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背開心離開房同,幸好白若飛的住所相當偏僻,庭院幽深,剛才一番打鬥並沒驚動他們。
「你怎麼找來的?」
「聞著香氣啊。」
開心一直點菜未歸,沐青心裡很不踏實,去打聽才知道開心隨唐逸去後花園賞月了,他覺得事有蹊蹺,連忙趕過去,幸好後花園裡殘留著開心扯撒的香粉,他便順著香氣一路尋來,這裡離客棧較近,很輕易就讓他找到了。
「剛才你那招鞭子耍的好漂亮啊,是以前在山中獵獸的招數吧?」
開心緩了過來,想起剛才沐青絞索白若飛時的凌厲氣勢,立刻興致勃勃地發問。
沐青靜了一下,搖搖頭,「我不記得。」
早已習慣了沐青的本能記憶,開心沒在意,道:「記住,這件事對誰都不能說!」
雖說沐青絞索獵物的動作帥氣之極,不過再帥氣也是殺人,他們現在還有個殺人縱火的罪名懸在頭上呢,再多加一條,鐵定是斬立決了。
「明白。」
沐青把開心背回客棧,剛進臥室,就見聶珽坐在房裡,手撫胸口,臉沉似水,幾名隨從立在他身後,看那架勢似乎等待已久。
「你們去哪裡了?」
「賞月!」
「散步!」
同時聽到兩個完全不同的回答,聶珽一陣冷笑,開心忙跟著解:「散步兼賞月!」
「兼被人追殺嗎?」
眼神掃過兩人額角唇邊的青痕,聶珽站起身,走到沐青身邊,凝視著他。
「你又不辭而別,讓我在這裡空等,至少讓我的等待有些意義吧,沐青,我不想你騙我,告訴我你們去了哪裡好不好?」
那對黑瞳散發著深邃執著的光芒,看著沐青,像是在看一件只屬於自己的珍寶,開心心裡警鐘大敲,飛快衝沐青使眼色,卻很不幸的被無視了。
靜了半晌,沐青歎口氣,緩緩道:「我殺了人。」
眼前烏雲蓋頂,開心突然有種想將沐青劈了當柴燒的衝動。
聶珽也是一臉驚訝,於是沐青將經過細細敘述了一遍,不過逍遙樓那段他沒有提,只道有歹人扮作唐逸的模樣擄劫他們,他失手殺人等等。
聽完後,聶珽一陣沉默,開心忙道:「不關木頭的事,我們是自衛。」
「我知道了,官府那邊由我出面處理。」
聶珽拉過沐青的手,柔聲寬慰:「別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謝王爺……你心口又痛了嗎?藥有帶來嗎?我幫你去煎藥。」見聶珽一直手撫胸口,沐青忍不住詢問。
「老毛病了,一著急擔心就會痛,夜已深了,早些休息,煎藥的事明天再做吧。」
被沐青關心,聶珽很開心,臉色柔和下來,道了晚安轉身離開。
礙眼的人一走,開心立刻氣哼哼的一腳踹上門。
他爹的,公然在他面前調情,王爺就了不起嗎?
想了想,先自歎了口氣,王爺的確了不起,至少身份就比他高貴得多,還溫柔體貼,一個媚眼拋過來,該死的木頭就把他的叮囑忘得一乾二淨,乖乖將實情和盤托出。
「開心……」沐青過來拉開心的手,被他揮手甩開。
「去給你親愛的王爺煎藥吧,我沒那麼大面子讓你何候!」
難道他平時伺候的還少嗎?
見開心面色不善,沐青聰明的放棄反駁,只道:「剛才我也是沒辦法,我們臉上都受了傷,左右是瞞不過去的,還不如如實交代是不是?」
這話說的在理,開心沒再多言,沐青趁機牽住他的手,道:「主子可以生氣,但不可以棄養,我們可是簽了生死契的。」
心情還是鬱悶,臉上卻綻開了笑,開心氣鼓鼓道:「放心,在沒賺回本之前,我不會棄養你!」
次日一早聶珽派隨從去佛山縣的縣衙報案,見他們亮出王爺手諭,縣太爺不敢怠慢,親自帶人去上捉兇犯,沐青和開心也一同前往。
眾人來到那所宅院,見白若飛吊在玉漆屏風上,脖頸處被利刃劃開一道深痕,屏風四處都是飛濺的血滴,胸前也被砍得血肉模糊,開心只看了一眼,就跑了出去不願再看。
經仵作檢驗,白若飛被沐青用軟鞭纏住後並沒死亡,他是活生生被人割斷了喉嚨,推測白若飛可能是江洋大盜,因分贓不勻,被同夥殺了洩憤,胸前剁傷便是最好的證明,對方既然已將他一刀斃命,沒必要再在他身上剁砍,唯一的解釋就是洩憤。
殺人一事很圓滿地解決了,沐青因為只是自衛,且沒有致人死命,所以無罪,之前對他們的通緝也一併取消,換成了白若飛,至於真正的唐逸被關在哪裡,暫時還沒有線索,不過縣太爺保證會盡快查清。
回去的路上,開心問沐青,「你說,是誰殺了白若飛,還痛恨到連他的屍首都不放過?」
「別多想了,他那種人一定有許多對頭的。」
「噢。」開心皺眉眉,剛才的場景太血腥,他只匆匆看了一眼,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白若飛當時的樣子不太對勁兒,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
為免多生變故,事情一解決完,聶珽就吩咐上路,感謝聶珽幫忙周旋開罪,在歸程中,沐青一直對他不離左右的服侍,照顧有加,被干晾,開心意外的沒有任何異議。
當晚落宿客棧,見間聶珽一直手撫心口,面露不適,沐青很是擔心,道:「王爺不舒服,可是趕路走得急了?不如明天多住一日,御宴掌廚的事也不一定非我不行,王爺千萬莫為此多慮。」
說著話,還伸手在聶珽後背輕輕按揉,直到他臉色舒緩下來。
被沐青關心,聶珽頗喜,道:「是有些些痛,不過沒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開心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等沐青討好完了,方道:「你該去給王爺煎藥了,別人煎的藥好像都不合他胃口,這裡有我伺候。」
等沐青離開,開心關上房門,轉頭看聶珽,聶珽也回望他,沒有外人在場,兩人都沒做掩飾,聶珽面色冷漠,開心則臉露譏諷。
他慢悠悠踱到聶珽身旁,淡淡道:「木頭不在,你不必再裝了,你根本從來就沒有什麼心痛症,是不是,珽王爺?」
聶珽沒回話,只是冷冷看他。
開心在聶珽對面大模大樣坐下,繼續道:「白若飛是你殺的吧,我們只把他的事告訴過你,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人。」
「開心,你在本王面前放肆無忌,胡言亂語,可知該當何罪?」
「哈哈,若你真是三二皇子,我該當問斬,可是……」開心向前一探身,秀目冷冷逼視聶珽,「你根本不是聶珽,不是什麼三皇子,你不過是個冒牌貨!」
聶珽不動聲色的拿起杯盞,慢慢品茶,悠聲問:「我非聶珽?那你說我是誰?」
「你是誰我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你的身份——萬煜的奸細,混到永嵊來刺殺我們當今聖上的奸細!」
「願聞其詳。」
「好,那我慢慢說。」
開心也倒了杯茶,品了一口,道:「先從白若飛說起,要猜出他的身份其實不難,擅易容,精通攝魂術,還是陰陽人,我只知道江湖上有個綽號陰陽童子的金彩子能跟他對上號,金彩子亦男亦女,武功不凡,且精通攝魂術,最重要的一點,傳聞他是地尊門下,而地尊就是萬煜攝政王楚玄的隱身!」
藥官不出門,便知大下事,開心記憶超群,各種情報消息,只要他聽上一遍,便絕不會忘記,所以江湖乃至朝野中的各種軼事傳聞,全都在他腦海裡,用時可以隨時信手拈來。
「那封飛鴿傳書是金彩子給你的,卻被我中途攔了下來,其實我去逍遙樓是湊巧,更想不到看似情信的鴻雁傳書竟競會是鄰國奸細的密函,可是金彩子卻看出不妥,所以抓住我拷問,還剝光我的衣服,很奇怪是不是?拷問需要剝光衣服嗎?原因只有一個,他在尋找我身上的刺青暗記,來驗證我是否是同黨,他既然是楚玄的人,你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你們身上應該都有印記,以便驗證身份,這也是你在他死後還要把他胸口剁爛的原因,不是什麼洩憤,而是你要消掉刺在他身上的印記,好掩蓋他的身份。」
開心的眼神在聶珽身上放肆打量,聶珽不以為忤,只淡淡一笑。
「僅憑這一點就說我是奸細,未免太牽強附會了。」
「當然不是,.可能你自己都沒察覺到,在你殺金彩子的時候,身上沾了他房裡的桂花香氣。」見聶珽臉色微微一變,開心很得意,又道:「也正是那香氣讓我想到一件事,就是前一晚誘我去見師父的並非離雪,那也是金彩子易容巧扮的,因為離雪剛做的梨花香囊變成了桂花香。」
「金彩子跟離雪從未見過面,卻能將她扮得惟妙惟肖,自然是出自你的指點,不過跟我見面後,她一直離我較遠,可能也是怕我看出蹊蹺。後來她還特意告訴我說你來找我們,為的是給你能迅速找到我們尋找藉口,暗影的人並不知道你的到來,否則師父一定會跟我講。」
金彩子的易容術太高明了,所以開心才被他輕易騙倒,後來細想,金彩子當時是在投石問路,說師父來找他,卻並不帶路,只讓他自己尋找,顯然,金彩子雖然看到了那些暗記,卻不知道是何意,才故意扮成離雪的模樣來誘他上鉤。
這也就可以解釋金彩子怎麼會輕易捉走唐逸,那根本就是自己的功勞,他都把唐逸捆得像粽子一樣了,要擄走他自然易如反掌。
「你一定是想查清我們暗影究竟知道了多少內情,所以才讓金彩子混進去,可是卻發現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於是金彩子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利用我們殺人滅口。」
沐青吊住金彩子的索法很古怪,應該是以前他在山野獵獸時常用到的,生死關頭下意識的使了出來,聶珽曾將金彩子救下來,在問清他們並不知情後,便殺了他,重又將他吊在玉屏風上,可是他不會沐青的索法,只能隨手索住,所以自己在看到金彩子的樣子時,就覺得哪裡不對,後來才想到,不對的是索扣。
「若我跟金彩子真是同黨,在聽了你們的消息後,應該去救他,而非殺他。」
「因為你做皇子做上癮了,比起奸細來,皇子了這個身份更有誘惑力吧?所以你一直對金彩子的飛鴿傳書置之不理,可是,糟糕的是,你發現沐青還活著,那個真正的永嵊三皇子……」
啪!聶珽手中茶杯被破捏得粉碎,他臉上終於露出鄭重之色,冷冷問:「你從哪裡打聽到的?」
開心聳聳肩。「我猜的。你們旅途相遇可能是真的,不過什麼被沐青所救,所以對他念念不忘,想報恩的說辭都是騙人的鬼話!真相應該是,你跟沐青中途遇見,無意中知道了他的身份,這對於想混進皇宮的你來說,筒直就是天賜良機,所以你拿走了可以證明他身份的信物,又刺殺他,並將他推下山崖。」
「時過半年,你以為沐青早死了,可是卻意外的嘗到了他做的菜餚,你驚慌萬分,所以讓他進王府,想試探他是否真的失憶,可是後來他卻隨我出府,你怕事情有變,於是跟著出來,當知道我們跟金彩子接觸過後,迫不得已你只能選擇跟金彩子合作。」
一室寂靜,半晌,聶珽笑了起來。
事實被揭穿,似乎已經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他點點頭。
「我小看了你,不愧為暗影首領的得意弟子,只是猜測就說的八九不離十,那麼,我就把你沒說的補充完整吧,我名喚駱譽,既然你博聞強記,對於駱譽這個名字該不陌生吧。」
神算子駱譽,天資神慧,年少多才,長相俊美,算天下事如在掌中。
開心聳然動容,暗想這樣一個人要算計沐青,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還好沐青沒將最重要的事告訴他,可能連笨木頭自己都不知道那個秘密,否則他們一定都活不到現在。
駱譽淡淡笑:「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故意遣走沐青,又跟我說這些,不會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聰明吧?」
「當然不是。」
說到正題了,開心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想做皇子是你的事,我可以將這個秘密保留到死,只要你放過沐青,我會帶他走,永遠不回京城,這就是我的條件。」
「我不同意!」
「為什麼?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也肯定沐青永遠都不會再記起往事,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
「因為我喜歡他呀,你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嗎?如果真擔心他會恢復記憶,我可以找幾百個理由殺了他,可我沒有,正如你所說的,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權力地位,那麼,剩下的就是愛,這輩子我再找不到一個像沐青那樣愛我的人了,所以,我不會放他離開。」
「有夠無恥!」開心氣的破口大罵:「你搶了人家的地位身份,還敢在這裡厚顏無恥的說愛他?你要是不答應我開的條件,我敢保證,不出三天,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你這個三皇子是冒牌的,人言可畏,好好想清楚!」
駱譽看著開心,傲然一笑:「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既然你都猜到離雪是金彩子假扮的,便該知道暗影的行蹤在我們掌握之中,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不利用?想見你師父嗎?我可以替你引路。」
「混蛋!」開心咬牙切齒地低吼,手中茶杯甩了過去。
難怪師父一直沒有派人來找他,原來是被人禁錮了。
「你把我師父怎麼樣了?你要是敢動他老人家一根指頭,我絕不會放過你!」
駱譽閃身避開,抬手撣揮去濺在身上的茶水,淡淡道:「擔心師父之前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你真敢將我的身份揭破嗎?」
「你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說,不是只有你們暗影才能收集到情報。」
駱譽走到開心身邊,湊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你不敢在沐青面前揭穿我的身份,是因為你不想沐青做回皇子,因為那樣的話,你們就真的有緣無份了,沒人會喜歡上殺母仇人的兒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唐凱公子?」
開心回到臥室,沐青正在鋪被,看到他,忙問:「你去哪裡了?」
「我去廚房沏茶,天干物燥,沏壺冰糖菊花茶給你解渴。」開心將茶壺放到桌上,淡淡道。垂在袖間微微顫抖的手被沐青握住,拉他坐下,一臉擔心。
「手好冰,你在害冷嗎?以後別亂跑了,我的直覺不是每次都靈驗的,要是你再被人抓走了怎麼辦?」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什麼?」
開心抬起眼簾,笑道:「我說——我哪有那麼倒楣,每次都被人抓走,等你來救?」
他把涼茶沏好,遞給沐青,「嘗嘗看,我的茶道。」
掃了一眼開心手裡的茶杯,沐青小心翼翼問:「我可以選擇不喝嗎?」
「為什麼?」
「涼茶,還是你沏的,最恐怖組合……」
沐青還沒說完,領口就被開心揪住,茶杯抵到他唇邊,惡狠狠道:「他爹的,老子長這麼大頭次伺候人,你敢不識抬舉?給我喝!」
「喝喝喝,你親手沏的茶,就算有毒,我也喝。」
看到開心白皙臉頰上泛出緋紅,沐青眼中閃過笑意,接過茶杯仰頭便喝。
「等等……」杯盞觸到沐青嘴邊,開心突然伸手攔住,看到沐青投來的奇怪目光,他輕聲問:「木頭,將來你會忘了我嗎?」
「忘了你?」沐青想了想,笑道:「怎麼會呢?世上再沒有比你更恐怖苛刻的人了,想要忘了你,恐怕是件很難的事。」
玩笑沒傳達給開心,他低下頭,幽幽歎了口氣。
「可是,世上有種藥,喝了它,就會把舊情忘得一乾二淨。」
「你今晚怎麼了?總在胡思亂想,世上哪有那樣的藥,放心吧,就算我喝了那藥,也不會忘了你,你的生死契比藥可厲害多了。」
默默看著沐青將茶水一飲而盡,開心垂下眼簾,擋住了裡面的無奈和傷心。
世上有那種藥的,叫曉夢。
莊生曉夢迷蝴蝶。
喝下曉夢,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會變得混沌迷亂,究竟自己是莊生,還是蝴蝶,抑或僅僅只是一晌春夢……
等沐青醒來,會把所有過往都當成夢一笑置之,駱譽只要在旁邊稍加暗示,他就會很自然的把駱譽當成最親密的人,而自己,也許只是他夢中無足輕重的旁人……
親手將曉夢下給沐青,開心好不甘心,卻莫可奈何,因為駱譽抓住了他的把柄,逼他不得不這怎麼做。鐵戰等人的命在駱譽手裡,他不能置之不理,而且,他也不能讓沐青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死都不能讓他知道。
唐門門主的獨生子,天生異稟,萬毒不侵,更兼天資聰穎,博聞強記,乃唐門少主的不二人選。那時的他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直到五歲那年,他看到父親動手打了母親,起因是母親下毒害他那些妾室,那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一次爭吵,因為當晚母親就服毒自盡了,而那時,父親正在青樓裡花天酒地。
他逃走了,遠遠逃離那個他憎恨的地方,憎恨的家人,母親臨死前的絕望悲傷全都映在他腦海裡,那是個可憐的女人,被有目的的娶進門,忍受丈夫的花心,在忍無可忍後用一杯毒酒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他不認為那個男人有資格做自己的父親,更不會讓他的期望得逞,他知道唐潛一直對自己將來門主的繼承身份抱著偌大期望,所以,當逃出來時,他有種報復的快感,並發誓,今生今世絕不用毒。
很幸運的,開心在逃跑途中遇到了羅太醫,並跟他進了皇宮,他知道唐門一直在傾盡全力尋找他,但沒人想到他會躲進皇宮,宮深似海,轉眼就過了十八年。
現在開心才知道父親從來沒喜歡母親,也沒喜歡過別的女人,他的愛可能隨燕妃的死亡而死亡,當猜測到沐青是真正的三皇子時,他就知道一定要瞞住自己的身份,因為他不敢想像,當沐青知道自己就是殺母仇人的兒子的時候,眼裡可能會流露出的鄙夷,憎恨,和厭惡。
所以,只能選擇離開,以這種屈辱的方式。
沐青喝完茶,拿起茶壺準備再沏滿,被開心攔住了。
「一杯就夠了。」
他下了很重的曉夢,一杯便足以讓沐青迷亂於夢境。
拉過沐青的手,抬頭看他,開心輕聲問:「木頭,你喜歡三皇子是嗎?」
看到沐青漂亮的黑瞳猛地一縮,開心笑了笑,自問自答:「一定很喜歡吧,你對我從來沒像對他那樣在意過。」
他不是傻瓜,沐青對他的溫柔僅限於在谷底溫存的時候,自從駱譽出現後,沐青的眼神心思就全都放在了駱譽身上,他對自己的體貼只是種習慣,基於那份契約的習慣。
很好笑是嗎?他跟母親一樣,都愛上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
開心眼底的笑透出一份淒涼,幽幽道:「我是不是在問傻話?一個不過是九品吏目的小藥官,一個是當朝皇子,傻瓜都知道該選誰了,他能給你的,我都給不起……」
輕吐的雙唇被沐青緊緊封上,他俯身將開心擁住,狠狠吻咬著他的唇,在他耳邊輕聲喘息:「你可以怪我冷落你,但不可以否認我的愛!」
「我不想否認,如果殺了你能讓我快樂些,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他終於明白,童年母親為何會選擇自殺,可能她知道即使殺了父親,那份痛楚也會毫無休止的跟隨她,與其永遠傷心,倒不如一杯毒酒,輕輕鬆鬆來個了斷。
糾纏的身軀將放在桌上的涼茶打翻在地,菊花清香在空中漫延,一室淡雅如菊。
扯開沐青的衣襟,開心貪戀的嗅著屬於他的氣息,唇齒在他頸處胸前游離,狠狠地咬噬,讓不甘和憤怒隨熱情一起發洩……
暗夜中菊的淡香混著男人體內的麝香,迷亂纏綿,帶著誘人墜入死亡的快樂。
莊生曉夢迷蝴蝶。
若一切都非夢,那該有多好……
三更時分,開心下床穿好衣衫,轉過頭,沐青側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正在做好夢。
是在夢蝴蝶嗎?那,那個夢中他是否有幸出現?
他終於知道為何會覺得沐青有些面熟了,沐青跟皇上聶琦有幾分像,尤其是勾起唇角時的那抹淺笑。
俯身在沐青唇間留下一個清淡淡的吻,開心轉身走了出去。
不遠處廊下,駱譽立在那裡,俊美的臉龐有些扭曲,眼中射出嫉恨的光芒。
心裡升起報復的快感,開心緩步走上前,懶洋洋道:「讓你久等了。」
一記耳光重重落在他臉上,駱譽冷冷道:「我只讓你給他喝藥,沒讓你勾引他上床!」
開心抹去唇間的血絲,依然一臉輕笑。「你這麼惱火做什麼??是不是發現沐青其實並非想像象中那麼在乎你,也許他愛的是我。」
駱譽眼中寒光一閃,隨即冷笑道:「是嗎?那你知不知道他那麼好的床技是我調教出來的?他愛你?別自作多情了,他對我有多在乎你比我更清楚,你憑什麼跟我爭!」
開心眼光黯了一黯。
他當然知道沐青有多喜歡駱譽,否則不會輕易將身份的秘密告訴他,不會在失憶後還對他那麼溫柔,自己一開始就注定是個失敗者,因為建立在慾望上的情愛永遠不會長久。
開心冷冷道:「我已照你的安排把一切做好了,你也要履行諾言,放了我師父。」
「放心,今後還有用得著暗影的地方,我不會為難你們,等事情辦妥後,自然會放人。」冷眼看著開心離開,駱譽眼裡射出冷光。
那幫殺手應該已在路上埋伏妥當了,希望他們做得乾淨俐落些。
他答應開心放鐵戰等人,不過沒答應放過他,這個人在沐青心裡似乎已佔了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點點,也留不得。
蒿草擋住了道路,就該毫不留情的拔掉,這是他一向做人的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