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單薇雅回到睽違一個月的愛窩時,儘管身軀疲憊,內心卻是豐盈的。
拖著行李箱經過管理室時,她取回寄放的備份鑰匙,打過招呼,寒暄幾句之後才回到樓上。
門一開,熟悉的香氣襲來,她快步入內,遠遠便察覺有抹光芒投射在玄關牆面上,她疑惑地踏進客廳,見客廳的矮几上頭擱著一瓶彈珠汽水。
「彈珠汽水?」學長怎麼會知道她喜歡這個?
她欣喜的拿起軍綠色的剔透瓶身,瞥見底下壓了張字條,抽開一瞧——學妹,不用太感謝我,記得我就好。
——季成灝單薇雅不解地看了好半晌,無法理解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用太感謝?是故意要我記得打電話感謝他嗎?」她滿臉疑惑,喃喃自語。
「學長做了什麼要我感謝的事?」這一個月來,學長不過也就打過那麼一次電話給她。之後她光是忙受訓就忙到翻,還好學長幫她準備了一些簡易的食材、足夠的飲料和厚厚一疊的資料,讓她還應付得來……好吧,晚一點打電話給學長好了,她家裡的電話應該有記錄下撥出號碼才對。
她拖著行李走到房門口,很自然地推開門,下一秒卻頓住。
水靈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瞪著房內,萎時覺得自己走錯地方,這房間……只能以窗明几淨、有條不紊來形容。
而她,向來是和這兩句成語八竿子打不著的。
想了下,她關上門,退罔房外,打量著房門。這不是她原本的門……學長說踹破了她的門,所以,這扇門是他已經要人換過的?
再次推開門,瞪著熟悉的床和書桌,配上淨致的地板,沒有任何堆積物……原來她房間的地板是有花紋的?
恍神祇有一下下,她又拉開衣櫥,淺藍、水藍、深藍……的套裝、裙裝、褲裝……
「不會吧!學長居然還幫我洗衣服?」她失去控制地抱頭尖叫。
天啊,太誇張了吧,不是眼他說不要進她的房間,不要動她房間的東西嗎?
所有的書籍和雜誌、資料現在全都整齊陳列在書架上,原本覆蓋地板、書桌的衣物則全被洗得煥然一新,掛在她的衣櫥裡。
她顫巍巍地拉開衣櫥底下設置的抽屜,發現她的絲襪一件件卷摺得非常整齊,而之前已洗好。只是髓意擺放的內衣,則被分門別類的疊好。
她倒抽口氣,從頭麻到背脊——「太扯了!」太過份、太過份了!單薇雅垂臉跪坐在地,長卷髮垂覆在臉,閃動復仇光芒的水眸狠冷瞇起。粉拳握緊。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
曼哈頓的凌晨四點鐘,電話鈴聲驟響,不過才響起第二聲。
立即有人接起。
「喂。」輕滑的嗓音相當好聽,不過份低沉,甚至噙著柔淡笑意,恍若早已恭候多時,半點疲憊皆無。
「……學長。」面對這樣沉穩且清醒的嗓音,單薇雅報復的快感瞬間消弭得半點不剩。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算準時間惡意騷擾的,為什麼這時間他沒在睡覺?難道是時差問題,所以他剛睡醒又或者是還沒睡?
「學辣,打電話來感謝我?」季成灝懶懶倚在沙發上,笑得幽邃黑眸微亮。
「……學長,我不是說了,我的房間不要進去,也不要碰裡頭的東西?」她的抗議好薄弱,半點殺傷力也沒有。
「這一點,請你務必體諒,你的房門被我踹破,根本關不上,我只要一回家,就會從門縫看見裡頭的一團亂,那團亂……真的會把人搞到腦神經衰弱。
「說著,他無奈歎氣。
「學妹,你的習慣要改一下。」
「我——」
「搞得那麼藍仿什麼?換點顏色好不好?」
「我——」
「還有,女孩子的習慣要好一點,褲襪不要沒洗亂丟,洗好的內衣也要整齊疊起才不會變形。」被一個不熟的男人這樣教訓,單薇雅很後悔自己幹麼打電話自取其辱!
「你怎麼可以連我的……內衣都幫我整理!我自己會整理,只不過是最近比較忙一點,又忙著要出國培訓——」事情很多很雜,忙得她暈頭轉向,不要把她說得好像是很髒很不衛生的女孩好不好!
「是嗎?」他頓了下,噙著享受的笑,寓意深遠地說:「那麼,趁這兩天還沒到公司報到之前。好好休息吧,接下來你大概會更忙。」當業務的要是不忙,那不是完蛋了嗎?單薇雅不以為忤,「學長,那些不重要,我只是——」話到一半,她非常不得已地打住。
她的報復騷擾電話半點效果都沒有,甚至還搞得自己詞窮,找不到藉口盧他……她怎麼會這麼沒用?
她下頭時差帶來的疲憊,怒力撐著不睡,等到那邊凌晨四點,到底是為了什麼?
「只是怎樣?想跟我道歉?道歉不該在這麼晚的時候打電話打擾我,半點電話禮儀都不懂嗎?」季成灝懶懶幫她接了話,淺笑兩聲後,非常寬宏大量地說:「沒關係,因為是你,我可以原諒,你不用介意。」去、你、的!一個月前,是誰凌晨三點打給她?到底是誰不懂電話禮儀?他敢說,她還不敢聽咧!
「學長,抱歉,佔用你的時間,打擾你了,再見。」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快快退堂,免得被氣到吐血。
「對了——」
「再、見!」喀的一聲,她堅決掛上電話。
季成灝淺噙的笑意,弧度愈發明顯,最後化為低低的笑聲。
「學妹,我們很快就會再見。」她聽不到,沒關係,話,他已經說了。
非常急速,像是轟炸機的聲音,由低頻飆升到高頻,最後化為教人緊張萬分的急促音樂。讓單薇雅從睡夢中驚醒。
「這是什麼聲音?」她驀地坐起身,搞不清楚聲音打哪來的,沒一會,她手機裡也傳來音樂聲,從床頭櫃撈起一看,發現是自己設定的鬧鐘,時間已經是早上六點。
依公司規定,她在家休息了兩天,預定今天上班,因為鬧鐘被學長砸爛,連屍體都找不到了,她又忙著整理今天上班要用的資料,忘了去買新鬧鐘,逼不得已只好暫時用手機鬧鐘替代。
關上手機鬧鈐,那可怕的音樂還在持續中。
「該死,該不會是隔壁鄰居吧?」她掀起被子眺下床,卻突地發現,聲音竟是從客房裡傳來的。
扭開客房的門,瞥見床上擺了個奇怪的黑盒子,而黑盒子上頭有面立起的靶,音樂就是從黑盒子傳出的。
她立刻把盒子拿起來翻看,卻死都找不到開關,那奪魂樂愈唱愈急,搞得她神經愈來愈緊繃,突地,家中的電話響起了,聲音更加吵雜,她趕緊把盒子丟下,衝到客廳接電話。
「喂!」電話那頭回應她的是好聽愉悅的笑聲。
「……學長?」會笑得那麼心機的男人,除了他,還會有誰?
「學妹,早。」忍著用髒話問候他的衝動,單薇雅大聲問。
「學長,客房裡有個會傳出音樂的黑盒子,到底要怎麼關掉?」
「啊啊,對了,那天你打電話給我,我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可惜你急著說再見,我來不及說。」
「那現在就快說呀!」她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那是我要賠償你的鬧鐘,是日本最新設計,我特地為你找來的。」
「嗄,那是鬧鐘?要怎麼關?」
「跟你的懶人鬧鐘是一樣的,只要用附贈的槍打中盒子上方的靶,靶倒了,聲音就會停止.」
「那槍咧?」
「應該在房裡,你去找找吧。」哇哩咧!這次,單薇雅連再見也不說,直接掛掉電話,只因她現在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學長在報復她!
鬧鐘何時下響,為何不是在她回台的隔天響,而偏偏選在她上班的日子響?
一定是他先設定好時間了!他也是交流的幹部,一定知道公司制度,所以故意調整好鬧鐘,就為了要讓她嘗到那天他被鬧鐘吵醒的下快。
太卑鄙了!這人怎麼那麼小心眼?這樣整她,很快樂嗎?
她內心狂罵,加快手下找尋的動作。卻依舊找不到他說的那把槍,最後乾脆用手直接把靶面壓倒,聲音立刻停止。
「呼……」鬆口氣地倒在床上,她很沮喪的發現自己一大早就被鬧鐘搞得緊張兮兮。實在有夠蠢。
不對!笨死了,還找什麼槍,直接砸了不是比較快嗎?
這念頭甫生出,她立刻又用力搖搖頭。如果她也這麼想,那她不是跟學長一樣惡劣了嗎?
她才不要跟那個小心眼男一樣,絕不!
「啊哈,薇雅,你遲到了。」為了處置那該死的鬧鐘,單薇雅費了不少時間才找到繩子,把盒子跟靶緊綁在一塊,才趕緊著裝化妝,衝到公司。聽到上司急召,又衝到經理辦公室。結果沒見到經理,反而見到趙非艷。
「非艷。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用手拂去額上細汗。
「我來找子玄,可是上頭說今天要上任的執行長搭機抵達了,他去接執行長。」坐在候客沙發上的趙非艷,邊嗑著男友宋子玄為她私藏在辦公室裡的捲心酥,邊向她招手。
「薇雅,過來坐,他等一下就回來了。」單薇雅鬆口氣。這才有心思仔細打量好友。
「非艷,你瘦了耶!」大概整整少了兩個號碼。
「你也發現了嗎?我好可憐,在紐約待了一個月非人的生活,還住在垃圾堆裡,每天晚上都要閉氣睡覺,根本沒辦法睡,早上要去公司,還得先搭公車再搭地鐵,搞得我壓力好大,長了好多痘痘。」趙非艷忍不住哭訴起她一個月的國外痛苦生活。這趟受訓之旅搞得她暴瘦十公斤,意外成功達成年初的減肥願望。
「可是,你不是很喜歡美國的食物嗎?」依趙非艷的習慣,壓力愈大,就會吃得更多呀。
「我住的地方離市區很遠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早上要花多少時間通勤?
你知不知道地鐵很混亂,我長得這麼漂亮,很危險的。」趙非艷氣呼呼地說。
「為了我心愛的他,當然要把自己保護好,怎麼可以為了貪吃而損失更多?」單薇雅不禁莞爾。
非艷口中心愛的他,指的就是她的頂頭上司,業務經理宋子玄,而他也是她的繫上學長,她能夠進入伊凡瑟絲,就是學長幫她引薦的。
「那你呢?為什麼我覺得你很神清氣爽,甚至……好像胖了?」
「呃……」單薇雅抓抓頭,歎口氣。
「唉,你不懂,我是在苦中作樂,我簡直快要被整死。」
「是喔?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趙非艷慷慨地分享捲心酥給她。
「就是——」單薇雅說起小心眼學長整她的前因後果,語調從一開始的淺淡到最後的義憤填膺,秀美的臉龐開始猙獰。
「你說,有人會這麼做嗎?沒關鬧鐘是我的錯,他砸我的鬧鐘就算了,還特地買了個鬧鐘設定好時問,把我眇醒,又讓我不知道該怎麼關掉,你不覺得這種人根本就是非常自我狂妄、機車跋扈、囂張差勁,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嗎?幼稚!」
「……薇雅,我打個岔,你說的學長,名字叫季成灝?」
「沒錯,就是那個混蛋!」趙非艷聽得一愣一愣,捲心酥不知不覺自嫩白小手滑落,眼神呆滯地看著好友。然後很輕很輕地抿緊她性感豐潤的唇,微微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非艷,我這樣說不過份吧!這絕對不是譭謗他,而是真實敘述他人格上的缺陷,我覺得他異常小心眼,報復心強,讓我很後悔這次交流遇見他!」單薇雅哪懂得好友那麼隱晦的暗示,照樣罵得口沫橫飛,一古腦地傾洩累積到今日的不滿。
「……這麼後悔?」冷沉的嗓音像刀抵著背似的,讓人不寒而慄,單薇雅艱澀地嚥了嚥口水後,才抱著必死心態僵硬地回過頭。
視線首先對上捂臉苦笑的宋子玄,然後是——一個斜倚在門邊的惡魔。
惡魔的濃密黑髮層次分明地梳往腦後,露出飽滿的額,立體的眉鼻,眼摺很深,睫毛濃密,略薄的唇習慣性地譏諷微揚。
身上穿著鐵灰色西裝,勾勒出他壯而不碩的身形。
毫無疑問的,他真的是個搶眼出眾的美男子,只可惜唇上勾著不懷好意的笑,邪惡得教人打從心底發顫。
「學……學長。」她想,現在堆在臉上的笑一定很虛假。
有沒有搞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三個鐘頭前,他才打電話給她的耶!
她以為他應該還在美國,怎麼、怎麼回台灣了?
「學妹,幹麼笑得那麼勉強,」季成灝緩緩定到她面前的沙發坐下,笑意依舊地打量著她。
「怎麼還是穿這麼教人想吐的顏色?想走藍調路線,也要看適不適合自己,考慮一下別人的觀感。」她滿衣櫥的藍,今天也將淺藍穿在身上,貼身的套裝勾勒出她極具可看性的胸線和纖細的腰線,窄裙包裹著她豐挺的俏臀,露出勻稱的大腿。
賞心悅目的打扮,可惜目前還木是他能獨享的。
關你屁事!如果可以這樣吼出口,不知道該有多好。單薇雅虛假的笑開始崩解。
「學長,你怎麼會跑到子公司來?」
「天啊,學妹,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笨?」季成澱一臉比她還虛假的訝異。
閉了閉眼,她努力壓抑自己不要失手殺人,頂頭上司大概也發現她的企圖了,馬上眺出來圓場。
「薇雅早上遲到,我還來不及跟她說你是被調至台灣子公司。負責統籌整個亞洲區的商品推展執行長。」執行長?單薇雅吃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不會太年輕了嗎?才幾歲的人就爬到執行長這個位置,這個世界有沒有這麼好混?
「那是正常的,伊凡瑟絲是季家的家族企業。」顯然,她的表情會說話,讓身旁的趙非艷壓低嗓子主動替她解惑。
「是喔……」單薇雅還在錯愕中,突然發現上司和惡魔似乎相當交好,正聊著些不著邊際的話。
「他們感情這麼好?」
「執行長和子玄是同學,兩個都是你的學長,交情好不好,你會不知道?」趙非艷斜睨著她。
「我不是很清楚。」睇著兩人像哥兒們般地勾肩笑談,她從沒瞧過學長可以這麼有人性的和人聊著有人味的話題,真的讓她有點意外。
「我聽子玄說,執行長在美國出生,應父母要求到台灣求學,取得博士學位,之後當然就回自家企業工作了。」有個與執行長交好的男友,趙非艷手上的資料都是最新的。
「喔。」原來學長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少東哪,從沒聽說過。
聽著聽著,單薇雅無端端和他對上了眼。
「我幹麼沒事炫耀自己的家世?了不起的是我個人的存在,跟伊凡瑟絲半點關係都沒有。」咦?她把心裡的話說出口了嗎?雖然他的回應很踐,但單薇雅卻相當認同。畢竟在校時,學長的豐功偉業就多得不勝枚舉,短時間內便修得生技、企管雙料博士學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只是,倒也沒想到他會這麼低調,從不彰顯身世。
單薇雅不禁再次打量他。這麼近距離和他面對面後,她更加明白,他確實是個非常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也難怪會有著與生俱來的自我性格和渾然天成的傲慢氣質。
「學妹,別說我沒警告你,再看下去,不小心愛上我就有得你受的。」季成灝低喃著,揚著淡淡愉悅笑意。
她一頭長鬈發自然垂落,垂掩著她那張巴掌大的粉顏,卻掩不去總是習慣直眼看人的水眸和細緻秀眉,而現在那張愛笑的唇微啟,只上唇蜜的唇辦鮮嫩欲滴,教人想要咬上一口。
單薇雅愣了下,發現自己還真的是盯著他不放,有些狼狽地轉開眼,暗罵自己腦袋不清醒,才會像著了魔似地看他。
「學長,你想太多了。」她回得咬牙切齒。
「別太早把話說滿。」
「哈哈哈!哎呀,原來執行長是個很幽默的人。」聽見非艷爽朗的笑聲。翠薇雅不禁斜睨她一眼。
幽默?這是哪門子的幽默?
「子玄,她是誰?」季成灝瞥了眼對面的陌生女人一眼。
「忘了跟你介紹,她是企劃部的小組長,這一次交流她也有去。」
「喔,我想起來了。是你推薦的嘛。」他懶懶的又看了她一眼以及桌面上還沒嗑完的零食,陡然冒出一句,「你什麼時候開始愛吃包子了?」聞言,單薇雅登時瞠圓眼,難以置信他竟對初次見面的人這麼下客氣。雖然他是上司,但對待下屬也稍微有點人性吧。
「包子好啊,外柔內嫩,餡滿多汁。」沒聽出惡意,趙非艷很直言地說:「執行長,不是我自誇,子玄真的很喜歡我親手做的包子,就連麵粉皮都是我自個兒擀的,每張皮都擀得服服貼貼。」季成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又說:「有機會先擀自己的臉,看能不能服貼一點。」
「咦?」趙非艷不解地看著他。
宋子玄則是直接捶好友一記。
「成灝,好歹是我馬子,你也客氣一點。」揚起濃眉,他撫著被揍的肩膀,笑得很「和善」。
「子玄,小心包子吃多了,你也會變成包子。」宋子玄聞言哈哈大笑,單薇雅至此則是完全傻眼,沒想到兩個人麻吉到這種地步,唯有非艷從頭到尾都在狀況外。
「執行長,你才剮到台灣,應該有時差,要不要先回飯店休息一下?」她板起臉,問得很委婉,實際上很想毒啞那張賤嘴,好讓他別再傷害她的朋友。
「不急。」季成灝給了好友一個眼神,宋子玄立刻意會。
「薇雅,你今天開始,人事調動。」單薇雅不解地看著他。
「什麼人事調動?」
「從今天開始,你升為業務部副理。」
「欸?」單薇雅沒有高興之情,反而攬緊秀眉,想了下,習慣性地抿了幾次唇後,終於問:「學長,你是為了彌補我,才升我職的。嗎?」能夠一口氣將一般業務拔擢為業務副理,她直覺認定是執行長的權限。
季成灝傭懶地躺入椅背,哼了一聲。
「我做了什麼要彌補你?」
「就是你弄壞了我的門、砸了我的鬧鐘,還……」在場有兩位不相干的第三者,所以有些話,她還是別說太多的好。
「你要搞清楚狀況,是你的鬧鐘吵得我不得不這麼做,況且門我也修了,鬧鐘也賠了,」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什麼,他從懷裡摸出一把小巧玩具槍。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鬧鐘的手槍放在我這裡。」王、八、蛋,她可以拿這把槍換真槍來射他嗎?單薇雅死瞪著他,沒想到他竟然可以機車到這種地步。
是誰告訴她,要她去房間找找的?根本是睜眼說瞎話!
「打一開始,就是你沒把鬧鐘設定關上,不是我的錯,不是嗎?」好可惡的歪理,偏偏又很有道理,害她只能咬牙認命地點頭。
「所以,錯是在你身上,我沒有理由彌補你,不是嗎?」季成灝一派自然,說得讓人縱使心不甘情不願,也必須要心服日服。
「嗯。」雖然很氣他的機車行徑,雖然他的樣子令人很抓狂,但他說的真的沒錯。
「況且,你以為你是高昇嗎?先說好,要是沒辦妥這一次要推動的計劃,我會直接把你開除。」單薇雅氣得牙癢癢的,強烈的求勝心被他輕易勾起。
「放心,只要是我接下的案子,沒有做不到的。」就算做不到,她也會做到!
絕對不能讓這傢伙把她看得這麼扁,要讓他知道,她的業績在業務部可是連奪三個月冠軍!
「很好,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一個月,給我一份完整的產品定案報告企劃。」單薇雅呆了下。
「報告企劃?」有沒有搞錯?她是業務部的耶。
「簡單來說,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挑選一樣亞洲主打的保養品,你必須依市場性找出最新穎且針對亞洲人膚質的主材,給我詳細報告。」
「等等,這不是等於要先從研發做起嗎?」她幾乎要跳起來。
她是生技系的,對於研究是比不上專業人員,但還不到全然不知的地步,可是行銷跟企劃對她而言,是一個大難題。
「沒錯,我要你一手包辦研發、企劃、行銷到業務鋪設。」說到這裡,他玩味地打量她微惱的神情。
「當然,你也可以現在就告訴我你辦不到,免得說我欺負你,太高估你。」
「我可以!」想也沒想的,她一咬牙,扛下來了。
微揚起臉,季成灝相當讚許地點頭。
「好,我拭目以待。」他很滿意,三兩句話就讓她忘了恩怨,把心思轉在工作上。
很好,還是他記憶中那個實心眼的單純學妹。
「你等著看吧!」她雄心萬丈,氣勢高昂得很。
他輕笑。
「對了,學妹,我好像有枝鋼筆丟在你家,不知道你看見了沒?」
「鋼筆?」她想了下,搖搖頭。
「我沒注意,回去我再幫你找找,是什麼顏色的?」
「不了,不用麻煩,我跟你回去一趟,我自己找。」
「可是——」
「你先回去準備資料,如果需要什麼資源,儘管跟你的直屬上司說,由他幫你調人或資料。」說罷,他看向宋子玄,不再閒聊,正經地交代起今天所有行程。
「子玄,你去幫我通知各部門,十點大會議室集合,我要他們準備最詳細的市場分析和市調結果,還有……」單薇雅愣了下,立即回神,抓著還在嗑零食的好友往外定。
看著她離去,季成灝才住口。
「……你為什麼不乾脆承認,這是你想要接近她的方法?」宋子玄涼聲道。
季成灝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
「要是現在說了,依她簡單的腦袋,絕對會以為她的陞官、甚至我給予的任務,全都是因為我喜歡她。而她的能力,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他回美國後,看過她交的報告,對於她的市場敏感度和時尚嗅覺相當讚賞,這麼好的能力,當然要給予機會表現,怎能埋沒?
「當然,這一年來,是你托我好好照顧她的,她的能力確實超乎我的想像。」宋於玄向來不藏私,給予學妹最好的資源和幫助,只是——「如果你想得到她的好感,直接跟她說是你給她機會進公司的不就好了?她一直很喜歡這份工作。」別說工作,就連要她搬出來也都是好友要他鼓吹的,目的在於讓薇雅和青梅竹馬的男友拉開距離,為此,他甚至再給予她更多的工作,讓兩人疏於聯絡。
這方法是卑鄙了一點,但卻也是考驗人心最好的方法。
如果是真心相愛,又怎會因為空間和時間而分開?
「我要是說了,依她的求勝心,肯定會二話不說離職。」他和單薇雅之間,沒有太多的交集。
認真要說,唯有照顧她的七天。
那七天,她讓他充份瞭解何謂愛情。那明明是抽像又無法具體形容的玩意兒,但是在那七天內,他聞得見,觸碰得到,感受十足,所以在得知她有男友之後,他人生首次嘗到了苦澀,也明白有些東西,再聰明也得不到手。
「你為她想得可真多。」宋子玄促狹地取笑。
「在她有男朋友的情況下,也能為她做那麼多。」長腿優雅交疊,季成灝噙笑睇著他。
「她現在沒有男朋友。」子玄是他的眼線,透過子玄,他可以知道薇雅過得好不好,如果說她和她的男友有一天步入禮堂,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他會笑笑祝福,但是,據子玄回報,在一個月前,他們分手了。
這意味著,那個男人不是她想要的。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能給她幸福?、他的愛濃烈得連自己都不相信,低調得一點都不覺得卑微,只要她能幸福,他就能退讓。
現在,他為了爭取給予幸福的權利而來。
「所以,你弄了個交換房屋的安排,讓你們開始有交集?」宋子玄搖搖頭,實在是甘拜下風。
「你的網撒得真寬,看來這隻小兔子絕對逃不了了。」哼了聲,他有些困窘的撇開頭,不甚甘心的小聲駁斥。
「你在說什麼?一開始撒網的人。是她。」誤入陷阱的,一直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