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鉤,曉星漸沉。已是深夜時分,京城芫湖上的一間畫舫卻依舊燈火通明。舫間各處紅籠高掛,將結了層薄冰的湖面映出淡淡紅光。游客花娘的歡笑聲隨琴聲自舫間傳出,絲竹歌舞的樂鳴撥開寂靜星夜,讓沉浸在享樂中的客人們忘卻了漫漫長夜的寂寥。
更聲遙遙傳來,但隨即便被絲竹琴聲蓋了下去,慕容致立在舫外,聽到那幾聲悠遠的梆子聲,不由得拉緊了披在身上的皮裘,淡淡道:“三更了。”
夜已深了,舫裡酒宴卻依然氣氛高漲,沒有結束的跡象,這讓不喜應酬的慕容致頗為不耐。
慕容致是京城落葉山莊的主人,山莊主要經營的生意是米糧和絲綢,所以每到年關,這種例行聚會便成了生意場上必不可少的活動。其實說白了,無非是同行間相互提攜的無聊應酬,今天請他來的是絲綢莊的謝老板,同宴的還有幾位商行東家,再加上那些奏樂歌舞及陪酒的女子,足有數十人。
往年都是四弟慕容遠陪他一起赴宴的,慕容遠好酒善飲,這樣的酒宴即使自己不出聲,他也會不請自來。他善於應酬,只要有他在,宴會的氣氛就會相當熱烈。以往他很討厭慕容遠自以為是、反客為主的舉動,但是今晚他沒出現,反倒讓慕容致感到有些綁手綁腳。他已經習慣了讓慕容遠去應付那些無聊的場面話,替他擋下不必要的敬酒。少了他在中間斡旋,今晚他跟眾人的應酬便頗感吃力,而賓客們似乎也不習慣慕容遠的缺席,從酒宴開始到現在,已不下數人向他詢問起慕容遠的行蹤。
相同的問題讓慕容致有些惱火,他怎麼知道那個隨意妄為的人今晚去了哪裡?他只能推說是慕容遠臨時有事無法赴宴,其中一人在聽後還很奇怪地說:“是嗎?究竟是什麼大事能讓你們家四公子推掉了聚會?他向來可是宴宴必到的啊。”聽了這話,慕容致才驚覺的確如此。
自從他接手了山莊的生意後,各種酒宴聚會慕容遠必會陪他同席,而他似乎也習慣了不論何時何地,那個人都如影隨形地纏著他。不錯,是纏,讓他感到很厭煩的纏!難怪今晚會覺得無聊,原來是身邊太清靜的緣故,沒有慕容遠,就像是少了個對手。雖然會很清靜,但同時也讓他覺得有些寂寥。
慕容致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三,另外還有一妹,但跟他是嫡親手足的只有二哥慕容靜一人。慕容靜很早便離開了落葉山莊,起手經營一家叫摘星樓的繡坊,暗裡卻是皇上的暗衛。後來,大哥慕容寧隨皇戚誠王謀逆,結果兵敗而歿。一同謀逆的還有毅王一黨,若非慕容靜料得先機,及時將叛黨剿滅,只怕便要天下大亂了。
風波平息後,由於慕容靜平剿有功,落葉山莊便沒因此受到牽連。不過慕容寧的母親大夫人卻因驚恐勞累,回了自己的娘家,妹妹小城也隨她一起離開了。現在山莊裡就剩下他和慕容遠兄弟二人,比起去年年關時一家人湊在一起的喜慶氣氛,今年山莊連冷清都算不上,應該直接說是淒涼吧。好好的一個大家族,只消一年便七零八落,難道是要敗落了嗎?
歡騰熱烈的酒宴氣氛沒有感染到慕容致,反而讓他倍覺落寞。不知為什麼,今晚他心情很差,並且心慌慌的總是靜不下來,讓他無法打起精神跟賓客們應酬,所以才瞅了空隙躲到舫外來。
“慕容大哥。”
一個身披白裘的妙齡女子自舫內走出,笑盈盈來到慕容致身邊,來人就是綠蘿郡主。綠蘿郡主的父親安勝王其實只是個掛名王爺,在血脈上與皇室已沒有太多關系。不過是因為在跟邊關儷族部落交戰時戰死沙場,所以才被追謚為安勝王,而他唯一的女兒也被封為郡主。
安勝王府受了朝廷不少撫恤,也不過是表面風光,得了個名號而已。好在這位郡主在織繡上頗有天賦,過去曾幫父親打點生意,父親過世後她便獨自擔了起來。同行們憐她女孩子做事不易,也多方照顧,所以安勝王府經營的一些刺繡生意還算過得去。
綠蘿跟慕容致認識已久,以前沒有太多交集,自她正式接手生意後,來往才多了起來。她做事很有主見,又無貴族子女的囂張輕佻,慕容致對她頗為看重。
綠蘿心思細膩,剛才就看出了慕容致的不快,又見他一直沒返回座位,於是便出來尋他。
“慕容大哥好像心情不佳啊,有什麼煩心事不妨說出來?”
“沒什麼,只是年關瑣事太多,有些累了,讓郡主見笑。”
綠蘿歎了口氣。“慕容大哥,這半年來若無你的照顧,綠蘿一個人只怕也撐不起這份生意,我希望跟慕容大哥不但是生意上的伙伴,還是知心好友,為何你卻總是郡主相稱?”
大紅燈籠將綠蘿的半邊臉頰映出一抹飛紅,跟平時做生意時的干練豁達完全不同,透出幾分羞怯的少女情懷。慕容致雖對她無意,卻仍不忍駁她心意,道:“綠蘿多思了,我一向視你為好友,只是怕僭越而已。”
綠蘿聞言一笑:“怎麼會呢,慕容大哥又說笑了,家母還時常提起你,希望你能賞臉一聚呢。”她頓了頓,又歎道:“其實大戶人家只是看著表面風光,背後都有些難與人道之的煩惱。恕綠蘿多嘴,我聽說你們兄弟不合,今日又不見四公子露面,你可是在為此煩心?”
慕容致一愣,沒想到綠蘿心思剔透,居然看出了他的心事。一時間竟無言對答,好在綠蘿也沒再多問下去,只道:“又飄雪花了。”
細碎雪花拂過慕容致的臉頰,帶著輕微的涼意,他把眼神投向遠處,突然發現在不知不覺中畫舫已行到了湖的中心。突然,湖水發出詭異的光芒,劇烈翻攪起來,似乎旋成一個無形漩渦,將他猛地卷拉進去。慕容致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穩住猛跳的心神,再向湖面望去,靜夜下湖水一平如鏡,不起半點漣漪,難道剛才的景象只是他的臆想?
看出了他的異樣,綠蘿忙問:“慕容大哥,你怎麼了?”
慕容致沒理會她,遠離湖邊的畫舫讓他突感不安,忙轉身想命人將畫舫劃回岸邊,但突然沉寂下來的冷意讓他警覺起來。不知何時舫裡的絲竹笑語已然停歇,周圍死一般地寂靜。
嘩!破開冷寂的嘶響自畫舫底部傳來,數名黑衣人從湖裡躍上船頭,冷光閃爍,向慕容致周身攻來。慕容致連忙將綠蘿護在身後,探手挑開腰間軟劍,將逼近的一人斃於劍下。
“公子,有刺客!”
隨他赴宴的幾名親身隨從業已從舫裡躍出,攔住突然襲來的殺手,慕容致忙道:“保護郡主!”
畫舫傳來一陣劇烈震動,數只小船自黑暗湖面如飛梭般蕩來。船上之人挽弓搭箭,但聽空中冷箭聲響,帶有火信的箭羽盡數射在畫舫各處。箭頭所觸,船面及舫頂四周立即火光四起,有原油助燃,整個畫舫頃刻間便燃了起來。舫內哭喊聲驟起,舫門窗欞處不斷有人滾爬出來,大家都不約而同奔向火勢尚弱的船尾,於是畫舫很快便形成傾斜狀。
不一會兒,畫舫便徹底籠進了烈火之中,墜入水中的箭羽在隱結薄冰的湖面上燃起道道火龍,一時間火光沖天,淒慘的哭叫嘶喊響徹整個芫湖。
慕容致軟劍飛射,將圍攻過來的殺手擋在劍外,但要分神顧及綠蘿,再加上賓客四處逃竄,驚慌腳步接踵而至,他的劍招顯得有些澀滯。舫上慘叫聲此起彼落,火勢蔓延喧騰處,立於小船上的殺手也躍上了畫舫,凌厲劍式同時攻向慕容致,將他漸漸逼入舫邊的火圈之內。
“慕容大哥小心!”
聽到綠蘿的驚呼,慕容致卻力不從心,顯然對方知道他的短處,所以特意將他逼進火圈,以火相攻。他的武功威力立刻減半,而他也無法跳湖求生,因為他不識水性。
一名隨從被殺手擊飛進火內,慕容致連忙縱身揪住他,將他帶到一邊。他自己卻因畫舫的斜傾而使半截身子蕩到了欄外,煙火熱氣熏得他一陣急咳,眼裡發澀,看不清面前事物。
畫舫又是一陣劇烈搖晃,慕容致急忙握住憑欄,卻覺手上一陣灼痛。火龍已順著圍欄燃到他的衣袖上,眼見對方利劍破面而來,他本能地向後躍身躲避,躍起之時才突然想到身後是冰冷的湖面。
薄冰撐不住驟墜的身軀,暗黑湖水在慕容致落下的同時將他籠住,感到身子急墜而下,冰冷沁骨的水草纏繞住他的周身,輕柔卻又死命地拉著他向下卷去。慕容致睜大雙眼,拚命舞動手腳,可水面卻離他越來越遠,仿佛水中有個無形的漩渦在誘惑著、牽引著他向下游去。在深廣湖水中,他的奮力掙扎顯得可笑而滑稽。
眼前驟然一亮,慕容致隱約看到有只強而有力的手伸向他,這讓幾近絕望的人突然升起一線希望。拚命伸過手去,卻發現那只手已縮了回去,慕容遠悠悠然地站在湖邊,用冷嘲的眼神望著他,任他在水裡拚死掙扎卻只做觀望狀。
“阿遠,救我!”
“救你?為什麼要救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所有人都把你當寶貝,而我,在大家眼裡連個小廝都不如!你早就該死了,你死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不要,阿遠,我沒有把你當小廝,我們是兄弟呀,救救我……”
再沒有任何回應給他,慕容遠冷冷看著他沉向水底,白淨臉上勾勒出一個非常愉快舒心的笑。這個笑容讓垂死掙扎的人突然想到,是慕容遠推他下水的,因為他想讓他死。
為什麼?他們是前後只差幾天出生的親兄弟,他把阿遠當最親的人疼愛,為什麼卻會被如此嫉恨?
看著那張微笑的臉龐離自己越來越遠,慕容致突然有種認命的感覺,他不識水性,更怕這種冰冷黑暗的觸感。拚命掙扎除了讓那個冷眼旁觀的人更加愉快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放棄了掙扎,閉上眼,任憑自己被冰冷湖水包圍,無法視物的感覺很好,這樣他就不必再懼怕黑暗,這種可以輕而易舉將他吞噬的黑暗。神智漸漸混沌,突然腰身一緊,束縛讓慕容致睜開茫然雙目,於是一張熟悉的邪佞臉孔便清晰地映到了他眼裡,慕容遠扯住他的衣襟,將他緊緊摟進懷裡。慕容致驚恐地想推開制縛住他的人,他不知道慕容遠會對他做什麼,因為這個人的心思,他從來都看不透。
“放開我!”
“三哥!”
慕容遠想拉慕容致上岸,卻反而被他拖著向湖底沉去,對方掙扎得很厲害,讓他幾乎抓不住。慕容遠只好揮手砍在他脖頸上,看到慕容致軟下了身子,這才摟住他提氣向上游去。
那記手刀砍得並不重,不過冰冷和溺水讓慕容致暫時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推不開慕容遠,就只能依偎在他懷裡,聽憑他的擺布。失措中竟然有種奇怪的安然,也許在這個黑暗冰冷的空間裡,有個可以相偎的懷抱,總比一個人獨立掙扎好吧?
慕容致忘記了摟住他的是曾經想殺他的人,而對方溫暖的體溫也讓他放松下來,迷迷糊糊中他聽到慕容遠不斷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阿遠,你會再推我下水嗎?”
“不、不會,三哥,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神智一直在混沌中飄蕩,一陣劇烈顫悸後,慕容致猛然睜開雙眼,此刻他好像已脫離了冰冷湖水的覆卷,躺在柔軟的床褥上。但濕漉漉的衣衫還是讓他禁不住發顫,慕容遠正坐在他身旁,總是似笑非笑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緊張,見他醒來,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你總算醒了。”
“阿遠!”
冰冷的記憶讓慕容致立刻慌亂地伸手揪住慕容遠的衣袖,雖然已脫離了冰水的糾纏,但那種無邊的冷意還是侵蝕著他,讓他無處遁形。
久違的呼喚讓慕容遠全身一震,他上前抱住慕容致,見他全身都在發顫,便柔聲問:“是不是很冷?”
慕容致下意識地點點頭,於是慕容遠伸手幫他將還緊貼在身上的濕衫褪了下來。剛才還沒來得及給慕容致換上干衣他就醒了過來,看到他因為冷意和驚恐而不斷發抖的樣子,慕容遠心裡便又氣又恨。
明明怕水還跑到湖中央去,要不是他察覺出不對,立刻帶人趕去,只怕那些亂黨早已得手。當看到整個畫舫在湖中燃成一片火團時,他的心整個都沉了下去,對跟在自己身後的侍衛只說了一句話:“殺了這裡的所有人,一個不留!”他不知道是誰洩露了慕容致不識水性的事,那就一個都不能放過。
老天保佑,讓他及時找到了慕容致,誰知他竟會驚慌成這種模樣?慕容遠只知他不識水性,卻沒想到他對水會有種莫名的恐懼。
這都是因為自己的錯吧。
濕衣被褪下,然後溫暖的肌膚貼過來,將他整個人都包住,慕容致發出一聲安心的輕歎,讓慕容遠微微一震。從六歲那年他將慕容致推下水後,兩人就再也沒有什麼交集,更別說這樣親密的接觸。冰冷的身軀緊貼在他身上,反而如油滴入火,將他原本深深壓抑的情感一下子都勾了起來。
在慕容家的子孫中,慕容致不是最聰明的,卻比任何人都用功,可是他永遠都冷得像塊冰,將所有人都拒於千裡之外。將自己當對手提防著,看著慕容致總是竭力將每件事都做得盡善盡美,他就好擔心這個人有一天會撐不下去。
平時見慣了慕容致果斷堅忍的行事作風,慕容遠從未想到他也會有如此虛弱無助的時候,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他吧。慕容遠歎了口氣,低頭輕吻了一下尚有些迷糊的人,那唇很冰冷還打著輕顫。慕容遠禁不住將他摟得更緊了些,在舔吮了菱唇後又將舌尖探了進去,希望能給他帶點溫暖。可對方的軟舌立刻便纏住了他,像是怕他離開一樣,纏住後便深深卷住並不斷吻動起來。
突然的熱情讓慕容遠頗感驚訝,他邪邪一笑,順勢將慕容致壓到了身下,淺聲笑道:“三哥,這可是你先挑逗我的,既然你這麼熱情,那我又怎能拒絕?”
說話間,手已靈活地向下游走,按在慕容致的腹下,握住他的欲望輕輕捋動起來。用指甲在上方慢慢地撫摸刮動,挑逗著他的感官,讓慕容致身子一顫。
慕容致回過神來,在看到望向自己充滿情欲的雙目時,立刻便想伸手推開對方,慕容遠卻掐住他的手腕壓到頭頂上方,仍不斷吻著他的雙唇,並柔聲安慰道:
“三哥,你現在在害冷啊,讓我來給你溫暖好了,不要抗拒,乖乖順從自己的感覺,你會覺得很舒服的。”
這混蛋想做什麼?他才不要什麼溫暖呢……
慕容致扭動著身子想掙脫可惡的糾纏,偏偏慕容遠在他耳邊的輕聲細語如魔音般讓他動情,最虛弱的地方也被對方握在手裡恣意愛撫,讓他提不起力氣反抗。不可否認,那是種很舒暢的感覺,讓他有些不捨推開那只帶給自己歡愉的手掌,於是慕容致閉上眼輕輕喘息著,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酥軟了下來……
神智又開始模糊,慕容致緊摟住慕容遠汗流浹背的身軀,揚起下頷,迎接他湊過來的雙唇,動情地吮咬起來。
“阿遠……”
慕容致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慕容遠的懷抱裡,懷抱的主人似乎早已醒了,卻一動不動任他倚靠著。慕容致馬上又閉上了眼,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和對方開口說話。他們彼此摟抱得那麼緊,卻又覺得相距得好遠好遠。
昨晚的經歷是他有生以來從未接觸到的、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讓他一改平時冷靜自負的姿態,不斷瘋狂地索取和糾纏,那必是溺水後死而復生的驚恐帶給他的刺激,否則他怎麼可能忍受被慕容遠如此對待?甚至是,渴求對方的那種對待?
只是沒想到一宿貪歡會讓處境變得如此尷尬,慕容致不知道慕容遠會突然說出什麼樣的話來,他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攻擊自己的機會,而經過了昨晚的糾纏後,還不知他會怎樣洋洋自得地貶嘲自己……
“醒了?”
看不到慕容遠的臉龐,但那慵懶散漫的語氣裡似乎帶了一絲寵溺,這讓慕容致本來繃緊的心稍稍有些放松。
“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感到他的手搭向自己腰間,慕容致連忙將它推開,跟著坐了起來。劇烈的動作讓他腹下一痛,後庭隱隱有燒灼之感,全身也酸軟疲乏,這都是昨晚縱情歡愉的結果。疼痛和不適讓慕容致輕抽了口氣,他用手掩住小腹,有種想重新躺下的沖動。
“很難受嗎?”
這一次慕容遠的問話裡透著毫無隱藏的擔憂,然而他伸過去相扶的手卻被慕容致再次推開。
“我很好。”
手兩次被打回,慕容遠便知慕容致已恢復了平日沉靜冷峻的本色,他不能容忍兩人再有肢體糾纏。看著這張淡漠的臉龐,慕容遠心裡暗歎了口氣,他明明是不舒服的,卻仍要逞強。
知道慕容致的個性,慕容遠索性不再多話,也跟著坐起來,將床頭疊放整齊的衣衫拿來放到他面前,笑道:“時候還早呢,何必這麼急著起來?”
慕容致默然接過衣服,這才發現昨晚自己和慕容遠赤裸相擁了一整晚,似乎他身上還沾有屬於慕容遠固有的淡雅清香。他連忙將內衣披在身上,幸好慕容遠沒有看他,而是自行下了床,拿起另一套紫色衣衫,背對著他開始慢悠悠地穿衣。看到那硬實的後背上隱露著斑斑點點的紅印,慕容致心中一跳,這些不會都是他昨晚留下來的印痕吧?他有那麼縱情嗎?
慕容致飛快穿好衣衫起身下床,腳下有些發軟,慕容遠連忙托扶在他的腰間,柔聲道:“小心一點兒。”
慕容致推開了那不必要的相扶,冷冷道:“無妨。”
雖然後庭有些不適卻不妨礙活動,但腰腿間的酸乏卻讓他十分忿惱。
他倒忘了,慕容遠可是情場老手,京城裡怕沒有哪家青樓娼館是他沒光顧過的,如何挑逗人的情欲對他來說原本就是駕輕就熟的事。自己昨晚怎麼就那麼沒用,被他輕輕一挑逗就乖乖就范?
房裡燃了幾個火爐,一室溫暖如春,慕容遠只將衣衫松垮地搭在身上。看到他頸下及裸露的半邊胸膛上重疊的那些吻痕,慕容致的心不由得又一陣狂跳。他抑住心中的鼓動,冷聲問:“這裡是哪裡?”
“是我在外面置辦的一家別院,我有時累了會在這裡歇腳,正好這房子離芫湖很近,昨晚事急從權就帶你過來了。”慕容遠斜靠在床邊,笑吟吟地道。
外面的別院?不用說又是他偷情尋歡的地方,竟把自己帶到這種地方來。想到慕容遠曾在這床上不知跟多少人歡好過,而自己竟也成了其中的一個,慕容致心裡便愈加惱怒。水中相救必是早有安排,否則以慕容遠的個性,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心底的忿惱轉到臉上,已變成冷冷的神色。慕容致束好腰帶,又問:“昨晚你出現得可真是巧,那些刺客呢?”
巧?他不知是多心急如火地趕過去呀!被人一臉冷漠地質問,慕容遠所能做的就是苦笑。
昨晚纏繞他的身影和眼神是那麼依戀柔弱,跟現在這張毫無表情的面孔簡直判若兩人。要是每天一次把三哥推下水,也許自己就可以享受那種柔柔溫情了。想到這裡,慕容遠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惜他的笑容在慕容致看來完全是奸計得逞後的得意。