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若馨一直高燒不退,囈語不斷,神智也總是處於清醒與昏迷的邊緣。
糟糕的是在他們躲藏的這片山林裡,李瀚派出了他的車下四處追捕齊若馨。他們封鎖了通往洛安的道 路,又製造了一些假象,引導秦帥的軍隊朝相反方向搜索。
再加上習北部山林濕潤多雨,沼澤遍佈。雷利費權衡再三,不敢貿然帶著她突破包圍,尋求救援。
好在這片山林地勢險峻,地形複雜,李翰的手下也無法立刻找到他們。
山林之中,物產豐富,也有許多的藥草,於是,他決定暫時躲避在山林的洞穴之中,等齊若馨的傷勢 好轉以後,他們才另行計劃。
只是她身上的外傷日漸好轉,為何高燒一直不退?這讓雷利覺頗為憂慮。
看來,他真是替自己惹上了不少的麻煩,偏偏還是在明明非常緊急的時刻,他卻把自己困在洛河旁邊 的這片山林力動彈不得。
「你去了哪裡?」齊若馨好不容易從昏睡中醒來,卻發現他不在洞穴內,沒來由地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
「去給你採草藥。」雷利覺抖開手裡的布包,除了草藥之外,還有一些山果。「怎麼?看到我不在, 一個人感到害怕了?」
「沒想到你已經這麼依賴我了。」他開始生火為她煎藥。
「你從哪裡找來這些?」三日來,她驚奇的發現,山洞裡多了許多東西,他不僅為她找來了乾草還有 褥子,還找來了毛毯、衣物、儲水的水缸、藥鍋……
「這附近許多山洞都是獵戶過夜躲雨用的,有一些他們留下的東西。」雷利覺已經換上一件藏青色的 袍子,少了一身黑衣的凌厲,倒顯得清爽了不少。
「你好像對這附近的環境很熟悉。」齊若馨接過他遞來的山果,皺了下眉頭,「你確定這個黑漆漆的 果子可以吃嗎?」
「放心吧,這是紫桑果,對於活血化瘀有神奇效——我們龍溪國的皇后閨名就是紫桑。」雷利覺精燦 的眸子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整個中土也只有我龍溪國才有紫桑樹,它非常珍惜,幾乎很難見到,今日我在採藥時無意間發現了 一棵,這才有了這些果實。」
「原來這就是紫桑果……」齊若馨心念一動,如果不是她遭遇困境,真想帶一些回去給皇帝和皇后。
「今日感覺如何?」他習慣的伸手撫向她的額頭,表情嚴峻起來。
「還是沒有退燒,看來我們必須要冒險離開這個地方,這裡濕氣太重,不利於你的病症。」
她臉色微紅,三日來,她都依靠他的照顧,卻還是不習慣這有些親暱的碰觸。
「雷利覺,你應該知道找尋我們的是邪蠱師,而且還是個心狠手辣的邪蠱師,他們只要發現一點蛛絲 馬跡,就一定能找到我們。」說起這個,她就立刻感到心情沮喪。
「可惜我無法施展巫蠱術,不然只要施下障眼法,他們就不會尋找到我們,我們也能離開這個山洞! 」
「冷不冷?」他敏銳的發現了她肩膀小小的顫抖,外面開始下雨,整個山洞裡的溫度也在下降。
不等她回答,他立刻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她身上,如鷹隼般銳利的眼掃過她全身上下。
「看來還是你的骨折引起的發燒,如果我真的會接骨就好了……」之前他說為她接骨只是開個玩笑, 而現在他卻感到十分懊惱。
齊若馨抬起她病懨懨卻水汪汪的翦水大眼,默默凝視了他良久。
這個名叫雷利覺的江湖浪子與她想像中非常不同,三日來,他對她悉心照料,耐心有加,還不斷鼓勵 心情低落的她。
若非身邊有他,她真不知道自己會陷入怎樣可怕的絕望裡。
「我已經好多了。」她不想繼續沉浸在沮喪的心情裡,對著他用力微笑,「我是誰啊,我可是龍溪國 第一的巫蠱師,怎麼能被小小的高燒給打倒?」
「說的也是。」見到她的笑容後,他也跟著咧嘴而笑,「天黑以後我再出去打只山雞,給你熬雞湯喝 。」
「小心一點,外面危機四伏,你還是不要輕易出去走動為妙,那個李瀚心思縝密,計劃周詳,我想他 在平亂大軍力必有內應,只要我一日沒有回到軍營,他定會嚴加搜尋我的蹤跡。」一陣暈眩傳來,她懊惱 地拍了一下身上 的毛毯,「如果當時我沒有輕敵,如果我有看出他的詭計……」
「請問姑娘芳名?我想,我們可能還要待在一起好幾日,總不能讓我叫姑娘為龍溪國第一的巫蠱師吧 ?」雷利覺挑高一邊濃眉,堅毅的五官上掛著輕鬆愜意的笑容,一點也不像身處困境的人。
她的悔恨與怒氣被他猝然打斷,揚起濃密的睫毛,她看到的是一張豪氣飛揚、眉目清朗的男性臉龐, 在他自信的目光注視下,她心底的怨氣緩緩紓解。
「齊若馨。」低下雙眸,她小聲念出自己的閨名,她不知道告訴他真是的姓名會有怎樣的結果,但是 此刻,她並不想對他撒謊。
「齊姑娘。」他嘴角勾起的笑痕非常親切自然,「謝謝你的關心,我會自己小心。」
「我才沒有關心你……」他眼裡閃爍出的光芒,讓她虛弱的心臟倏地緊縮了一下,心跳突然間加快了 不少。
「現在的我已經對眼前的形勢無能為力了,除了依靠你以外,我別無他法,所以你必須要活得好好的 ,直到我們走出這片山林為止。」
整理下心情,她的口氣沉重而堅定。
他略微沉默了片刻,而後重重頷首。
她低下頭去咬下一口紫桑果,甘甜中帶著一些澀澀的酸味,十分可口。
「給你。」吃了幾個後,她把剩下的遞給他,「你也要補充體力和營養。」
「好吃嗎?」雷利覺雙眸明亮如星辰,笑容也很溫暖地望著她。
「還不錯。」齊若馨撇了下嘴角。
「那我明日再去採摘一些。」雷利覺動作利落迅速,很快就解決了剩下的紫桑果,「味道的確不錯, 甘甜爽口。」
看他嘴角邊還帶著一抹紫色的汁液,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用袍袖邊緣替他擦拭了一下,「你都多大了 ?吃東西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
雷利覺彷彿被毒蛇咬到一樣驀地撤回手,清雅婉麗的臉龐上霎時掠過尷尬,甚至是嬌羞。
洞穴裡的氣氛變得異常的安靜,齊若馨咳嗽了一下,想要移動一下肩膀,卻發現自己的右肩被木板固 定了起來。
「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雷利覺帶著幾分堅毅的表情看她一眼後,走到火堆邊又加了許多干 柴進去,他的額頭上漸漸冒出細小的汗珠。
雖然正值夏季,氣候也很濕熱,但他們洞穴裡卻一直都燃著火堆。
「謝謝你。」她的身體的確感受到了寒冷,那種徹骨的冰冷感覺,這幾日都一直跟隨著她。
「客氣什麼。」擦了下額頭的汗水,雷利覺只是淡然一笑,又低頭繼續添柴。
「你其實不必如此陪著我,又不是你被人追殺,完全是我連累了你……」齊若馨無法遏制地再度打了 個冷顫,,幾日來的高燒已經讓她精疲力竭,毫無鬥志,也讓她失去了往日的飛揚跋扈與開朗自信。
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真正感覺到深深的無助,雖然她也離開過皇宮一段日子,然而即便是在聖靈山上 修行,卻依舊享受著皇家公主該有的一切,從未想到過有一天她會有落魄的時候。
一想到自己的處境,還有身體的狀況,她本來就蒼白如紙的臉色顯得更加死氣沉沉。
「給我你的左右。」他沉思著瞥向她灰色的面容,表情倏地一變,竟驀地坐到她身邊來。
「要做什麼?」雖然帶著三分遲疑,但她還是伸出手去。
他的右掌貼住她的左掌,當她驚詫的想要撤回左手時,一股暖流從他的掌心裡源源不斷的傳入她的掌 心,令她原本冰冷的四肢百髓立時溫暖起來。
「你這是……」她愕然瞪大雙眼,心房處彷彿被什麼敲擊了一下,莫名震顫。
投給她一個爽朗不羈的笑容,雷利覺微微搖頭,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他在將他的真氣傳輸給她!齊若馨即便不會武功,也立刻明白了那股竄入丹田讓她渾身舒暢的暖流到 底是什麼。
「好了。」一盞茶過後,雷利覺黝黑的臉色略顯蒼白,他這才收手,「感常如何?你不捨武功,前幾 日我不敢輸送真氣給你,怕加速你的病情。」
「你……這樣做不是會消耗你的內力嗎?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 ?」當她是皇家公主時,任何人對她 好似乎都是應該與理所當然的。
他們尊敬的是她作為公主的身份,害怕的是她皇家的威嚴與權利。
可是眼前的齊若馨,只是個走投無路的弱女子,引以為豪的身份與巫蠱術她都已經失去了,現在的她 ,根本什麼也不是,他為何還能如此傾盡全力的救她?
「齊姑娘,凡是都要有原因嗎?既然我恰好路過救了你,就自然要救到底,難道還能半途而廢不成? 」他蹙了下眉頭,不以為然的兀自盤腿而坐。
「別再說傻話了,快點閉上眼休息,等草藥煎好,我自會叫醒你,有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早點 退燒,豈不更好?」
他居然敢教訓她!從小到大,就連她的父皇還有皇弟都從未對她說一句重話!
嘟起小嘴,她心裡才有的感動立刻就被澆熄,她一定是腦袋燒糊塗了,才會對他抱以感激之情!
「難道我不想趕緊好起來嗎?在這又冷又潮濕的山洞裡,沒病的人都會憋出病來。」
她惱怒地瞪他一眼,雙頰也因此染上淡淡血色,在他肆無忌憚的笑容下猛力閉上眼,疲倦立即就排山 倒海的向她襲來。
雷利覺眼裡的笑意緩緩被一抹深思所取代,他仔細端詳了她一會後,這才閉上雙眸,暗暗驅動內力調 養生息。
她的那個問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又如何回答她呢?
「看來燒終於退了。」帶著欣喜的笑容,雷利覺將他粗大黝黑的手掌從她細緻白皙的額頭上移開。
齊若馨卻用冷漠的表情回應他的笑容,「可是我們還是沒有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她轉頭查看四周 巖壁,滿臉懊喪。
「你的巫蠱術一定會很快恢復的,到那時,我們便能離開此地。」他站起身,用力伸了個懶腰。
「今天晚上我也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了。」
「身體如此虛弱,根本半點蠱術也無法施展,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如果這個山洞被他們找到 怎麼辦?」她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瓷瓶們,那裡面原本豢養著各種厲害的蠱物,然而如今他們卻全都虛 弱無比。
「你也說是如果了,既然是沒有發生的事,又何必太過憂慮?況且這山洞十分隱蔽,我每日也都會巡 查周圍的一草一木,除了有野獸出沒外,沒有人跡經過。」雷利覺盤起腿,自信滿滿的說道。
「雷利覺,你到底是什麼人?雖然不懂巫蠱,卻又懂陣法,你在這山洞外,是不是也布下了奇門陣法 ?」她清冷的目光俐落的射向他。
「我就是我。」他用坦蕩的目光回視著她,「我是什麼人可不是我告訴你的,而要你告訴我才是。」
「說話也這麼古里古怪,我怎麼能告訴你,你是什麼人呢?」她負氣的轉過頭去,「在這山洞裡不能 動彈,遇到的又是個不說真話的怪人,我真是悶死了!」
「齊姑娘,看來你的體力的確恢復了不少。」他閉上雙眸,兀自開始打坐。
「從今日起,你不用每日再輸真氣給我。」看到他日漸清瘦的臉頰後,到了嘴邊的諷刺還是化成了這 樣一句話。
「你要身體強壯,如果有敵來犯,還需要你禦敵呢!」想到自己也許是在關心他,她又立即沒好氣的 加上一句。
「放心,我有分寸。」他微微張開眼,固執的看著她,「這山洞裡濕氣太大,身體虛弱就容易中瘴氣 之毒我,每日只輸一遍真氣給你.打坐一下就回來了。」
「真的嗎?可是你看起來清瘦了不少,晚上要顧及火堆不能熄滅,還要警戒外面的情況,防止敵人來 犯,你應該沒有好好睡上一覺過,白天還要去採藥、打獵、蓄水……」說起來,他原來要做這麼多的事, 再加上還要照顧病中的自己,的確是夠辛苦的。
雷利覺帶著津津有味的神情,聽著她用清脆悅耳的聲音數出他一日的作息,原來她都有注意到他的行 動,而且記得如此清楚。
「你如果生病了怎麼辦?瘴癘之氣何等厲害?你以為武功高強就不會中了嗎?五百年來,很多厲害的 武林高手都被瘴癘之氣所害,你應該也有耳聞。」她表情嚴肅中自然流露出了一些關切,「我現在喪失了 施術的能力,也不能替你唸咒解毒,你可要好自為之。」
「謝謝姑娘關心。」他咧嘴一笑,甚是洋洋得意。
「誰在關心你?我是關心我自己……」他眼裡那抹明亮的光芒今她俏臉一紅,被人看穿心思般惱羞成 怒地瞪著他。
「你們女孩子是不是總喜歡口是心非?」雷利覺的口氣充滿調侃。
「你說什麼?誰口是心非了?」她心虛地垂下目光,微微嘟起嘴角,「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若有個三 長兩短,那我怎麼辦?」
雷利覺的神情變得益發充滿戲謔之色,眼神也明亮了起來。
她抬起頭,與他古怪的視線相遇了片刻,立即霞飛滿面,杏臉生春。
天啦,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你可不要誤會,我這句話的意思是……」
「噓,不要出聲!」就在她氣惱的想要解釋時,雷利覺倏地站起身,神情在瞬間變得嚴厲。
齊若馨難得聽話地立刻閉上嘴,用疑問的目光掃過他緊繃的臉頰,相處了這段時日,她發現自己居然 可以輕易的感受到他心情的變化。
雖然平日裡總是一臉漫不經心的表情,似乎對什麼事都滿不在乎,然而在重要的時刻,卻讓人深深感 受到他擁有強大的力量與不屈的意志。
看到他警覺的神情,她可以意識到鄰近的危險。
然而,她也聽到了,那些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是敵人嗎?
她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窒息的感覺立刻在身體裡蔓延,她用更加急切的視線梭巡過他的表情,詢問 著他的決定。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完全依靠著他。
雷利覺只是對她搖了搖頭,在他削瘦卻稜角分明的臉頰上,分明掛著一分殘酷的鎮定。
她幾乎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那種表情,那種彷彿隨時準備撲向獵物,如猛虎般沉穩卻嗜血的表情。
然而,他的冷酷卻並未讓她害怕,反而帶給她沉著和冷靜。
因為有他在身邊,她似乎可以無所畏懼,因為只要有他在,她就一定會是安全的。
齊若馨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變得這麼依賴他,信任他了呢 ?
「師傅,我們已搜過三遍山,他們會不會已經逃走了?」洞穴外,傳來對話的聲音。
「逃走?不可能。」是李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他們一定還在這片山林裡,本座可以感覺到他 們的存在。」他的腳步聲更加靠近他們的洞穴了。
齊若馨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並且悄然握起左手的拳頭,如果她現在不是右肩骨折,身體虛弱的話 ……她真想再與他一戰!
洞穴外,李瀚還在吩咐手下封鎖道路,加緊搜尋他們的下落。
洞穴內,雷利覺一邊鎮定地觀察著外面動靜,一邊留意著齊若馨臉上那太過慘白的表情。
她總表現得十分勇敢與堅毅,她很討厭流淚,也討厭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好像她無所不能,好像 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有的時候,她的確傲慢過了頭,也有股讓人並不愉快的優越感,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能感覺到她 倨傲背後的孤獨甚至害怕。
外表是她的保護色,她用強大來掩蓋內心的脆弱,他從未遇到過她這樣奇特的女子,就好像是空谷幽 蘭,清高自傲,卻也玉潔冰清,有著最頑強的生命力,也有著最易碎的花蕾。
他想要保護她——即便知道她是多麼厲害的巫蠱師,即便知道她對他的印象並不好,他還是不想讓她 再度經歷任何的危險。
這時,洞穴外傳來李瀚充滿殺氣的話語:「我要讓齊若馨那個賤人知道,誰才是整個龍溪圍最強大的 巫蠱師。」
齊若馨頓時氣得全身發抖,咬緊牙關的時候,對於自己的傷勢更感無力與憤憤不平。
雷利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情緒裡的掙扎,還有她那受傷的自尊,猶豫了剎那後,他悄無聲息地向她 走去。
齊若馨抬起雙眸,詫異而充滿詢問的望著他。
怎麼了?嗯?出什麼事了嗎?
他表情持重地對她緩緩搖頭,顯然讀懂了她眼神裡瞬間浮現出的憂慮,他繼而微微一笑,蹲下身體, 與她驚訝的目光平視。
她那表情在控訴他的行為很瘋狂,不悅地擰緊柳眉,以示不滿。
雷利覺一手握著劍柄,一手輕柔地握住了她握拳的左手,對著她微笑的同時,也對她微微搖頭,要她 必須忍耐自己的情緒。
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溫度,安定的力量就此蔓延至全身,也消弭了一些她的憤慨與緊張。
她充滿戒慎的眼神終於緩和了下來,輕抿了下嘴唇後,她對他點了點頭。
四目相投,不需要任何的言語,那一刻,他們心意相通。
不管外面的敵人有多麼的危險,只要有他在,就絕對不會讓危險靠近她,只要他們同心協力,就一定 能殺出重圍。
然而此刻,他們需要的是冷靜鎮定,需要的是彼此互相扶持、彼此互相信任。
難熬的時間一點點流逝,洞穴外面的談話聲漸漸遠去,但是他們握住的手並沒有鬆開。
接下來是一陣讓人心跳加速的沉默,他們彼此靜靜的凝視著,從對方的眼瞳裡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有一些不同的情緒在這危急時刻爆發了出來,莫名的悸動了二人的心臟。
雷利覺突然間放開了她的手,在他身體裡突然而來的那股震動,幾乎讓他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神,這 是怎樣的感覺?
怎會只是這樣望著她,就讓他胸口窒痛,甚至剎那間全身無力呢?
齊若馨的目光也充滿了驚懼與惶恐,她移開視線,無法控制自己心跳的加速。
他的眼睛……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就好像具有強大的吸力般,像要將她的靈魂也一併吸入一樣,更 讓她完全心慌意亂,不知身在何處。
這到底是怎麼了?感覺不到洞穴外依然存在的壓力,他們陷入混亂的思緒中,而不能自拔。
半晌後,她突然間挪動了一下身體。
「他們……」她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他的大乎摀住了嘴唇。
齊若馨張大雙眼,緊盯著眼前的雷利覺,從他眼裡讀出了責備與警告。
「老四,你不覺得這片灌木叢有些怪嗎?」李瀚的聲音再度傳入他們耳裡。
齊若馨打了個冷顫,如果不是他阻止了她的話,也許她的大意就已經將敵人引了進來。
「師傅懷疑這是他們布下的奇門陣法?」老四的聲音變得遲疑不決。
「徒弟也曾經懷疑過,但這片灌木叢若是陣法佈局,五行方位根本完全錯亂,乾坤倒轉,沒有一個陣 法會如此排盤。」
「你說得沒錯……」又是長長的沉默。
齊若馨本能地看著雷利覺,依賴著他的判斷和指示,同時也用目光向他道歉。
在他堅毅的面龐上浮現出的是凌厲的緊繃與專注,然而他望向她的目光裡卻有股讓人安心的溫柔。
他將大手從她嘴唇上放下,改而握住了她微微發抖的左手。
他知道她在緊張,也在害怕,所以想要安撫她的情緒,想讓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擋在她 的面前。
「如若是陣法,以齊若馨的能耐,必然會布下無數毒物機關在其中。」李瀚的腳步聲益發清晰了起來 ,顯然他在四處遊走,而且越來越靠近山洞的入口處。
齊若馨與雷利覺對視了一眼,她清澈的雙眸裡有著憂慮,不是對自己,而是對他的關切。
他的目光冷冽而充滿警告,要求她必須按兵不動,同時,他手裡的長劍,已經悄無聲患地出鞘了。
「不止沒有毒物機關。走過這片灌木後便是峭壁,並無什麼可疑。」談話聲已經來到了他們的洞口。
「老四,不管有沒有可疑,本座越看越礙眼,立刻派人把這片灌木給燒了。」
齊若馨立時感到血液倒流,她還從未如此害怕過,不是因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而是可能會連累 到本來與此事毫無關係的他!
如果這片灌木被燒燬,沒有了奇門陣法的保護,他們洞口的位置自然就會暴露出來,到了那時,他們 豈不成了甕中之鱉,任人宰割?
雷利覺背轉過身,面對著洞穴的方向,按住了手裡出鞘的長劍,她知道他要幹什麼,他會拼盡全力的 保護她!
淚水滑過冰冷的臉頰,此時此刻的他,引起她心靈深處更多的顫動。
從小到大,她都被人左擁右簇的保護著,即使在她同邪蠱師們鬥爭的時候,也依舊有著無數的侍衛保 護。
但是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公主,保護她是他們的責任,然而他呢?
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甚至還有過嫌隙,他為何也要如此不顧一切的保護她?
更加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她竟不想要他的保護,因為,她不敢想像如果他因為保護她而受到傷害 的話……她寧願自己受傷,也不要他有任何事!
齊若馨伸出受傷的右手臂,碰觸了一下他的肩頭。
雷利覺倏地同頭,表情肅殺而充滿堅定。
她對他鄭重的搖頭,眼神望向洞口的方向後,又繼續望著他搖頭。
雷利覺回給她一個凌厲的眼神,放開了她的手後,他俐落地起身走向洞口。
她在心裡吶喊著不要,可是情勢卻讓她無法喊出來了。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閃爍出的光芒明亮決絕,強大得讓人無法與之抗衡,他面無表情的舉起手 ,讓她待在原地不要動。
齊若馨屏住了呼吸,掛在眼角的淚水再度滾落下來,雙頰也因為緊張與擔心而漲的通紅。
他看到了她臉上的淚水,選擇了背過身去面對敵人。
她的淚水是為他而流,而他的心也因此更加的堅定。
只要可以保護她,他可以捨棄一切……他僵硬的臉色掛著肅殺的表情,手裡握緊了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