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當前 第三章
    姚采茵站在卡車旁,看著海產店裡喧嘩的幾個男子,口袋內的手機忽然動了起來,她一邊看著店內一邊拿起電話。

    「采茵,你在家嗎?」

    「我現在在外面,怎麼?」

    「我哥要我去找你。」艾琳說道。「他語氣很認真,不過我問他,他又不講發生了什麼事,只叫我先去找你,他跟赤蛇隨後就到。」

    采茵皺了下眉頭。「大概是問小黑的事吧!」

    「你現在能回來嗎?還是我叫他們晚一點再過來。」

    「我等一下就……」

    「小芷姐,真的是你啊!」一個濃妝女子扯著她的手尖叫。

    采茵拉下墨鏡,瞄她一眼,對著手機說道:「我等一下就回去,拜。」

    「你這陣子跑去哪兒了,我她想你,大頭,大頭,快出來,真的是小芷姐。」

    女子朝後頭叫了一聲。

    躲在路邊轎車後的大塊頭現身,看起來二十初頭,國字臉,有些憨樣,靦腆的笑了笑,門牙缺了一顆,看來有些滑稽。

    「躲在那兒做什麼?」姚采茵好笑道。

    「他怕認錯人丟臉。」小燕笑著說。「你到底跑去哪裡了?我好擔心……對了,奇哥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先不說奇哥,我還有事得先走,在這裡遇到我的事先別說,我在生奇哥的氣,等我氣消了再見他。」

    小燕雙眼一溜,好奇道:「你們吵架了?我就說嘛,之前看你們兩個怪怪的,阿貴還說我多心,要我別管……」

    「你啊,別管那麼多,我真的得走了。」她邊走邊說。「有事再打電話給我。」

    「你的電話不通,我打了好多次……」

    「我去繳費了,現在能通了。」她走到路口,朝他們揮了下手。

    小燕看著她離去,雙眸有絲不安,隨即跟著大頭走進海產店。

    「你怎麼那麼慢!」她一進來,裡頭一個二十出頭的瘦子生氣地瞪了她一眼。

    「阿貴,你不要生氣,我跟你說,我剛剛碰到小芷姐……啊……」她摀住嘴。

    「小芷姐說不能說……」

    阿貴臉色一變。「你遇到小芷姐……」

    「沒有啦,沒有啦……」

    「到底有沒有!」阿貴生氣地拍了下桌子。

    小燕被嚇了一跳。「有……有啦……你不要那麼凶……不然,不然你問大頭,他也有看見。」

    大頭點點下巴。「剛剛看到。」

    阿貴與其他同桌的幾個從互看一眼,眼神有些不安。

    「看來是真的。」另一名少年小聲道,之前他們就有聽過小芷回來了。

    「怎麼了?」小燕感覺到氣氛不尋常。

    「沒有啦,女人不要問那麼多。」阿貴一句話打發她。

    回到家,艾琳已經在門口等她,說不到十分鐘的話,門鈴又響了,姚采茵微笑地開門。

    「阿凱。」她舉起右手,像招財貓一樣朝他招手。

    赤蛇眨了下眼,面無表情,詩人卻是先笑了出來。「阿凱?沒想到你們這麼熟了,這小子都不讓我們這麼叫。」他走進屋裡,順手拉上鐵門。

    「好久不見,Grey。」姚采茵轉向詩人。

    詩人摸摸下巴。「快兩年了吧。」

    姚采茵笑著糾正。「大概是一年半左右。」一年多前她剛到英國時與他見過幾次面,當時他回英國度假,還曾帶著她與艾琳四處玩。

    「你過來。」赤蛇打斷他們的寒暄,朝姚采茵撇了下頭,逕自走進和室裡。

    姚采茵聳了下肩,跟著走進去。

    艾琳到兄長身邊問道:「什麼事,為什麼叫我過來?」

    詩人低語說道:「我擔心她激動,想說有女人在場比較好,再說你又是她的朋友」

    「到底什麼事?」艾琳不解地看著他。

    「昨天警方查獲的色情光碟裡」

    詩人解釋時,和室內的赤蛇打開電腦,說道:「我們在查扣的色情光碟片裡看到一些跟你有關的東西。」他觀察她的神色。

    她怔住,色情光碟?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他緩下語氣。

    她垂下眼,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皺緊眉頭。「我可以讓這件案子很快落幕,只要你說出他們的名字」

    她抬起頭,眼眶含著淚。「我可以先看一下片子嗎?」

    「你確定?」他的眉頭皺得更緊。「需要叫艾琳進來嗎?」

    「不用,沒關係。」她扯了下嘴角。

    「采茵?」艾琳由沙發那兒奔了過來,眼神滿是關心,剛剛哥哥已經告訴她光碟裡是什麼了。

    「我沒事。」她抬起頭,雖然目光含淚,但眼神堅定。「我想先一個人面對。」

    艾琳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點了點頭,走回沙發坐下,深深地歎了口氣。

    「麻煩你。」姚采茵對赤蛇說道。

    他交出影片,在她觀看影片的同時,他也在注視著她,聽著她倒抽口氣,雙眼蓄滿淚水,有痛苦有憤怒,這些都是他能預期的反應,坐在這裡他一樣難受,也感到憤怒,但在警察這一行看到的醜陋與暴力實在太多了,他已學會壓制這方面的情緒,就算要發洩也要等到找到犯人之後。

    她的痛苦他能感受到,但他仍覺得有個地方不對勁,方纔他提到色情光碟時,她的反應不是震驚而是困惑,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這或許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但一般受害者是不會想看自己被拍下的影片的

    「我想這樣就夠了。」他按下停止鍵。「雖然受害者眼睛被蒙住,但曾有幾秒鐘她臉上的布移了位置。」

    她點點頭,雙拳握得緊牢,淚水滑下她的雙頰。

    他繼續以公事公辦的口氣說道:「接下來我必須先跟你確認,影片中的人是你嗎?」

    她眨了下眼,淚水再次落下。

    他等待她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她說道:「不是。」

    他愣住,和室外的詩人也是一臉錯愣。

    姚采茵望向赤蛇,力持鎮定地說道:「裡面的人不是我,是我妹妹。」

    ☆☆☆      ☆☆☆        ☆☆☆

    她與她的妹妹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四歲的時候進入收養家庭,後來養父母車禍過世,她們又被送回孤兒院,一直到快十歲時,才由另一對夫妻收養,但那對夫妻並不是很好的人,所以她與妹妹離家出走,最後又回到了孤兒院。

    一年多前她到英國求學,這期間除了電話外,都用E-mail、msn和妹妹聯絡,但一個月前她不再收到任何訊息,打電話、寫E-mail都沒有回音,她很擔心,匆匆忙忙趕回台灣。

    「有報警嗎?」赤蛇問。

    「當然。」她點頭。

    「光碟裡的男人,有見過嗎?」

    她抬起頭,抹去眼淚。「你是說在沒有拍到臉的情況下,靠我的通靈能力能不能知道他們是誰嗎?」

    他扯了下嘴角,不知道她是在諷刺他,還是認真的?詩人在一旁勾起笑,但馬上又恢復正經的表情,這個時候不適合開玩笑。

    「光碟可以給我嗎?」她問。

    「不行。」

    「那燒一片給我。」她又說。

    「我覺得這樣不好。」赤蛇搖頭,這片子留在她身邊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這件事我們會去查,你不要想太多。」詩人說道。

    姚采茵垂下眼,過了幾秒才道:「那至少讓我把片子看完。」

    赤蛇與詩人對看一眼,詩人說道:「你不必這麼做」

    「哥,就讓她看吧!」艾琳出聲說道。「雖然很痛苦,但我可以理解采茵想看完的心情。」

    赤蛇瞄了姚采茵一眼,說道:「好吧。」

    「艾琳,出來吧。」詩人示意妹妹走出和室。

    「我在這裡陪采茵。」她握著她的手。

    「不行。」詩人搖頭,他不想妹妹看到內容。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艾琳說道。

    「這跟你是不是小孩子沒關係。」詩人警告地看她一眼。「現在警方在辦案,不相干人等不要瞎攪和。」

    「什麼警方辦案」

    「沒關係。」姚采茵低聲對她說道。「我一個人沒問題。」

    艾琳不甘心地站起來,將哥哥拉到一旁,進行兄妹間的溝通。

    「你不要干涉我的事。」她低聲說道。

    他訝異道:「我什麼時候干涉你。」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以為我會不知道片子裡有什麼嗎?我的朋友需要我」

    他拉住她,沉下臉。「不要天真,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還有你有沒有站在姚采茵的立場,她可能並不想讓人觀賞。」

    艾琳一怔,柳眉微蹙。

    而這時,姚采茵幾乎想將自己埋在棉被裡痛哭一場,她不想再看到妹妹是如何的被傷害,她甚至想拿槍把那些人都射死,但她壓抑想逃跑的衝動,專注地看著片子裡的細節,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她必須這麼做

    她必須找出妹妹,而首先她得找出這些人

    終於把光碟片看完,她忍著走進浴室,靜靜地哭了一場。

    以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小茵,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對不對?

    她顫抖地起身,打開水龍頭,洗了個臉,鏡子裡的她,雙眼紅腫,傷心欲絕,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她沒想到小芷會遇上這樣的事,那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嘿雙胞胎就有這個好處,看著鏡子就好像看到自己,如果你在英國想我的時候,就多照鏡子,我呢哼!就不會想你,誰叫你要離開我,自己一個人跑那麼遠。

    她碰著鏡子裡的臉,鼻頭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

    我是不會去機場送你的,因為我怕自己會綁架你,不讓你上飛機。

    她難過地彎下身,拚命地用水潑著自己的臉她不能現在崩潰,她可以等所有的事結束後再好好哭一場,現在不行

    「采茵,你沒事吧?」

    她用毛巾擦乾臉,哽咽道:「沒事,我馬上就出去。」

    「我叫哥哥他們先走吧」

    「沒關係,這是他們的工作。」她將毛巾掛回架子上,告訴自己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做,深吸幾口氣控制好情緒後,她才打開門。

    當她走出浴室時,艾琳給她一個擁抱,緊緊地抱了她一下,她很感激,輕輕地向她說了聲謝謝。

    走進客廳時,她已經恢復鎮定的神情,赤蛇手拿小本子,開始問問題,一面記錄,詩人則站在窗邊與人通電話,氣氛有些凝重。

    姚采茵拿出電腦,將妹妹這一年多寫給她的信轉寄給赤蛇的信箱。

    至於妹妹的交友情形,她能提供的有限,雖然信裡有提到四、五個男人,但都沒有提到他們的名字,只用英文字母表示。

    「為什麼她不寫名字,而要用代號?」赤蛇皺著眉頭。

    「我們在孤兒院長大,那裡沒有什麼隱私,小芷又喜歡寫日記,所以她喜歡用代號來表示,這樣就算被別人看見也不要緊,後來就變成了習慣。」她頓了下又說道:「這些事我在報案的時候都說過,也做過筆錄,你可以去調來看,我想可以省下很多時間。」她告訴他一個月前報案的分局以及警員名字。

    「我會去找來看。」他又問了幾個問題後,詩人走過來,說他們必須走了,赤蛇這才起身,將本子放回胸前的口袋裡。

    姚采茵沒有站起來送他們,她靠著沙發,揉著太陽穴。艾琳送他們到門口,而後走到廚房,拿出柳橙汁,倒了一杯給姚采茵。

    「喝一點,心情會好一些。」

    她沉默地接過杯子,聽話地喝了一口,過了一會兒才道:「我知道她出事了,但沒想到是這種這種事。」她吸了下鼻子。

    艾琳在她身邊坐下,眼眶也是紅的。「我們會查清楚的。」她摸摸她的頭給她一點安慰。「我去見彭士奇」

    「不,不要。」她阻止。「這件事我自己來」

    「可是」

    「我知道你擔心我,艾琳,我答應你我會很小心,但有些事我必須自己去做,我只是一時太難過,如果我沒去英國或許」

    「嘿,別自責。」艾琳打斷她的話。「你不可能照顧她一輩子。」

    她落下眼淚。「我可以的,只是我拒絕了她,結果現在變成這樣」

    「別說這種話。」艾琳大聲道。「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自己的人生負責,你不需要有這種愧疚感,如果你沒離開她,有可能你們兩個現在都死了。」

    姚采茵沒說話,只是沉默著。

    一坐上車,赤蛇立刻拿出筆記本,迅速瀏覽過自己記下的文字。

    「有什麼不對?」詩人瞄他一眼,開車上路。

    「沒有。」他合上筆記本。「你以前認識的姚采茵是怎麼樣個性的人?」

    他揚了下眉頭,才道:「我們見過幾次面,前幾次都只相處兩三分鐘左右,不過要回台灣前,我帶著艾琳跟她在歐洲玩了一個禮拜,那時的她比較害羞,對人有防心,不過熟一點之後發現她還滿健談的。」

    「跟現在差距大嗎?」

    「是有點差距,現在感覺比以前活潑多了,也比較有自信,她在國外住了一年多,接觸到不同文化,我想個性改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有些人在國內害羞得很,到了國外可說是大解放」他抖了下。「開放得我都快認不得了。」

    見他一副不敢領教的表情,赤蛇微笑道:「幹嘛,切身經驗談?你又惹什麼女人?」

    「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你懷疑采茵什麼?」

    「我不是懷疑她什麼,只是覺得今天她給我的感覺跟昨天不大一樣,她昨天像花癡一樣,今天又規矩得很」

    「她妹妹發生這種事,她心情怎麼會好。」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就是怪你對女人不是很瞭解嗎?沒感覺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沒有。」他往右轉。「不過你說她花癡,我是覺得搭不起來,以前認識她的時候,她有點害羞不過誰曉得,說不定她忽然開竅,決定來個大解放,女人說變就變,沒辦法用邏輯說得通的」

    赤蛇瞄他一眼。「你當初怎麼沒對她出手?」

    詩人瞪他一眼。「拜託,她是艾琳的同學,就像妹妹一樣,再說我又不是看到女人就撲上去的色情狂。」

    「我還以為你十八到八十歲都不放過。」赤蛇取笑道。

    「八十歲就太超過了,不是我的好球帶。」詩人微笑道。「既然你有這個興趣,就留給你了。」

    「我沒有你這麼好的胃口,女人讓我消化不良,不管幾歲都一樣。」他又開始翻筆記本,原子筆有節奏地打著紙頁。

    「你很在意采茵。」

    「她一直讓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你覺得艾琳知道多少?」

    詩人的眼神由慵懶轉為犀利。「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小黑的事,姚采茵說她是因為小黑的女友找她算命,她才認識小黑的」

    「你懷疑不是真的?」

    「如果今天沒發現她妹妹這片光碟,我可能會相信,但是」他頓了下。

    「你有沒有注意到她剛剛看光碟的時候,看得非常認真。」

    他立刻明白話外之意。「你覺得她在找線索。」

    「對,她妹妹一個月前失蹤,這一個月她不可能什麼事都不做,我猜她在調查她妹妹的事。」

    「你懷疑艾琳也牽扯在裡面?」

    「只是懷疑,我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我們身邊的女人,專斷妄為的可不少,像我學姐明明知道一些事,可就是不講,還有小馬,記得嗎?她那些哥哥們要她別管曾博全的案子,她當耳邊風」

    「別說了,你讓我背脊都涼了。」詩人皺下眉頭。「該死!」他敲了下方向盤。「如果艾琳偷偷摸摸給我做出什麼事來,我立刻把她遣送回英國,叫管家把她關在城堡的水牢裡。」

    赤蛇瞄他一眼。「你家什麼派頭啊,還有城堡水牢,別跟我說你老爸是什麼皇親國戚。」

    相處這麼多年,他們也只知道詩人家裡很有錢,老爸是英國人,媽媽是台灣人,小時候在台灣住過幾年,後來就舉家搬到英國。

    詩人挑眉說道:「我家還有殺人的斷頭台,要不要見識一下。」

    「砍你的嗎?當然好。」

    「去你的。」

    兩人同時笑了出來。

    ☆☆☆      ☆☆☆        ☆☆☆

    下午特勤隊接獲情報,三名綁架案主嫌進入某公寓躲藏,隨即派人支援攻堅,與歹徒對峙了五個多小時,鐵門上都是彈痕,最後分局長打出親情牌,請出主嫌的父母親情喊話,才終於讓歹徒棄械投降。

    下班的時候赤蛇累得直想回家睡覺,而後忽然想起忘了給老爸打電話,看看時間已經晚了,決定還是明天再說,坐在計程車上時,他忽然決定先到姚采茵那裡一趟,反正順路,再來是他想給她一點忠告,不管她聽不聽得進去,有些話還是得說。

    靠近目的地正準備下車時,正好瞧見姚采茵坐上計程車,赤蛇立刻要司機跟著前面的車走,他不知道她要去哪,不過這麼晚出門絕對沒好事,更別說她穿得一身火紅,裙子短得引人遐想。

    二十分鐘後,車子在一間夜店停下,赤蛇皺起眉頭,這家店據聞是黑道所開,老闆是松滬幫的分堂堂主彭士奇,他們曾接獲情報,這家店有販毒及賭博情事,但一直沒查到確切證據。

    姚采茵真的如他所想,為了調查妹妹的事,什麼危險也不顧,隻身闖入虎穴,明明白天才看到妹妹淒慘的遭遇,她竟然沒有絲毫警惕,想到這兒赤蛇不禁生起氣來。

    他跟著她走進店裡,一邊觀察週遭的人事,顧客幾乎都是年輕人,喧鬧著跳著舞,她直接往包廂走去,消失在門後。

    他遲疑著要不要進入包廂,現在情勢不明,貿然進去有風險,但又擔心她在裡頭出狀況,他隱身在燈光昏暗的角落,跟服務生點了杯飲料。

    視線所及,沒看到任何黑道上的熟面孔,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畢竟他不可能認識所有道上的人,尤其是誤入歧途的青少年,若無犯案,他是不會有印象的,不過那股氣味多少可以認出來。

    條子有條子的架勢跟氣味,黑道自然也有,他即使什麼都不做站在這裡,就已經有幾個青少年注意到他。

    他老爸是個軍人,從小教導他跟老哥要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做人,走路、吃飯都要有規矩,上不愧於天、下不愧於地,應用在吃飯上就是不能留下一絲剩菜剩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走路要挺、要正,不要彎腰駝背,眼睛要直視前方,這類的生活規矩是用打的教育實施出來的。

    他這輩子做過最叛逆的兩件事就是賽車和染髮,賽車已經是歷史了,頭髮還染著,偶爾回家見老爸,一見到他紅棕色的頭髮就要由鼻孔哼個老半天,恨不得拿個剃刀把他頭髮全刮了。

    他唯一熟悉的站姿就是筆直,沒有彎腰駝背這回事,少年時期跟一幫朋友鬼混的時候故意駝背站著,卻連呼吸都不會了,老覺得呼吸卡在胸腔下不去,過了十分鐘,連胃都抗議了,從此之後他還是選擇直挺的站著,一看就是個軍人,就像個警察。

    幾個青少年不時往他這兒瞄,竊竊私語,大概在懷疑他是便衣刑警,他看了下表,正決定是不是該到包廂一探究竟時,姚采茵走了出來。

    他繞過人群,走到她後頭,將她拉到一旁,她嚇了一跳,回頭時拳頭已經揚起,一見是他,詫道:「你在這裡幹嘛」她恍然,「你跟蹤我?」

    他看著她還握著的拳頭。「如果真要對你不利,你的拳頭有什麼用?」

    她放下手,揚笑道:「我都不知道你這麼關心我。」她摸了摸他襯衫的領子,指甲是珊瑚的顏色。

    除了穿著誘惑人的性感衣裳外,她今天的妝也化得很野艷。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塗著白牆般的粉底,與脖子形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顏色,嘴唇又化得太紅,深怕別人不知道她化了妝。

    今晚的妝雖然有點濃,不過卻化得很好,甚至貼上了眼睫毛,讓她的眼睛瞬時變得迷人又風情萬種。

    他抬起她的下巴,脖子掛著一條細銀鏈,這回她可記得連脖子都抹上粉底了,還灑了一些亮粉,看起來水嫩又亮眼。

    「怎麼,你被我迷倒了?」她輕笑著,踮起腳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他皺下眉頭,不過沒有推開她,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不要跟我玩遊戲,我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現在立刻跟我出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我不能跟你出去,我還有生意要談」

    「什麼生意?」

    「這是商業機密。」她認真地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你知道這家店的幕後老闆是誰嗎?」

    「彭士奇,大家都叫他奇哥,有什麼不對嗎?」她揚眉。

    既然她知道幕後老闆是誰,沒理由不曉得他與黑道有掛勾。「你真的想要玩火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妹妹沒找到,連自己都賠進去了。」

    她依舊笑著。「謝謝你的關心,我自己會注意的,再見。」她惡作劇地又親了一下他的下巴,才轉身離開。

    赤蛇皺著眉頭,這女人真的是講不聽,他瞄了四週一眼,發現那些少年又在看他。

    他當機立斷下了個決定,一個跨步上前,轉過她的身,將她扛上肩膀。她驚叫一聲,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現場開始有人看好戲的吹了聲口哨,還有人拍手鼓掌。

    「我說真的,放我下來。」姚采茵生氣地以指甲掐他的背。「我有正事要做。」

    他沒說話,故意打了下她的臀部,示意她乖點。

    「好耶!」有人叫嚷。

    赤蛇往門口走,忽然有個矮壯的男人攔住他。

    「把姚小姐放下。」

    姚采茵的臉正對著他的背,看不到赤蛇前面的人,不過聽聲音應該是店裡的管事。

    「她是嫌犯,你要擋我,就跟我一起進警局。」他從口袋裡掏出證件。

    管事吃驚地退了開去。

    「我們這裡沒犯法吧!警察大人。」

    姚采茵抬起頭,看到彭士奇跟幾個弟兄不知何時已從包廂走出,她做夢也沒想到會這麼狼狽地倒掛在一個男人身上,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頓時感到尷尬無比。

    不過她還是盡可能維持鎮定的表情,笑著朝他們揮手。「不好意思,我們可能要改天再談了,我男人醋勁很大,不喜歡我穿這樣拋頭露面。」

    彭士奇叼著一根煙,眼下的長疤讓他看起來像一個哭臉面具,聽到她說的話,眼神沉了下來。

    赤蛇側身瞄了彭士奇一眼,不過並未說什麼,跨步走了出去。

    「怎麼樣,大哥?」彭士奇身邊一個兄弟問道。「要不要攔住他?」

    「攔他幹什麼,沒聽到他說他是警察嗎?」他吐口煙,將香煙夾在手上。

    「可是姚采茵」

    「不用理會她。」他轉身走回包廂。

    一到外頭,赤蛇立刻將她放下,招手叫了輛計程車。

    「你壞了我的事你知道嗎?」姚采茵一落地就罵道。

    「我是在救你的命。」他不顧她反對,將她強拉上車,對司機說了姚采茵的地址。

    姚采茵恨不得往他臉上揍兩拳,但她忍下發飆的衝動,不過想到就這樣放過他,心裡這口氣又嚥不下。

    她開始掙扎地捶打他,高分貝地叫著:「你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

    「你克制點。」他冷喝一聲。

    司機由後視鏡看著兩人,不會是載著兩個瘋子吧?

    「你你自己不要我,又不許我去找別人。」她乘機踢他兩腳。抓他的頭髮。

    「你幹什麼!」他生氣地抓住她的手。「很痛耶。」她都快把他的頭皮扯下來了。

    「我不管你這個臭男人」她大哭。「讓我丟臉死了,把我扛出來,多難看,以後我怎麼做人,萬一孩子流掉了,我絕不原諒你。」

    他驚訝地看著她,隨即火道:「你再胡扯,我抓你去警局。」

    「司機先生,你評評理,他這樣恐嚇我」她抽噎地抹去眼淚。「誰不知道警察局是你家開的,就會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赤蛇對司機說道:「不用理她,她精神狀況有問題。」

    司機一臉尷尬,不知要聽誰的。「那個你們喔」

    「哼,你惡人先告狀。」她用力掙扎,他卻不放手。「我告訴你,這個孩子我是打算生下來的,你不要逼我去墮胎,畢竟你是孩子的爸爸」

    「你再胡扯我」

    「啊不要打我,我錯了。」她大叫,身體左右擺動掙扎著。「不要打我」

    「你別鬧了。」他又好氣又好笑。

    「看起來精神狀況好像真的不太好,你也很辛苦。」司機說道。

    姚采茵在心裡竊笑。「我不鬧了,你放開我嘛。」她可憐兮兮地說。

    他警告地看她一眼後才鬆開她的手,她嘟嘴甩著手。「你抓得好用力喔。」

    他沒理她,逕自望向窗外,她卻忽然咬住他的脖子。「我是吸血鬼。」

    「搞什麼」他推開她的頭。

    「玫瑰花。」她大叫一聲,從他領口抽出一朵玫瑰花。「送你。」

    他驚訝地看著她,摸了下脖子,哪裡來的花。司機詫異地張大嘴,從哪裡變出來的?

    姚采茵忍住笑,用力拍了下手,大叫一聲:「兩朵玫瑰花。」

    他驚愕地看著一朵玫瑰花變成兩朵,他直覺地抓住她的右手,查看有無機關。

    「我愛你,寶貝。」她親了下他的額頭,赤蛇還沒從驚愕中恢復,她又大叫一聲,「啊,找到一千塊。」左手從他背後抽出錢來。

    「給你一千塊,司機先生,不用找了,請你送我們去月球,我想回家了。」姚采茵將錢丟到前座。

    赤蛇笑出聲,司機也笑了。「那個月球我沒辦法喔。」

    姚采茵對著赤蛇擠眉弄眼。「喜歡嗎?警察大人?」她摸了下他的耳朵,掏出一枚硬幣。「送你,可以許願喔。」

    她的笑容淘氣又頑皮,他放棄思考她是如何變出這些東西的,魔術這種東西不是他弄得懂的。

    「那一千塊是我的還是你的?」他接過硬幣,詳細端看,是真的五十元硬幣,不是偽幣。

    「當然是你的。」她在他耳邊說道。「你不用摸口袋了,你的皮包在我身上。」

    他抓住她的雙手,卻沒看到皮夾的蹤影,原來她剛剛大鬧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不過她能這樣摸走他的皮夾,他還是很佩服。

    她調皮地笑著。「想知道在哪裡嗎?很隱密喔。」

    「快點拿出來。」他沒好氣地說,這女人真是一點都大意不得。

    「你不搜我的身嗎?」她高舉雙手,故意說。

    「再不拿出來,我真的把你扭送警局。」他警告地說。

    「你好無趣喔。」她彎身撿起被她踏在腳下的皮夾。

    他接過皮夾,檢查了下裡頭的東西,證件沒少,千元大鈔真是少了一張,她的手法還真是快。

    「玫瑰花你藏在哪?」他忍不住問。

    她又笑了。「商業機密。」

    他好笑地搖頭,沒再追問,接下來的路程她不再胡鬧,規規矩矩地坐著,也沒再變什麼魔術。

    到達目的地後,她以為他會離開,沒想他卻送她上樓,說有話要跟她說,她走出電梯,拿出鑰匙。

    「讓我猜猜你想跟我說什麼,乖乖地待在家,你妹妹的事交給警方對吧!」她打開門,順手按下電燈開關。

    「你知道就好」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屋內就像颱風過境,所有桌上櫃上抽屜裡的東西全被掃到地上,亂成一團,連沙發都被割了開來。

    看來她是被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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