能跟隨,你們跟上來做什麼?」
「可是……這是我們殿下的吩咐。」副將解釋道。
宋孟德怒斤,「現在是在我的瘍陽關,當然是我說了算門然後一扯鸞鏡,「走!我們進去,看哪個不要命的敢跟進來,本將一刀宰了他」
鸞鏡幾乎是被他拖進密室的,一踏進門檻,他不由得笑出聲,「宋將軍的氣勢很驚人。
「不這樣不足以震住他們。」宋孟德笑道。
他側耳傾聽,「這屋中還有人?」
「鸞鏡,你的眼睛……怎麼了?」熟悉的聲音中帶著一份吃驚,在他面前響起。
「昭英殿下。」鸞鏡道出對方的名字,「很高興你能來。只是我這樣見你,有點狼狽了。」
一雙大手下一刻緊緊握住他的,溫暖得沁人心底。「鸞鏡,我真沒想到……一別之後,會發生這麼多的變故。」
「我也沒想到你在知道真相後,還會答應前來……幫我。」鸞鏡微笑揭開兩人的心結。當初,為了不讓九歌遠嫁,兩人連手編造出公主有病的謊言,騙得南昭英退婚。此後九歌登基,他輔佐,皆再也沒有見過南昭英。
顯然,如今這個秘密已不再是秘密了。
南昭英卻呵呵一笑,「那件事不用再說了,我心裡明白,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小小的不擇手段一下,沒有什麼的。」
鸞鏡也笑笑,「殿下這次來幫我們,是因為九歌的利誘,還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也要『不擇手段』一次?」
「你……都知道了?」南昭英被點破心事,雖然有點尷尬,但是很坦蕩。「這邊的事情了結之後,我要帶初濃回南黎。這並不是因為我答應了女皇陛下什麼,即使不來幫你們,我依然會帶她走,來這一趟,是因為我是你的朋友,而且,我不想初濃心裡背負著那麼重的擔子一輩子。」
他輕呼一口氣,「初濃是個好女人,只是沒有遇到一個好男人。還好後來她遇到了你,相信今後不會再有遺憾。多謝你來幫我和九歌,也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宋孟德在旁邊聽得有些糊塗,但此時不是探人家隱私的時候,他最擔心的是九歌的安危。「女皇陛下現在在哪裡呢?」
「她在鷹翼的看守之下。不過鷹翼為了用她來要脅我,不會對她不利的。」鸞鏡解釋,「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將計劃變動一下,既然昭英殿下來了,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宋將軍,你應該知道南黎國有種世傳的異能吧?」
「有所耳聞,只是無法相信。」宋孟德用狐疑的目光看著南昭英。
他是聽說過海外四國中有一些奇特的能人異士,比如東野國有人能用風,西涼國有人能操控水。而南黎國據說王族中有人可以佈置結界,所謂的結界,不僅能抵禦風及水的攻勢,也會讓外人找不到結界中人的所在。
不過這些事情在外朝人看來,簡直像是傳奇小說,沒有人會當真。
難道眼前這個南黎王子,真的可以佈置結界?
鸞鏡再解釋,「請昭英殿下從現在起在這瘍陽關四周布下結界,讓鷹翼那邊的人突然失去了我們的蹤影。宋將軍封住城門,不許任何人將消息走露出去。他遍尋不著,定會按捺不住自己追過來,這樣,我們就能將他困在瘍陽關和鄧城中間,圍而殲之。」
第二日,鸞鏡的計策就奏效了。當鷹翼沒有按時收到鸞鏡這邊的戰報,而後派出的探子也說失去了他們的蹤影時,不禁大吃一驚。
起初他以為是鸞鏡臨陣脫逃,但若是如此,不該整支軍隊都找不到了。他連續派了幾波探子夾查。得到的回報都是一樣的一一大軍失蹤。
「見鬼了」鷹翼捶桌案,「難道他們能飛天遁地不成?」
他斜眼瞪著坐在一旁好像沒事人似的九歌,「女皇陛下該知道他們在哪兒吧?」
「他們不是你的部隊嗎?你問朕,朕怎麼會知道。」她卻不屑地嘲笑回去。
鷹翼幾步走到她面前,大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說!你一定知道」
感受到脖子上讓人室息的壓迫力,九歌的眼中卻沒有懼色。她冷笑的說:「你想知道嗎?那你自己去查啊!要你這全軍首領幹什麼?前不前,後不後,畏首畏尾的,你這個樣子的將領,在我鳳朝會被笑掉大牙。」
他瞇起眼,「要像你這個女皇傻呼呼地自投羅網,才是聰明嗎?」
「起碼朕死後,鳳朝的史書會記載朕是為國殉難,死得光榮。」
他聞言朗聲大笑,「女人果然是愚蠢的!真想不通無名怎麼會為了你,失了心,丟了魂?」
她輕聲說:「那是因為你不懂愛。」
「愛?」他嗤之以鼻,「那是最沒用的東西,又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酒喝。」不死心的又再追問:「這是不是你們商量好的計策?好誘騙我上鉤!」
「是。」九歌笑笑,「我們的目的就是引誘你趕快去瘍陽關,好讓你丟下鄧城這個毫無用處的雞肋。
鷹翼盯著她看了許久,默不作聲。
她暗自偷笑,鸞鏡深知鷹翼多疑多慮,昨夜他這麼對她說過一一
「中原有個司馬懿.,乎生最忌憚諸葛亮,所以當諸葛亮設下空城計,在城樓上邀請他入城的時候,他根本不敢進。而今鷹翼也是司馬懿,我們就是要擺下這個貌似空城計的實城計,誘他上當。這一點,就看你如何激將了。」
果然,今兒個到了半夜,她聽到外頭人聲馬嘶地鬧騰起來,很快就有人進來「請」她上車。
她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陛下之後會知道的。」士兵口風很緊,奉命不得透露一個字。
她看到不遠處的鷹翼,故意笑著大聲說:「殿下終於決定退兵回大氏國了嗎?」
鷹翼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決定退兵之日,就是陛下為鳳朝犧牲之時。所以陛下還是不要期盼這一天了。」
她秋波流轉,再故做不經意似的問身邊士兵,「我們今晚能趕到瘍陽關嗎?」
一個小兵不防備,脫口而出,「就是要半夜去,殿下說,這樣才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