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愛上他了嗎? 第十章
    過了最熱鬧的午餐時刻,翔飛科技大樓的餐廳裡,只剩幾桌同事把握有限的午休時間,努力加餐飯。

    “不知道母貓會不會咬獸醫哦?”靜香還在擔心。

    “我錯過好戲了。”艾咪扼腕不已。她只不過跟同事討論事情,晚一點點上樓看貓咪,卻錯失另一場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愛情大戲。

    最初是有人發現公司頂樓來了一只母貓,躲在牆角生下四只小貓;因為頂樓向來是公司煙槍們飯後吞雲吐霧的地方,母貓所在地點又是穿裙子的女生不好翻過去的矮牆邊,一群女生便趁午休之前上去關心,這一看下來,有人跑去買牛奶,有人照顧貓昧,靜香向來喜歡貓咪,捨不得走,又想帶母貓離開,龔茜倩和湯淑怡便陪她一起想辦法。

    財務部的桑宇帆像瘋子似地突然跑來,他以為湯淑怡要跳樓,又哭又叫,干脆熱吻告白,搏得所有圍觀同事的熱烈掌聲。

    最後是吳嘉凱找來獸醫,麻醉了護子心切的凶悍母貓,連同四只尚未睜眼的小貓全部帶走。

    好戲結束,肚子也餓了,女主角湯淑怡紅著臉、低著頭,拚命吃飯。 龔茜倩心不在焉地吃飯,回想剛才頂樓桑宇帆表白的那一幕,又想到她和吳嘉凱會有這樣公開、得到眾人祝福的一天嗎?

    就是他了嗎?果然愛上他了嗎?

    可現在嚴重困擾她的,不是愛情,而是衍生而出的工作問題。

    “我問你們,副總離開好不好?”她開口問道。

    “不會吧?”靜香驚疑地問:“副總做得好好的,干嘛離開?”

    “沈董和吳董叉鬧翻了?”艾咪也受到驚嚇。

    “副總不能走啦,他一走翔飛又要亂了。”湯淑怡也顧不得臉紅了。

    “那我離開吧。”

    “龔姐?!”三個女生緊張了。

    “是副總不肯給你加薪嗎?”湯淑怡忙問。

    “副總要求你做太多工作了。本來嘛,你是很能干,但畢竟只是副理職等,不該擔那麼多責任的。”艾咪抱不平。

    “還是副總早上碎碎念,管你不吃早餐,還有揀龍眼的事?”靜香幫忙說好話。

    “也許副總管太多,但你是他的重要副主管,他當然關心你。龔姐你不要生氣,不要這樣就辭職啦。”

    “什麼揀龍眼?”湯淑怡和艾咪立刻問。

    “副總就突然跟我說,不要三揀四揀,揀到一個賣龍眼的。我一直猜不透他的意思,後來才知道,他是在跟龔姐講話。”

    “副總關心龔姐的感情問題了。”湯淑怡恍然大悟。

    “龔姐的感情問題會被副總看出來,一定很嚴重。”艾咪著急地說:“龔姐你碰上了什麼問題?那是怎樣的男人?你跟我們說,我們三個臭皮匠可以提供你意見。”

    她是否已經愛上了吳嘉凱?天!這教她怎麼說得出來?!

    “沒事的,你們不要亂猜。”龔茜倩壓抑下她的問題。

    “龔姐  ”三個女生還是擔心地看她。

    “謝謝,真的沒事,我可以處理。”她很感激她們的關心,但她跟吳嘉凱  唉,她都抓不住自己的心思了,又如何說出口?

    “那你就不要怪副總多事喔。”靜香勸說。

    “是呀是呀!”湯淑怡也哀求說:“龔姐,我還沒跟你學完本事,你千萬不能走。”

    “別亂猜了,吃飯。”龔茜倩露出微笑說:“淑怡,不需跟我學吧, 你不是有一個很懂得國際金融質易的現成老師?”

    “不要說他啦!”湯淑怡把一張蘋果臉埋進餐盤裡。

    “副總好像有傳不完的排聞。”結束緊張的話題,艾咪輕松地說:

    “我上去的時候,聽到沈專員說,副總在追什麼玉山的,我還阿裡山呢,這又是哪家千金?為什麼蕭專員會想砍副總?”即使蕭昱飛已經離開翔飛到大學任教,大家還是習慣喊他蕭專員。

    “昱珊是蕭專員同母異父的妹妹,日立昱,珊瑚的珊。”龔茜倩做說明:“有時候他們表兄弟開玩笑,但沈專員很老實,聽了就信以為真。”

    “很難想像以前冷冰冰的沈特助會變得這麼古意。”艾咪說。

    “蕭專員的妹妹跟副總沒血緣吧?”靜香想了一下親子關系,“副總還是可以追呀。”

    “副總不會再跟蕭專員扯上更復雜的親戚關系了;本來蕭專員是他表哥,因為和嘉璇結婚,變成他妹夫,換成蕭專員喊他哥哥,如果他去追昱珊,他又會變成蕭專員的妹夫,他反而要叫嘉璇一聲嫂嫂  ”

    “等等!龔姐你在說什麼?”三個女生昏頭轉向。

    “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龔茜倩也講得混亂了。

    這是吳嘉凱曾跟她說過的。他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右腳搭在屈起的左腳上,自顧自地分析起他和蕭昱飛的親戚關系;講到最後,他靈活的腦筋卻嚴重打結,便跳起來找紙筆畫出關系圖。

    那時她坐在梳妝台前抹乳液,轉頭偷偷笑著,笑完了轉回身繼續擦乳液,卻發現他趴在床上速寫她拍腿的撩人姿勢,她惱得去搶紙,卻讓他給箝住手腕,轉而將她壓在他堅挺的欲望下面

    “龔姐好像很了解副總。”靜香的話喚回她的意識。

    “有時候會聊個幾句,聽到的。”

    “哎呀,湯沒了。”跑去舀湯的湯淑怡失望而返。

    “回去喝咖啡吧。”艾咪建議。

    “最近咖啡變得好苦,我不喜歡喝。”靜香頓時苦了一張臉。

    “龔姐,你怎麼叫妹妹買這牌子的?”

    唉,不就是吳嘉凱喜歡的口味!所以她也為辦公室准備了相同品牌。

    “剛喝下去是有點苦,”她已喝出心得。“但你再喝一口,就會覺得舌根有一股香醇的勁道,不必多喝,那味道就能久久留住。”

    “哇!龔姐可以去賣咖啡了。”湯淑怡笑說。

    “龔姐還可以賣咖啡杯。”艾咪最會觀察別人的衣服配件用品之類的。“你最近換了一款有玫瑰花的小咖啡杯,看起來就很有品味。”

    “咦!我都沒注意到。”靜香問說:“龔姐,你不是用一個白色的馬克杯?都用好幾年了。”

    “換了。”龔茜倩淡淡地說。

    就是為吳嘉凱送上咖啡的那一天,他們開始了新的、不尋常的關系。 她曾想偷偷拿回她的杯子,卻不知道被他藏到哪裡去,每天就見他拿著她的杯子去倒咖啡,著實讓她心神不寧一陣子;後來他不藏了,就大刺刺地擺在桌上,茶水間拿進拿出,幸好那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白色無圖樣馬克杯,沒人發現那是她的。

    “馬克杯。﹒副總現在也是用白色馬克杯耶。”艾咪注意到了。“哈, 大概是咖啡好喝,也得搭配好杯子,不能再用紙杯了。”

    龔茜倩坐不住,深怕再坐下去,就會讓她們發現她的秘密。

    “我一點半約了協力廠商,我先上去准備,你們慢慢吃。” 龔姐一走,三個女生立刻交頭接耳。

    “到底是怎樣的男人?是不夠好嗎?不然龔姐怎會很困擾,還影響到工作?”

    “我一直以為龔姐抱定不婚主義,沒想到真命天子終於出現,她可能是在掙扎結不結婚吧。”

    “既然是真命天子,還是結婚吧。”跟了龔姐最久的靜香說:“我覺 得,龔姐在單親家庭長大,她不是真的不婚主義,而是對婚姻有更嚴格的期待,若不是一個她很了解的、頂好的、足以讓她信任的男人,她甚至不會和他交往,會讓她考慮掙扎的,恐怕是交往很深入了。”

    “有道理。龔姐愛的,一定是一個超高標准的好男人。”

    “真希望趕快看到那個幸運家伙,然後我們幫忙打分數,再一起鼓勵龔姐嫁出去。”

    “我倒覺得奇怪,我們都看不出來,副總怎會看出龔姐的心事?”湯淑怡滿腹疑問。“龔姐都不跟我們說了,更不可能跟副總說的。”

    “淑怡,我們也看不出你跟桑副理耶。”靜香笑笑地說。

    “對喔,都忘了拷問你,你還騙我們說桑副理是你表哥!”艾咪為其他對桑宇帆懷抱夢想的女生打抱不平。

    “表哥是他說的,又不是我說的!”湯淑怡趕忙辯解。

    三個女生吵吵鬧鬧,暫時忘了她們的龔姐,不知當她們發現龔姐的真 命天子是何許人時,還敢不敢為他打分數哦?

    *                       *                          *

    又是一個獨處的夜晚。龔茜情坐在電腦前面,瀏覽陳老師的賞鳥部落格,連續十來張照片,生動鮮明地記錄小鷿鷈一家的生活動態。

    青綠的池水上,母鷿鷈背著三只幼鳥,身邊聚著兩只自個兒劃水的幼鳥,公鷿鷈則在旁邊護衛著;下一張照片,母鷿鷈彎過頭輕啄背上的幼鳥,公鷿鷈也不甘寂寞,伸長脖子去清理另一個孩子的羽毛;然後,公鷿鷈嘴裡刁著小蟲,送往幼鳥的嘴裡'母鷿鷈專注地看爸爸喂食;所有幼鳥都下水游泳了,重心不穩,歪歪斜斜的,爸爸媽媽看著孩子,守護它們不致發生危險;最後,所有的幼鳥排成一列,跟在媽媽身後游過池塘,快樂出航嘍。

    或許是取鏡人有心,不管怎麼拍,小鷿鷈一家皆是聚在一起,父母孩子,相偎相依,和樂融融。

    這不是龔茜倩第一次看小鷿鷈的“居家”照片,卻看得她心頭微緊, 眼眶發酸,將大小鷿鷈全淹進了她的淚池裡。

    或許今天才看過母貓帶小貓,她的感受特別強烈吧。

    小鷿鷈,一夫一妻制,親鳥共同擔起養育幼鳥之責;而母貓呢?公貓跟它愛完了,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獨留母貓自個兒懷孕生產哺育。

    雖說環頸雉、貓、小鷿鷈不同物種有不同特性,但她還是一再地擬人化了;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潛意識所期待的,一個有爸爸、有媽媽、有小孩跑來跑去的美滿家庭?

    圖文下面有許多賞鳥同好的留言,大多是贊美照片“五告水”、“精彩佳作”之類的詞旬,然後她看到了暱稱“凱子”的他的留言。

    “小鷿鷈一家真幸福,點一曲甜蜜的家庭給它們聽!”

    這個男人啊,一心想建立甜蜜的家庭,跟兒子追逐,為女兒織夢;他闖進了她的生活,讓她擔憂,讓她歡喜,日復一日的相處,一點一滴的了解,她的心也一天天融化,一天天柔軟,一天天改變。

    愛上了,她的確是愛上他了,愛上這個想盡辦法寵她的男人。

    還抗拒什麼呢?幸福就在眼前,婚姻是愛情的延伸,既已相知,便能相愛,然後攜手同行,直走到白發蒼蒼,依然要互相扶持,繼續走下去。

    她有個沖動,很想跑去見他,但她立刻按接下來,怨歎自己畢竟是個理性熟女,不像純情少女不顧一切,半夜也會赤腳穿睡衣跑去找戀人。

    他今晚有個兩岸工商團體飯局,都十點半了,應該早已結束。 拿起手機,撥了電話,她都還沒喂,他就喊了她。

    “茜倩!”他的語氣顯得十分熱烈。

    “你回到家了?”她被他喊得心髒亂跳。

    “停好車,在走路。”

    “我沒什麼事啦。”事到臨頭,她反而說不出心裡的話。“只是要跟你說,下班後我和靜香她們去獸醫院,母貓和小貓都很好,醫生說再觀察幾天,幫母貓補足營養,小貓身體好些,一家五口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明天下班我再過去看,順便買些養貓的東西。”

    “你真的要帶回去給你爸爸養?”

    “真的啊。”

    “他會養?”

    “哈!你別小看他,他做事很有恆心毅力的。”他笑說:“最近他學會發伊媚兒,每天寫一句座右銘教訓我,還會上網訂高鐵車票,上星期日才跟我媽媽去一趟高雄。”

    “其實 我想養的”

    “你要養只小貓來陪你安度晚年?”

    “不、不是的。”她趕緊解釋,腦筋卻打了結,難以拼湊出完整字句來。“我、我是想說,既然你爸爸要養,有空的話,假日,嗯 那個,我想,欸,貓食,我帶 ”

    “想來我家看貓?”他幫她說出來,放開喉嚨大喊說:“當然沒問題!我家就是你家,歡迎光臨!”

    “你開超商了哦?”她笑得流淚。

    “想不想吃面包?”

    “超商的?干干硬硬的,不大好吃。”

    “我晚上回來,路過你很喜歡吃的那家面包店,我沒記錯的話,是肉松起酥?”

    “是啊,他們的奶油很香,派皮很酥,用的是上等的肉松'也填得很飽滿,吃了會有幸福感。”

    “我買了要給你吃。”

    “你都帶回家了,怎麼給?”她不覺吞了口口水。

    “我請快遞送啊。”

    “快遞再怎麼快,半夜也不送了。”她有些緊張地說:“你不要明天 拿去辦公室給我,被同事看到會問東問西的。”

    “你還不想公開我們的關系?唉,我憋得好難受。”

    “憋得難受就去上廁所。”她玩著自己的指頭,心念其實早已動搖,但還是笑說:“你早點休息了 ”

    打滴咚滴當!樓下大門的對講機唱起歌來,她疑惑地走過去。

    “奇怪?有人按門鈴,你等一下。”

    “喂?”她帶著戒心接起對講機,獨居的單身女郎總得謹慎些。

    “龔茜倩小姐,快遞!”

    “喔。”她一愣,怕時間己晚,該不會是壞人藉口闖空門,可壞人怎會剛好藉口送快遞?而這個刻意捏出腔調的宏亮聲音

    “啊?!”

    她登時震愣得無法動彈,熟悉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渾身都熱了。

    “喂喂喂?”樓下的“快遞員”喊她。

    “門開了。”她按下開門鍵。

    掛上對講機,收起手機,她走到客廳,打開大門,等他。

    跳躍的腳步聲快速而上,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聲,有生以來,她看到的最西裝筆挺、最英俊瀟灑、最讓她想念的快遞員來到她面前。

    “面包快遞來了。”吳嘉凱持高手裡的一袋面包,笑說:“給你。”

    她沒有接過去,只是輕咬唇瓣,讓他進了門。

    “這是巷口便利商店買的鮮奶。”他將面包和鮮奶放在茶幾上。

    “你、你你怎麼來了?”眼前起了一層酸酸的水霧。

    “給你送早餐啊。”

    “我都喝咖啡 ”

    “光喝咖啡不夠。”他柔和的聲音帶點責備,笑意溫煦。“我叨念你 不吃早餐,可我做了什麼?我就嘴巴念念而己,直到令天早上,我看到了淑怡在吃桑氏特制的三明治,我才發現我做得太少。”

    她低下頭,更用力抿緊唇瓣,好似這樣就能抑住快要掉下來的淚水。

    “我沒有桑宇帆的廚藝,做不出好吃的三明治,但至少還懂得去買面包來喂你。”

    “可是,好晚了 ”

    “順路。”

    “一點也不順路。”

    “能為心愛的人准備一份早餐 ”他輕撫她的臉頰,柔聲說:“看她很幸福的吃著,這就是我的幸福。”

    溫熱的指腹撫過,有如觸動淚腺的開關,她匯眾多時的淚珠終於一顆顆掉了下來。

    “傻瓜,多愁善戲了?”他輕輕抹掉她的眼淚。

    “你”他輕輕抹掉他的眼淚。

    他凝視那雙想哭又想忍淚的眼眸,水汪汪的,霧濛濛的,怯生生的,好似一只羽翼未豐的幼雛,孤伶伶地從枝葉縫隙探出頭來,試圖尋找能給予她溫暖的庇護,這模樣怎能不教他心生愛憐呢?

    他摸摸她的頭,揉了揉,便將她摟入懷裡,用力抱緊。

    就是想疼她、愛她。是她讓他發現了愛情,她卻躲回了窗簾後面,不敢一把掀開遮蔽的窗簾,讓大片陽光灑進她的心室。

    好幾個想她的夜晚裡,他來到她的樓下,幾乎按撩不住想去按她的門鈴,但他還是克制住沖動,只怕躁進會使她以為他精蟲沖腦,追求性愛, 卻模糊了他是因愛情而渴想擁有她的焦點。

    他得讓她自己發現,其實她的三三行、一舉一動早就已經在愛他了;他更要她完全明白、完全安心、完全信任他想愛她的心意。

    一路走來,或許有點辛苦,但能換來彼此更深入的了解,以及感受到更多的體貼和關心,作為穩固婚姻的基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住地親吻她的臉頰,舔舐她的淚痕,輕憐蜜愛,柔聲勸哄。

    “茜倩,不哭,吃個面包也要哭呀?”

    “嘉凱 ”她哽咽地輕喚他。

    低低的呢喃,卻是石破天驚,強烈震蕩他的心髒,令他狂喜不已。

    這份巨大的喜悅遠遠超過他所接過的任何一筆訂單,這可是一筆終身的、長期的大訂單啊!

    心髒持續震蕩。打從接到她的電話,他就平靜不下來。今晚是她第一 回主動打電話給他,第一回親暱地喊他名字——唉,他等好久了。

    耐心經營的愛情開花結果,他迫不及待地尋索了她的吻。

    唇瓣柔軟,就連她放松的身軀也柔軟得不可思議,他焦燥難當,更加深入地與她交纏。

    “茜倩,喔,茜倩”該死,男人也有眼淚嗎!

    “嘉凱”她伸臂圈住他的脖子,主動再吻。

    她的呼喚像是魔咒,一再引誘他,他爆出低低的吼叫,瘋狂地摟吻她,吻了又吻,綿綿不絕,好久、好久,直到兩人氣息紊亂。

    她緩緩抬起頭,為他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

    “你沒抽煙。”

    “為了吻你,我不敢再抽。”他眷戀地輕吻她的唇瓣,微笑說:“我想,為了要吻你吻個過癮,我必須戒煙了。”

    “這什麼理由!”她的臉蛋暈紅。

    “還有啊,以後你要當孕婦,在那之前就得避免讓你吸到二手煙。為了下一代的幸福著想,我得提早准備做一個好爸爸。”

    “你就會扯!”她笑著推開他,很自然地說:“去洗澡。” 今天是星期三,不是周末,她讓他留下來了。

    她去幫他拿內衣褲和睡衣,將還想毛手毛腳的他趕進浴室去。 她暫時喊卡,是希望他洗個澡,舒服些,並不代表她想冷掉。

    拍拍燥熱的臉,她看到面包,忍不住嘴饞,吃掉一個充滿幸福滋味的肉松起酥,再將剩下的面包和鮮奶收妥,然後回到房間,掛好他的西裝。

    他的衣物越來越多,從最早留給她洗的內衣褲,然後是一條領帶、一件襯衫、一雙襪子、一套西裝;接著是休閒衫、望遠鏡、看完的財經雜志、專用的男性保養品還有那套她藏起來不給他穿的歐吉桑內衣褲。

    她坐到床沿,輕撫她添購的一條雙人被,配上同色系的枕頭套和床單,玫瑰花大朵大朵奔放在他們的身體下面,完整了他們的愛情。

    她帶著滿足的微笑,順手拉開床頭櫃檢查保險套的存量。 還是 不用了?

    還發著愣,她聽到了他打開浴室門的聲音,趕忙關上抽屜,就見他左手按住右肩頭,輕輕用著右手臂,歪七扭八地走進房間。

    “肩膀怎麼了?”

    “有點酸疼,不知道什麼時候‘跩’到了。”

    “你躺下,我幫你按摩一下。”

    “啊!”他一副累壞了的模樣,呈大字形趴倒床上。

    “不保證有效。”她笑著坐到床上,伸手去捏他的肩膀。“上了年紀,工作又忙,難免這邊酸,那邊疼,有空我會去做個紓壓按摩,沒空就自己捏,可是很多地方捏不到,也不好出力。”

    “我來幫你捏。”他說著就想轉身。

    “躺好啦。”她按下他。

    她先去放了一張適合入夢的CD,再回到他身邊,開始為他按摩。

    肩膀的確緊了些,她輕緩按捏,就像她為自己按摩似地,輕輕柔柔地,小心呵護,按開郁結的點,舒緩不適,放松他緊繃了一整天的肌肉。

    只想他好,就像他待她那麼好一般。

    平靜的音樂流海四周,像是無形的按摩,撫慰了疲憊的身心。 從肩頭按到背部,從右邊到左邊,她聽到了埋在枕頭裡的衛聲。 她笑了,拿指頭輕輕耙梳他的頭發'卻驚醒了仍淺眠的他。

    “我睡了。”

    “你翻過來。”她順便扳他的身體。“這樣睡會流口水。”

    “嘻!”他轉過身,睜著惺松睡眼說:“後面捏完了,捏前面吧。”

    “得寸進尺。”她怕有個東西會越捏越大,笑著拍一下他的肚子,再幫他拉起被子蓋好。“你不是睡著了?趕快睡。”

    “好。”他閉上眼睛。

    她卻捨不得這樣睡去,就抱著雙腿,坐在旁邊看他。 燈光溫柔,音樂溫柔,還有一個與她共眠的溫柔男人。

    她低下頭,以她的指尖輕輕碰觸他的指尖,很輕地,不敢吵醒他地,繞了一圈又一圈,好似與他以舌纏吻

    “茜倩?”他張眼看她。

    “嗯?”

    “我愛你。”

    她心頭一熱,淚水隨之湧出,她趕忙拿手背拭去。

    “你今天怎麼像水龍頭一樣?”他坐了起來,伸手擁抱她。

    “還不是你打開的!夜深人靜的,說什麼嚇人的話。”

    “那你可要小心,我還會常常的嚇你喔。”他笑著吻她,跟她撒嬌:

    “茜倩,你也嚇嚇我吧。”

    “不要。”

    “我想結婚了。”

    “這句你說過了啦。”

    “我還在等我的新娘子跟我回答說:我願意。”

    糟!眼淚又流出來了。心裡惱著他的甜言蜜語,身體已不聽使喚地臥倒他的懷裡。

    “這星期六,我帶你正式去見我爸媽,好嗎?”他吮走她的淚。

    “好。”

    他的吻陡然變得激狂,順勢將她放倒床上,一雙長腿快而有力地纏絞而上,手掌也隨之伸入她的睡衣裡,肆意揉捏。

    咦!他不是腰酸背痛、睡意正濃,怎麼馬上變成一尾活龍了?

    她才想張嘴問,就讓他的深吻給吞沒。

    看來,今夜要很晚、很晚、很晚才能睡了。

    *              *                  *

    兩個星期後,星期五下午四點鍾。

    龔茜倩拿起卷宗夾,走進副總辦公室,這才發現吳嘉凱正在跟技安談事情,不是單獨一人。

    “副總,這是我的評估報告,不打擾了。”她放下卷宗,順便放下掩在下面的一個小包裝餅干。

    技安疑惑地盯住那包餅干,肚子有點餓了。

    “好。”吳嘉凱點頭,又說:“晚上幾點?”

    “七點。我得核定校園征才的最後面談名單。”

    “好,就七點。”

    “先吃個點心墊墊胃。”

    “你也一樣。”

    “嗯。”她面無表情地出去了。

    “副總,你晚上要跟龔姐吃飯?”技安看了半天,問道。

    “是啊。”吳嘉凱笑咪咪的。

    “你們真辛苦,下班還要吃飯討論公事。”

    “呵。”

    吳嘉凱三聲無奈。他們明明是想讓同事看出來的,但不知是否他本來就能言善道,還是她向來認真寡言,一動一靜,剛好抵銷,兩人眉來眼去,遞咖啡,拿點心,約時間,就是沒有同事看出他們的火花。

    算了,還是工作吧。

    下午五點鍾,離下班時間還有半個鍾頭,事業發展部仍然忙碌,但已有臨近周末的休閒氣氛,有人一邊忙著,一邊聊著今晚上檔的院線片。

    “艾咪,你們吳副總要請婚假啊!”人事室的菁菁打電話過來。

    “瞎毀?!”

    “九月!他寫了簽呈,挑了九月的空檔請婚假,陳總都批了,剛轉到人事室要我們建檔做記錄。”

    “救豆媽爹,你說誰要請婚假?”

    “你們吳副總啦!”

    “吳副總要請婚假?!”艾咪驚聲尖叫。

    所有同事被她一叫,全都往她看去,既驚訝又好奇,還有八卦的,立刻跑到他桌邊一起聽電話。

    龔茜倩鎮定地低下頭,繼續忙她的公事。

    公司有規定,協理級以上的主管除了緊急事病假之外,若要請三日以上的年休,必須先排好假程,以確保決策階層的主管休假不致重疊。

    “誰?!誰?!”艾咪又朝著電話筒吼叫:“我們副總要跟誰結婚?!最近都沒他的花邊新聞,也沒聽說他跟誰在一起啊!”

    “我怎麼知道!我就是要問你。”菁菁劈哩叭啦地說:“我問我們吳經理,她笑笑的,不肯說,說要給她哥哥自己公布。”

    “副總?”艾咪轉頭看副總辦公室,男主角不在家。

    “等你問到了,再跟我說。”

    “哇哇哇!”放下電話,艾咪還是繼續驚聲尖叫:“副總要結婚了!”

    “副總要結婚了!”整個事業發展部同仁無心工作,個個變成了回聲器,也是不斷地重復這句話。

    副總當然會結婚,問題是:跟誰結?與哪家豪門聯親?還是哪個女星嫁入吳家豪門?又是哪個女人能收服咱浪蕩花心的三太子?

    大家議論紛紛,但全是提問,沒有答案。

    “副總要結婚了,龔姐,你有聽說嗎?”靜香轉身,急忙詢問。

    “有。其實 ”龔茜倩結巴了。

    “有怎麼不跟我們說啊!”靜香好激動。“到底他要跟誰結婚?”

    “我——”

    “小倩!”黃經理跑來打岔。年輕人結婚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他先天下之憂而憂,最先想到的就是業務和職務代理問題。“副總請婚假期間,要麻煩你一起幫忙,多多代勞了。”

    “可是,我那時候不在。”

    “你為什麼會不在?准備出國玩嗎?”黃經理愁眉苦臉地說:“拜托啦,時間重新喬一下,不能副總不在,你也不在。”

    “黃經理,你別擔心,同事們都很能干。”她安慰說。

    自從去年走掉兩個經理之後,吳嘉凱陸續補進不同職等的同事,有新進員工,有公司內調,也有外頭進來、具備優秀資歷的干部,新血換舊血,代代有人才,業務又是蒸蒸日上、穩定發展,事業發展部並不會因為少了誰就無法運作。

    “你還是看看——”

    “哇哇!”更大的驚呼聲打斷黃經理的話。

    “請問吳嘉凱先生在嗎?”有人抱了一大束玫瑰花走進辦公室。

    “咦?來了!”吳嘉凱也在這時上洗手間回來。

    “副總,有人送你花!”櫃台的妹妹朝他大叫。

    “不是別人送我花。”吳嘉凱眉開眼笑,簽好送花單子,拿起那束玫瑰。“這是我訂的花,拿來送人的。”

    龔茜情頭大了!他們是有共識,就順其自然,同事們遲早會發現他們的關系,可是可是,他太高調了,這一點都不自然!

    她立刻找尋逃生路線,但同事全擠在前面,出口被堵住,難不成要她從逃生窗口爬出去?

    “我曾經說過,”吳嘉凱大聲說:“如果我有了對象,一定會介紹她給大家認識?”

    “對!”大家猛點頭。

    “那麼,我令天就要鄭重介紹她。”

    龔茜情決定坐下來,埋在電腦和公文後面,把自己縮得看不見。

    同事們引領而盼,個個睜大眼睛;既然副總是從外面走進來的,該不會他的女朋友就在門外,等著他介紹出場?

    可副總怎麼抱著花束往辦公室裡面走進去了?那帥氣的笑容真是迷死人不償命,女同事雖然早已放棄尚想副總,但還是徒呼負負,從此這個笑容只專屬未來的副總夫人了。

    等等!大家目不轉睛地瞧著,副總是要走到哪裡去?都走到最後頭龔姐的位子了。

    嗯,龔姐勞苦功高,接受副總獻花也是應該的,但,不對啊吳嘉凱站定在龔茜倩的辦公桌邊,很有架勢的比出介紹手勢。

    “各位親愛的同仁,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龔茜倩!”

    眾人的表情瞬間凍結,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吧,或許該找個耳鼻喉科醫生來清清耳朵,好能聽清楚副總到底在說誰的名字。

    龔茜情仍龜在位子上,完全不敢抬頭。

    “茜倩?”吳嘉凱柔聲喊她。 “做什麼啦!”她低聲抱怨。

    “送花給你。”他微笑扶起她,將花束送到她手上。

    捧住鮮紅的玫瑰,清郁花香撲鼻而來,象征愛情的甜蜜芬芳,她一顆心怦怦跳,臉頰映上了玫瑰的緋紅。

    望向他帶笑的柔情目光,抱怨歸抱怨,眼眶卻紅了。

    “噯。”他輕摟她的腰,往她臉頰送上一個吻。

    這下子全體同仁如夢初醒,沒錯!他們聽到的是:未婚妻龔茜倩;看到的是:副總吻副理,喊她茜惰,公然在同事面前放閃光!

    “喔買嘎!”有人在胸前劃十字。

    “我的媽呀!”有人起乩似地猛搖頭。

    “真命天子竟然是副總!”艾咪驚叫不停。

    “瞞得我們好苦哇!”靜香踩了踩腳。

    “真是不敢相信!”湯淑怡捧了臉頰大叫。

    “我這個後知後覺的阿呆!”技安猛拍自己的腦袋。

    “我年紀大了禁不起刺激啊!”黃經理按住胸口。

    “小倩讓副總拐走了!”鄭課長呼喊著。

    “我的眼鏡啊!”更多人扶住掉下鼻梁的眼鏡。

    “喂喂,大家祝福一下嘛。”吳嘉凱琵異地看著同事們的反應。

    太震驚了,大家根本還沒反應過來,腦袋立門空白,哪有什麼祝福的話可以說!

    如果是個明星或千金,那也就罷了,但,是龔姐!龔副理耶!大家天天上班,天天在一起,天天相對看,他們什麼時候開始談戀愛?又什麼時候就突然跳到決定結婚了?

    可瞧瞧,俊男美女,郎才女貌,明明就很登對,笑容也很像,超有夫妻臉的,為什麼大家從來不會將他們連在一起?!

    “淑怡,你說,”艾咪呆呆地說:“該給龔姐的真命天子打幾分?”

    “只能打一百分啦,不然考績會被打丙等。”

    “這分數應該由龔姐來打。”靜香再一個多月就要結婚了,走過戀愛種種歷程的她心有所感地說:“你們看,龔姐笑得好美、好美。”

    “是啊 ”女生們的目光都迷濛了,不再為帥帥的副總,而是帶有幸福笑容的美麗龔姐。

    “能當上咱成熟、理性、冷靜的龔姐的真命天子,一定不容易,一定是個對她好得不得了、很愛她,愛到要將她娶回家藏起來的好男人;所以龔姐也很愛他,愛到答應跟他結婚過一輩子。”

    靜香的話有點繞口令,聽到的同事細細品味,有些明白了。

    雖是副總和副理,但也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換句話說,很簡單,就是兩人相愛,修成正果,功德圓滿,准備請大家吃喜酒了。

    “哇呵!”技安率先用力拍手。

    “啊啊啊啊!”更多人跟著歡喜大叫,掌聲不絕。

    “恭喜恭喜!永浴愛河!”

    “太好了!翔飛大喜!該放假一天才對。”

    “趕快打電話報八卦!”

    “副總,你們很不夠意思耶,到底是怎麼開始,然後又怎麼交往,要跟我們交代清楚啦!”

    “是啊是啊!副總,趕快說,坦白從寬!”

    “工作了工作了。”吳嘉凱看了看手表,笑容可掬。“事情沒做完的不准下班啊。”

    “啊!都是副總害的,我件趕不完了。”

    “糟了,要加班了。”其實也不過耽誤了十來分鍾而已,問題是待會兒大家津津樂道,加班到半夜也說不完。

    大辦公室沸騰喧鬧,還有聽到叫聲和八卦的其它樓層同事也紛紛趕來湊熱鬧,副總辦公室的電話響翻了天,有同事代接,原來是其它部門主管接到消息,火速打來道賀。

    “我去接電話。”吳嘉凱趁機開溜。

    “龔姐 ”幾個女生過來,既好奇又興奮,想探更多秘密。

    “以後有空,慢慢再說。”龔茜情帶著淡淡微笑,將玫瑰花束擺放桌上,不改專業冷靜的口吻。

    “慢慢再說?”女生們哀號著。

    該怎麼說呢?龔茜倩坐下來,望著盛開的嫣紅玫瑰,不覺發了呆。

    從賞鳥開始?還是從赫爾辛基的夜間電話開始?或是更早,從他收買人心的咖啡機開始?

    回去再想嘍。上班時間得專心工作才行,不然她的副總大人就給她的 考績打丙等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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