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起床一直到上了飛機,段彬衛就像一座冰山,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但,他愈是冷淡,夏莉兒愈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因為搭的是日航飛機,機上提供台灣和日本的報紙,她刻意選了一份印著日本字的報紙來看,其實她不懂日文,她只是想唬他,讓他以為她是語文天才。不過當她看到財經版寫著「教父」兩個中文字時,她全身貫注地盯看報紙,連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都不知道。
日文報紙多半使用從唐朝時期演變而來的片假字,她勉強拼湊出少許的訊息,只知道日本記者們猜測這次奧克斯組團來日本洽商合作事宜的層級很高,甚至有記者大膽假設其中可能有奧克斯的傳奇人物——教父。
太好了!一想到要跟「教父」見面,她渾身細胞充滿了斗志。
他看她盯著報紙上「教父」兩個字賊笑,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你看起來書讀得不錯,你一定懂日文。」她把報紙遞給他,試探地問:「報紙上寫了「教父」這兩個字,我是艾爾帕西諾的影迷,你幫我看看這則消息是不是在說艾爾帕西諾到日本訪問?他住哪間飯店?在哪兒開記者會?我想找他簽名。」
「你很適合演騙子。」他覺得她話越多越表示此地無銀三百兩。
「才不,最適合我的角色是演你的情人。」她頭枕在他結實的肩膀上。
「我警告你,見到我爸爸時別亂說話。」他不快地推開她。
「放心,我一定會讓他覺得你交了一個美麗大方又溫柔的女朋友。」
「你如果敢說我們是男女朋友,我現在就把你從窗口丟出去。」
「窗戶這麼小,有本事你就把我丟出去。」
「若下是眾目睽睽之下,我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你。」
「你看!窗外的雲海好美!」她孩子氣地大叫,避開他殺人的目光。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連她名字都不知道,到時他怎麼向爸爸介紹她?
「我有四個名字。」她從腰包裡取出四本護照,一臉難以抉擇的表。「田靜,,琪、岳湘、夏莉兒、崔子怡,你喜歡哪一個名字就叫我哪個名字。」
「夏莉兒好了。」他不經考慮地沖口說出。
「我也是最喜歡這個名字。」她露出感性的微笑。
「你今天看起來不只十七歲。」他眼睛一亮,盯著她的臉看。
「化妝的緣故。」她若無其事地說。「再過一年,我就滿十七歲了。」
「真的嗎?」他不信地搖了搖頭。
「騙你的是小狗。」她笑得很不自然。
「在餐廳時,你就已經學過狗叫了。」他提醒她。
「嗚!」她像被踩到尾巴的可憐小狗,發出哀哀的叫聲。
「既然你已經成年,我想我要改變對你的態度了。」他預警地說。
「你急於確定我的年齡,是不是想動歪腦筋?」她挑逗地眨眨眼睫毛。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他冷哼一聲。
「我臉上沒貼金,只有撲粉而已。」她笑嘻嘻地說。
「跟你說話,壽命會減少。」他套上耳機,沒興趣跟她窮攪和。
「我又不是死神!」喃喃自語之後,她轉過臉看窗外,心裡想著下一步棋。
段彬衛心不在焉地聽著古典音樂,他的目光不時瞟向夏莉兒的長發,她今天沒有綁幼稚的馬尾巴,長發披肩的模樣讓她看起來至少增加三歲,像個散發清秀氣質的女大學生,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她頂有魅力的。
不過,他提醒自己別中計,雖然他一開始並不認為她是美人,但現在他卻認為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唯一能激起他男性荷爾蒙分泌的佼佼者,就算這次的任務完成之後,他們將不再見面,他想他會永遠記得她這個壞嘴巴的女孩!
到了日本,跳上計程車,司機是個中規中矩的優良駕駛,盡管他一再用純正的英語要求司機開快一點,他趕時間,但司機卻充耳不聞,日本人聽英語跟鴨子聽雷的反應差不多。眼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焦急也沒用,只好接受開會遲到的事實,而她則在一旁竊笑,原來他也不懂日語。
一進奧克斯大樓,她就像他的行李似地被他扔在會客廳,而他則是直接走入會議室,坐在屬於他的空位上,他一直試著趕快進入狀況,但不知道為什麼夏莉兒的影子總會跳進他的腦子裡……
他突然覺得開會很無聊,還不如跟她斗嘴來得有趣!
一想到這兒,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不敢面對台上灼灼的眼神。
從小,他就肩負著奧克斯這個重擔,唯有大學那四年讓他稍稍有喘息的時間。其實,以他的聰明不用四年就可以讀完大學課程,但他故意不好好讀書,為的就是遠離「教父」。他曾仔細分析他對父親的感覺是,怕的成分略大於愛。
打從他懂事以來,他就坐在父親的旁邊,看著父親如何面對重重難關,他很敬佩父親,可是他愈來愈發現他不是父親,他無法做到面面俱到的境界,工作方面他有自信超越父親,但應酬交際,他永遠都不可能及格。
一陣熱烈的掌聲將他拉回神,這才曉得會議已經結束了,他跟著大家一起鼓掌,看著教父板著臉孔走向他,他驚愕地發現自己居然一點也不怕,甚至還勇敢地迎向教父苛責的眼神,其實他鼓掌是為自己叫好,他總算不再畏懼教父的嚴厲。
跟著教父走進董事長辦公室,不出他所料,即使在沒有外人的場合,教父對他和對任何人都一樣,仿佛他不是他兒子,只是一個手下一般,沒有關心,劈頭就是教訓的口吻。「你開會時為什麼心不在焉?」
「昨晚吃壞肚子,一個晚上跑廁所七、八次,沒睡好,所以才會精神不濟。」
「我不想聽任何我不想聽到的借口。」教父大發雷霆地拍桌。
「我錯了。」如果這叫愛之深,責之切,他寧願父親少愛他一點。
「交代你辦的事,進展如何?」教父接著問。
「一無所獲。」他有所保留地回答,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保護她?
「你有沒有想過,「藍精靈」有可能是個集團,或者是女性!」
「董事長說的很對,我會認真去思考這個可能性。」
「昨晚在你房裡接電話的女人是誰?」
「是個女孩,名叫夏莉兒,自稱未滿十七歲……」
事到如今,段彬衛只好實話實說,在教父的面前說謊,無異是自掘墳墓。不過他沒說出自己的心情,因為他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心情,他還需要一些時間厘清,但他心裡暗暗向上帝禱告,千萬別讓教父插手這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聽你這麼說,她的確是條線索。」教父若有所思地說。
「我一定會不負所托,盡速捉到「藍精靈」。」
「她現在人在哪裡?」
「在會客室。」
「中午,我們三人一起吃飯。」教父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是。」段彬衛心情無比沉重地走出董事長室。
從教父鷹隼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來教父另有打算,但他不知道教父會如何對付夏莉兒;他自己是泥菩薩過江,教父對他的辦事能力已經產生了不信任感,這也難怪,任誰也無法放心將重責大任交給連一個女孩子都搞不定的男人……
最讓他感到煩惱的,還是「藍精靈可能是女性!」這句話,他心中好像刮起一陣寒風,他很難不去懷疑她,她自己都承認自己不只十七歲,更何況教父一向料事如神……
他突然希望她沒有乖乖地在會客室等他,他無法想象教父揪出她的狐狸尾巴時,她的下場會是什麼?
不知不覺地他已來到會客室,上帝並沒眷顧他,一看到她興致勃勃地看著日本八卦雜志,一副不知大難臨頭的傻樣子,他的胃沒來由地一陣絞痛。
*****
到了幽靜的懷石料理店,關上繪著仙鶴的紙門,段彬衛和夏莉兒同坐長桌的一邊,教父則是獨坐一邊。不過教父現在的身分不是教父,也不是奧克斯的董事長,而是段伯伯,臉上掛著段彬衛從來沒有見過的慈祥笑容。
氣氛融洽極了,這反而讓段彬衛感到恐怖到了極點。
尤其是夏莉兒的開場白,差點讓段彬衛口中的綠茶噴到桌上。
「段伯伯,仔細一看,你跟哈裡遜福特長得還真像!」夏莉兒巴結道。
「這麼說,我可以去好萊塢當男演員了!」教父連笑聲都很穩重。
「不是男演員,是超級巨星。」
「瞧你的小嘴真甜,你若是我女兒,我一定每天笑呵呵,長命百歲。」
「有彬衛這麼傑出的兒子,段伯伯,你睡覺一定也是笑瞇瞇的。」
「夏小姐,我可不可以直接叫你莉兒?」
「這是我的榮幸。」
「莉兒,你看起來好嬌小,今年幾歲?」教父問道。
「我跟彬衛說過,我未滿十七歲。」夏莉兒用可愛的聲音回答。
終於兩個人開炮了,坐在一旁被當成隱形人的段彬衛,佯裝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是他頭一次和父親吃飯覺得胃口不錯;雖然他吃得津津有味,不過他的耳朵卻像雷達一樣,仔細聆聽兩人說話的內容和語調。
「你還在發育,需要多吃一點,將來身材才會好。」
「哦!」夏莉兒從滿嘴牛肉的口中發出驚歎聲,然後促狹地說:「難怪彬衛說他喜歡胸部大的女人,原來是得自遺傳,段伯伯也有這種癖好啊!」
換做是其他德高望重的長者,聽到這種諷刺都會臉色微慍,但教父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早已練成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他以關切的口吻轉移話題:「你還未成年,你爸媽放心你跟彬衛在一起嗎?」
想做戶口普查,調查她的身分背景,門都沒有,夏莉兒心裡這麼想,她早已做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備戰計劃,不疾不徐地說:「他們不知道我在這裡,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你是孤兒?」教父以為只要找這全台灣的孤兒院就會得到答案。
「不是,是流浪兒,我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夏莉兒搖頭否認。
「那你怎麼養活自己?」教父益發感到她人小鬼大。
「在未認識彬衛以前,我在便利店打工。」這點當然只能說謊。
「這麼說,彬衛現在負責養你……」教父不悅地瞪著裝聾作啞的段彬衛。
「彬衛對我非常好,不但供我吃供我住,還出機票錢帶我來日本玩。」
「你們之間進展到什麼地步?」教父眉頭難得地皺了起來。
「雖然我和彬衛同居,但他睡沙發,我睡床。」夏莉兒敬佩地說。「我只能說我遇到一個好男人,這都要歸功於段伯伯,教子有方。」
「說得好,來,咱們一起為正人君子干一杯。」教父想灌醉夏莉兒。
夏莉兒不疑有詐似地舉起酒杯,一口飲盡之後,又回敬教父。兩人你來我往,眼看一瓶齊瓦士剩不到半瓶,段彬衛擔憂地看著夏莉兒,她已經出現醉態,身體不停地搖晃,他很想叫她不要再喝了,可是在父親面前他怎能開口……
不一會兒,夏莉兒做出更失態的舉動,她像只小狗似地爬到教父的身旁,然後像跪在佛像面前般懺悔地說:「段伯伯,對不起,我不該說謊。」
「你說了什麼謊?」教父和段彬衛都屏息以待,想聽聽看她會說出什麼樣的醉話。
「其實你一點都不像哈裡遜福特,你比較像艾爾帕西諾飾演的教父。」
「我比他高……」教父顯然很吃驚,但更吃驚的是段彬衛。
其實,打從第一眼見到段伯伯,雖然他的表情和藹,但人是很難掩飾自己的眼神,所以眼睛叫靈魂之窗;夏莉兒早看出他並不像表面那樣親切,所以她故意藉酒裝瘋,看到這對父子臉色同時丕變,她更確定段伯伯就是教父。
一聲干嘔,夏莉兒趕緊摀著嘴說:「我不行了,我要去洗手間。」
見她想站起身卻雙腿不聽使喚,一股沖動使得段彬衛不顧父親的想法,急忙起身,雙手繞到夏莉兒的腋下,但教父忽然也起身,一手撐著夏莉兒,緊繃著臉,責怪地說:「女生洗手間你能進去嗎?去叫女侍來扶她去!」
段彬衛只好乖乖地去叫女侍,夏莉兒一不在,教父立刻坐回原位,斟了一杯酒,生悶氣似的一口飲盡,然後才說:「楞在那兒干麼!還不快把門關上!」
關上了門,段彬衛回到自己的座位,被沈默的氣氛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他知道父親的觀察力十分敏銳,一定會問他跟她的關系,坦白說,他根本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對她的感覺……
「那個女孩非常不簡單,她恐怕一眼就看穿我是教父。」
「我領教過。」段彬衛點了點頭,心裡覺得夏莉兒棒呆了。
「她的指尖有一層薄繭,顯然她經常打電腦。」教父扶她的用意在此。
「我沒碰過她的手,這點我不知道。」段彬衛感到胸口揪成一團。
「就算她不是「藍精靈」,也是「藍精靈」的美人計。」
「就憑她的身材,還沒資格做美人。」
「你對她有什麼感覺?」教父的目光比探照燈還亮。
「爸,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段彬衛臉部表情頓時一沈。
「我只是提醒你……」教父話還沒說完。
「我不會抱著洗衣板睡。」段彬衛嚴正地打斷。
「我看她對你好像有點感情,你不妨反遏來使出美男計。」
她是裝的,段彬衛心裡這麼想,不過卻回答:「我會努力讓她愛上我。」
教父很滿意這個答案,剛才看到兒子心急如焚地起身扶夏莉兒,一瞬間他以為失去了兒子,不過看他現在又回到以前聽話的模樣,他決定原諒他一時的背叛。他清楚地知道他跟女人接觸的機會不多,建議地說:「必要時,把她帶上床。」
「恕我無法做到。」段彬衛斷然拒絕,他覺得跟沒有感情的女人上床是嫖客的行為。
「你是男人,上床不會讓你少塊肉。」教父冷冷地說。
「這是原則問題……」段彬衛的話被一聲拍桌的巨響打斷。
「你的原則太多了!為了成功不擇手段,才是男人唯一的原則。」
段彬衛聽了一肚子火,正想反駁,紙門被拉了開來,夏莉兒腳步仍不大平穩地走了進來,仿佛要跌倒似地坐在榻榻米上,先是嗅了嗅鼻子,然後眼珠骨碌碌地從教父轉到段彬衛臉上,明知故問:「好濃的火藥味!你們父子倆在吵架嗎?」
「沒有。」段彬衛轉移話題道:「你還好吧?」
「吐過之後,整個人清醒多了。」夏莉兒露出很有精神的甜笑。
「後天有一個很重要的晚宴,彬衛你可要帶莉兒一起來。」教父邀請地說。
「這麼重要的晚宴,我……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夏莉兒欲言又止。
「為什麼不來?」教父心中暗暗一驚,還以為她看穿他的用意。
「我沒有錢買漂亮的衣服。」夏莉兒可憐兮兮地說。
「彬衛,明天放你一天假,帶莉兒去買套和服。」教父指示道。
「謝謝段伯伯。」夏莉兒大樂,她簡直像台吃定段彬衛的吃角子老虎機。
*****
吃完晚飯後,教父走向駛抵料理店門前的豪華座車,先一步離去。
段彬衛和夏莉兒則坐進相隔不到三分鍾的第二部豪華轎車,兩部車行駛的方向並不一樣,教父要趕到大阪去見一位重量級人士,今晚不回東京,很明顯他是故意避開,好讓段彬衛進行美男計。
車子漸漸遠離霓虹燈閃爍的街道,進入林蔭山路,夏莉兒一進車裡就昏睡,段
彬衛一臉木然地望著窗外,但心思卻是雜亂的,他正為不知道該如何勾引她而苦惱;或者說他是苦惱自己將要用骯髒的手段取勝,一股自我厭惡的情緒便油然而生。
他的人生是在生下來那一刻就由父親做了決定,不容任何人,也不容他改變。這樣的人生,嚴格說起來沒有失敗,也沒有歡樂,只有不斷地增強自己的實力,按照父親的計算,三年之後他將執掌奧克斯,成為新教父。
冷樸常笑他根本不算人,是黃金做的傀儡,以前他對這句嘲諷不置可否,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居然變成一把利刃似地刺痛了他的心……
就在他痛心之際,一陣緊急煞車聲之後,又接著「砰」地一聲將他拉回神,原來是一條野狗突然沖入路中央,司機佐佐木為了避開它,一個不小心車子打滑,車頭撞上路旁的大樹,幸好有安全氣囊的保護,司機才逃過一劫。
不過,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夏莉兒整個人毫無防備地撞上前座的椅背,胃部一陣翻攪,讓她緊張地推開車門,沖到草叢中,嘩啦嘩啦地大吐特吐起來。
「你要不要緊?」段彬衛也趕忙下車。
「你別拍我的背,越拍我越想吐。」夏莉兒難受地說。
「這位小姐會不會是腦震蕩?」佐佐木見狀,連忙以流利的中文問。
「呸!我沒那麼衰,我只是酒喝多了。」夏莉兒懷疑佐佐木有意謀財害命。
「對不起,路上突然沖出一條狗,害小姐受驚了。」佐佐木澄清道。
「算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這個司機太有禮貌,反而讓夏莉兒疑心加重,教父派懂得中文的佐佐木為他們服務,說的好聽是當他們的日文翻譯,不過他也有可能是監視他們一言一行的間諜。總之,日久見人心,走著瞧吧!
「段先生,你有沒有受傷?」佐佐木轉向段彬衛。
「沒事。」段彬衛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我很好,但車子就不好了。」佐佐木松了一口氣,但一看到有三分之一的車身擋在路上,接著說:「飯店就在前面不到一千公尺的地方,我去打電話叫拖車公司,能不能麻煩段先生在此看一下車子,免得再有意外發生。」
「你快去。」段彬衛點頭,佐佐木立刻拔腿就跑。
吐完之後,夏莉兒臉白如紙,雙腿一軟,就在穢物的旁邊坐了下來。
「這裡太髒了,要坐到別的地方去坐。」段彬衛拉了拉她衣服。
「我走不動。」夏莉兒搖了搖頭,整個人就像戰敗的老母雞。
「不會喝就不要喝,你何苦逞強!」段彬衛挖苦地說。
「你還不是一樣在他面前逞強!」夏莉兒反擊道。
「我聽不懂你在胡說什麼?」段彬衛真想撕爛她的嘴,但他知道就算把她丟進焚化爐,熊熊大火也燒不爛她那張嘴;不過,真的很難想象,那張硬嘴吻起來居然是無比的柔軟,而且令人回味無窮……
「我看得出來你們父子相處不怎麼融洽。」
「你喝醉了,眼睛花了,我和我爸的關系好得不得了。」
「奇怪!你的鼻子怎麼變長了?」夏莉兒調皮地拆穿他的西洋鏡。
「飄雪了!」段彬衛突然抬頭看著飄下綿綿細雪的天空,藉此轉移焦點。
「你轉移話題的「雞腳」很差。」夏莉兒舌頭打結地說。
「連「技巧」都說成「雞腳」,你還不承認喝醉了嗎?」段彬衛大笑。
「我承認我喝醉,不過我沒在你父親面前倒下。」夏莉兒沾沾自喜。
「來,我背你到干淨的地方坐。」段彬衛背對她蹲下身子。
「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夏莉兒起疑地間。
「如果你想繼續坐在這兒聞臭,我也不反對。」段彬衛作勢要站起身。
「對不起,女人都是很小心眼的,這點你應該很清楚。」夏莉兒趕緊跳上他的背。
緊貼著他強壯的背脊,輕嗅著他清爽的發味,在雪花飄舞的浪漫夜晚,一股異樣的感覺使她的心跳微微發顫,她想一定是緊張的緣故,這是她頭一次和男人有這麼親密的接觸,不緊張才怪!
夏莉兒很輕松地解釋那股異樣的感覺,但段彬衛就不一樣了,他後悔提出背她的建議,他是哪根神經不對勁?扶著她走就好了,干麼要做馬讓她騎!
最糟的是,隔著兩件厚大衣和數件內衣,他居然仍能感受到她身體的柔軟,他的身體因此而緊繃,迫使他隨便找了一塊石頭將她放下;他假裝注視山路上有沒有來車,偷偷地深吸一口氣,讓冷冽的空氣充塞肺裡,並祈禱今晚不要再有任何事發生,他只想好好地睡覺,並期望明天有充足的力氣應付她。
所幸,那個佐佐木辦事效率不錯,很快地坐著飯店的車子來接他們。
*****
泡了一個舒服的溫泉之後,段彬衛從男湯走出來,正好碰上從女湯走出來的夏莉兒;她綁著馬尾,身穿日式浴袍,腳上踩著木屐,卻一個不穩,身體向前傾,他及時抱住了她,從居高臨下的角度,他看到她敞開的衣襟裡頭……
老天!他是怎麼了!他不只注視她的胸部,他的手居然饑渴地想去摸它們!
就在他眼睛凸得跟金魚眼一樣時,她忽然抬起頭,他看得出她微啟的嘴唇本來是要向他說謝謝,可是卻被他眼中的火苗震住,這時他必須先發制人……
「你該不會是故意投懷送抱的吧!」段彬衛咽了口口水說。
「你喜歡這樣的安排嗎?」夏莉兒將計就計道。
「不喜歡。」段彬衛輕輕地推開她。
「你的眼睛可不是這麼想。」夏莉兒指出。
「我的眼睛怎麼想?」段彬衛瞇起眼睛,壓制火苗。
「別瞇了,它們已經吃到冰淇淋了。」夏莉兒拉合衣襟。
「以前我說你是高速公路,是不對的,剛才我發現你的胸前有兩粒小籠包。」
「大色狼!」夏莉兒冷不防地踢他一腳,木屐踢人是很痛的,趁著段彬衛哀哀叫的同時,她像個怕農夫追來,偷摘芭樂的頑童拔腿就跑。不過,只要一想到他剛才的眼神,她的膝蓋就一陣酥軟,根本跑不快。
「你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段彬衛很快就抓住她的辮子。
「好痛!」夏莉兒哇哇大叫,其實一點也不痛,她是叫給別人聽的。
「你少裝了!」段彬衛學聰明了,不再那麼容易被她的演技所騙。
「在日本,打女人是要坐牢的。」夏莉兒急中生智。
「女人打男人難道就不用坐牢嗎?」段彬衛拉著她的辮子,邁開大步。
「你要拉我去哪兒?」夏莉兒加快步伐跟上他,來到院中的魚池邊。
「沒人的地方,毒打一頓。」段彬衛嘴角揚起一抹殺氣。
「救命!」夏莉兒大叫,她真的有點怕,畢竟她整他的次數太多了。
「就算扯破喉嚨也沒人理你,因為沒人聽得懂中文。」段彬衛冷笑道。
「你看!流星!」夏莉兒手指高指著天空。
「笨蛋才會把頭抬起來。」段彬衛不屑的笑聲從鼻子裡出來。
「笨蛋是你,白白錯失了許願的大好機會。」夏莉兒不甘示弱地嗤鼻。
「你把握機會了嗎?」
「當然,我許了一個非常好的願望。」
「是什麼?說來聽聽。」段彬衛的怒氣似乎被好奇掩蓋住。
「願望是只能說給上帝知道,讓別人知道就不靈了。」夏莉兒賣關子。
「如果說出你的願望,我就饒了你。」段彬衛提出交換條件。
「勾小指頭約定。」夏莉兒翹起小指,補充道:「違者會被雷公打死。」
「快說吧……」段彬衛放開馬尾,一邊勾指頭,一邊催促。
「我的願望是這個。」趁他還沒閉嘴前,夏莉兒逮住十分之一秒機會吻他。
「這算什麼願望?」段彬衛不自主地做出意猶未盡的舔唇動作。
「魔咒之吻,吻了之後你會愛上我。」夏莉兒臉紅地說。
「不會靈驗的。」段彬衛的心緊擰了一下。
「又有流星!」夏莉兒猛地大叫。
「在哪兒?」段彬衛一副想許願的樣子,趕緊抬頭。
「騙你的,大笨蛋!」夏莉兒把木屐拿在手上,光著腳快速離去。
望著她的背影,在那套緊身浴衣襯托下,她的跑步姿勢一扭一擺,段彬衛發現她的腰好細,這使得她的臀部看起來豐圓,但此刻他的身軀卻該死的堅硬起來,看來他要去沖冷水了,在這溫度不到攝氏十度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