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哥哥,以前你對任何事情都不會這麼執著的,其實有時候迷糊一點兒沒什麼不好,你太執著於一件事物,將來一定會很痛苦的,人生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小龍,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哩,你要是有吟詩作對的時間,倒不如再替我變點兒好吃的出來好嗎?一根甘蔗根本不起作用了。"
我沒注意到小龍話裡的隱語,只是指指吐了一地的甘蔗皮說道。
小龍一臉鐵青,十足有暈倒的趨勢,他咬牙切齒地說:"我這不是在吟詩作對,那是金剛經裡的話,是說人生如同泡沫,像露珠和閃電一樣,瞬間便會過去,要凡事放寬心懷!還有,你不要總想著吃好不好?你要真的這麼餓,為什麼不去跟你的蘇大哥低頭認錯,那就不用餓肚子了!"
"我堂堂碧噬豈能受嗟來之食?而且蘇大哥現在正在氣頭上,不要說給我飯吃,我看他連扔下我獨自上路的心都有,我才不會去碰壁呢!"
我硬撐著說了一句,一想到蘇大哥真會把我丟下不理,我就覺得很不開心。
"不會的,其實你的蘇大哥只是想教訓你一下罷了,不信,只要你去道歉,他立馬原諒你。"
"才不是呢,蘇大哥這次是來真的啦,他從來沒對我發這麼大的脾氣……"
我垂下頭,悶悶不樂地說。
小龍眼珠一轉,突然湊到我身邊,伸手將胳膊搭到了我的肩上,笑嘻嘻地問道:"別不開心了,要不我們打個賭吧,我賭你的蘇大哥其實還是很在乎你的,信不信?"
"打賭……"
看小龍說得這麼自信,我開始將信將疑起來,不過這個賭我寧可自己輸了。
"你有什麼辦法可以知道蘇大哥的心思?我警告你,不許用探心術,不許是法術控制蘇大哥,更不可以傷害到他!"
小龍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放心,我不會對他怎樣,我只是想讓你來個獅子滾繡球。"
"什麼獅子滾……啊……"
話還沒問出口,我便被小龍一腳踹到了屁股上,於是我便果真如獅子滾繡球般的順著堤沿直滾了下去,然後撲通一聲很漂亮的翻進了湖裡。
臭小鹿,他在搞什麼?這是晚上啊,知不知道我會害冷?
我一落水,便游動身子,想浮出水面,誰知四肢根本不聽使喚,於是我便像秤砣一樣,一個直線的墜下湖底,跟著還很倒霉的連喝了幾口涼涼的湖水。
小龍居然給我施法術,讓我無法游水,等我上去後,不痛扁他一頓才怪。
我蹬蹬腿,準備試著向上游,誰知就聽頭頂撲通一聲,一個身影也跳了進來,飛快的向我落水的地方游過來。
是蘇大哥!
哈哈,終於明白小龍的做法了,看來蘇大哥還是很在意我的,一見我有事,就立刻來救我了。
我大力舞動手腳,以期引起蘇大哥的注意,潭水深暗,蘇大哥摸索著游到我身邊,待他一靠近我,我立刻雙手揪住他的衣服,來了個死不放手。
蘇大哥將我的手擰到一邊,我看他有打昏我的舉動,便連忙停止掙扎,被淹已經很倒霉了,我可不想再被打暈。
蘇大哥扯住我的腰帶欲向上游,誰知與此同時,我的小腿處猛地一緊,湖底的水草纏了上來,將我死死揪住,不用說這又是小龍在做怪,他淹我一人不過癮,還想連蘇大哥一起淹?
我念動口訣,想讓水草散開,沒想到它們反而聚得更多,纏得更緊,只聽耳邊隱隱有笑聲傳來。
"沒用的,我施了法,讓你法力暫時失靈了,哈哈哈……"
這頭混蛋小鹿,玩笑開得太過分了,會死人的啦。
蘇大哥立刻發現了我的窘境,他游到我的腿邊,拿出匕首將纏住我的水草割開,誰知水草卻似越割越多,不斷蔓延過來,大有將他也纏住的趨勢。
糟糕,蘇大哥是凡人,他水性再好,這樣堅持下去,也會撐不住的。
我揪住蘇大哥的衣襟衝他指指上方,又指著自己向他擺擺手,想告訴他我沒有事,示意讓他先上去,不要管我。
蘇大哥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他一見我手勢,就馬上激烈的搖頭,並攬住我的腰將我帶進懷裡,想把我拽離水草的束縛。
笨蛋蘇大哥,他又開始犯傻了,而且他把我摟得很緊,讓我連脫身離開都不可能。
掙扎了好久,突然腿下一輕,那些緊纏住我的水草全都自動縮了回去,我被蘇大哥拽住,隨他一起游上水面。
可是……
剛一露出湖面,我便輕飄飄浮上了半空,正覺事有蹊蹺,低頭一看,便看到蘇大哥抱著我,不,是抱著我的軀體游到了岸邊。
"蘇大哥,蘇大哥,我在這裡啊……"
沒人理會我,我看到幾個夥計連忙上前,幫忙將毫無知覺的軀體接了過去,蘇大哥跟著也跳上岸,將我的身子頭朝下傾斜,給我控水。
"蘇大哥,蘇大哥……"
我飛到他們頭頂上方試圖鑽進自己的軀體,可事與願違,我根本靠不近他們,只能像個遊魂一樣在空中飄啊飄。
"哎,我說你著的什麼急嘛,沒看到你的蘇大哥正在想法救你嗎?"
小龍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旁,他手裡又多一根甘蔗,也跟我一起飄在空中看蘇大哥他們救人。
"你還敢說,都是你不好,還不快把我送回去!"我氣憤憤地看著小龍。
"放心,你死不了,蘇浣花剛才那麼對你,難道你就不想報復一下?讓他急急也好。"
"我才沒你那麼無聊,你……"
"噓……"
小龍突然用手指在唇邊一比,指著下面慌亂成一團的人們示意我噤聲。
蘇大哥已將我灌下去的水控了出來,可我的身子還是軟啪啪的倒在地上,雙目緊閉,半絲呼吸都沒有,蘇大哥急得又掐我的人中,又揉我的心口,甚至連我身上各處都被他連刺了幾針,可一番折騰下來,我不僅沒有緩過來,臉色似乎比開始更慘白。
站在一旁的小梁見此情景,小心翼翼地說:"公子,這孩子好像已經斷了氣……"
"你在胡說什麼,玉京明明把水都吐出來了。"
蘇大哥一聲怒吼把小梁嚇得退到一邊再沒敢做聲。
不理會他人,蘇大哥又將我平放好,他把我的脖頸向上輕輕托起,然後便俯身吻在了我的唇上。
"啊……"
這聲叫喊是我和小龍同時發出來的,不過他的聲音比我要響的多,震得我耳朵都痛。
小龍指指下方不斷為我度氣的蘇大哥和站在一邊目驚口呆的夥計們,又指指我的鼻子,顫聲叫道:"他親你,他親你,你你……"
我還沒從震驚中完全回過神來,情不自禁摸摸自己的唇角,喃喃道:"蘇大哥他親我……小龍,你快讓我回去,我要回去!"
我心裡突然好焦急,因為我看到蘇大哥蒼白失神的臉龐,他瘋狂地擊打我的前胸,然後不斷為我度氣,叫道:"玉京,醒過來,醒過來!"
小龍一臉吃驚,似乎根本沒聽到我的話,我急得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叫道:"小龍!"
小龍這才轉頭看向我,他神情複雜地喃喃道:"天意,難道這是天意?"
"小龍,你說什麼?"
我話剛問完,肩膀就被他一推,一個倒栽蔥從半空中急速跌進自己的軀體,只聽小龍說道:"回去!"
"咳咳……"
感到自己的魂魄終於歸位,我得以大呼了一口氣,誰知正巧對上蘇大哥貼上來的雙唇,兩唇相接,只覺一股熱流急速從心頭流向全身,我睜大眼睛,失神地看著這張在我面前放大的臉盤。
蘇大哥的唇好甜啊,就是有點兒冰,不知他唇裡面是什麼滋味?……
"啪!"
我心裡美美地想像著,並坐起身來,誰知還沒坐穩,就被蘇大哥甩過來的一巴掌重重打到了一邊,不明白好端端的蘇大哥幹嗎發脾氣,我捂著又痛又麻的臉頰委屈地看著他。
他親我啊,怎麼說吃虧的也是我,可我這個苦主還沒說話呢,緊跟著就來個巴掌大餐。
我楚楚可憐的表情沒有打動蘇大哥,反而讓他更加惱火。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你捫心自問,我有打錯你嗎?你不過跟人吵吵架,就想不開去跳湖自盡,你如此輕賤生命,我一巴掌打得還不夠呢!"
啊……
我哪裡有自殺,我是被人踹下湖的好不好?
不僅被人踢進湖裡,灌了一肚子水,這還不算,剛魂魄歸位,就被人甩耳光,我怎麼就這麼倒霉?
看著怒髮衝冠的蘇大哥,我覺得要不是小梁眼疾手快拉住他,我就不是挨一巴掌這麼簡單了。
算了,還是再暈倒好了,我可不想餓著肚子還要被暴揍。
於是,我眼睛一翻,又向後直倒下去,不過這次是摔進了蘇大哥的懷裡,他撲身上前將我抱住,並急急叫道:"玉京,玉京……"
你儘管叫吧,我這次再不會那麼愚蠢的醒過來讓你打了……
從我昏厥到醒來其實並沒花多長時間,而在我委委屈屈解釋完自己不是想自盡,而是餓得發暈,失足掉進湖之後,所有在場的人都一臉挫敗,小梁二話沒說忙把剛熱好的飯菜端進馬車讓我享用,而蘇大哥也把干衣服拿來讓我換上,看到他們無比慇勤的態度,我本來有些委屈的心情總算得以平復。
於是我在享受完大餐後,又開始悠哉悠哉的喝著茶水吃著點心,小蛇則盤在我面前,一臉嘲笑的看著我,而且它似乎對我臉上的那個五指山特別感興趣。
"小蛇,我當蛇時就被蘇大哥打,現在做了人,還是被他打,你說有比我更窩囊的蛇王嗎?不如我一口咬死他算了。"我用心語對小蛇抱怨道。
小蛇搖搖尾巴,毫不在意地問道:"咬他?那剛才蘇公子打你時,你怎麼不咬他?"
"我當時氣瘋了,忘了還手。"
"那暈倒又是怎麼回事?你居然會被一個普通的凡人嚇暈,現在還說什麼咬他?"
"嗯……我那是氣暈了……"
我承認小蛇戳穿了我的心事,回答不了它,我就只能低下頭開始品嚐點心。
小蛇卻游過來,衝我嘻嘻笑道:"主人,我告訴你,蘇公子其實是很在乎你的,在你坐在堤上時,他一直都在注意你哦,還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要不是這樣,他怎麼可能在你一掉進湖裡,就及時跑過去救你?我見小梁他們硬拉著蘇公子不讓他去,說湖水太深,水草又多,冒然下去太危險,可蘇公子根本不聽他們勸說,硬是跳下去救你呢。"
嘿嘿,看來小龍說的沒錯,蘇大哥確實很在乎我。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該打人家的臉嘛,還打得那麼重……"
我咕噥了一句,卻在這時,馬車的簾子一挑,蘇大哥端著個海碗上了馬車,我立刻把臉別到另一邊。
蘇大哥有些尷尬。
"玉京,那個……剛才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你別生氣了好嗎?"
我低著頭不去理他,打都打過了,現在向我賠不是有什麼用?我的臉到現在還火辣辣的疼呢。
蘇大哥把大碗遞到我面前,道:"湖水寒涼,你身子又單薄,我給你熬了碗紅糖姜水,乖,一口氣喝下去,驅驅寒氣。"
本不想接的,可不知怎的手就乖乖的伸了過去,將藥碗接住,一口氣喝了下去。
好辣啊……
陳姜固有的辛辣之氣隨著熱流一直從喉嚨流入心腑,讓我忍不住吐著舌頭大聲咳起來。
"咳咳,蘇大哥,你又故意整我……"
"沒有沒有,辣姜才能驅寒啊。"
蘇大哥連忙在我的後背輕輕拍打按揉,好一陣忙活,我的咳嗽才停了下來。
"你就是故意的,又罵我,又打我,現在還捉弄我……嗚嗚……"
"我真的沒有,我剛才是一時生氣,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知道你有多危險嗎?我怎麼救你,你的手腳都是冰涼一片,毫無反應,我真的擔心你會出事……"
"嗚嗚……騙人!我每次暈倒你都會佔我便宜,這次更過分,便宜佔盡了不說,還甩手就打……從來都沒有人打過我,一定是你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好欺負,才這樣對我的……"
"不是,我不是,我只是想救你啊……"
我偷眼看過去,見蘇大哥急得連連搓手,額頭上已滲出了汗珠,他一臉無奈地看著我。
"玉京,不要哭了好嗎?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嗚嗚……"
我撲到蘇大哥的懷裡,開始了天崩地裂的乾嚎,還用頭在他胸前拱來拱去,藉以發洩心中的不滿,蘇大哥在一愣之下,還是將我摟進了懷裡,拍著我的背哄道:"我發誓以後再不罵你,不打你,也不會再佔你便宜了好不好?"
"你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不許再打罵我,不過便宜該占就占好了,反正我們已經緣定三生了。"
我把淚水在蘇大哥身上蹭乾淨,然後仰起臉衝他呵呵笑道。
"啊……"
蘇大哥可能在救我時凍著了,他臉色有些蒼白,小心翼翼地問道:"玉京,我什麼時候跟你緣定三生了?"
"蘇大哥……"
看到我又有滂沱雨下的趨勢,蘇大哥連忙改口道:"有有有,我現在記起來了!"
"蘇大哥,我好喜歡那顆珠子,送給我吧。"
我就勢打蛇隨棍上,(嗯,這個比喻好像是在罵自己)扯住蘇大哥的衣袖,開始央求。
"這個……我已經把它送給小綠了……"
蘇大哥看了眼早已縮到角落的小蛇,小蛇連忙用尾巴捲起滾在一旁的珠子,送到我的面前。
蘇大哥拿起珠子塞進我的手裡,無奈地道:"你看,連小綠都怕了你了,要把珠子送給你。"
"謝謝蘇大哥。"
我笑嘻嘻地把珠子接過來,這可是我的東西,終於原璧歸趙了。
"你呀,有時候真像個孩子,跟你在一起久了,就覺得你跟以前的小綠好像,總有些小彆扭,還喜歡掉眼淚,倒是小綠最近乖了好多……"
呵呵,我們當然像了,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嘛。
那晚因為我的溺水,蘇大哥生怕我著涼,竟一反常態主動擁我入眠,還把他的外衣也都蓋在我的身上,把我整個人包得像個粽子,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會放過去,我也雙手抱住蘇大哥的腰,還把臉貼在他懷裡,聆聽那久違的心跳。
"蘇大哥,當時在湖裡,你為什麼不獨自逃命,為了我你差點兒把命都丟了。"
耳邊傳來蘇大哥的輕笑。
"我若怕死,就不會下湖救你了,你忘了我是大夫了?"
"那就是說不管掉下去的人是誰,你都會下湖救他的對嗎?"
"是。"
"可如果是其他人掉下湖,你也會在他醒來後對他又打又罵嗎?"
"……"
感到蘇大哥的身子輕輕一震,他什麼都沒說,就只是把我往懷裡擁得更緊,他的手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髮,就像在撫摸一隻乖巧的小貓,讓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落水對我來說只是小事一樁了,可蘇大哥卻擔心我會受風寒,他在之後一連幾天裡,不斷地把大碗大碗的薑湯給我灌過來,把我灌的只要一聽到姜這個字就有暈倒的趨勢。
有誰見過會著涼的蛇?所以我是不可能著涼的,當然這個理由我不能跟蘇大哥講,所以我就只能順著他的意思,每天把薑湯當藥一樣的灌下肚,但條件是晚上他要跟我一起入眠,我那一巴掌可不能白挨喲。
我是蛇,身體涼是正常的,不過蘇大哥似乎以為那是我落水所致,所以他很痛快地接受了我的條件。
蘇大哥白天陪我聊天解悶,晚上還抱著我入眠,天底下到哪裡找這麼好的事?這樣的旅途,我願意跟蘇大哥走一輩子呢。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最短暫的,隨著京城離我們越來越近,蘇大哥也就越來越囉嗦。
"玉京,你叔叔在京城是做什麼的?你知道他的家在哪裡嗎?"
蘇大哥,這些事你問我,我去問誰?
那只是我隨口編的借口而已,誰想到蘇大哥真會記到心裡去了,這突然之間讓我上哪裡去找個叔叔出來。
實在不行,就施個小法術糊弄糊弄他好了,反正我的最終目的是住進摘星樓嘛。
"嗯,那個……我叔叔叫玉清……在城裡做些小本生意。"
"這樣吧,等到了京城,我讓夥計們先回摘星樓,我和你去找你叔叔……"
"不要!"
我激烈的反應嚇了蘇大哥一跳,他奇道:"為什麼?"
"蘇大哥,我不想和叔叔一起住,我都說過要跟你一輩子的,為什麼你一定要趕我走?"
"我沒有趕你,可你總要見見你叔叔,他是你的血親,難道你不想見他嗎?"
蘇大哥說得頭頭是道,讓我嘟起嘴,沒言語反駁了。
京城很快就到了,進城之後,蘇大哥跟底下的夥計們交待了幾句,就讓他們先回去了,而他則把小蛇往懷裡一揣,跟我一起去找我叔叔。
"玉京,你確定你叔叔是住在這裡嗎?這一片似乎不像有住家啊。"
在我帶著蘇大哥在城裡一個偏僻胡同裡左拐右拐了幾遍之後,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我。
就是沒人住才帶你過來的,要不我的障眼法怎麼蒙人呢?
"我小時候曾來過一次,應該沒記錯,再找找,再找找。"
我趁蘇大哥不注意,念了個口訣,胡同裡面立時便多出一間大房子,我拉拉蘇大哥,指著那房子道:"好像是那間。"
"我們過去看看。"蘇大哥拉著我的手走了過去。
有叔叔自然要有嬸嬸,再加兩個孩子,這樣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在我們走進房子之前,我在心裡念著口訣,飛快變出自己想要的景象來,於是,當我們進門之後,就看到一個中年漢子正坐在椅子上抽著旱煙袋,一個婦人在院子的井邊洗衣,她身旁還有兩個孩子在打鬧戲耍,他們看到有人進來,都立刻把目光移到我們身上。
"請問這裡是玉清的府上嗎?"蘇大哥很客氣地問道。
"是的。"
"太好了!"
蘇大哥一聽,立刻將我推到他身前,對男人道:"這個孩子叫玉京,是你們的侄子,他父母都去世了,我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他,所以就順路帶他來投靠你們。"
"玉京?幾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
幻影叔叔一聽,立刻跑過來,上上下下看了我幾眼,這才傷感地道:"一別多年,沒想到我大哥大嫂都去世了……"
嬸嬸也上前緊抓住我的手不放,一陣的長吁短歎。
"玉京,你們親人相聚了,我也要回摘星樓,我們就此……"
"蘇大哥,我不要你走!"
眼看蘇大哥有逃脫的跡象,我連忙上前緊緊抓住他,並對叔嬸說道:"叔叔嬸嬸,這一路上要不是蘇大哥照顧我,我早就死了,你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才行。"
"不必不必,這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蘇公子,這孩子是我大哥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你對他既然有救命之恩,也就是我們玉家的大恩人,請屋裡坐,孩子他娘,快給蘇公子泡茶。"
"不用,我……"
看著蘇大哥被叔叔不由分說拉進了屋,我就不由得在他身後竊笑,蘇大哥,進了我的門,你就別想再跑掉了。
"蘇公子,沒想到你連救了京兒兩次,看來這姻緣是天注定的,我們做長輩的也沒什麼好說的,我今天就把京兒許給你,也希望你今後好好待他。"
叔叔在聽完我的敘述後,便向蘇大哥很嚴肅地說出以上的話。
"咳咳咳……"
蘇大哥顯然沒想到叔叔會拋出這樣的話,他連連咳嗽起來,我忙跑到他身後替他輕輕拍打,嬸嬸見狀,立刻笑道:"你看我們玉京多乖巧,蘇公子,找了他可是你的福氣呢。"
蘇大哥回頭衝我苦笑道:"玉京,你就不要再添亂了好嗎?"
"蘇大哥……"
蘇大哥不理我,他把頭轉向叔叔道:"玉老闆,玉京是個男孩子啊,而我也是男的,怎能談論婚嫁?"
"那有什麼?現在男妻很風行啊,蘇公子,就連你們摘星樓主的妻子也是男人呢,只要你們倆人在一起開心就好。"
"那個,男妻風不風行我不知道,可我自己比較喜歡水靈靈的女孩子……"
"什麼?你是說我們玉京不水靈嗎?再說,你一路上佔盡了他的便宜,難道現在想翻臉不認賬?"
叔叔見蘇大哥沒有鬆口的意思,立刻翻了臉。
"不是,我那是為了救他啊,玉京,你最知道的,你跟你叔叔說清楚。"
聽了這話,我一臉幽怨地說:"蘇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和我的三生之約,還是你覺得我出身低微,配不上你?"
"不是,我怎麼會這麼想?"
"哈哈,蘇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想的,叔叔,蘇大哥答應下來了。"
不理會蘇大哥一臉瞠目結舌的表情,我很開心地說道。
叔叔喜道:"既然這樣,蘇公子,我們就是親家了,你有什麼定情信物,跟我們玉京交換一下,這門親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我……"
我不給蘇大哥反駁的機會,一把將他拉到旁邊,搶著說:"蘇大哥已經給我信物了,就是這顆珠子。"
看到我把玉丹從懷裡拿出來炫耀,蘇大哥忙道:"那只是禮物,還是你搶過去……"
"蘇大哥,這是我送給你的信物,算是回贈,你一定要收藏好啊,算了,我直接給你戴上吧。"
我把墜在頸下的金環摘下,不由分說就踮起腳給蘇大哥束在了發間。
蘇大哥,這個金環可是我做碧噬時的王冠呢,我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都給了你,你今生都別想逃了。
蘇大哥此時的表情已不僅僅是無奈而已了。
"我還有事,玉老闆,回頭再來拜訪……"
蘇大哥撂下這句話之後,就頭也不回落荒而逃,看到他溜得那麼快,我有點兒小不開心。
女孩子有什麼好?要是蘇大哥真那麼喜歡女孩子,大不了我就化身成女孩子好了。
雖說這麼想,但一想到我無法任意變幻自己喜歡的容貌,便對變女孩子的法術不抱多大信心了。
我不太開心地把眼前景物都變回原狀,然後便急急往摘星樓奔去。
公子靜的府邸可不是普通人能進去的,可我不是普通人嘛,我施了隱身術,便堂而皇之的在兩個守門人眼前走了進去,然後順著蘇大哥的氣息直奔後院。
通常這個時候主人和小青他們會在後花園練功的,果不其然,我一到後院,就見到主人正在和小青講話,他聽到腳步聲,凌厲的眼神立刻向我掃了過來,別看他平時在公子靜面前柔順的像只小貓,可沈下臉來還是很嚇人的。
不過這可嚇不倒我,所以我快步跑到他們面前,笑嘻嘻地問道:"主……你們是這裡的主人嗎?有看到蘇大哥經過嗎?"
呵呵,平時叫順了口,差點兒把主人兩個字叫出來。
主人不理我,他冷眼盯了我好半天,發現自己的殺氣對我好像產生不了作用後,這才問道:"你為什麼要找蘇大哥?"
"蘇大哥是我的恩公啊,我發誓要當他的侍童,服侍他一輩子。"
小青在一旁笑道:"你才多大,竟說什麼一輩子的話。"
"我已經十七歲了,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其實我都幾千歲了,可搞不明白為什麼總是一副小童子的模樣,連說話都沒什麼信譽度。
主人聽了這話,居然沒有再問下去,他一指後面院落道:"蘇大哥應該去了藥室,你穿過花園,聞著藥香走過去自然就能找到他了。"
我向他們做揖道謝後,便順著小徑向後飛奔了過去,只聽主人對小青低聲道:"這個孩子不簡單,他沒有內力,不過卻有另外一種奇怪的力量……"
我心裡一跳,看來我太低估主人了,他除了在公子靜面前會表現得有些白癡外,在其它時候還是很有警覺的。
還好主人沒對我送上幾片冰符什麼的,雖然它對我不會造成什麼傷害,但底細若被揭穿,我就沒法待在蘇大哥身邊了。
"蘇大哥,我來了!!"
我敲敲蘇大哥藥室的門,打了聲招呼便走了進去。
蘇大哥正坐在桌前喝茶,他見到我,拿著茶杯的手一抖,愣愣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我走進來的呀,蘇大哥,你的朋友們都是好人呢,我已跟他們說了,你是我的恩公,我要待在你身邊服侍你,他們就讓我進來了。"
"你沒跟他們說我們那些……事吧?"
"什麼事呀?"明知故問。
"就是我救了你,反被你咬了一口的事了。"
蘇大哥奔到門口向外探頭看看,見沒人跟過來,這才關上房門對我道:"摘星樓的人個個都知道,我蘇浣花只喜歡女子,你可別在他們面前說什麼被我佔了便宜,又要以身相許的事,還有,剛才在你叔叔那裡,都是你一個人自說自話,我沒說要娶你……"
"蘇大哥,我已跟叔叔打過招呼了,叔叔說得人恩惠千年記,我留在你身邊報答你是應該的!"
"我不要你報答什麼了,你若真想報答,就不要跟著我……"
"這不可能,說話怎麼可以不算數?蘇大哥,我受你的恩惠,欠你的情,這輩子是跟定你了,你說吧,你是打算娶我為妻?還是留我下來做小廝,你決定好了!"
"那還用說,當然是留你當小廝了!"
蘇大哥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他話出口後才明白不對勁,不由氣恨恨地盯著我道:"你這臭小子,你敢給我下套!"
"嘿嘿,我什麼都沒說,是你自己應下來的。"
蘇大哥盯著我看了半天,只看得我脊背發涼,他這才輕吐細語道:"好,大丈夫言而有信,玉京,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貼身小廝了,一個貼身小廝該做什麼你可知道?"
"知道!除了服侍公子的起居飲食外,再陪公子遊玩啦,聊天啦,吃飯啦,睡覺啦……"
"咳咳咳……玉京,你這小腦袋瓜子裡都在想什麼?"
蘇大哥臉有些發紅,狠狠斥了我一句。
"不是啊,蘇大哥,這一路上我不是都在盡職盡責地充當一個好小廝嗎?我知道蘇大哥,不是,是蘇公子晚上喜歡抱著我入眠,沒關係,我不介意。"
蘇大哥一臉的挫敗,半響才咬牙切齒地說:"我什麼時候喜歡抱你入眠了,我是怕你著涼,我……"
"你不用不好意思啦,我會對其他人講,是我喜歡抱你入眠,因為我怕冷,你心疼我……唔……"
接下來的話還沒順利說出口,蘇大哥就一個箭步上前,用手掌緊緊摀住了我的嘴巴。
"小祖宗,你這樣說還不是越描越黑?你也別叫什麼公子了,還像以前那樣叫我蘇大哥好了。"
"好啊,我什麼都聽蘇大哥的。"
"那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去跟你叔叔住一起?"
蘇大哥的輕聲嘟囔我只當聽不見,我衝他甜甜一笑道:"蘇大哥,你累了一路了,有事就吩咐我做好了,你肩膀是不是酸痛啊?我替你揉揉。"
不管蘇大哥反對與否,我已把他按在了椅子上,站在他身後替他揉肩,邊揉邊說:"蘇大哥,從今以後,我一定全心全意服侍你,保管你稱心如意!"
蘇大哥看上去是有些累了,他閉上眼很享受的接受我的揉捏,並懶懶地說:"好,那就先從磨墨開始吧,你要是再把墨折斷了,我就從你的工錢裡扣除,到時你沒錢吃飯可別怪我!"
"知道了,反正就算我餓暈了也有蘇大哥你救我哦,再不我就跟小綠爭食好了,對了,小綠去哪裡了?"
一聽這話,蘇大哥立刻跳了起來,開始到處搜尋。
"糟了,只顧跟你說話,小綠跑去了哪裡都不知道,你這孩子,好像跟小綠是天生的冤家,你一來,它就躲得遠遠的……"
我仰起頭往房樑上瞅瞅,小蛇正盤在那裡看著我們呢,我沖它眨眨眼,做了個成功的口型。
要留在摘星樓裡做事,光是蘇大哥答應下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之後蘇大哥便將我帶到主人那裡,希望他能將我留下,主人卻不置可否,只說先留我下來說說話,待蘇大哥離開後,主人漂亮的眼睛盯著我,在我身上上下左右來回掃了一遍,才懶洋洋地問道:"你說你十七歲?"
"是的。"
"很小很小的十七歲哦。"
聽主人的口氣是不相信我的話,我正在心裡措辭該如何解釋,誰知主人忽然一笑道:"你既然有跟隨蘇大哥的意思,那就住下吧,反正賬房那邊也缺少人手,有人能幫上蘇大哥也是好事。"
熒雪似乎不太滿意主人的一錘定音,她在旁邊打量著我說道:"一個半大孩子能做什麼?"
"我看這孩子蠻機靈的,跟蘇大哥也投緣,你沒看蘇大哥見別人都成雙成對的,他心急的不得了嗎?"
被主人這麼悠悠一說,熒雪似乎反應了過來,她上前伸手捏捏我的臉腮,又揉揉我的頭髮,最後按著我的肩膀細看了一番,這才笑道:"蘇大哥這麼急嗎,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玉京,別害怕,以後要是蘇大哥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嗯。"
被蘇大哥欺負?那應該是不太可能,大多數是我在欺負他,哈哈。
熒雪又對主人道:"看來我要給玉京準備些藥膏才行呢。"
"咳咳,熒雪,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忘了蘇大哥他自己就是大夫嗎?"
我乖乖立在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整張臉已經紅成了小尖椒。
做蛇時我經常會看到主人他們的那些風花雪月,熒雪的話我自然是明白的,可是他們怎麼會那麼想,我只是想跟隨蘇大哥,服侍他,照顧他,跟他做個伴兒而已,怎麼被他們這樣一說,倒好像我是陪床的侍童一般?
真想咬他們一口,可惜他們一個是我的主人,一個是我的衣食父母,都得罪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