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熾情 第八章
    黑夜中的迷霧團團地圍住她,她找不到出口,彷彿被囚禁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裡,烏雲散去,在月光下,她只發現一雙溫柔的眸子正凝視著她。在他厚實的羽翼下,她彷彿得到整片星空,而他輕柔的話語,甜蜜地纏繞著她的心,他戴著半邊的面具,在銀色的月光下,他的眸子炯炯發光…子琦悠然從夢境中醒來,看見了閻烈躺在她的身旁。

    見她醒來,閻烈微微地拉離身子。

    "你一直在這裡?"在夢境中,她彷彿感覺到有一雙深邃的眸子正望著她,那個人會是他嗎?她希望是他。最初是因為錢,她才簽下這紙桃色契約,現在她希望在每一個黑夜,他溫暖的懷抱都是她憩息的港灣。

    她該知道這是奢求,她該知道在這場交易中,她所扮演的角色,但為什麼……閻烈撫摸著她鬢旁輕柔的髮絲,算是回應她的問題。這一晚看著她,不只她妍麗的臉龐映入他眼中,連她甜美的氣息,也襲人他的心頭。

    這一生,他怕再不會有第二個女人像她般進駐他的心扉!戴著半邊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他,一心想要擁有她。

    看著他眼中流露的情感,她的手撫上他半邊的面具,輕聲言語:"為什麼不讓我看你的臉?"她想瞭解面具底下的他,她想看見他那隱藏的半邊臉孔,撫慰他眼底的憂傷。

    "我擔心……你會怕我。"這個念頭,讓他的心微微地抽痛。他多不想在她面前戴著面具啊,然而……他不能。

    "我不會怕你的。"

    "現在你會說這句話,只是因為你還沒見到我真正的長相。"他不希望她流露出和別人一樣懼怕的眼神,他在乎她,所以更不能讓她看見這張缺陷的臉。

    "為什麼這樣說?為什麼不相信我?"她不會怕他的,她甚至希望守護在她身邊的溫柔——是他!"你知道,男人相信女人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他看過大多女人背叛男人的例子,在感情的世界裡,男人因愛受傷,遭受的打擊會比女人來得大,他怕……而她又是他所在乎的人。

    她動容地撫摸他的面具,輕柔的音調款款細訴:"可是,你知道嗎?女人愛上男人是要付出更大代價的。"女人用愛換來的或是淚水、或是回憶,明知愛上一個男人可能受的傷害,卻仍如飛蛾撲火,奮不顧身,只要那個男人讓她覺得值得。

    他聲音顫然地問道:"你愛我嗎?"這一生他再沒有如此急切地想要得知一個肯定的答覆。

    她會帶他離開黑暗與孤寂的深淵裡嗎?

    她愛他嗎?

    在他身旁,她感到一種滿足和幸福,他們的關係雖從床上開始,但在慾望中她感覺到一種情感的流動。

    錢是冰冷的,但他的身體有溫度。金錢不能帶給她心靈上的溫暖,而他黑潭般的眼眸令她的心深深沉醉,他偉健的胸膛令她眷戀,是愛吧!愛一個人,總希望對方快樂。現在,她只想分擔他的孤單與憂傷。

    她顫抖的手,插入他的發間。看著他俊魅的臉龐,她真摯地說:"我現在比愛錢更愛你了。"錢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往後退居,因她和他的相遇,讓她想留在他身邊。

    "如果我一無所有,你仍會愛我?"是不是當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她就會離開他?"我仍會愛你,因為你不會一無所有,你還有我。"在今天之前,她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說出這些話,但現在她想安撫他的心。

    他愛憐地看著她,修長的手指撫著她的額、修長的眉、嫵媚的眼、挺直的鼻、鮮紅的唇,他興起想一生一世擁有她的慾望。

    愛!這種單純渴望的欲求,讓他想擁有她,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擁有她。

    "嫁給我?"他興起和她走進婚禮殿堂的念頭。在她腹中有他的小孩,他希望在未來照顧她和他們的孩子,給孩子一個幸福而快樂的家庭。

    "你愛我嗎?"子琦看著他的眼眸,希冀地問道。

    "如果不愛你,我就不會向你求婚。"他生命的旅程,因為有她,所以不再流浪。

    這種反向的回答,也算是對她說愛,她一直以為他的心是冷酷的,現在也許是因為她碰做到他心中最深處、最柔軟的角落,才得以看見他溫柔多情的一面吧!"如果你要我答應你,那今晚必須讓我看見你的臉。"她願意對他許下諾言,但希望能夠看見面具底下的他。

    "我……"他該答應她嗎?

    現在他已找尋到開啟他面具的鑰匙——愛,他願意與她真誠相見。

    閻烈慢慢地拿下面具,他的手有些微的顫抖,但仍拿下了面具。

    他的左半邊臉龐,是凹凸不平的疤痕,和他右半邊俊挺的臉龐恰成強烈的對比。子琦並沒有流露恐懼或畏縮的神情,她的眼眸充滿了無限的愛憐和痛惜。

    "很醜,是不是?"和她相較,他的臉就是一種不完美的表徵。

    子琦輕撫著他的臉,疼惜地說:"我只是在想,當時受傷的你一定很痛。"他承受過多麼強烈的痛楚呀!是什麼人這麼傷害他?‥是的,那個痛楚不只來自我的身體,也來自我的心。"他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他該感謝她,因為她對他駭人的臉龐毫無俱怕,而他是多麼希望在她面前,他的臉龐沒有受過傷害。

    "你怎麼受傷的?"是誰這麼殘酷地傷害他?她的心上突地激起一陣憤怒的情緒。

    "是一個破壞我家庭的女人所引起的。"他永遠忘不了那個造成他受傷的"兇手"——那個破壞他美滿家庭的女人。

    ‥你臉上的傷無法挺原嗎?"

    "我一直拒絕去接受整容手術,因為我要藉由臉上的傷來提睡我復仇的意志,但長久以來,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父親也從未透露過。"在他臉上受傷後,父親就離開家,而他心中的恨意並未減低。

    "懷者恨意活下去,不是件好事。""沒有恨,我無法戴這面具生活二十年。"他忘不了因為那個女人,被疼愛自己的母親潑灑硫酸的記憶,他不恨母親,但恨那個破壞他們家庭的女人。他可以原諒母親,但永遠都不會原諒那個破壞他家庭的女人。

    "答應我,不管你心中懷有多強烈的恨意,都去動整容手術,好嗎?"她不想見他懷著恨度過一生。

    "你不喜歡我這一張臉?"她會不會因他這張臉而不愛他?他突然有些不安。

    "不!我只是不想見你傷害自己。"她不想讓他臉上的傷痕加深心中的仇恨。

    "為什麼你會愛上我?"為什麼她見了這張醜陋的臉,依舊敢接近他?他仍舊懷疑她會不會愛上這樣的一張臉。

    她撫著他受傷的臉,唇隨之輕輕地印上,並在他耳旁低語:"愛還需要理由嗎?"是上天的安排,讓她簽了一張愛的契約。

    他執起她的手,虔敬地俯吻她每一根纖細的手指。

    "你答應我的求婚了嗎?"

    子琦點下了頭。

    他的唇覆上她的,傳遞了他對她的承諾。

    在這場桃色契約中,他交付了真心。

    "你賺到嘍!"他的鼻輕抵她的鼻尖說。

    "我賺到什麼?"她的唇旁漾者甜蜜的笑意。

    "我的心。"他不只付出五千萬,還給她真心,他可謂損失慘重。

    "你也賺到嘍!"她淘氣地說。

    "我賺到什麼?"

    "一個先上車後補票的新娘。"說完話,她嬌羞地低下頭。

    閻烈仰頭大笑。

    "你取笑我!"她撒嬌地倚偎在他懷裡。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笑著牽起她的手往門外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他這麼急著想帶她去見誰?"去見我的母親。

    "他綻開笑顏道。曾被所愛的人傷害的他,彷彿重新找回生命的陽光。

    兩人來到主屋後的小屋,子琦憶起她多次夜晚聽到的哭泣聲,就是從這裡傳出的。

    "你的母親在裡面?"子琦開口詢問道。

    閻烈點頭,輕輕地將門推開。

    子琦在門推開後,看見了一個婦人背對者他們躺在床上。

    這時躺在床上的婦人突然轉過身,面對著他們哭泣。

    "嗚……"

    閻烈急忙奔上前,握住母親的手,關切地說:"媽,你怎麼了?"婦人看著他的臉,神智不清地說:"你回來了,祖岸,你回來了。"閻烈無奈地歎了日氣,他知道母親又將他認成父親了。

    "媽,我不是,我帶了個人來見你。"閻烈示意子琦走上前來。

    子琦走到婦人的身前,只見婦人看著她,突然失控地大喊:"賤人!賤人!"她從床上撲起要抓子琦,閻烈連忙地阻止她。

    "母親,別這樣,她不是那個女人。"看來母親又認錯人了。

    聽到閻烈安撫性的言詞,婦人並沒有因此平靜下來,她仍對著子琦大吼大叫。

    閻烈這時對子琦說:"你先出去,我母親現在精神不穩定。"子琦順從地走了出去。

    半晌,閻烈走了出來,向子琦解釋道:"我母親在父親離家後就精神失常,也因此我非常痛恨那個破壞我家庭的女人。若讓我找到她,我絕不會放過她的。"他心底的恨意這一生都無法消弭。

    子琦安慰地上前撫著他的肩。閻烈緊緊地將她擁人懷中,想藉由她,減輕他心底那些無法磨滅的傷痛。

    在昏暗的星空下,山影模糊,遠處不知名的鳥兒,正低聲鳴叫。

    ***

    子琦打電話給夢凡,告訴她,她要結婚的消息。

    "夢凡,我要結婚了。"她想和好友分享這個消息。

    "誰?你要跟誰結婚?"她有沒有聽錯?!"閻烈。""你不是只為他生孩子,怎麼現在又要和他結婚?"事情怎麼起來越複雜了。

    '我愛上他了。"在這場交易中,愛上交易對象,是她當初沒有想到的事,或許這是上天冥冥中安排好的。在迢遙的星空裡,他們相遇,然後相愛。

    '你不是只愛那五千萬?"這是子琦最初的目的,她怎麼會愛上閻烈?"我現在比愛那五千萬更愛他,我覺得在他身邊我很幸福,現在我才瞭解,金錢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原來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感覺這麼好。夢凡,祝福我吧!"她愛他,那不是金錢可以比擬的,真愛無價,原來付出愛會讓一個人領悟許多事。

    "子琦,你一定要考慮清楚,婚姻可不能兒戲哦!""我知道,和他在一起我才知道付出的美好,以及愛上一個人的甜美。所以,夢凡,來參加我的婚禮吧!"母親同意她所做的決定,所以現在她正等著閻烈來將她娶回家。

    ***

    數日後,在某個教堂裡,正在舉行一場婚禮。

    "你看,你的好友就要舉行婚禮了,你什麼時候要嫁給我呀!"亦揚看著夢凡的臉龐,深情款款地說。

    "要我嫁給你,我還得仔細的考慮看看。""我這麼優秀,你還需要考慮什麼?""你哪裡優秀,我怎麼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那麼努力,你怎麼會不知道我的優秀?"亦揚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

    "討厭!"

    在兩人的打情罵俏聲中,新娘走了出來。

    "子琦,好漂亮哦!"夢凡看著子琦的裝扮,欣羨地說。

    亦揚握住子琦的手,兩人四目相望。

    子琦走向閻烈,他含笑注視著她,在彼此的眼中,傳遞對彼此的深情。兩人隨即在教壇前接受牧師的福證。

    "閻烈先生,你以關子琦小姐為妻,願意愛她、扶持她、尊重她,不論健康或生病都守著她,一輩子都對她忠誠嗎?""我願意。""關子琦,你以閻烈先生為夫,願意愛他、扶持他、尊重他,不論健康或生病都守著他,一輩子都對他忠誠嗎?""我願意。""新郎,你現在可以吻新娘了。"閻烈輕輕地在她唇上一吻。

    他們走出了教堂,在滿天的彩紙屑中,她成為他的新娘。

    ***

    夜晚,在"夜藍"正舉行一場婚宴。

    子琦的母親也出席了這一場婚宴,閻烈的母親或許也因為今天是特別的日子而安靜地坐在一邊。

    "烈,謝謝你給我這個難忘的婚禮。"此刻她幸福得宛如置身於天堂。

    "你是我所愛的人。"他想給她最好的,因為他愛她。

    "你也是。"他是她最初的愛,也是唯一。"告訴我,你喜歡長髮、還是短髮的女人。""長髮。"看著她噘起的紅唇,他笑說:"不過長髮、短髮的你,我都喜歡,在我眼中,都好看。""我都還沒留長髮,你就說好看。"她略顯責怪地說,但又轉變語調,溫柔地說:"你就算說謊,也是最好聽的謊言。"她看著他黝黑的眸子說。

    閻烈抬起她的下巴,深情地凝視著她,連旁人都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情意。這時一個僕人來到閻烈的身旁,低語著。

    閻烈下達命令說:"讓他進來。""烈,是誰?"子琦不解地問道。

    "是我的父親。"他語調冰冷地說。

    "怎麼不請你父親參加今天的婚禮?""我本來不想見他,現在我想知道他到這裡來做什麼?"他和母親從前不需要他,現在也不會需要他,那他到這裡來做什麼?閻祖岸走進了大廳,直接走向他的兒子——閻烈。

    "你來這裡幹什麼?"閻烈語氣不善地說。

    "小烈,我想來參加你的婚禮。"閻祖岸看著兒子的臉龐說。

    "不需要,我不想再見到你。"面對父親,他會想起那一段痛楚的回憶。

    祖岸無奈地看著兒子,這時閻祖岸看見了站在子琦身旁的江雨荷。

    "雨荷!"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祖岸,是你!"閻烈愀然變色地看著這一慕,父親認識她?!子琦的母親會是父親當年外遇的對象嗎?"是我。"祖岸走到雨荷的身旁,忘情地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父親這個舉動說明了一切,他從未曾對母親這樣過。這樣說來,子琦的母親是破壞他家庭的兇手,沒想到這麼多年來他怨恨的人竟然是子琦的母親?!他竟愛上仇人之女,並娶她為妻!上天對他開了一個多荒謬的玩笑!"媽,這位叔叔是誰?"子琦不解地問道。

    "他是我的恩人。"雨荷回答道。

    ‥雨荷,這就是你當年懷的孩子,也就是我——"閻烈的腦中加雷乍響!不!不可能的!難道他和子琦還有血緣關係?他和子琦己經發生最親密的關係,他們不可能有任何血緣關係!這時會場傳來了一聲尖叫:"啊!"一直平靜的秋嵐突然眼紅地看著雨荷,手裡拿起一柄水果刀,往江雨荷的方向衝去。

    這突來的意外之舉,讓會場的人大驚。

    祖岸這時推開雨荷,原本插向雨荷的刀子突地插進祖岸的胸膛內。

    紅色的血染紅了白色的襯衫,現場陷入一片恐慌的尖叫聲中。

    這一片血似乎喚醒秋崗些微的理智,她看著他,喃喃念著:"你仍愛她,仍愛她……"閻祖岸看著秋崗,他的眼神是痛楚、是無奈、是抱歉……閻烈衝到父親的身旁,對著身旁的人喊說:"快叫救護車!"為什麼?這一切並不是他想見的!都是因為她!子琦的母親!他因愛築起的夢想己經毀滅……***在醫院經過急救後,醫生走出急診室歎息說:"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們可以進去見病人最後一面。"聞言,雨荷的臉色更形蒼白,閻烈的臉龐也微傲地抽動。

    他們走入病房。閻烈看到父親躺在床上被紗布包裹的身軀,不知怎地,他突然感到很不忍心。

    "媽,閻伯父的病床在這裡。"子琦牽著母親的手來到閻祖岸的病床旁。

    "雨荷,這一生我最感到遺憾的……就是……無法等到……你的心……我怕……再沒有機會……""你不要再說——""我怕我再不……對你說,就再……沒有機會告訴你了。""不!不會的!""我愛你,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你別說,我都知道。"雨荷突然有些自責。她實在該勉強自已愛他的,那今天的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這時,祖岸吃力地轉頭看著閻烈。"兒子,你願意……原諒我嗎?"當年他只是一個希望追求愛情的男人,儘管他知道雨荷並不愛他,但他至少全心追求過,這樣今生已經足夠。他唯一感到歉疚的是——他的兒子。

    "爸,我原諒你。"他畢竟是他的父親,在這一刻,閻烈無法不原諒他。

    "那我就……安心了,雨荷,在我走後,我的…眼角膜希望能用在你的身上,幫助你……復明……"他一直關心著她,也知道她的生活狀況,然而,這卻是他最後一件所能為她做的事。

    "不!"雨荷掩鼻,感到一陣心酸。

    閻祖岸的手已經頹然放下。

    "爸爸!"閻烈走上前喊叫著,但他的父親再不會睜開眼看他。

    這時,一個護士走進病房,著急地說:"另一間病房的病人,情況很危急,請病人的家屬去見病人最後一面。""媽!"閻烈回過身,驚呼一蘆,旋即衝了出去。

    閻烈火速奔向另一間病房,一眼即看見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親。

    "兒子,對不起,我要先走了。"秋嵐黯然地看著愛子,臉上巳無血色。

    "不!媽媽,我已經失去父親,你別再離開我。"聲音中隱含著深沉的痛楚。

    "這不是我能選擇的,"她吃力地抬手撫摸閻烈的額頭。"兒子,答應我,死後……將我和你父親……合葬,但別讓……那個女人參……加我和你……父親的……葬禮。""媽!"他雙眼已濡濕。

    "兒子……答應我……"

    "媽媽,我答應您。"閻烈的手承諾地握上母親。

    聽到兒子的回答,秋崗安心地合上眼。

    ***

    在漫天飄舞的雨絲中,閻烈將父母合葬在夜藍的後山坡,因為他的堅持,江雨荷並沒有出現在父母的葬禮上。

    最後一把塵土撤上父親的棺木,所有的人都慢慢地離開,只剩下子琦站在他的身旁為他撐著桑閻烈如岩石般站在雨中,愣愣地看著父親的墓碑。

    他的表情令她懼怕,子琦微微拉動他的衣角說:"烈,我們回去吧!""為什麼?"他突然失控地將她的傘揮離,手重重地擊在父親的墓碑上。

    "烈——"子琦奔上前,安慰地撫著他的肩。

    "為什麼你這麼自私,只想到自己要的是什麼?為什麼沒有考慮到我的感受?我也需要你們的愛呀!是不是你們根本後悔生下我,所以讓我受這樣的傷害?爸爸,我該恨你的,但我只想要從你身上多得到一些父愛,為什麼你吝於多分我一些愛?是不是我不值得愛?是不是……""不,你值得,你值得……"子琦撫著他寬廣的背脊,她從不知他內心受到這樣劇烈的創傷。

    "告訴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他喃喃低語。

    "不!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她安慰地靠近他的肩。

    "那上天讓我戴這張面具,是要懲罰我些什麼?"他當時只是個八歲的孩子,為什麼讓他背負那麼沉重的枷鎖?為什麼?"我不知道,但你現在有我!""為什麼他們要拋下我?"閻烈受傷地低吼,然後轉過了身,緊緊地擁著她!冰冷的雨水,彷彿要洗淨他的悲哀,綿綿打在他們身上。

    ***

    在辦完父親的喪事後,別墅內瀰漫著哀傷的氛圍,而閻烈一直逃避著子琦。

    "烈,為什麼你要逃避我?是因為我們父母的恩怨嗎?"為什麼她覺得兩顆心相距好遠?"不!不是。"他能告訴她,他們可能是兄妹嗎?更何況他對她母親的恨意並未褪去。那場染血的婚宴,是他心中的最痛,而這一切皆是她母親引起的。

    "可是我感覺你的心離我好遠,告訴我,為什麼?"她是多麼想靠近他,讓他不再逃避。追求金錢比愛一個人容易多了,但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早已遠遠地超過金錢。

    "我不知道,如果我們的相愛是錯誤,那麼讓我一個人承擔這錯誤吧!"她有可能是他的妹妹,然而他們已結為夫妻,而且她腹中還有他的孩子…"為什麼我們的相愛是錯誤?"她不懂他話裡的涵義。

    他再也逃不開她眼中的深情,閻烈不禁沉聲道:"因為我們可能是兄妹。""不!不會的!"子琦連連搖頭,這不會是真的,不會!"我的父親是為了你母親肚裡的孩子,才要和我的母親離婚,你的母親既然沒有其他孩子,我擔心你會是那個孩子。"他永遠記得父親說過的話,他是為想給子琦她母親腹中孩子一個家,而離開母親的。父親不要他,但要江雨荷腹中的孩子……閻烈不禁淒然一笑。

    "我不相信!烈,讓我們一起去問我的母親。""不!我怕真相是殘酷的。""我不想未審判就被定罪,我們的相愛不會是錯誤的。"除了他,她不會再愛上別人的。

    子琦跑出了門,閻烈關切地跟隨在她的身後。

    她衝進母親的房門內。

    "子琦,你跑得這麼急,發生什麼事?""媽媽,我和烈可不可以結婚?"子琦遷迥地問著。

    "你們當然可以結婚,為什麼這樣問?""烈說:我們可能是兄妹。

    ""不!你們不可能是兄妹。"祖岸並不是子琦的父親。

    "那我的父親是誰?"

    "他的名字叫做關浩澤。"

    "媽媽,你很愛他嗎?"

    雨荷點頭。

    "既然你很愛他,為什麼又和閻烈的父親——""這有一段故事,我和你的父親是在一個下雨天認識的,當時,我的花籃裡剩下最後一朵玫瑰,他走過來向我介紹他叫關浩澤,並且送我回家,很快地,我便愛上了他。因為我眼睛的緣故,他曾為我寫過一首歌,他是個很有才情的人,但在我們交往不久後,他因家庭的因素,離開了我,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多麼希望你不是個失明的人。我知道他的家庭不接受我,從此我失去他的音訊。之後我發現在我腹中孕育了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你,我原本已經打算帶著你去自殺,在天橋上我考慮著跳下去,但幸好我遇見了一個好人,他讓我有勇氣生下你,那個人就是祖岸,他對我很好,但我的心中仍惦記著你的父親。後來我發現祖岸有家室,我想要他離開我,但他告訴我,他要離婚,給我腹中小孩一個家,我曾阻止過他……"看著母親眼含淚光,子琦問道:"媽媽,父親為你寫的那首歌可以唱給我聽嗎?"她的生父離開她的母親,上天安排另一個男人走人她的生命,但兩個男人都沒有帶給母親幸福。

    雨荷緩緩地唱出他們相遇時,他為她寫的歌——一朵紅玫瑰刻上你的名字在尖銳的刺上有我真摯的愛輕輕地在黑夜中喚你的名很想在你耳旁說聲今夜星星很美消逝的流星凋零的花瓣我想在你眼中承諾永遠——在母親的歌聲中,子琦感受到父母當年相愛的心情,雖然她沒有見過父親,但她是在愛中孕育的小孩。

    閻烈的臉色並沒有因此舒緩,反而更加深沉。

    原來她並不愛父親!原來他受的傷只源於父親的一廂情願!父親竟因一個不愛他的女人而離開母親!為什麼是她?父親愛上的人,為什麼是她?她不愛父親,為什麼不主動離開父親?為什麼她是子琦的母親?為什麼造成他家庭悲劇的兇手是她?閻烈感覺心中彷彿有一把刀,狠狠地割裂他的靈魂。

    ***

    閻烈和子琦的關係並沒有因兩人關係的疑慮解除而進步,反而更陷於緊張的狀態。

    此際兩人正在二樓的書房談話。

    "為什麼逃避我?烈,你仍恨我的母親嗎?"她看得出他眼底對母親的恨意,但她希望他對母親的恨意能因她而消除。

    "我不可能完全沒有恨意的,我只是個平凡人。"他不是聖人,更何況這恨意跟隨他的記憶這麼久,他不可能輕易忘記。

    "烈,為什麼你不能忘記從前的事?""我臉上的傷永遠提醒我要記住從前。""你不能因為我,忘記對我母親的恨嗎?""這是兩回事,我愛你,但無法忘記你母親對我家庭造成的傷害。"這一段沉痛的往事,他永遠無法忘懷!'既然這樣,我們如何還能在一起?"她愛母親,但在兩人之間,她該如何自處?"你的意思是要離婚?""如果你不能忘記從前,我們又怎能攜手未來?她不想他的孩子誕生在一個充滿恨意的環境。

    閻烈沉思良久後說:"我同意離婚,但孩子必須屬於我。"他必須放手,因為光是看著她的臉,他就會憶起受傷的往事。他愛她,所以更擔心有一天失控傷了她。也許這樣的結局,對他們最好。

    "你……"子琦傷心欲絕地跑出了書房。

    閻烈克制自己不要追出去。

    "啊!"突然間傳來子琦淒厲的尖叫聲。

    他立即衝出書房。"子琦!"

    只見她頹然地躺在樓梯底下,腹下流出了大量的血…***閻烈著急地在急診室外等候著。

    他不該和她爭吵的!他想要給她和孩子一個家,他想看著孩子牙牙學語,喊他爸爸!她是他最愛的人,他會給她和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庭!急診室的燈終於熄滅了。

    醫生走出來對閻烈說道:"很抱歉,病人的孩子沒有保住,是個男嬰。你的太太很年輕,以後還會有小孩的。"閻烈無力地倚在牆上。他扼殺了他的骨肉……是不是他不適合愛人?是不是他所愛的人都會遭遇不幸?閻烈走進病房,坐在病床旁,默吠地看著她,他的手撫向她的小腹。

    他的孩子原本在這裡孕育成長,但他扼殺了他的骨肉!霎時,一滴眼淚從他的面具旁滑落。

    他不值得愛的,所以他的孩子也要離開他!為什麼?他想要一個像她的寶貝呀!為什麼他們不能擁有? 閻烈的手撫向她的小腹,感覺一個生命的逝去。

    在她腹中跳動的小生命,不見了!

    閻烈撫摸她蒼白的面容,隨即擁起她的髮絲輕吻著。

    良久,子琦悠然從夢境醒轉過來,映人眼眸的是閻烈不修邊幅的面容。她下意識地將手撫向腹部。

    "我的孩子!"她關切地低語。

    閻烈在一旁默默看著她,不忍心告訴她這個傷痛的消息。

    "告訴我,我並沒有失去孩子。"她急切地望著閻烈,想從他口中得到一些保證。

    他別過頭,不忍注視她的眼眸。

    他的表現已經說明一切,子琦不禁低泣了起來。

    "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在她腹中的小生命已經沒有了,是他們的爭吵,讓她失去他的。

    "即使你不想再見到我,你仍欠我一個孩子。"他斂容,狠心說道。唯有如此,才能讓她留在他的身邊。

    "我可以把錢還給你。"再多的錢也換不回一個小生命,她要她的孩子呀!"我要的不是錢。""那你要的是什麼?"子琦不解。他恨她的母親,他們還能有未來嗎?閻烈無言地看著她。

    "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再見他,只會加深她的心痛。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我會成全你的願望。"兩人繼續在一起,只會彼此傷害,是他該放手的時候了。

    在閻烈走後,子琦擁著棉被低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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