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來襲,台北街道一下子冷清許多。
倒是有一個女孩,獨自站在摩天大樓的廣場前已超階級過半個小時。
她叫蘇映雪,人如其名,皮膚白如雪,雖不是大美女,但清新可愛。
每晚下班,她必定佇足在摩天大樓前的廣場。等待白馬王子出現。自從看了日劇「東京仙履奇緣」,她就無可救藥地幻想著自己能有雪子那般好運,遇到英俊多金的高木先生,將她從平淡的生活帶到浪漫的愛情世界。
可是,到台北工作已兩年,她的名字到現在還沒排進丘比特射箭的名單。
追求她的人也不是沒有,只是和她心目中的高木先生相距甚遠。怪只怪她所從事的工作——高四補習班導師,以至於追她的全是年齡差距在五歲以上的青少年,而她自認沒有老牛吃嫩草的癖好。
也曾想過去參加社交性的聯誼社,多認識些男人,但她要的那種高級貨,只有在年費百萬的高爾夫球俱樂部才能碰到,只可惜她年收入連四十萬都不到。
同事都勸她去參加只要繳一仟元就能成為會員的「現代紅娘」聯誼社,不過她沒興趣,那些男人在她眼中,全是看都懶得看的地攤貨。
映雪不是不明白,灰姑娘與白馬王子在現實生活中相遇的機率等於——零。
「蘇老師,下課後能不能在新光大樓前見個面?」
那是她所負責的那一班醫科升學班中最帥的學生——宋之捷,用一種近似求救的語氣對她說的話,也是她此時此刻站在這裡吹風受凍,快變成冰人的原因。
不過,她實在想不透宋之捷會有什麼煩惱?
以宋之捷的成績要考上台大醫學院毫無問題,更何況他之所以會重考,不是名落孫山,而是不願屈就醫學院,陽明醫學院的校長若知道不氣得吐血才怪!
宋之捷長了一張不折不扣的帥臉,不過南陽街的女孩卻沒一個倒追他,因為他已有女朋友,她叫貝小茵,兩人恩愛得如膠似漆,連蚊子也飛不進他們之間。
貝小茵就讀美國學校十年級,每晚她都到補習班等宋之捷下課,人不但長得甜,連性情也像蜜棗,分文不收地在補習班幫忙接電話、改考卷、準備粉筆樂得班主任嘴巴笑得合不攏。
難不成是情變?映雪身子不由地一顫。
從貝小茵這幾天不見蹤影的異常現象看來,這個可能性似乎不小。
雖然和他們以朋友相稱,但是關於他們之間的愛情,映雪知道的很有限,只聽小茵淡淡的說過,她很擔心兩人的愛沒有明天什麼樣的愛會沒有明天呢?
這個問題太深奧了,不是沒有戀愛經驗的映雪所能理解的。
隔著馬路,不難發現宋之捷和貝小茵的身影,他倆的身材都不得高挑、修長,走在路上特別顯眼。然而映雪卻注意到,小茵今晚走路的姿勢非常不協調,像是腳被綁了百斤的鉛,好沉重。
「小茵,你眼睛怎麼這麼紅!是不是之捷欺負你?」
映雪著實大吃一驚,看起來總是活潑快樂的貝小茵,此刻眼皮卻腫得像核桃,似乎哭了不只一小時,瞧那紅腫的程度,鐵定是哭了一整夜小茵只是一個勁地搖頭,彷彿聲帶早已哭啞,根本無法發出聲音。
「蘇老師,你一定要幫我們,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之捷哽咽的說。
「看你們的樣子不像是吵架難道是」映雪咬了咬嘴唇,不願輕易說出「偷嘗禁果」四個字。
在南陽街,為了排解重考的壓力而做出糊塗事,幾乎每個月都能聽到,而且通常都是以墮胎草草了結。更糟的是,這樣的戀情,來得快,去得也快,隨著聯考考完也跟著消失,根本就不能叫愛,充其量不過是性。
但是從他們互看的眼神中,她相信他們之間在愛,而不是一場遊戲。
她好羨慕他們擁有彼此,擁有真愛,不像她,從商職畢業之後,在家裡經營的采砂場做了三年會計。那段日子,她黨自喻是蹲苦窯,然而她一直以為只要來到台北,灰姑娘的奇跡就會降臨在她身上如今二十三歲的生日都快到了,愛情長什麼樣,她還沒見識過。
「是的,那件事我們做了。」之捷很用力地點頭。
小茵以充滿愛意的眼眸支持之捷。
「是不是有了後果?」映雪猜八九不離十。
「嗯。」
「之捷你是大意?還是故意?」
「都有吧。」之捷是要考醫科的,這種知識照道理比常人充足。
「懷孕不是兒戲,你們打算怎麼辦?」現在的年輕人做事真教人捏把冷汗。
「我們想跟蘇老師借點錢」之捷吞吞吐吐地開口。
「要墮胎嗎?」映雪一臉的驚愕和不悅。
「不,我絕對不會扼殺生命。」小茵瑩亮的眼睛閃著堅決。
「錢是拿來當生活費,不是墮胎費。」之捷手搭在小茵肩上,輕聲安撫。
「你們的父母知道嗎?」映雪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放心了不少。
「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會毫不留情地拆散我的小茵。」
「總是自己的爸媽,你們就這樣私奔,他們會擔心得吃不了,睡不著。」
「蘇老師,你不瞭解我家和小茵家之間複雜的糾葛,總之上一代不愉快的事,沒有理由要我和小茵也成仇人,不能當愛人。」之捷氣憤地嘶吼著。
很難得看到之捷這麼憤怒的表情,彷彿是被某種不知名的痛苦壓迫了好久,就在這瞬間爆發了映雪感到心疼,他們的愛情,竟要歷經有如切斷臍帶那樣的苦難,才能存活下來。
既然是不能瞭解的家務事,映雪也不好意思讓好奇心繼續下去。
「房子找到了嗎?」
「有,但是五萬元的押金付不出來,所以才找蘇老師幫忙。」
「五萬元我有,那以後的生活費呢?」
「我會去打工賺錢。」之捷像個顧家的丈夫般說道。
「在肚子還不明顯前,我也會去打工。」小茵表明做妻子的立場。
誰說貧賤夫妻是穿著牛衣對泣,眼前的兩位,可是眉目傳情。
映雪心想,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刻——因為她看到了真愛。
「之捷,你的聯考怎麼辦?」映雪關心的問。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之捷故作瀟灑的說。
「那以後呢?還考不考大學?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台灣的經營之神祇有小學畢業,所以我相信,高中畢業也可以有番作為。」
從之捷閃爍的眼神裡,映雪清楚地知道,那是意氣用事的說法。
「小茵你呢?是不是打算先休學一年,等孩子生出來之後再復學?」
「不,我不會再回學校,以免被他們找到。」
「你們難道都不得沒想過,你們的孩子可能是化解兩家仇恨的關鍵?」
「不可能。」之捷和小茵異口同聲的回道。
映雪眼睛睜得好大,想到自己雖然也算是離家出走的女兒,但她在工作和住處都有著落後,馬上為了封自我懺悔加撒嬌的信寄給雙親,化解了親子之間的不愉快,並且還收到爸媽匯來的二十萬,說是給她交男朋友的置裝費天下父母心都是「同款」——嘴硬心軟。
但是,在之捷和小茵的眸光中,只要擔到彼此的家庭,他們的眸光就充滿了惶恐與悲傷,究竟他們的上代結了什麼樣的深仇?
這對小戀人,真像羅密歐和茱麗葉的翻版,愛得也無奈。
映雪很希望自己能替他們做些什麼,除了金錢以外,她還想組他們像親人般的關懷,以一個姐姐的身份。
「既然你們已經下定決心要過自己的日子,我也只好祝福你們。」
從提款機領了十萬元,映雪不容拒絕地硬塞給之捷,多出來的五萬元,是給小茵補身子用的,然後留下他們的住址,以便日後幫忙。
和他們揮手告別,映雪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知怎地眼眶竟熱了起來,二月的夜風雖然是寒涼的,但她整個人卻像被火爐溫暖著,她知道他們的愛情之火感染了她。
手握著紙條,那是小茵用之捷的背當墊板寫下的住址,握在手心裡的感覺,仍有幸福的餘溫,但映雪並不知道,這張紙條其實就是丘比特的箭「管家來電說,小姐還沒回家。」
「宋之捷的情形如何?」
「董事長料的沒錯,宋之捷沒去補習班上課。」
「宋家那邊呢?」
「據我所知,宋之帆也派人到外打探宋之捷的下落。」
「根據你的調查在補習班裡,誰最有可能協助他們做私奔這種傻事?」
這是在一輛純白賓士車裡的對話,坐在司機旁的是個機要秘書,他叫曹彰,三個月之後做新郎倌,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節,雖然他的心情非常興奮,不過坐在後座的董事長沒讓他下班,他仍然展現出十分敬業的態度。
坐在後座的董事長,年紀並不大,只有三十一歲,不過卻擁有十家以上的公司。
他叫貝雲鵬,商場上的人又叫他「冷面殺手」,可想而知他不常笑,尤其是在商場競爭時,打敗對手不是他最終的目標,徹底消滅對手才是,因此害了一堆人失業,在商場上可說是惡名昭彰,讓人恨到牙痛。
但商場上巴結他的企業老闆遠比排斥他的要多上許多,特別是那些有未出嫁女兒的老闆們,競相邀請他吃飯,好安排女兒在聲作陪。
不過他忙得連得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幾乎餐餐都在公司吃外賣。
早在三天以前,他就安排要帶他侄女,也就是貝小茵,在情人節這天去吃懷石料理,可是小茵卻離家出走,這讓貝雲鵬非常生氣,他知道一定有人暗中慫恿小茵做錯事,而他絕不會輕饒這個罪魁禍首。
「宋之捷的班導,蘇映雪,有人在小組失蹤前一天看見他們三人在一起。」
「立刻去找她,絕對不能讓宋之帆趕在我之前。」
「是。」曹彰回頭對司機下令,「南陽街。」
就這樣,映雪莫名其妙地捲入了貝家和宋家的戰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