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寨駙馬爺 第六章
    「你說什麼?」齊若馨不敢置信,也無法相信她所聽見的話,踉蹌的後退了一大步。

    雷利覺手忙腳亂的放開她的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敢去看她充滿錯愕的雙眸。

    「我的意思是……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來,為何要欺負你?」一抹尷尬從他臉上一掠而過。

    「你不要管我說什麼,也不要管我是誰,總之你只是在這裡療傷,療完傷你就不用和我這個山匪有任 何聯繫了。」

    「你以為是我想相你有聯繫?」她咬緊嘴唇,嘴硬的說道:「如果不是我別無選擇,只能和你一起逃 跑,我才……」

    「這些話你已經說過許多遍了。」雷利覺的眼簾微微下垂了片刻,「我明白你不想與我有任何瓜葛, 我是個山寨的山賊,而你卻是軍中倚仗的厲害巫蠱師,你是兵,我是賊,的確不應該有任何的關係。」抬 起眼,他神情陰沉地凝視著她。

    「雷利覺,我……」他此刻的表情讓她突然間一陣慌亂。

    「只是現在這種非常時刻,情況危急,你就勉為其難留在此地,燕雲寨雖然是個山寨,不過你大可放 心,這裡的人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壞,也不會有任何人敢傷害你。」他表情複雜地斜睨她一眼後,帶著嚴肅 的神情轉身。

    「走吧,我先帶你去見我們燕雲寨的神醫,讓他盡快給你接骨。」

    「我還沒生氣,你生什麼氣。」感覺到他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戾氣,她眼露憤慨與委屈的跟上他。

    「你是什麼人我才不會在乎,我只是不喜歡你故意隱瞞而已。」

    「我是個山賊你也不在乎嗎?」他倏地停下腳步,害她一頭撞上他結實的背。

    「哎喲。」揉著被撞痛的腦袋和鼻樑,齊若馨低著頭,「你要停下來,也該告訴我一聲。」

    「有沒有怎麼樣?」他立即關切的回過身來看著她。

    「你說呢?」她悶悶不樂的瞥他一眼。

    「故意隱瞞你的確是我不對,我……一開始我不知道你是誰,的確有所戒心,才會不告訴你我是燕雲 寨的少當家,後來想說,卻又開不了口……」他五官緊繃,神色躊躇間帶著一抹堅毅。

    「少當家?原來你還是個山賊頭頭!」她冷哼一聲,惱怒的眼神已明顯緩和了下來。

    「難怪你有這麼厲害的武功,也對附近的地形這麼熟悉,你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的?乾脆一次全都說 完,反正我已經夠驚訝的啦,也不怕再多幾件……」

    「少當家,你總算回到寨子裡了!這些日子你失蹤去哪裡了?也不交代一下,老當家和夫人都快急死 了,你再不回來,恐怕都要派寨裡所有兄弟去找你了呢。」

    就在此刻,一個身穿綠色繡花對襟襦衫和杏色羅裙的女子,婀娜多姿地擺動著柳腰從山門裡走出,一 看到他們就喳呼起來。

    齊若馨原本快要熄滅的怒火,在見到來人後,猝然燃燒得更為熱烈,她轉過頭去,語氣嘲諷的說:「 雷少當家,你的相好來了,快過去吧。」

    「什麼相好?」雷利覺一頭霧水的望著她,「那是夏竹,你也認識,就是怡香……」

    「哎喲,這位公子好生面熟,少當家,他不就是那日對我們窮追不捨,最後被我給點了穴道的大肥羊 ?」夏竹微笑著靠近齊若馨,「少當家,你怎麼把人家拐到我們寨子來了?」

    「大肥羊……」齊若馨訕笑著斜睨雷利覺,「可真是個不錯的稱呼。」說完,她就昂起頭,逕自向山 門走去。

    真是太可笑了,她怎麼會忘記他是個好色之徒的事實,居然還以為他是個有擔當的男子,甚至還覺得 和他在一起有股少有的輕鬆愜意,還想要去信任他……

    「齊姑娘!」雷利覺起步欲追,卻被夏竹擋住了去路。

    「姑娘?原來真是個姑娘家……雖然那日我也有所懷疑,不過還真沒想到。」

    夏竹拉住雷利覺的手,刻意靠近他身邊。

    「少當家,你不在寨子裡的這段日子,夏竹可想你了……」

    「夏竹,別鬧了!」他甩開了夏竹的手,焦慮地望向齊若馨。

    她正回頭來看著他們,眼眸裡充滿了不屑與譏諷。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雷利覺惱怒的瞪向夏竹後,急忙追上了齊若馨的步伐。

    「我沒怎麼想像,我只是看到了事實。」齊若馨嘟了下嘴角後,丟給他一抹燦爛的笑容。

    「山賊和青樓名妓,果然是絕配!那麼你們聯手騙了我,還點了我的穴道,難道也是我自己想像的? 」

    「都這麼久之前的事了,你還要記恨嗎?那時候我們可不認識。」他擋在她面前,神情為難至極。

    「此事說來話長,我一定會慢慢解釋給你聽。」

    「我才不要聽,好讓你編個故事來騙我?」她心裡五味雜陳,既覺得委屈又感到憤怒,還有更多的失 望甚至傷心……

    「反正我也不是你的什麼人,你剛才怎麼說的來著?等我傷好了,你我就沒任何關係了……」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齊若馨,你也太讓人摸不著頭腦了。」雷利覺的臉上掠過不耐煩的光芒,乾脆 一把抓起她的左手腕,疾步走進山寨,「看來今天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那好吧,無所謂,你先跟我 回山寨去治傷要緊。」

    他雷利覺好歹也是燕雲寨的少當家,寨裡寨外多少女子追在他身後,而他從來都吝嗇多看她們一眼。

    只有這突然闖進來的齊若馨,莫名的讓他牽腸掛肚,為了她甚至耽擱了要事,不顧危險的幫她救她。

    可她從來不知道感激,總是對他冷嘲熱諷,愛使性子,脾氣火爆,惹是生非,自以為是,還十分天真 ……然而無論如何,他就是無法放任她不管。

    「你放開我啦。」她的掙扎對於他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難道我又說錯什麼嗎?那些話都是你親口 說的……」

    「閉嘴,小心我再點你的啞穴!」對付她,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不睬,不然真是會被她那張刻薄犀利 的小嘴給氣死!

    「你……你怎麼敢威脅我!」跺了跺腳,她的手卻還是被他握得牢牢的。

    「我只是個山賊,可不是什麼讀聖賢書的正人君子,你最好搞清楚了,在這燕雲寨裡,我說了算!」 雷利覺扔給她一個凜冽的眼神,「還有,我只說一遍,聽不聽隨便你,那個夏竹根本不是我什麼人,事情 也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情勢比人強!

    齊若馨的目光掃過他緊繃的嘴角還有堅毅的下顎,氣惱地轉開頭去,兀自生起悶氣。

    好吧,雷利覺,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只要等她肩膀的傷勢一好,她齊若馨以她平陽公主的身份 發誓,一定要讓他今日對她的怠慢付出應有的代價!

    還有,她才不在意那個夏竹是他什麼人呢,他也根本不用和她解釋什麼。

    反正他喜歡誰,不喜歡誰,要和誰在一起,有多少女人……都與她齊若馨有什麼關係?

    「你就只會欺負我!」她心裡再度掠過憤憤然的酸楚,嘴裡嘟嚷出這句話。

    「我怎麼欺負……」雷利覺回頭凶狠地瞪視著她,在看到她眼裡的水氣後,驀地閉上嘴角。

    他雙唇緊抿,臉頰緊繃的同時,眉宇間也竄過懊喪的憤怒。

    難道他就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真不知道到底是誰總在欺負誰……齊若馨來到燕雲寨已有五日, 住在雷家的大房子裡,右邊肩膀的斷骨開始逐漸癒合,她也漸漸瞭解了一些燕雲寨的風土人情。

    燕雲寨是龍溪國北部最大的山寨,洛河與津河兩岸的水陸生意,都得到他們的「關照」,只要定期交 上「買路錢」,就能受到燕雲寨的「保護」,來往船隻、商旅行鏢全都能暢行無阻,黑白兩道無人敢動。

    燕雲寨位於洛河與津河之間的山谷裡,佔據了兩個山頭,寨子裡的男女老少都是練家子,平日裡除了 出去做「生意」外,也一樣男耕女織,倒也能自給自足。

    她從雷家的丫環那裡聽說,燕雲寨有三大當家,而大當家雷霆是第一把手,寨子裡沒有人敢忤逆他的 任何決定,就連朝廷也要給他三分面子。

    雷利覺是雷霆的獨子,也是燕雲寨人人敬仰和尊敬的未來當家,自從他參與燕雲寨的「生意」之後, 就嚴令禁止寨裡的兄弟打家劫舍,更不得傷害無辜百姓的性命。

    如果有商旅鏢局或者來往船隻不服燕雲寨的管理,他也不會燒殺擄掠,而是擺下擂台,與人過招,三 局兩勝,凡事可以勝過燕雲寨的,就自動放行,一年之內也不再收受買路錢。

    雷利覺為人十分講究義氣二字,他對兄弟極好,對見利忘義之人也絕不留情。

    洛河與津河流域如若有盜賊出沒,他也會帶著兄弟去抓人,如若遇到水災,燕雲寨也會將寨子裡的糧 食分放給四方百姓……兩河流域的百姓都受到燕雲寨的保護,各村各鎮出了什麼事,也愛上山找當家的商 量,尋求幫助,雷利覺更是經常義務給大家幫忙,清剿了附近劫掠過路商旅和行人的馬幫,綠林之中也無 人敢來兩河流域做買賣,討生意。

    他和她原本印象裡的山賊完全不同,但卻相她心底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完全一致。

    雖然來到燕雲寨後,他們之間就開始了冷戰,自從那天和他在山門前爭吵過之後,不論他與她說什麼 ,她的確都不理不睬。

    雷利覺在回來後的第二日就又離開了燕雲寨,那天早晨他有敲過她的房門,叮囑她一定要定時換藥, 也要注意休息,留在寨子裡不要亂跑,他已經吩咐了兄弟們一定要保護好她的安全……總之囉嗦地說了一 大堆。

    她當然沒有開門,也沒有回應,只是從門縫下面丟給他一封信和一張便箋,便箋上寫明了讓他帶信去 軍營給秦帥。

    然後他就走了,居然走了三天才又回來。

    齊若馨猶豫了一整個下午,不知道該不該去見雷利覺。

    他一回來後,就與山寨裡的其他當家一同進入了議事廳裡,看來也並沒有想要來見她的意思。

    所以,她幹嘛要主動去見他呢?在走向議事廳的路上,她內心不斷掙扎,腳步卻還是邁向了議事廳的 方向。

    雷利覺走出議事廳時,一抹冷冽之色從他端正剛毅的面龐上掠過,莫名的讓人感到戰慄。

    「出什麼事了嗎?」正好走進院子裡的齊若馨瞧見他的神色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關切。

    「沒什麼。」見到她的剎那,他眼裡立即浮現出融融笑意,隨意地聳聳肩膀。

    「處理了一些寨子裡的事——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我本來還想立刻就去你屋裡找你呢。」

    「我哪有不和你說話?」齊若馨丟給他一個白眼,心虛地眨了下睫毛。

    「我不在的這幾天,你過得如何?」他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滿意地點頭。

    「看起來不錯,臉色也紅潤了不少,還有……居然穿起了女裝。」

    雖然只是粗布衣裙,不過依舊難掩她的天生麗質,清雅秀麗。

    「都是你娘……她讓人給我送來了許多衣裳,盛情難卻之下……而且我自己那身衣服也根本不能再穿 了。」斜睨著他,她撇了下嘴角,「倒是你,怎麼一言不發就走了那麼多天?」

    他離開的日子,她還真是莫名的覺得無聊和孤單,甚至還有些奇怪的擔心……

    「我走的那天,在你門前對你說了那麼多的話,哪裡一言不發了?」他走到她身邊,戲謔的挑眉,「 我們這樣,是不是算和好了?夏竹的事,你應該都聽別人說了吧?她原本是我們寨裡的人,因為一些緣由 去了恰香閣,而且她相好的男人是寨子裡的小黑,絕對不是我。」

    「就相信你這一次,不過本來你也不需要對我解釋什麼的……」她俏皮的轉動了一下眼珠,定定望著 他。

    「可我不想你有任何的誤會。」雷利覺的眸子裡射出晶亮的光芒。

    分別了這幾日,他們彼此的心情都有所沉澱,也都有所了悟,並且或多或少的都在思念著對方。

    也許那時逃亡的時候,只顧著彼此依賴,沒有時間有其他的念頭,而當安定下來後,就自然的會想起 許多被忽略的細節,還有感受。

    齊若馨的嘴角掛上一抹瞭然,她露齒一笑:「誰要聽你這些廢話……快點告訴我,你有幫我把信帶去 ……」

    這時,議事廳裡其他人也都走了出來,看到他們說說笑笑的樣子後,全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們換個地方再說。」雷利覺一把握住她的手,趁著被眾人包圍之前,拉著她轉身就跑。

    雷利覺帶著齊若馨一路跑到後山的溪水邊上,這才停下腳步。

    「累不累?」他微笑著望向她,一抹銀白色的月光恰好將她完全籠罩,點亮了她秀麗無塵的容顏。

    當看到她眼眸裡狡點活潑的明亮笑意後,雷利覺有剎那的呆愣。

    「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妥嗎?」齊若馨大吸幾口新鮮空氣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著,噘起嘴角望 著他。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你以後再也不要女扮男裝了。」雷利覺拉著她坐到溪水邊的岩石上,眼神熠熠,笑容開朗。

    「在你面前,就連月神都會顯得黯然失色。」

    「你又在開我玩笑……小心月神不高興,我怎麼會比月神還要漂亮?」她瞪圓翦水雙瞳,目光中倒是 有一抹嬌羞的得意。

    「信我已經帶到軍營了。」他握緊她細小的柔荑,神情從輕鬆變得嚴肅,「秦將軍讓我轉告,你可以 安心養傷,等戰事結束後,他立刻派人來接你。」

    「雷利覺,我沒有在信裡透露我的確切位置,我只是告訴他,他可以信任你,我在你的保護下也會非 常安全。」齊若馨回握住了他的大掌,感受到他身體倏然的僵硬,她明白他是在擔心因為她可能會連累到 山寨。

    「你就這麼信任我嗎?」她的話惹來他莫名的感動,「我畢竟是個山賊……而且過去還令你難堪,捉 弄過你。」想起過往,他眼裡略有一些愧疚。

    「算了,那時候我們又不相識。」她大方地歎了口氣,「我也不是完全沒有錯啊……其實,我覺得燕 雲寨挺好的,這裡的人都很友善,雖然的確是粗獷豪邁了一些……」笑意再度點亮了她的雙眸。

    「我聽了許多關於你和燕雲寨的故事,在我看來,你們這些山賊也算有情有義了。」

    「那……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會願意在這裡長住嗎?」順著她的話,雷利覺大膽地追問。

    一抹紅霞立刻湧上她白皙細嫩的臉頰,齊若馨又羞又喜地轉頭凝視著他,「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她斂下眼簾,不自覺的微笑。

    「這麼說還是有可能會願意咯?」他目光炯然有神、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臉上。

    「也要看是什麼機會……你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她不敢抬眼,剎那間心思無比慌亂,心跳也變得非 常紊亂,全身的血液都似乎燒得滾燙了起來。

    雷利覺握緊了她的手,深邃的雙眼裡閃過許多高深莫測的光芒。

    「齊姑娘,我一直都有個心願,希望在不久的將來,燕雲寨可以不必再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也不 再向過往商旅收取買路錢,而真正過上安逸祥和的生活。」

    「這很好啊。」她立即贊同地頓首,「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我相信只要有心,就沒什麼 做不成的事。」

    他淺淺一笑,嘴角邊有著堅毅的線條,「我也堅信一定會有那麼一天,只要可以說服寨裡的人,只要 我們可以自給自足,或者做一些正當的買賣……就一定可以達成心願。」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她吐出一口長氣,因為他的這幾句話而莫名的心花怒放,如果他可以不再是 山賊的話……

    「到那個時候,如果……」他深吸口氣,面部表情倏地緊繃,「你還願意在我們燕雲寨長住的話,這 裡永遠都歡迎你,雖然比起你在璘陽城的生活,可能清貧了一些,也可能枯燥了一些,這裡的人唸書不多 ,所以可能沒有那麼好的教養……不過我保證,你在這裡一定不會受半點委屈,起碼能做到衣食無憂,不 愁吃穿,閒來無事,我們還可以遊山玩水,走遍龍溪國的山川密林……」

    「聽起來好像還不錯……」她的嘴角輕抿,一抹如夢似幻的溫柔笑靨,悄然在她的粉頰上綻放開來。

    「那就是說,你願意咯。」他轉過身來,握住她的雙手,眼眸裡的光芒閃爍如星辰,「你真的不介意 我是個山賊嗎?」

    「我不介意有什麼用,要你自己不介意才對。」她低下眉眼,含羞帶怯地說:「而且我又不是你什麼 人,我介意不介意有什麼關係。」

    「誰說你不是我什麼人?」他小心翼翼地舉起她的雙手放在他的胸口,「你是我雷利覺最在意的女子 。」

    沒想到他會突然間說出如此大膽的話,她怔忡地凝視著他熠熠生輝的雙眸,怦然心跳間呼吸也變得急 促。

    「齊姑娘,我知道過去我們之間發生了許多事,也有過一些誤會,但是我可以用我燕雲寨少當家的身 份發誓,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他信誓旦旦,目光如炬,緊繃的臉頰上籠罩著一抹自信的堅定。

    「怎麼突然間說起這些話來……」齊若馨到底是女子,從來還沒有人敢在她面前說出如此露骨的話, 全身羞紅的同時,也不知所措起來。

    「那麼你呢?」雷利覺深吸口氣,神情越發堅毅的凝視著她,既然他已經決定把話挑明,就不再希望 有任何的曖昧不清。

    「如果你也有同我一樣的想法和感覺,那麼我就以此為目標而努力,如果你覺得是我太過唐突,就堅 定的拒絕我,我會充分尊重你的決定——但我的這份心意不論你接受與否,都絕對不會更改。」

    這是齊若馨生平第一次遇到讓她感到如此尷尬,如此緊張的情況,男女之情不是應該發乎情止乎禮, 在成親前是不能私定終身的……如若在過去,有個男子膽敢這麼放肆的對她,她早就命人將他捉起來了。

    見她低頭躊躇的模樣,他心裡倏地一涼。

    「齊姑娘,看來是雷某冒犯了。」他緩緩放下她的雙手,眼裡閃爍一抹自嘲的笑容,「你就當我什麼 也沒有說過,不必理睬我的非分之想。」

    齊若馨慌張地抬眸瞅了他一眼,又再度心思煩躁地低下頭去。

    她該怎麼辦?民間男女都是這樣直截了當的嗎?如果她就這麼接受他,會不會太過貿然,會不會顯得 不夠端莊淑女?

    雷利覺的嘴角竄過苦澀與失望,但他依然開朗的揚起眉,「男女之情本就無法強求,這一點我也明白 ,不過……我會在這裡等著你,一直一直等著你,也許有那麼一天,你會發現,我也還是個不錯的男人, 值得托付終身。」

    「你真的會一直等我,還是只是說說而已?」齊若馨強忍住內心的萬般思緒,狀似鎮定的開口。

    他這番大膽的話語在她心底捲起了驚濤駭浪,也讓向來高高在上的齊若馨完全亂了方寸。

    她該如何回答他的話?隱隱約約間,她明白自己對他也有一股異樣的感覺,有時雖然惱他恨他,卻又 並不是真的惱他恨他……對於他,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感覺,連她自己都還說不清楚。

    「當然是真的,我說過,只要是我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會做到。」他刀刻般清晰的五官上掠過剛毅的 利光。

    「雷利覺……」她心慌意亂地直視著他深不可測的明亮眼瞳,看見的是自己蒼白無措的臉,「你為何 總是要讓我感到不知所措,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呢?」

    他重重的聚攏眉峰,「你只要說出你心底的答案,不必顧及我的感覺。」就算被她一口拒絕,他也不 會為難她。

    誰讓他自己這麼衝動,一看到她溫柔淺笑的模樣,就立刻心蕩神搖,將心底的感受一股腦的全都說出 來了!明明應該再忍耐一陣,在更恰當的時刻對她說出口,會不會更好一些?

    「我怎麼能夠不顧及你的感受呢?」齊若馨互攪著雙手手指,雙眸含瞠的盯住他的臉。

    「雖然有的時候我覺得你這個人很討厭,莫名的自大,又愛斤斤計較,喜歡捉弄人,恃強凌弱的欺負 我,也非常的沒有風度……不過……」她略微一頓,清澈晶瑩的雙瞳裡掠過楚楚可憐的光芒。

    「我有這麼讓你討厭?」雷利覺彷彿當頭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整個人如墜冰窖之中。

    「你當然有這麼討厭,你根本比討厭更討厭!」一瞬間,她心底所有的思緒全都湧上心頭。

    「就好像今日,你怎麼能突然間對我說起這麼霸道的話?我毫無心理準備,一下子就被你嚇到了。」

    他斂下眉去,神情懊喪中還有著固執,「說出口的話是無法收回的,我並不後悔今日的行為。」

    「你當然不用後悔,你又不是那種心思慌亂的人!現在我要怎麼辦?我現在覺得你真的十分可惡,離 開了三天,一回來就搞得人家如此混亂不堪。」她吸了下酸楚的鼻子,負氣的嘟起嘴角。

    「你以為我的心就平靜無比嗎?此刻比起你來,我的焦慮不安還有緊張慌亂不會比你少,但我是個男 人,必須要有擔當,如果我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對,還算什麼男子漢?怎麼給你承諾,怎麼給你幸福, 怎麼能愛你保護你一生一世呢?」他提高了聲音,目光也變得凌厲與執著。

    齊若馨屏住了呼吸,呆呆愣愣的凝視著他充滿男子氣概的堅毅臉龐。

    「你真的很可惡……」她用力咬緊嘴唇,還是沒有忍住奪眶的委屈淚水,「你到底要我怎麼辦?一想 到要拒絕你,我就胸口發痛,手腳冰冷,但如果接受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決定是不是對的,我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像你這樣的人,浪蕩不羈、玩世不恭,還是個山賊……」

    怎麼辦,到底應該怎麼辦?她的理智和她多年來的教養,以及她那尊貴無比的身份都在告訴她,她一 定要義正詞嚴的拒絕他,可是她的心——那顆不斷痙攣的心卻在告訴她,她也喜歡這個男人,雖然沒有口 德,雖然缺點一堆,雖然他們之間有著身份上的巨大差距……可是喜歡就是喜歡了,沒有理由,也無關身 份。

    雷利覺的雙眸在瞬間瞪大如銅鈴,整個身體也彷彿被人石化一般無法動彈。

    他做好了被她滿口拒絕的準備,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讓他全身沸騰,讓他心跳加速,讓他靈魂 都為之雀躍的話語。

    「你說,我該怎麼辦?」掄起左拳,她用力敲打著他強壯的胸膛,「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巫蠱師,我可 是齊若馨,有多少皇孫公子向我家提親,我都對他們不屑一顧……我本來想要找到一個全天下最厲害的男 人托付終身的……」

    他任憑她敲打著,嘴角邊掛起一抹真誠的堅定。

    「你這個人,怎麼能每次都讓人進退兩難,怎麼能每次都讓我無法選擇呢?你知道我有多了不起嗎? 我從未想過要和一個山賊在一起……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一定要跟著你的節奏,一定要任你擺佈… …」天啦,山賊!齊若馨的胸口裡閃過痙攣。

    她可是長公主呢,可是當今皇上最親愛的皇姐,是可以呼風喚雨,是從來趾高氣揚、是從不會對任何 人妥協,不會讓任何人牽著她鼻子走的齊若馨啊!

    她怎麼會淪落到這般田地,為了一個山賊牽腸掛肚,無法自拔呢?

    「齊姑娘。」終於,他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她的拳頭,激動地摟住她的肩膀,「你是說……你願意接 受我了?」

    「我沒說什麼,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又一大串晶瑩的淚珠滾下臉頰,她好像在剎那間失 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理智。

    她只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山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會反對她,都會覺得他們不相配,她也還是一頭栽 進去了!

    她凝視著他欣喜若狂的表情,看著三天來一直出現在她夢裡的這張臉,意識到她根本無法逃開他在她 身上所下的蠱——那種名為愛情的蠱是最厲害的蠱術,根本無藥可解!

    「你說,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的面前,為什麼要不顧生命危險的救我?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現在到 底讓我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她拋開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拋開了自尊驕傲,而哭倒在他的懷裡。

    她不想再和自己的心鬥爭了,也不想再與自己的感情搏鬥了,想要留在他身邊的意志太過強烈,強烈 到她除了正視它而別無他法。

    「我知道你該怎麼辦。」他用雙手緊緊將她抱在懷中,那擁抱的樣子充滿珍惜與愛意。

    「我也知道你有多為難,我更知道對於你來說,我真的不夠好,可是,請你相信,不管現在還是未來 ,我的心永遠都不會變,只要你給我時間,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你的決定是對的。」

    雷利覺輕柔堅定的話語,如一股清泉流進她焦躁的心底,撫平了所有的不安還有緊張。

    她緊靠在他的胸前,發現他的懷抱既結實又安全。

    原來,這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感覺,舒服安逸到讓人不想離開,可以完全的信賴與依靠。

    閉上眼,她緩緩地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虎背熊腰。

    不論對錯,也不管未來,起碼這一刻,她——龍溪國的平陽長公主齊若馨已經做出了決定。

    她喜歡的男人叫做雷利覺,是個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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