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如常的招呼從頭頂響起,花小蜜隨即渾身緊繃,垂下濃密的眼睫,拿起牛奶,佯裝專心用餐。
「早。」七瀨美紗水眸帶笑,抬頭迎向於純然。
於純然若無其事坐下來,大掌自然地搭上七瀨美紗的香肩,自始自終都不曾看過花小蜜一眼,徹徹底底漠視她的存在。
既然她「不識抬舉」,想要大方讓愛,他就成人之美好了。
「美紗,你還有沒有什麼地方想去?」於純然問。
七瀨美紗的美目透著疑問,考慮如何作答。
「沒有的話,你收拾一下行李,過兩天我們就離開。」他是個有信用的男人,說到做到。
七瀨美紗喜出望外,並趁機追問:「那麼搭檔公演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
瞧花小蜜置若罔聞,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於純然有點意興闌珊,他怎樣都無所謂了。「我沒異議,就照你的意思去辦。」
「太好了。」七瀨美紗開心忘形地擁抱他。
他真的要離開了,而且這麼快!逕自埋首早餐的花小蜜表面平靜,實際上心已絞成一團,痛得她想掉眼淚。
「既然要走,我想去買一點禮物帶回去。」
「好。」於純然輕摸美紗的秀髮,儼如千依百順的模範男友。
「花小蜜,你也跟著來。」
無端被點名,花小蜜不得不硬著頭皮面對於純然,幸好他目不斜視,全副心神都放在身旁的女友身上。
他的表情是那麼溫柔,大掌愛不釋手地把玩七瀨美紗的髮絲,教她心酸難受。
強忍滿腔傷痛,花小蜜慌忙別開臉,生硬地擠出一句話。
「不了,我不打擾你們。」
「這麼大一個電燈泡,當然打擾了。」於純然瞥她一眼,眼神帶著挑釁,挑明就是要做給她看。「不過總要有人幫忙提東西。」
「你的車只有兩個座位。」要她親眼目擊他們如何甜蜜恩愛,花小蜜鐵定會眼出血、胃潰瘍,心酸死!
於純然終於發覺花小蜜的異樣,她臉色鐵青,眼神閃爍,緊握叉子的指節泛白,整個人像一把上了弦的弓,緊繃僵硬。
她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幾乎衝口而出的關心,被他硬生生吞回去,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唯有強迫自己視若無睹!
於純然若無其事地揶揄。「後座還有dog seat,以你的身形不成問題。」
她才不是小狗,欺負人也該有個限度!
不待花小蜜反對,於純然已轉頭繼續和女友卿卿我我。
「美紗,我想聽聽你的小提琴,待會兒拉給我聽。」
「當然沒問題,你想聽什麼曲目?」七瀨美紗柔順地點頭,就算明知被利用,她也樂收漁翁之利。
「隨你,只要是你拉奏的,什麼曲目我都喜歡。」於純然一把擁她入懷,狠下心腸,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一起合奏《給愛麗絲》吧。」
心臟突地刺痛,一陣頭暈目眩,花小蜜以為自己會昏倒,然而痛徹心扉的感覺猶在。
不要!不要和她合奏!
《給愛麗絲》是她專屬的,是他們共同擁有的秘密,是她僅存的美好回憶,他不能這樣子對待她,不要這麼殘忍,她可以把他讓給七瀨美紗,但唯獨這首意義非凡的樂曲不可以!
「《給愛麗絲》嗎?你好像很喜歡這首樂曲。」七瀨美紗的印象中,他偶爾會躲起來,不停反覆彈奏。
「曾經喜愛過,但現在已經不是了。」於純然意在言外,語帶雙關。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句唐詩正是花小蜜此刻的寫照,她實在難受得想逃跑,然而這一切都是她自找,她活該受罪!
在這種大熱天下,花小蜜卻覺得冷,心臟痛得麻痺,然後開始結冰,寒氣蔓延至五臟六腑,擴散至四肢百骸,她的世界已沒有溫度,甚至失去所有光明,無止盡的黑暗正包圍、蠶食她。
做了兩天跟班兼電燈泡,看盡小倆口親熱恩愛,花小蜜咳血豈止三百回,心絞痛症無間斷地持續發作,她快要陣亡了。
想不到愚蠢人是個雙面人,他既是個溫柔體貼、熱情如火的男友,同時也是個冷酷無情、陰險惡毒的小人。
在她備受冷落,飽受煎熬過後,終於忍不住委屈地跑向好友哭訴。
三個小女人窩在朱迪的房間,聽完原告的哭訴後,不用結案陳詞,已一致裁定被告情有可原,原告不獲同情。
「你這個豬頭王!」朱迪氣得翻白眼,很想一腳踹醒花小蜜。
「難得你單戀了十六年的小王子,開口要求跟你交往,你竟然拒絕?你是不是等他等到傻了。」杜鵑大大地搖頭。
花小蜜可憐兮兮地癟癟嘴反駁。「我怎麼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又在戲弄人。」
「你不會分辨嗎?男人對你有情還是無情,你半點感覺也沒有嗎?」朱迪盛氣淩人逼問。
「我不知道啦!」花小蜜掩耳盜鈴,當只鴕鳥。
杜鵑拆穿她。「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認。」
「沒辦法,誰教上天不讓我長得美一點、才華多一點,偏給我最多自卑感。」
花小蜜大叫大嚷地承認。「我根本配不上他,只會成為他的絆腳石,阻礙他前進的腳步。」
她們根本不明白,在完美的王子面前她這個平民有多渺小,不管她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追趕上他的腳步,他是那麼的遙不可及,不是她可以高攀的。
花小蜜實在沒半分自信,更沒勇氣跨出步伐,因為一旦嘗過愛情的甜美,卻不能永遠擁有,那會教她受不了。
所以她情願永遠保持這份單戀,只要不曾開始,便不會結束,這樣總好過有一天被他討厭唾棄。
這是什麼人話?看不下去的朱迪和杜鵑,開始輪番炮轟小蜜。
「你這個人真貪心,不知道『人比人、氣死人』嗎?居然還向上天抱怨,你現在缺眼、耳、口、鼻,或是手、腳了?你五官端正,四肢健全,健健康康,早就該感謝蒼天了。」
「誰來決定配不配?你是人,他也是人,狐狸精也是人,什麼星球來的王子、公主,全是你自己畫的界線,你介意什麼、自卑什麼?只要他喜歡你,在他眼裡你就是全世界最棒的女人,是他的公主、王后。」
「再說你哪裡礙著他了?他又沒嫌你礙手礙腳、丟人現眼,你自己卻鬧自卑,難怪他會生氣,向你報復了。」
什麼嘛!她們罵得這麼理直氣壯,好像她才是罪人,全是她的錯,花小蜜苦著臉蜷縮身體。「是我不對嗎?」
「我只能說,是你自己棄權,把他拱手讓人。」杜鵑這麼認為。
朱迪頗有同感。「是你拒絕他,硬把他塞給狐狸精,逼他離開你。」
花小蜜無助地抱著膝蓋,一副欲哭無淚,是她親手斷送自己的幸福嗎?
如果於純然真的喜歡她,而她卻狠狠拒絕了他,還硬把他推給七瀨美紗,踐踏他的真心情意,那樣真的會把心高氣傲的他氣個半死呀。
但可能嗎?真的有這個可能嗎?王子不喜歡公主,反而喜歡醜小鴨,這個可能性……
也不是全無可能呀!畢竟小時候他也曾經喜歡過她,不曾嫌棄她這個笨手笨腳的愛哭鬼,頂多覺得她太聒噪纏人而已。
反正她又不是現在才配不上他,於純然說得沒錯,他一直都高高在上,而她一直都在高攀,既然她都已經緊緊攀附他不放,強闖進他的領域裡,她又何須感到自卑,更遑論現在才退縮了!
「那怎麼辦?都是我不好,他一定很生氣,對我失望透頂……」花小蜜沮喪悔恨。
「你在這裡自怨自艾也沒用,他又還沒走,一切都還來得及挽救。」
「誠心地向他道歉,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沒錯!可是……
花小蜜瑟縮了一下。「可是我當時說的很過分,把他罵得體無完膚,狠狠傷了他的自尊。」
「吵架時說的氣話誰不重?」杜鵑不以為然地揮揮玉手。
「你只要好好運用女人的本錢與武器,我包準他什麼氣都全消了,捨不得拒絕你。」
「什麼本錢、武器,那是什麼?」花小蜜莫名其妙。
朱迪丟給她一記大白眼。「你真是豬頭王,女人最厲害、教男人抵擋不了的,當然就是眼淚及海咪咪啦。」
意會過來的花小蜜隨即面紅耳熱。「你們好壞!」
「你趕快回去和他重修舊好吧。」朱迪起來趕人,不忘澄清。「先聲明,我還是一樣討厭你的小王子。」
杜鵑接下去。「不過還是祝你馬到成功。」
她們看著花小蜜傻呼呼的模樣,還真有點擔心,唯恐她被男人吃干抹淨,還要向他說聲謝謝!
「他們這次真的沒問題嗎?」杜鵑很不放心。
「天知道!」朱迪聳肩,她只知道上天愛捉弄人,她自己也正深受情傷,她們唯一可以做的只有替他們祈禱了,阿門!
斯人獨憔悴,只亮了一盞壁燈的偏廳,鋼琴聲悠然響遍,本來旋律浪漫輕快的《給愛麗絲》變得無比沉重哀怨,彈奏者的心情明顯糟透了。
緊閉眼眸的於純然無意識地彈奏,修長的手指熟練地穿梭遊走,洩逸出串串音符。
但是不管他反覆彈了多少遍,仍然心緒不寧、煩躁不安,愛麗絲的魔法突然失效,波濤洶湧的心湖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他明天就要走了,和美紗一起離開,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會回來,而那個狠心的女人居然沒半點動靜,明明已經醋意橫飛,笑臉比哭更難看,卻仍不肯面對自己的感情,拋開無謂的自卑心態,開口挽留他。
其實他冷靜下來後已經想清楚了,像小蜜這種死心眼的女人,不可能一下子變心,什麼感情昇華、不想和他太靠近,全是一派胡言。
說穿了,那只不過是她逃避的藉口,這個自卑心作祟的膽小鬼,他如何也不相信她已經不喜歡他,她是不可能不愛他的。
但既然好言相向對付不了頑石,那就別怪他狠下毒手了,所以他才會如她所願地和美紗在一起,大演恩愛戲碼,他非要氣死她,直至她受不了為止。
只要強迫她看清自己的心意,不得不面對自己的感情,那樣她才不會再自欺欺人,執迷不悟下去。
然而她的小腦袋好像比想像中頑固,難不成他下藥太猛,適得其反了?
想不到他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結果是把自己推往死胡同了。
可惡!
琴聲戛然而止,室內變得寂靜無聲,只剩下心跳與呼吸聲,細心靜聽,不難發現劇跳的心臟有兩顆,被瓜分的空氣變得稀薄。
一雙小手從後攀住男人的頸項,柔軟的身體密實貼上他直挺的腰背,於純然霍地睜眼,表情由詫異轉為怔忡,漸漸喜上眉梢。
「不要走!不要走!」花小蜜緊緊摟抱著他,發自內心地低嚷。
於純然斂下表情,裝出一張撲克臉,轉身滑開長腿,把她夾在中間,雙手放在她腰際,微微昂首,看著她不語。
花小蜜緊張地交纏小指,低垂羽睫梭巡他,面無表情的男人看來不太好說話,她怯怯地鼓起勇氣問:「你可以不走嗎?」
他的心狂喜,不過卻沒流露半分,不給她一點教訓,難洩他心頭的怨氣。
「你不是嫌我礙著你,教我趕快回童話星球嗎?難得我這個自私的男人願意聽你的話,按照你的意願而行,把和平還給地球,你還不滿意嗎?」
於純然極力憋笑,感覺自己也瘋了,才會學著她說出這些瘋話!
「對不起……我……」她可憐兮兮地抿著上唇,小手扯著他的衣袖。
「我以為你又在戲弄我,才會拒絕你,你無緣無故出走三天,一回來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教人怎能接受。」
好,算她有理!「那也不用拒絕得這麼狠吧。」
「誰教你否定我的感情,把人家的真心真意貶得一文不值,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喜歡得有多慘。」她好委屈。
「喜歡到把我塞給其他女人嘛。」他從鼻子裡哼聲,還不想輕易放過她,想要多聽一點她的心聲。
「你不知道我要做出這個決定有多痛苦嗎?誰不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嘛!」她急忙解釋。
「可是七瀨小姐和你真的很匹配,她這種既美麗又有才華的女人,才夠資格站在你身邊,而我只是一個一無可取的女人,內、外在美都欠缺,又生長在平凡家庭裡,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生,怎麼能妄想高攀王子。」
她這樣自卑、看輕自己,教他聽得有點心酸,揪擰絞痛他的心,他不自覺放柔表情,揉搓她亂翹的卷髮,無限疼惜地道出心底話。
「你現在還這麼認為嗎?即使我告訴你,我喜歡平凡的你,不介意你渾身都是缺點、幼稚粗魯沒女人味。看到傻里傻氣、冒失秀逗的你,我就會忍不住發笑,打從心底感到快樂,你天真燦爛的笑容讓我感到很溫暖,你是我的動力泉源,你就是我的公主、我要的女孩。」
花小蜜用力吸鼻子,她的大眼睛早已淚光瑩然,豆大的喜悅淚水潸然而下,喉嚨梗塞,所有心酸苦楚都化為烏有,甜蜜幸福滿溢心胸。
「你現在仍然要把我推給別人,認為自己配不上我嗎?」他大拇指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抹掉臉頰上的淚痕。
開玩笑!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大腳踢開可笑的自卑與自尊,不顧一切表明心跡。
「我不要,不要把你讓給其他女人,不要再看到你對其他女人好,不准你再親吻擁抱其他女人,看到你和七瀨小姐相親相愛,我真的好難受,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是你自己說不介意、不在乎,大大方方拱手讓愛,既然你無動於衷,我才如你願,免費表現給你看。」他一手捻著她的鼻子,大快人心地道。
他有夠可惡!她就知道他是存心報復,這個小心眼的男人!
她槌打他的胸膛洩憤。「你好壞、好壞!」
於純然一把把住她的雙腕,把她拉下來親吻,並順勢把她整個人抱坐在懷裡。
花小蜜熱情地勾著他的頸項回應,言語變得多餘,一切盡在唇舌交纏中,彼此的情意已直接傳進對方的心坎裡。
趁著喘息換氣的空檔,於純然埋首在她耳際,咬牙切齒撂話。「下次你再膽敢把我塞給其他女人的話,我保證會把你剝皮剉骨。」
「哇!你有暴力傾向。」她小指纏著他的發尾把玩。
「我不但有暴力傾向,還是個施虐狂,看我如何懲罰你。」他齒咬她耳垂,伸手瘙癢她的腋下及腰肢。
「不要啦!救命。」她吃吃笑著扭動身體,不停推打他,不過仍難逃魔爪攻擊,害她笑得快要斷氣。
就在此際,他突然鳴金收兵,緊緊抱著她不放。
花小蜜納悶地推開他,只見他臉紅脖子粗,像在極力忍耐什麼,她慌忙挪動身體,雙手巴著他的臉龐,緊張地探問。「怎麼了?」
「你最好別亂動。」他攢眉蹙鼻,額際冒冷汗,強忍甜蜜的痛楚。「為了我們的下半生著想,你不要再亂動,不然會鬧出人命。」
蝦米?她大眼圓瞠如銅鈴,什麼事情這麼嚴重,關乎下半生與人命,她正想問個清楚明白之際,突然感覺到自己正坐著什麼硬物,害她幾乎驚跳起來。
那是……那是……
終於意會過來後,她全身如著火般滾燙,憋住氣動也不敢動,臉紅腮熱。
她逗趣的舉動惹得他哈哈大笑起來,本來繃緊的衝擊也舒緩不少,危機暫時解除,於純然摟她入懷,親吻她的蘋果臉兒。
「你這個愛哭鬼,有沒有乖乖等我回來,好好練琴?」
「當然有,我每天都……」花小蜜驀地住口,然後驚叫。「你記起來了?」
「可以再次選擇的話,我還是忘掉比較好,我真不想相信自己這麼沒眼光,喜歡上一個笨手笨腳的愛哭鬼。」他一臉倒楣。
「老天!你何時記起來的,為什麼不告訴我?」被意外驚喜沖昏頭腦,她沒空去計較他的揶揄。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被你狠毒地掃地出門,難道我還不要臉地巴著你不放嗎?」於純然佯裝生氣地瞟她一眼。
「對不起,我真的知錯啦。」她攀著他的肩頸,主動親他。「你是怎麼記起來的?就是在躲起來的那三天中想起來嗎?」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你那兩位好友……」於純然把一切娓娓道來,由在咖啡座被朱迪和杜鵑找碴開始,接著在河邊發生的小意外,到他是如何重拾回憶。
「當我退燒、醒來後便什麼都記不起來,媽媽還說忘記比較好,因為遇溺時的記憶太恐怖,第二天我們便按原定計畫離開,之後我一直也沒刻意要去回想,記憶便一直被封印。」
「難怪你走的時候,不管我如何哭鬧,爸爸都不肯讓我見你,一直隱瞞著你失憶的事情。」花小蜜抹一把眼淚,回想起來,當時父親異常固執,實屬少見,之後她每每向他問起於純然,父親都面有難色,原來有這一層因由。
「花叔叔一定是不想你傷心。」不難理解大人們蓄意隱瞞的理由,他心滿意足地擁緊她。
「嗯。」她舒適地鑽進他懷裡。「我們真要找一天好好向朱迪和杜鵑道謝,如果不是她們罵醒我,我也沒勇氣向你坦誠心意。」
「你那兩位好友真夠嗆,尤其那個長髮的,她好像特別生氣激動。」於純然記憶猶新。
「當然了,因為朱迪痛恨醉心音樂的男人。」
「為什麼?」
「朱迪和小孟本來是一對,不過因為小孟太醉心音樂,總是冷落朱迪,結果兩人常常為此而吵架,一直分分合合、藕斷絲連。」
原來如此!難怪朱迪把他當仇人看待,以她潑辣剛烈的個性,於純然還真有點同情小孟。
唉!這個世界上有著形形色色的愛情故事,每一對男女都有自己要面對、解決的問題,而他眼前仍有一個難題,等著他去解決呢。
美紗!於純然在心中沉吟一聲。
彷彿回應於純然的心聲,室內突然大放光明,兩人不用回頭看也知來人是誰。
花小蜜慌忙跳離於純然懷抱,羞愧得無地自容,感覺自己是個厚顏無恥的卑鄙女人,還是搶了別人男友的狐狸精。
於純然耙梳頭髮,用力握住花小蜜的手,朝她點一下頭安撫,然後筆直走往佇在門邊的七瀨美紗。
該來的還是躲不了,即使被美紗掌摑也是理所當然,是他活該,誰教他利用了美紗,明明已經不喜歡她,還對她虛情假意,他真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
小蜜罵得沒錯,他極度自我中心,總是毫不理會別人的感受,可以若無其事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他這個自私的男人不值得美紗的愛。
赫然發現美紗腳邊的行李,於純然加快腳步,站定在她眼前,看著她異常平靜的美麗容顏,他說不出一字半句。
七瀨美紗深深凝睇滿面歉疚的於純然,這個她所深愛的男人,從不曾真正屬於她,縱然她千方百計想擄獲他,卻仍徒勞無功,原來感情真的不能強求、算計。
她知道感情從來都是自私的,沒有公平可言,不管她如何努力、付出,都不會有同等的回報。
既然她已經盡了一切努力去爭取,最後仍不能抓牢這個男人的心,繼續耗下去也是枉然,也是時候該放手,能夠放開一切也是勇敢的表現。
「我們分手吧。」七瀨美紗柔聲道。「這次是真的分手,我不會再來找你。」
於純然心一突,本應是他的台詞卻被她搶去,怎能教他不更感慚愧歉疚,他辜負了她!
「美紗,對不起。」
即使再傷心痛苦,七瀨美紗依舊面帶微笑,因為她要留給他最美好的回憶,他所看到的全是她最美的一面,在他心裡面維持著最完美的形象,要他後悔沒有選擇她。
「你別弄錯,是我不要你,並不是你甩了我。」七瀨美紗上前,一把抱著他。
於純然用力回抱她,他知道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人,從來都是個高傲自負的公主,他緊緊擁抱著她,無限溫柔疼惜,藉以傳達心中的感謝與歉意。
他抱得那麼緊,幾乎讓她捨不得放手!七瀨美紗心酸眨動氤氳的水眸,強忍落淚的衝動,她絕對不能哭,不能洩露自己的軟弱,斂下所有感情,她輕輕推開他。
「如果你還有興趣想我搭檔公演,可以隨時聯絡我。」七瀨美紗不是個感情用事的女人,不想錯過和出色演奏家搭檔的機會。
「我會認真考慮。」於純然這次不是敷衍。
旁觀一切的花小蜜很動容,她深諳七瀨美紗真的愛慘了於純然,和她一樣,處處為他著想,情願自己痛苦難過,也不想他有丁點難受。
「七瀨小姐,我……」唯恐七瀨美紗誤會,花小蜜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
「花小姐,謝謝你這段期間的款待。」七瀨美紗主動擁抱花小蜜,並在她耳邊小聲交代。「替我好好照顧他。」
彼此瞭然於心,花小蜜用力點頭。「嗯。」
「我走了,不用送。」七瀨美紗拿起行李,十分灑脫地告辭。
於純然本想駕車相送,但為免彼此難堪,徒增她的傷感,最後還是作罷。「保重。」
結果,他們倆陪同七瀨美紗走出於家大門,目送載著她的計程車絕塵而去,才折返回家。
「七瀨小姐人太好了,我真的很對不起她。」花小蜜始終覺得自己虧欠了她。
「傻瓜!對不起她的人是我,根本與你無關。」於純然雖因辜負了美紗而感到內疚,但並不太擔心,因為他相信美紗會很快站起來,重新找到真愛。
「你放心,美紗是個堅強美麗、驕傲自負的女人,她不會容許自己倒下的。」
「我真的沒半點及得上她呢。」瞧他讚不絕口,花小蜜羨慕之餘,還真有點吃醋。
「怎麼會沒有呢。」他眉眼帶笑,促狹地睨著她。「有一樣天賦本錢,你絕對勝過她。」
「是什麼?」怎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於純然俯身,湊近她耳際輕道,花小蜜聽後,頓時渾身著火,擰眉瞠目嬌斥。
「可惡!於純然你這個好色鬼!」她一把推開他,輕打他的胸膛。
他輕握她的花拳,俊臉無辜。「我只是說出客觀事實。」
「哼!」鬼才相信!她悻悻然瞟他一眼。「你坦白告訴我,你和七瀨小姐發展到什麼階段?」
為何女人總喜歡翻舊賬?於純然只好小心翼翼作答。「還不就是一般情人。」
「那麼你們有沒有……有沒有……」她囁囁嚅嚅,始終難以啟齒。
深諳她所問何事,他不由得歎一口氣。「如果我說沒有,你相信嗎?」
花小蜜不語,她並不樂見他說謊欺騙自己,但也不願聽到他親口證實,女人就是這麼矛盾。
「我可是個正常男人,這種事情……」他不作隱瞞,打算坦誠。
然而她卻飛快掩住雙耳,拒絕收聽。「夠了,你不要再說,我不想知道了。」
真是孩子氣!他感到好笑,一把拉下她的雙手,掄起拳頭輕敲她的額。「不管如何,我和美紗已經是過去式,你就別再吃這種無謂的乾醋。」
「可是七瀨小姐這麼完美,你不會感到可惜,後悔沒選擇她嗎?」花小蜜很難不在意,畢竟優劣分明、高下立見嘛。
於純然雙手摟著她的蠻腰,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深情款款。「美紗再好也和我無關,我心裡面已容不下其他人。」
「甜嘴蜜舌。」她的心裡瞬間花兒朵朵開,沒什麼比情話綿綿更動聽了。
「真的很甜,你要不要嘗嘗?」他促狹地把嘴唇湊上去。
花小蜜踮起腳尖,攀著他的脖子,張口咬了下去,於純然很快噙著她的上唇,吮吻逗弄,兩人嬉戲地擁吻起來,情難自控,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意。
「咳!咳!」
突然傳來的乾咳聲讓兩人驀地分開,同時循聲轉頭,那是——
「Dad、Ma!」
「於伯父、於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