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誰允許你來這裡的?」雖然風傾城用力的揪著她的發,雖然她的頭皮被拽的生疼,可是敏感的她還是發現,風傾城有些不大對勁。
他並不是像以前一樣,是故意的跑來傷害他,似乎這次是她做錯了,是她闖入了他的禁地,因為他在發抖,或著說在恐懼,在悲傷,與其說他抓她的頭髮是威脅恐嚇,不如說她的頭髮是他的一棵救命的稻草,像溺水的人一樣,只要能活下去,即使是微不足道的稻草也要抓住,因為在害怕,在最討厭的人面前害怕,唯一可以掩飾的方法就是傷害那個人。
無法看清他真實的容顏,天蕪的心中略過一絲的奇怪感覺,不過她也沒有考慮太多,「對不起,我無意打擾你,只是這副畫中的少女太過美麗,所以不自覺的多看兩眼!」
聽她提到畫中的女子,風傾城歪了歪頭,眼中閃現出迷惑,這種歪頭的動作看起來才有一點像平常的風傾城,今晚的他過於壓抑,陰暗,讓人有窒息的感覺,她——不喜歡。
但到底不喜歡什麼呢?她也沒有細想。
「你也覺得她很美麗嗎?」說著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但同時也鬆開了她的頭髮。
重新得到自由的她咧了咧嘴,「是一種很雍容高貴的美麗!」
「哼!她當然不是你這種窮人可以比擬的!」說著話,他又退回到陰影中,倚在原地,依舊抱著胸,眼神不在看她,而是看向畫中的女子,沒有了看她時的森冷和兇惡,多了種說不出的溫柔。
順著他的視線,天蕪也再次的轉回身,她是誰?一向沒有太多好奇心的她也在心中打了一個重重的問號。
似是要回應她心中的提問似的,風傾城那森冷卻又顫抖同時也帶著絲絲柔情的聲音在暗夜中再度響起,「她,是愛麗絲!」停頓了片刻之後,他再度開口,「她是我的姐姐!」
天蕪的心「咯登」一下,聽到他叫「姐姐」的時候,心莫名的疼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該和他說什麼,能說什麼,用什麼樣的表情說,這一切她都不知道,所以她只能靜靜的站著,背對著他,不去看他黑暗中的表情。
收回投注在畫像上的熱切視線,風傾城咬了咬唇,今夜他那一向紅艷艷的唇過於的蒼白,他的頭靠在牆上,晶亮的眼睛也閉了起來,很久的沉悶之後,他一向刻薄的唇吐出幾個字,「今天是她的忌日!」
憎恨,悲傷,惱火,不甘,以及濃重的痛,在他這幾個字中表現的淋漓盡致。
他在怨恨自己的姐姐為什麼那麼早離他而去?還是埋怨柔弱的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心愛的姐姐?
感受著風傾城那起伏不定的氣息從胸腔裡發出來,她暗暗的揣測著。
又是一端沉悶的等待,她看著那副畫像,他靠在牆上沉溺於自己的思緒,最後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故意說給她聽,是一種很軟弱的聲音,蒼白,無力,卻也空洞,是他平時絕對不會表現出來的怯懦,「這是她僅留給我的而已……」
帶著令人唏噓的語調,比他哭的時候更令人難受。
「真的是唯一留下的嗎?」同樣天蕪用著也許是說給他聽的平淡語調問著。
她的話像針一樣刺痛了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又恢復成平日那個尖酸刻薄的絕美少年,用著那傲慢的語氣質問著:「為什麼你還在這裡?給我滾!這裡也是你能來的地方嗎?」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雞一樣尖叫著。
知道他恢復成她所熟悉和喜歡的他,不管在看畫像時她是什麼表情,什麼心情,可是一轉身,又是那個風傾城所討厭,帶著沉著和冷漠加著少許譏誚的段天蕪。
「她不是把最美麗的回憶,最慈祥的愛,最動人的溫柔,和最完美的呵護留給了你嗎?留給了她最愛的弟弟。」眼神中依舊是平靜無波,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內心是怎樣的翻騰。「真是貪心的小子,難道擁有這些還不夠嗎?」
「你有什麼資格說?滾!給我滾!」他跳著腳叫囂著,她憑什麼說他,她有什麼資格說他,她從來都不瞭解他,也從來不知道他和愛麗絲姐姐的事情,她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
越想越氣,他大跨步的向前,在天蕪的面前站定,揚起手,就是一個巴掌。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天蕪臉頰的時候,她飛速的出手攫住他的虎虎生風的手掌,然後再他錯楞的當口,用力的一推,「啪!」風傾城摔倒在地。
「你這個巫婆竟然敢——」
「你倒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帶著無奈和冷漠的嗓音在傾城的耳邊迴響。
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任性十足的傢伙,段天蕪吐了一口氣,「什麼時候才能不再給別人添麻煩!」說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天蕪就翩然而去。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風傾城咬著牙,恨恨的開口,竟然敢用看逃兵的眼神看他,竟然那麼瞧不起他,竟然對他說教,竟然諷刺他是個小鬼,他不會饒了她,絕對不饒!!!
故態萌發,自從那夜之後,風傾城開始變的變本加厲起來,除了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只做一些小動作以外,其餘的時刻全部對她全方位的攻擊,甚至就連傭人們也發動了起來,和他的一些手段相比,把應該加糖的菜換成鹽,把應該加一勺鹽的菜放了八勺鹽,那些把果汁換成彩色顏料根本就已經不值得一提了。
最近的早上他似乎又想到更加讓她丟人的方法,話說昨天早上,一向比別人晚起的他竟然先她一步坐到了飯桌上,然後狀似無聊的來回踢著腿,然後暗暗的觀察她,還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其實徒增笑料罷了。
就在傭人們把他的早餐送上的時候,他慢條斯理的切著蛋,然後用一副非常美味的慢動作咀嚼給她看,驕傲的像一隻光鮮亮麗的公孔雀。
直到傭人們把她的那份也端上來,天蕪才知道他為什麼要捂著嘴像偷了腥的貓竊笑不止,雖然她的碟子裡也是蛋,但此蛋非彼蛋,她碟子裡只是兩個新鮮純天然的兩顆生蛋而已,不過看了看蛋黃上的細微顆粒,天蕪還是點了點頭,至少他對她還算不錯,還怕她吃生蛋沒有味道,給她加了些鹽巴。
天蕪看了看對面而坐的風傾城,他挑釁的抬高了下巴,那像是再說,「有本事你揍我啊!」要是她膽敢當著這麼多人揍他,嘿嘿——
這個傢伙真是讓人有狂扁一頓的衝動呢!不過天蕪才不會和他一般的見識,她勾著嘴角朝他笑笑,無所謂的端起碟子,在他和眾人的眾目睽睽之下,就硬聲聲的把兩顆流質的生蛋嚥了下去,似乎還吃的津津有味,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末了,天蕪還非常有禮貌的問向看傻眼的李嬸,「可以在給我幾個嗎?兩顆似乎太少了呢!」然後她摸著肚子抱怨著,彷彿在說他們虐待客人呢。
「惡!」一道不怎麼文雅的聲音從風傾城的嘴裡溢了出來,她到底還是不是女人,那麼噁心的東西,她竟然可以吃下去,最可怕的是,她竟然還要再要幾顆,她怎麼能這樣?
感受剛才吃下的早餐在胃裡面翻騰,一股酸水直衝沖的走到咽喉,看著天蕪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再一次有了想吐的慾望,這個女人真的很噁心,她的嘴邊竟然還有那粘稠而又透明的東西,看著看著,又想到黃色的液體——
終於,風傾城慘綠著臉色,跌跌撞撞的捂著嘴,一路嘔著跑進洗手間,這個女人是個怪物,他心中暗暗的忖到。
吁了一口氣,天蕪收回神色,恢復成往日的冷淡神情,有禮而謹慎的離開飯桌,壓下胃部的不適,她如平常一樣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臭小子,想整我,你還嫩了些,雖然很噁心,但有你陪著我狂吐,這筆買賣也是划算的很呢!
惡!她也快吐了,可是她是永遠不會讓那個小子知道的!
打了一個哈欠,天蕪伸了伸懶腰,自從到這裡以後,她真的變懶很多。
近秋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呼應「秋乏」這種說辭,她最近總是瞌睡頻頻,就連在上課的時候,也險些被老師逮住,幸好她還算機靈,躲過班主任那一堆,「你們難道不知道高三多重要!」的理論,對他來說那些長篇大論和唸經差不多,真是很煩。
也幸虧,她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學生,否則以她這種對學習懶散的性格,不知道被念死多少回了!
翻了個身,天蕪揉了揉眼睛,睡一小下下應該沒有關係的吧!
順手把蓋在臉上的筆記本拿了下來,這上面可是精華中的精華,是只有她一個人才可以看懂的寶貴筆記呢!幸虧有這些通俗又易懂的筆記,才可以讓她每次都順利的通過考試,這些都是她的心血呀!是多少錢也求不來的寶貝呢!
依照她以往的謹慎性格,應該把筆記本放在安全的地方才睡的,可是今天格外的睏倦,哈欠打的幾乎是和呼吸同一頻率了,只是放在桌子上應該沒有關係吧,況且她只是睡一下下而已,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已經把門鎖上了,那個笨蛋應該不會進來的吧。
眼睛越瞇越細,最終天蕪打起了瞌睡。
就在她均勻的呼吸聲傳遍房間的時候,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溜進了天蕪的臥室,地上的影子拉長了來人修長的身形,他拿起那本重要的筆記本,捂著嘴嘿嘿的奸笑。
段天蕪,看我這次不讓你痛哭流涕的求我才怪!
似乎是有些涼了呢!天蕪幽幽的睜開眼睛,怪不得,原本關起的一扇窗戶不知道怎麼的,竟然被吹開了,躺在床上,天蕪順著被打開的窗子望去,藍藍的天,白白的雲,悠閒自在的飛鳥,少了夏日那惱人蟬鳴,多了抹秋日獨特的寧靜,一切還真是美好呢!
伴著微涼的風,薄紗的窗簾在輕飛漫舞,少了那個傢伙的存在,還真是安靜呀!
坐起身,天蕪甩了甩頭髮,赤足下床,她走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頓時溫熱的水流了出來,拘了一捧,她拍打著自己的臉頰。
一邊用毛巾擦著臉,她所有的思緒也一點一滴的回到腦海中,看了看表,天蕪笑了一下,似乎睡的太多了呢!
忽然,眼球被桌子上一抹鮮活的色彩所吸引,她連走了幾步,抓起那張印著五顏六色字體的紙張看了看。
那個混蛋!天蕪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的憤怒過,用力的揉掉手中的紙,她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平常的事情她都不和他計較了,沒想到他這次竟然做這麼過分的事情!
可能太過憤怒,或者是劇烈的抖動,她額頭前面的長髮竟遮住了天蕪的眼睛,她捏著紙團,嘴角緊緊的抿著,一時之間卻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等到一聲摔門的巨大響動過後,屋內歸於平靜,秋風依舊吹拂著窗簾,藍天依舊在白雲的襯托下寧靜致遠,唯一不同的是,地上多了一條因為主人的憤怒而被摔在角落的毛巾不停的哭泣著……
一股巨大的外力扼住他的脖子,讓風傾城差點喘不過氣,等到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被眼前的女子仍在了地上。
由於剛才不順的呼吸,風傾城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但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的清醒,依舊在半夢半醒之間。
瞇著眼睛,他看著站在他眼前的人,幾乎是出自本能的問,「你幹嗎?」雖然他想表現一下凶狠的語氣,可是剛剛醒來的他哪裡有半點的氣勢,反而多了些軟軟膩膩的童音,聽起來好像是在撒嬌呢!
天蕪闖進他的房間,把睡到流口水的風傾城從床上了扯了下來,還沒有等自己詢問,這個可惡的傢伙竟然問自己要幹什麼?
看著他那一副非常無辜的樣子,天蕪的火氣完完全全的被他撩撥起來,這個人,不好好教訓一下是絕對不行的!
彎下腰,天蕪一把揪住在揉惺忪睡眼的傾城的衣領,「東西呢?」不符往日的冷靜,她的聲音裡多了些火暴和憤怒。
「東西?什麼東西?」風傾城歪著頭,漂亮的眉頭打了個大大的結,這個妖怪在說什麼呀?
看著他這幅純真的樣子,天蕪再也無法忍受,雖然也許他真的是單純的一時想不起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可是他這種帶著一副清純又無邪的樣子可偏偏做了那麼讓她惱火事情的行為,讓天蕪真的好像在他的臉上轟上一拳。
天蕪沒有說話,把一個被揉成一團的紙團仍在了風傾城的臉上,「你在給我裝傻試試看?」套句他的說辭,她是不會放過他的,而她絕不會僅僅是嘴上的威脅而已。
風傾城困惑的打開紙團,上面那七扭八歪的彩色字跡完全喚醒了他的記憶,一個用力,他打掉天蕪抓著他衣領的手,站了起來,「這是給你一個教訓,誰要你有事沒事就欺負我!」他笑的邪惡的看著她,「想不想要回你的筆記本呀?那求我,跪下來求我啊!」他那副得意的樣子,就像一個奸計得逞的小男孩兒,就差拍手叫好了。
「把筆記本還給我!」天蕪的聲音很低沉,似乎是醞釀了無邊的怒氣,可她還是勉強的隱忍著。
可這位被寵壞的少爺,似乎根本沒有危險意識,還在旁邊不停的撩撥天蕪快要崩潰的神經,「你說我就還啦!哼!」那樣他不是超沒有面子了。
他陰沉沉的咯咯笑著,「我告訴你,我這次就是要好好的教訓你一下,讓你知道得罪本少爺是什麼下場啦!」他雙手抱著胸,把下巴抬的高高的,十分得意的開口,「我告訴你段天蕪,就算你跪下來求我也沒有用了!」他把那張寫著彩色字跡的紙展開,攤在她的眼前,「就像這張紙一樣,你所有的筆記都讓我給撕了啦,而且是灰飛湮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著那猶如魔物一樣的刺耳笑聲,天蕪的身體像秋日的落葉一樣瑟瑟抖動著,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把那麼重要的筆記本,撕掉——
緊緊的握著拳頭,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憤恨的情緒,捏緊的拳頭,夾帶著風聲「轟」的一聲揍在了風傾城那秀美的臉上——
接著,一聲聲清脆又響亮的巴掌聲在秋日的午後響起——
他,他,他被打了?竟然被一個女人打了?風傾城睜著那向來顯得無辜的眼睛,不規律跳動的心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怎麼可能?他可是風家的小少爺,是眾人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嬌兒呀!可現在,他竟然被一個邪惡又粗魯的女人壓在身下狂揍?不,不,這一定是夢才對。
可臉頰上傳來的火熱疼痛卻讓他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他——是真的被打了。
到最後,他發現自己已經麻木了,雖然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的巴掌一下一下的落在自己的臉上,可卻絲毫感覺不倒疼了,明明應該感到很疼才對呀!
奇怪!這是什麼呢?冰冰的,鹹鹹的,帶著苦澀的味道,一滴一滴的落在他柔軟的唇瓣上,夾帶著一股他所不熟悉的血腥味劃進他的口腔,可是他並不覺得噁心,反而,反而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是更渴望嘗到更多呢!
自己不會被這個女人打傻了吧!
耳朵中除了那不停招呼在自己身上的巴掌聲,和偶爾揍在他肚子上的重拳聲,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抽泣聲,雖然聲音很細微,可是他絕對不會聽錯的,那是哭聲。
怎麼會有哭聲呢?自己明明沒有哭啊!雖然被揍到不行了,可是這次他竟然沒有哭呢!
在一記重拳又搗在自己的眼眶上之後,那早就被揍成烏眼青的眼睛勉強的睜開了一條縫,他媽的,真疼呀!糟糕,他怎麼可以講粗話呢?他可是個很有教養的紳士呢!
透過模糊的視線,那原本就混沌腦袋徹底的停擺了,這是什麼狀況呢?他才是那個受害人吧,那為什麼流淚的確實那個騎在他身上揍人的段天蕪呢?
她那麼用力的打他,恐怕現在已經把他打到自己的母親都不認識他了吧,可她為什麼還要哭呢?真是沒有天良了呀!
果然是思考回路不同於人類的妖怪呀!真的是好討厭她呀——她到底還有什麼臉哭呢!
直到最後的一絲力氣用盡,段天蕪才呆呆的滑下風傾城的身體,癱軟的坐在地上,真是——丟臉呀!
她竟然哭了,而且還是在這個傻瓜的面前哭了,自從有意識以來,她就不再軟弱的哭泣了,在父母的面前沒有,再那個人的面前也沒有,可今天竟然在這個傻瓜的面前哭了——
側過頭,天蕪抹去眼角的淚水,像魔術般她又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和冷漠,「別以為我揍你一頓就完事了,說筆記本的碎片呢!」
風傾城平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的忘著天花板,直到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後,他才感覺剛剛彷彿是從地獄中轉了一圈,可最讓他介懷的,不是他被打的事實,而是那個妖怪的眼淚,她哭了,可是為什麼會哭呢?難道打人會比挨打更痛苦嗎?
直到耳邊再次傳來她的聲音,他才恢復了意識,掙扎著坐起身,風傾城感覺自己的每一塊骨頭都好像是被拆了然後又重新裝上似的,被動物園的大象踩過也不過是如此的感覺吧!
嘴角處傳來絲裂的疼,他想用手去揉,可是胳膊根本就抬不起來,他想大聲的喊人來幫他,可是喉嚨卻也發不出聲音,看樣子自己真的被揍的很慘,也許真的像動漫中的那種豬頭了吧!
「說東西到底在哪?」天蕪看著神遊的風傾城,抓著他的衣領不停的搖晃著。
「不——」他剛剛蹦出一個字,卻迎面又吃了一個鍋貼,清脆的聲音讓他腦袋犯暈,只說了一個字而已,也要挨打嗎?下這麼重的手,她還是女人嗎?
「再說一個不字,就不是一個巴掌那麼簡單!」雖然他的臉已經變形到扭曲的地步,可天蕪依舊不留情面的下手,有些東西就要完全破壞後重建,而有些人,就是要好好教訓一下才會學乖,而他,就是這種人。
一直處於被動地位的風傾城在接受這個巴掌以後,像是突然醒過來的野獸一樣,猛然撲到了天蕪的身上,把她壓倒在地。
長長的劉海蟄住了被打成一條縫的眼睛,破裂的嘴角一直滴著血,滴到天蕪的臉上,左臂抵著她的喉嚨,右臂高高的舉起,就連那看起來沒什麼力量的拳頭也緊緊的握了起來。
拳,高高的舉著,可遲遲沒有落下。透過那被劉海遮住的雙眼,他和她對視著。
「我他媽的是想說叫你不要打了!」話一出口,是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粗嘎又難聽的聲音。
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笨蛋,天蕪突然低低的笑了出來,那張豬頭臉真是自己的傑作嗎?竟然會失控到把他打成這個樣子嗎?天蕪有些後悔的想著,不過誰叫他跑來招惹她,就算挑釁也好,惡毒的欺負她也好,哪怕是撕掉自己的教科書或者考試的卷子也無所謂,可他萬萬不應該對她的筆記本動手,那筆記裡面記載的不僅是各種簡便的方法,更加記載的是,她童年那寂寥的歲月。
忙碌的父親,追逐著父親目光的母親,他們彼此追逐著各自的東西,可是卻忘了他們還有一個孩子希望得到大人的關注,可是他們忘了,把她留在了身後。
只有她一個人孤獨看書的房子,她在那裡漸漸的學會不要在依賴父母,漸漸的學會變的冷漠,漸漸的摸索出讓自己變的聰明的方法,她所有的努力澆注在她的學業上,最終換來自己的一套獨有的掌握知識的體系,而這些全部都是用她寂寥的童年所換取的!
當她聽著他說如何把自己的筆記本灰飛湮滅,當她想到那翩翩飛舞的紙屑下那個塗塗抹抹的孤獨身影,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對這個笨蛋下起手來。
竟然讓一個笨蛋撩撥到失控,自己也沒有高明到哪裡嗎?她有些苦澀的想著。
「為什麼要哭?」粗嘎的聲音再度的想起,天蕪看著他,以為會承接那復仇的拳頭,誰知道確是帶著疑惑的提問。
「這和你有關係嗎?」
「當然有!」高聲的叫喊讓他的嘴角一陣抖動,「你以為我是打不過你才任你摧殘的嗎?你以為我是那麼好欺負的嗎?如果不是因為你哭,我會放過你嗎?」卑鄙的女人,一定是知道他的弱點才故意哭給他看的。
「為什麼不揍我?」以他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手軟的。至少也得讓她斷幾根肋骨。
「你以為我不敢揍你嗎?哼!」即使成了豬頭,他也忘不了他那標誌性的一哼。
天蕪側過頭,閉上眼睛,真的是累了呀!剩下的,就隨他的便好了,看是要斷肋骨還是鼻樑,由他了。
接下來好久,是一陣令人鬱悶的沉默,沒有預料中如暴風驟雨的拳頭,天蕪不解的睜開眼睛,只見他壓在自己的身上,高舉的手臂已經放下,也沒有了剛才那囂張的氣焰,他只是用那扭曲的眼睛看著他,帶著清澈又明亮的眼神看著她,「爸爸說,男人是不能讓女人哭的,而我是好男人!」
「呵!」一陣呵笑的聲音由天蕪的口中溢出,沒有想到他會說這種話,果然是個傻瓜呵!
「我是爸爸的好兒子,所以今天放過你!」他抬起自己的左臂,從她的身上爬了起來,起身的過程中他搖搖晃晃的,一副站不穩的樣子。
他勉強走了兩步,旋動了一下門把,然後回頭看看躺在地上的天蕪,「就連哭的樣子都那麼醜的妖怪,還是第一次見到!」
然後,他拖著不靈活的身體走出房間。
沒過多久,就聽見走廊上傳來尖叫的聲音,想必是有人看見他豬頭的樣子了吧,天蕪猜測著。
真的好累呀,天蕪在地上翻了翻身,打人也是很需要體力的,在昏昏沉沉中,她聽見很遠處傳來嗚咽的哭聲,和「疼死我了!」之類的話。
「傻瓜——」她喃喃著,心情卻出奇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