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山風侵襲著龍天行那副剽悍的強壯身軀,他彎腰鏟土,額際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滑落。
連著五日,他總趁著夜深人靜時,策馬狂奔上山來,在這個無人居住的高山上,親手為王兄造墓。
今日,他將王兄和李公公的屍體從原本掩埋的小土丘內挖出,雇了輛馬車,獨自一人驅車上山,將王兄和李公公的屍首重新安葬。
沉重的石碑立在墳前,他蹲下身,親自在石碑上刻字。
「王兄,愚弟能為你做的,僅此而已!」
龍天行的手搭在石碑上單膝跪下,垂首痛苦萬分的喃道。
這個地方,他尋覓了許久,確定它夠隱密、夠僻靜,他這才放心把王兄的屍體移放至此處。
他的第一個心願,總算完成了;接下來,他要去實現他第二個心願——帶鳳君妍離開厲王身邊。
這幾天,他人在南方,雖然沒有再目睹君妍依偎在厲王懷中的情景,但只要一思及君妍對厲王主動投懷送抱又使盡媚態,他的心就揪痛狂亂,常要抑制自己別衝上前拉開他們……
他再也不要忍受這種揪心的痛楚、再也不要……
毅然站起身,正當他拂袖欲旋踵離去時,一旁的草叢微微晃動,他耳一豎,大喝:「什麼人!?出來!」
草叢內的人屏氣凝神,動也不敢動,以為再過一會兒,龍天行使會離去,遂仍躲在草叢中,一點現身的意願也沒有,而他也不敢……
山風狂嘯著,草叢被風吹的忽高忽低。
龍天行劍眉蹙緊,長劍一揮,削掉了一半雜草,原先躲在草叢內的人,見無處可躲了,只好乖乖的走出來。
「龍……龍將軍。」
李道彎著身子,面有懼意的傻笑著,額際冷汗汨汨而下。
「是你。」
龍天行雙目散發著陰寒的冷光,神情陰鷙的嚇人,全身上下,隱含著一股教人不寒而慄的殺氣。
李道嚇的全身直發抖。
「龍將軍,我……我不是在跟蹤你,我……我……我是正好……正好路過此地,也不是……也不是沈副將要我跟蹤你的。」
恐懼的感覺侵襲他的四肢百骸,慌的他不知所云,竟在不知不覺中吐出事實。
「沈約要你跟蹤我!?」龍天行的眉頭蹙攏。
這麼說的話,沈約已經開始懷疑他投靠北國的目的,那沈約會不會也發現他和君妍之間的關係了?不行!他要在事情還沒爆發之前,先帶君妍走。
他不要君妍受到傷害!
也許厲王傷不了君妍,但厲王有強大的兵隊,那一大批兵隊圍上來,就算君妍的武功再怎麼了得,到時恐怕插翅也難飛。
「龍……龍……龍將軍,我……我們都是南國的子民,何……何必相殘呢?」李道以為只要說出這番道理,就可保住性命,誰知他認為的道理,卻反激怒了神色陰沉的龍天行。
龍天行大步一跨,伸手揪住李道的前襟,憤怒的往上一提——
「你還知道你是南國的子民!?當你打開城門的時候,你怎麼沒想到你是南國人呢?」陰狠的怒瞪著眼前畏怯的小人,聲聲句句皆是咬牙切齒的恨意。
「我……我……」
李道兩手扳著捉住他衣襟的那只強壯的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泛黑的臉色,顯示他隨時都有斷氣的可能。
龍天行憤然的將他甩在地上,迅速的抽出長劍抵住李道的咽喉。
「龍……龍將軍,不……不要殺我。」
李道雙手抵在身後,兩條腿一伸一屈,臀部一寸一寸地往後挪移——
他實在想不通,龍天行為什麼會對他們兩兄弟,趕盡殺絕。
原本,他是依照沈約的意思,勤加跟蹤龍天行,心想只要能捉到龍天行一丁點的把柄,再到厲王面前告龍天行一狀——
厲王若是不再器重龍天行,大將軍的職銜肯定會落在沈約頭上,而他好歹也能做個副將什麼的。
這一跟蹤上山來,卻赫然發現龍天行正著手埋葬哀王的屍體。
原以為若將這個大發現稟告厲王,他李道一定會獲得大大的賞賜,沒想到——
他還是被龍天行給發現了!
「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亮晃晃的劍尾又抵上前幾分。
「為什麼!?龍……龍將軍,我……我到底哪兒得罪你了?」李道悚懼的神情中,透著幾分困惑。「只要你說,我……我可以向你賠罪!」
「賠罪……」龍天行剛毅的面龐怪異地抽搐著。「這個滔天大罪,你賠得起嗎?」
「滔……滔天大罪!?」
「如果不是你們兩兄弟偷開了東西城門,厲王的兵隊哪能輕易攻入南國?南國會滅亡,你們兄弟倆是罪魁禍首!」
憤怒的語調逸出,促使手中握的劍往前一刺——
王兄的死、李公公的斷首……這一幕幕悲慼的景象,他一輩子都無法忘卻!
「李道,今晚我要用你的血來祭拜王上和李公公。」
龍天行的劍挾帶著龐大的怒意,一次次朝在沙地上翻滾的李道揮去。
「龍將軍……再……再怎麼說,不管南國有沒有滅亡,你……你應該沒有差別呀。」李道滾了一大圈後,不知不覺地坐在哀王的墳前,身子緊貼著哀王的墓碑。
「我怎麼可能會沒差別!?」龍天行的黑眸燃著怒焰,一步步的朝他逼近。
「你……你一樣是大將軍,而且厲王還賞賜你一大筆金銀財寶,不是嗎?南國……滅就滅了,你何苦對我苦苦相逼?我的胞弟已死,也該消你心頭之恨了吧?算……算是你為哀王盡了心力。」李道害怕得抖顫著聲,驚恐萬分。
李道忽地跪下猛磕頭。「龍將軍,求求你放了我,我……我知道你對哀王是非常忠心的,可是,你也犯不著為了死去的哀王,連殺我們兩兄弟,這樣的話,會讓厲王對你的忠心起疑的……」
「我犯不著!?」濃眉一挑,他沉聲說道:「你最好回頭看看你身後的墓碑上刻的是什麼。」
李道依言旋過身,見到是哀王的墓碑,驚駭的身子直往後縮,兩眼呆愣地緊盯著墓碑上刻的字。
「王兄!?」
看到墓碑上斗大的兩個字,李道不禁詫愣住。
方纔他親眼見到這墓碑上的字是龍天行親自刻的,這墓碑的上方竟刻著「王兄」兩字,莫非龍天行是……
李道回過頭,不敢置信的睜眼盯著龍天行看。「龍……龍將軍你……」
「現在,你說,我該不該取你的性命?犯不犯得著?」龍天行的劍柄揮至李道頸項,忽地停住。「至於厲王會不會對我起疑,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不會的!因為你現在在厲王眼中,只是一顆不起眼的小棋。」
話聲甫落,劍尾一甩,一道血痕在李道的脖子上裂開,濃稠的鮮血進散噴出飛濺的血液,灑落在墓碑上,為新刻的字跡,添上了紅色墨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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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將軍,請你留步,我家小姐已經歇息了!」
正從鳳君妍寢宮裡出來的小芸,見到龍天行面色僵凝的匆匆行來,覺得似乎有點不太對勁,趕緊擋住龍天行,不讓他進去。
龍天行粗擴的身軀,哪是瘦弱的小芸抵擋得住的?他大手一揮,小芸便傾至牆邊去。
「將軍、將軍。」小芸跟著追進寢宮。
雖然這偌大的鳳鳴宮,只住著她和小姐兩人,但龍將軍這般明目張膽的進入小姐的寢宮,這若是讓厲王知道了,那還得了?「龍將軍,我家小姐睡了,你別……」
小芸緊跟在後,龍天行突然停住腳回過頭來,反倒讓她驚駭地退了好幾步。
「你先出去!」龍天行低嘎地命令著。
「我……可是……」
對上龍天行那陰沉的目光,原本還猶豫的小芸,只能畏懼的乖乖離去。
踱步至床邊,龍天行伸手撥開紫色紗帳,偌大的床上,玉體橫陳,美人睡的正香甜。
龍天行心意已決,不由分說,打橫抱起了床上的美人,旋身便往外走。
「將軍,你要抱小姐到哪兒去?」
在門外把風的小芸,一見到龍天行抱著鳳君妍要離去,焦急的直追問。
龍天行哪有空理會她,腳下一蹬,便躍上屋頂,抱著美人,疾速離去。
「小姐、小姐……」
小芸心急如焚,但又不敢大聲張揚,好在她家小姐武功高強,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才對!
憂心忡忡的小芸,除了踱步、還是只能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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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鳳鳴宮後,正當龍天行抱著鳳君妍進入了一座樹林內時,鳳君妍緩緩睜開美眸。
「天行,你要抱我到哪兒去?」睜開眼後,她嬌笑地問道。
見她醒來,他輕輕地放下她,兩眼直視她輕眨的眼眸,堅定地道:「我要帶你走!」
「走!?走去哪兒?」她故作不解地笑問著。
「君妍,跟我走!不要再貪戀名利,我們到山上隱居,過與世無爭的日子!」
他握緊她的手,誠懇地說道。
「這聽來像是我師父的情形,可惜我不是十不赦、我是鳳君妍——」她淡然地回應,強揮走心中那股渴望。
「你不願意!?」他雙眉緊鎖。
「你要我點頭嗎?」
她的手搭住他的肩頭,眼神迷濛的望著他。
「君妍,答應我!」龍天行啞聲的低喃。
「為什要去過與世無爭的日子?就算爭名奪利,我們不也在一起?」
淡雅的香味竄入他的鼻息中,他倒抽了一口氣,慾火頓時燃起,他擁緊她的身軀,頭一低,灼熱的舌尖侵入她的櫻唇,與她的粉舌一起交纏……
半晌後,他斂衽了衣服伸手想抱起她,卻讓她給阻止。
「天行,你要做什麼?」她輕眨著美眸。
「我要帶你走!」
「可是我的衣裳,還有……」她羞怯的指著被他撕裂的衣裳,和掉落在地上的褻褲。
「別管那些了,你的衣裳我都幫你準備好了。」
他再度想抱她,還是讓她給阻止。
「不能不管呀,你把衣服碎片丟棄在這兒,豈不是告訴眾人,我們曾在這裡……」她低著頭,滿臉羞怯的神情。
他擰眉一想,如此的顧慮也是對的!
雖然他要帶她走,但也不能讓別人以為她是被人給姦殺了,或是其他……
他要和她無聲無息的走,不要讓別人因一件撕碎的褻褲胡亂猜測。
彎下腰,他低頭去撿那件褻褲時,頸後突然覺得有股重力,不一會兒他便倒向地面。
在昏迷前,他迷迷糊糊的看見她佇立在他身邊,臉上掛著一抹不忍的笑容。
鳳君妍蹲在他身邊,手心輕撫著他的臉頰,幽幽地低喃輕語:「天行,你怎麼還不懂我呢?沒有坐上王位,我怎甘心離去呢?」
靜睨了他好半晌後,她拾起周圍破碎的衣料站起身,又深情地望了他一眼後,毅然的旋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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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君妍翩然奔回鳳鳴宮,整座宮殿靜悄悄的一如往常,想必小芸那丫頭還算機靈,沒慌得將這事通報給厲王知曉。
進入寢房內,小芸果然坐在椅子上打著盹,她搖了搖小芸,喚醒了她。
乍醒的小芸,看到她衣服全成碎片,嚇得瞠大了眼。
「小姐……你……怎麼會這樣呢?」
鳳君妍揀了一件外衣披上。「我沒事,你去找個人通報厲王,告訴他,就說龍將軍受了傷,昏倒在後山那片樹林裡。」
「龍將軍他受傷了?不會是小姐你……傷了他的吧?」
兩人武功皆如此高超,要傷他們,著實不易,除非是兩人打了起來。小芸在心中臆測著。
「別問那麼多,快點去!」
「是。」
鳳君妍邊換著衣服,邊有些不安地想著龍天行若醒來後,會有什麼反應「天行,你可別怪我下手那麼重,要打昏你,可也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